第二章

第二章

夜深人靜,倘若又無眠,這種痛苦的滋味是難以消除的。

紫若躺在床上,想起方才才剛進屋裡,那個臭方默、死方默、笨方默就飛快的衝出了房門,一個人窩在外面的長樑上打起盹來了。

這好像擺明了告訴她,他受不了與她待在同一間屋內!

誰稀罕嘛!她都不怕他會趁機欺負她了,他還要裝模作樣的,讓她面子裡子全都掛不住。

若是讓老夫婦瞧見了,以為她有什麼隱疾,連老公都不願與她同房而睡,寧願在外頭吹涼風呢!

按捺不住想去看看他的衝動,紫若悄悄地下了床,趨向窗口,趴在窗欞上遠遠望著他的睡顏,此刻的他表情是那麼的祥和,臉上的線條不再剛硬,變得柔順的多了,多希望他能用這樣的表情看著她,即使一眼也好。

紫若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子,輕輕開啟了房門走出去,她輕巧的放慢速度走著,企圖碰觸他那一臉如刀鑿般的五官,不知撫在手下的那種觸感如何?會不會和他的性情一般,冰涼得嚇人?當尚在一步之遙處,他的眼皮竟然翕動了兩下,也遽然嚇止住了她慢慢欺向他的步伐。

紫若撫著唇瓣,待在原地,不敢發出絲毫的喘息,一顆心揣在胸口上撲通撲通地跳著,她好怕他會聽見她響如擊鼓的心跳聲!

半晌過後,當紫若發現他又沉沉入睡了后,總算輕輕將悶在胸臆間的那股氣發泄了出來,想不到偷窺一個人竟會如此的緊張。

她偷偷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好鎮定自己的情緒,緊接著她大膽的伸出手,試著撫上他那英俊粗獷的臉。然,才伸出不到半寸的距離,紫若卻看見他的眼陡地睜開了,那寒冷懾人的目光正好投進她眸中!

「你……你醒了?」

她愕然地竟忘了收回自己的手。

「我根本沒睡著。」他那持平的音律,壓根聽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

「沒睡著?」老天,紫若驚呼地退了兩步,直到她背脊頂到欄干處。「這麼說你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要玩多久?」方默半眯起眼,遮住他那一雙撲朔不見底的潭水。

紫若的臉蛋瞬間像是沸騰的開水那般燙,她泛紅著雙頰,輕聲囁嚅道:「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知道……知道……」

「知道什麼?」他不耐煩的厲聲問道。

「想知道在你冰冷無情的外表下是不是有顆溫暖的心。」她被他不善的語氣給激瘋了,於是也口氣不佳的脫口而出。

方默心頭一擰,明顯地錯愕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她也會對他凶,這不是她該會有的行徑,或許真是自己逼急她了。

「去睡吧!明天一早還得趕路。」他的態度一下子又驟變了起來,並以一抹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又躺了下來。

紫若最氣不過的就是他這種逃避的做法!

「方默,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麼一夜之間變了?」紫若蹲下身,與他平視。

方默撇過頭,躲開她那如泣如訴的視線。是的,過去他曾想過能照顧她一生一世,但是他倆之間所有的一切均相隔太過遙遠了。

她應該屬於一位更好的男人,過著平平靜靜的生活,而他只不過是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江湖人。

見他半天不搭腔,她知道他又在練「閉氣功」了。

「算了,你好好睡吧!不打擾你了。」既然說不動他,紫若只好帶著痛徹心扉的感覺回房去了。

「等等!」

「什麼?」她欣喜的回過頭。

「沒事的話,就不要再到處亂走,夜已深,很容易著涼的。」他甚感詞窮意拙的說,隨即側身而睡,不再多言。

雖然就這麼無關痛癢的幾句話,但紫若已覺得足夠了;想要說出這些恰似關懷之語,對別人來說雖簡單,但對冷如冰的方默來說實在是有夠困難的!

她興奮的走回屋內,猜想著今晚她會不會樂得睡不著?

***

就在這時候,周天財的同夥小庫連夜趕回了燕王府。

想不到他們重要的機密竟被一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截走了!真該怪那個周天財太貪戀美色了,已經是逃亡在即且身懷重要文件之人,還如此不小心!

這下可好,鴨肉沒吃著,最後連命都奉送了出去;最糟糕的是,燕王交代他們偷出的信也被奪走,這……這下子他要如何向燕王交代呢?

看來他這次回府若不少條命,也會丟了半條,唉,時不我予啊!

到達燕王府時,已值天明之際,他在外頭偷偷摸摸的不知是該進去還是該逃,進去或許會被狠狠的刮一頓,但至少死不了;倘若他選擇了逃,依燕王的妹妹亞萍郡主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個性,必會派殺手追殺他,這下想不死都不可能羅!

看來,他還是乖乖的進府吧!

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才跨進府一步,倏然間一條凌厲無情的長鞭從他身上重重的甩下,疼得他抱頭鼠竄,哀聲不絕於耳。

「郡主,饒命啊!」

不用想小庫也知道在燕王府中唯一善用長鞭教訓人,甚至可置人於死地的就唯有她——亞萍郡主了。

一見來人,亞萍郡主鳥都懶鳥他一眼,「我說是誰敢在王府門外鬼鬼祟祟的,原來是你。」她長鞭一收,旋踵踱步回前院亭內。

「小的不知道郡主在這兒,請見諒。」挨了鞭,還得打恭作揖、跪地求饒,小庫暗罵:真他媽的衰呀!

「你不是和周天財一道被我哥派去偷竊景祥王與長沙將軍的軍事部署圖嗎?得手了沒?」她坐在椅上,蹺起二郎腿,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曳樣。

「得是得手了,只……只不過……」

他半晌哼不出一個字,唯恐那條長鞭沒長眼睛又喜歡往他身上揮來,想起那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他可是吃不消呀!

「只不過什麼?少吞吞吐吐的,快說!」只消亞萍郡主雙目一瞪,小庫即刻背脊發涼,尿濕褲子。

「好……我說,咱們到景祥王府的確很順利的偷出東西,但那……那東西一直是擱在阿財身上。」他期期艾艾地顫聲說。

「那他人呢?」

「死……了。」

「死了!他是怎麼死的?還有東西呢?」冷不防的,亞萍郡主將手上的長鞭往小庫的方向用力一揮;當小庫發覺的時候,他頭頂上的髮髻已毫無預警的掉落了下來!可見她長鞭的狠、准、急已臻出神入化的地步。

「阿財他……他被人莫名其妙的給殺……殺了,東西也被拿了去。」他心想完了,此話一出恐怕難逃一死。

果真,就在亞萍郡主氣憤的想給他致命的一鞭時,由廳門傳來一陣男音,制止了她。

「亞萍,住手!」

「王爺救命啊!」小庫看見燕王來了,忙不迭地匍匐在他腳底下,希望他能代為說情,饒自己一條小命。

「亞萍,發生了什麼事?你竟要他死呢?」燕亞竁快步走向其妹。

「哥,你根本不必替他求情,你知道嗎?他竟然把咱們要的東西給弄丟了!」

燕亞萍氣不過的指著小庫的鼻子怒罵著,就連燕亞竁聞言后,臉色也驟然大變,「小庫,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周天財在七天前潛進景祥王府,雖然很順利的偷出部署圖,但卻驚動了王府內的護衛,因此我和阿財決定分成兩路來逃,好躲過景祥王的眼線,並約好昨晚在十里坡的彎峽處會合。偏巧就在昨晚,我到達約定地的時候,正好瞧見那個死阿財企圖強暴一個女人,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他卻被一個男的給殺了!就連那東西也被那個人給拿走了。」阿庫戰戰兢兢、唯唯諾諾的說出。

「你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拿走,你這笨蛋不會去搶回來嗎?」燕亞萍蠻橫的說,以極其剽悍的模樣指責著他。

「小……小的不敢。」他的視線一點也不敢離開她的長鞭,好似那是他致命的剋星,令他畏懼、害怕。

「你敢說你不敢,那我們養你是做什麼的?」

燕亞萍氣怒交加之餘,差點兒就舉鞭殺了他!

「夠了,亞萍。現在不是殺人逞能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得趕緊問清楚那個人是什麼來路,是不是景祥王的人。」燕亞竁則較其妹謹慎。

「我根本不知道他與那女的來路,只知道那男的功夫實在是太強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小庫的語氣囁嚅。

「強!你那麼抬舉他?難道他有比我或我哥強嗎?」燕亞萍一向對自己的武功自豪不已,尤其是用鞭術。

「可能有過之無不及。」小庫據實以告。

回憶當時,是個無月的晦暗之夜,那人竟能在那麼遠的距離以飛劍射中阿財的要害,這絕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

「這麼說我們是遇上強手了。」燕亞竁沉吟道。倘若這個人的武功真有小庫所說的那麼驚人,且又為景祥王所用的話,那麼他們以後的計劃可沒那麼容易進行了。

「哥,你相信小庫說的話?」她燕亞萍可從不服輸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不無可能。」

「如果這是真的,我倒想會會他。」

燕亞萍在嘴角扯出一抹嗤冷怪笑,心底突然生起挑戰那個男人的興趣。她就是欣賞比她強的男人,只可惜至目前為止還沒遇見過,不知道他夠不夠格?

「既然東西在他身上,我們得親自走一趟了。」

燕亞竁希望能來得及,否則企圖謀害景祥王的事迹一曝光,必會連累他們燕門九族的。

事實上他派人竊取軍事部署圖並非是要造反叛變,只不是想給景祥王一個教訓,當他丟掉了那麼重要的東西,聖上能不制裁他嗎?

誰要他老愛在皇上面前爭他的光芒。

「小庫,你是在哪兒遇見那男的?他又欲往何處去?」燕亞竁嚴肅的問道,這可是威脅到他的前途,絕不得大意。

「據小的所知,十里坡只通往一個地方,那就是沿海蘇浙兩省。」

命總算保住了,他還不忘大獻殷勤。

「這麼說,咱們勢必走趟江南羅!」

「那好耶!哥,聽說江南出俊男美女,風光又秀麗,我們不如順道去玩玩嘛!」不知死活的燕亞萍,自幼就高高在上,對下人頤指氣使的,根本想像不出丟了部署圖的這檔事有多嚴重,還一心懸在玩樂上。

「亞萍,咱們這趟是去辦正事,可不是玩樂的。」燕亞竁叱道。說實在的,他可沒這種心情。

「順便嘛!有何不可?」燕亞萍翹起塗上紅灧灧胭脂的唇,以抹著蔻丹的手指戳了戳燕亞竁的胸膛,撒嬌道。

「唉!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小庫,罰你去安排行程,咱們即刻動身。」

燕亞竁迅速下了令,準備布下天羅地網,要將那男子擒來,至少也得奪回重要的東西。

***

由於前一夜睡得晚,待紫若躺在床上,猛然驚醒時已日上三竿了!

她趕緊下床走至窗口,卻已不見方默的身影,她悚然一驚,心生恐懼地揣測著,他該不會走了吧?

於是她連忙走出房門,走進只相隔一牆的灶房內,乍見老婆婆正在灶上熬著東西,紫若趨上前問道:「老婆婆,你知道我……我相公去哪兒了嗎?」

她赫然想起,他們在老夫婦面前乃偽裝成夫妻。

「紫若,你起來了?方默陪我那老頭下田去了,最近這半個月我們那一小塊田裡老是積水,方默一聽見我老頭髮牢騷,立刻義不容辭的自願前去幫忙。他真是個好人,你也嫁到了位好丈夫。」

老婦人一見紫若,便滔滔不絕地發表著意見,稱讚著方默。

「謝謝你,老婆婆。」乍聽她如是說,紫若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更不知自己這輩子能不能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這是你的命好,哪用得著謝我呢?來,快吃點兒粥吧!這粥可是方默熬的,他對我千交代萬囑咐,等你醒了得將粥熱一熱,我剛剛正在盤算著,你也快醒了吧!所以先將它熱好了。快,趁熱喝了吧!」

「他……他為什麼要煮粥?」雖不是親眼所見,但已經夠讓紫若感動的了。她看著粥,驀然有股鼻酸的衝動。

「他說,這些日子裡為了趕路,你吃的非常少,所以喝喝粥可能會比較容易入口。」老婦人亦端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盯著她吃粥。

瞧她這副纖纖弱弱的模樣,難怪她老公會替她的身子骨擔心啊!

「這真是他說的?」紫若或許不知道,她問這句話的音調,竟然會透著些微的顫抖,但老夫婦卻完全察覺了。

「怎麼?你不相信。」老婦人有些不以為然的說。

「不是,只是太感動了。」在紫若胸口掠過一股熱騰騰的暖流,沁入心中,有著無法言喻的幸福感。

「的確,要是我那老頭對我有方默對你的十分之一,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老婦人大大的嘆了口氣。

「老婆婆,你愛說笑了,我看得出老爺爺對你是一往情深。」

「什麼一往情深,這句詞用在我這白髮蒼蒼的老太婆身上,太不對勁兒了!你瞧,我這一身老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待會兒還有得掃呢!」

老婦人風趣幽默的說著,惹得紫若笑的是開懷不已。真的,彷佛她已經許久沒這麼笑過了。老婆婆也開心的大笑一陣后,突然問道:「紫若,你會織布嗎?待會兒我織布時你能不能幫幫我,我老眼昏花了,線都穿不過夾洞里。」

「我不會織布,只會刺繡,但我可以幫你忙。」

「你會剌綉?那真是太好了。我有一塊織好的布,你能幫我綉上一點兒花色嗎?」老婆婆人雖老了,但也是挺愛俏的。

紫若會心的一笑,「當然可以,只不過我沒有綉針及綉線。」

「我有,不過已經好些年沒用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老婦人忙不迭的站起身,開始翻箱倒櫃了起來。

紫若亦感染了她那份興奮的神采,帶著笑意吃著桌上那碗滿載著愛心的粥,雖然粥已些微帶涼,但她的心卻是熱的。

***

當方默與老爺爺返回家門時已是黃昏時刻。當然,老婆婆與紫若也已做了一桌子的菜等著他們。

只見他倆雖面露倦態、汗流浹背,但依然是帶著一抹樂在其中的歡喜色彩,這種神情是怎麼樣也抹殺不掉的。

「老伴,你不知道,人家方大俠雖然是第一次下田,那技術可比我這糟老頭還好呢!」一進茅屋,老爺爺就喜孜孜的凈說著方默的好。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無能,硬拖著方默下田,我看你還是把田給收一收別做了,免得折騰你這把老骨頭。」

老婆婆斜睨了他一眼,就此展開他們一天抬杠的序幕,雖然兩人口角不斷,紫若見了仍是羨慕極了。

這就是老夫老妻的相處之道吧!苦中作樂,樂天知命。

「誰說的,你可知道,人家方大俠還種出了興趣呢!他還說或許有一天他會在山野間買一塊田,種種田、修修草的,就此終老一生。」老爺爺不服氣的一口道出方默心中的秘密。卻搞得方默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該說些什麼。

「什麼終老一生,呸呸呸!你亂講什麼?方默可是位大俠耶!年紀輕輕的怎麼會自願在這種鄉下待一輩子,一定是你亂蓋的。」老婦人壓根不相信老爺爺說的話。

「老婆婆,秦爺爺說的沒錯,我是有說過這麼一段話。」

方默不忍老爺爺背黑鍋,於是連忙承認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什麼?你說過這些話!那紫若怎麼辦?她難道願意學我蹲在鄉下終老一生?」時光若能回頭,老婆婆或許不會再做這樣的選擇了,雖然鄉間生活樂趣無窮,但久了也有煩悶的一天;真想到城裡瞧瞧,聽說那兒的糖葫蘆又甜又香又好吃。

唉,想著想著,口水都快流滿地了!

「我願意。只要他不嫌棄我,去哪兒我都願意,再說我也非常喜歡這樣的生活。」紫若眼神灼灼的看著方默,欲讓他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感受。她不是天之驕女,只要跟著他,再多的苦她都不怕。

方默的神情閃過一絲怔仲,但隨即又恢復自然,他不作聲,只是低著頭吃飯。

「你這傻丫頭,鄉野生活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是很苦的。」老婆婆這句話彷彿是替方默說的。

「只要能和他生活在一塊兒,雖苦我也甘之如飴。」

紫若毫不後悔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她明白,若她的生活里沒有方默,即使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她也只不過是個沒靈魂的軀殼,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這樣的生活難道就稱得上快樂、幸福?

「要是我老頭也能像方默這麼有情有義,我也甘之如飴呀!」老婆婆因紫若的話,而引發出一聲嘆息。

有情有義?

紫若偷偷瞄了一臉尷尬的方默,不知他聽了這句話,是做何感想?

「咦,老太婆,你這話就說得太玄羅!難道我就無情無義?你一點兒也不甘之如飴?」老爺爺可不認帳,他可自認為自己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好丈夫,老婆婆這麼說,太傷他的心了!「好,那你說,你哪點兒有情有意了?」

「老婆婆,你們就別吵了,為了我們傷了和氣,可不是我們所樂見的。」紫若立即當起了和事佬,上前解決這突發的糾紛。

「我們打算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謝謝您們這兩天來的照顧。」

方默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立即達到了立竿見影之效,只見在場的每個人都停止了動作,老夫婦兩人也忘了爭吵。

「什麼?你們明早就要走了?」老婆婆心中霍地產生一股濃濃的不舍之情,好不容易有了說話的伴,家裡也變得熱鬧些,想不到立刻又要回復從前。

「是啊!再多住些時候呀!」老爺爺也試著挽留他們。

「或許過不了多久我會再回來的,也有可能成為你們的鄰居。」方默歸隱山林的打算愈來愈濃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老夫婦異口同聲道。

「只不過我現在得先送……送紫若回娘家一趟,所以無法再延遲了。」當方默說這句話時,隱約有點兒不自在的躊躇。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勉強了。來,飯菜都冷了,快吃飯吧!吃過後就早點兒去休息,明兒個好趕路。」

老婆婆有些鼻酸的為他倆夾菜,想不到才相處不到一天,她竟和這兩個年輕人那麼有緣,相處得好愉快。

但願能如方默所說,他們能儘早搬來這兒,成為她和老頭子的鄰居。

***

翌日清晨,天色尚微暈時,方默就帶著紫若上路了,並在秦老夫婦熱心的要求下,帶著滿滿一紙袋他們連夜趕工做好的抓餅。

這份溫馨想必會永留於他倆心中。

「你真計劃將來要歸隱山林?」

拗不過一路死寂無聲的氣氛,紫若還是先開口說話了。

但方默抿唇不語,又將這氣氛打回了原點。

「難道你真打算一路都悶不吭聲的將我送回『娘家』?」紫若故意拿他欺瞞老夫婦的台詞反問他。

這招果真奏效,他開啟寶貴的金口了。

「很抱歉,沒經過你的同意,扯了這麼樣的一個謊,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我並不想讓老夫婦誤以為我們倆是……」

「是對私奔的情侶?」紫若替他接續之後的話。

雖然他的表情依舊是波瀾不起,但在他的眼瞳中卻閃過一道致命焦灼的光束。顯而易見的,他多少被紫若的大膽言論給震懾住了!

「快走吧!我不想今晚又發生找不到宿頭的事件。」他斂了斂眼,顧左右而言他。

「你真會扯開話題。好,那我問你,昨天的早餐是你特地為我弄的嗎?」紫若並不打算那麼簡單就放過他。

他鷹眸閃爍了下,以鋒利無比的目光直搗她的心房,「老婆婆告訴你的?」

「不管是誰說的,我只想知道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心!」紫若想把握住機會,趁勢追擊。

方默內心猛然一陣痙攣,接著在他怔仲及若有所思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戲謔且似笑非笑的神情,「有心無心又如何,它值幾兩重?能賣幾個錢?」

「你怎麼那麼殘忍,能將這麼神聖的東西論斤論兩來談?」

紫若錯愕,怎麼也想像不到他會說出如此無情的話語。

他臉上掛著一抹蒼涼且苦澀的笑容,「或許你不知道,我從十七歲那年起就干起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這個行業,殘忍對我來說是必備的條件之一,如果我這些經歷嚇著了你,那可就抱歉了。」

想起那段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歲月,他還會不由得顫抖著;倘若不是遇見鞏玉延,他這輩子將永遠淪入黑道,無法翻身。

因此,他今生已立誓為鞏家付出一切,除非他們不要他。

「方默……」

令他吃驚的是,紫若非但不怕他,反而走向他,靠得他好近!不僅如此,甚至還伸出她的柔荑,以她柔軟溫暖的手心輕輕撫觸他寫著蒼桑歲月的臉龐。

他遽然箝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說:「不要浪費你的同情心,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你是個自負昂藏的男人,我不會同情憐憫你的。」她不在乎手腕的疼痛,晶瑩璀璨的雙眸一直停泊在他英俊粗獷的臉上。

她的話再度撼動了方默,只見他如觸電般的撇下她的皓腕,狼狽萬分的轉過身,「那最好。」

瞬間,冷凝的空氣僵持在兩人之間,她該如何撩撥他鐵石般的心腸,顛覆他的感情呢?看著他堅硬如石的背脊,紫若可以猜得出此刻的他必定全身緊繃,鐵定是恨死她了,但她不會就此打退堂鼓的。

紫若走上前,輕輕撫觸方默糾結的背部肌肉,這麼溫柔的動作,雖隔著一層布衫,但他依然禁不住發出陣陣抽搐及顫動。

方默技巧的避開她的手,一臉嚴肅,「丘姑娘,請自重。」

「那麼請你告訴我,自重能喚回你的心嗎?」她這句話給他一記無以遁形的壓迫感,令他快透不過氣來。

「丘姑娘,我不懂你這句話意欲為何?」突然,在他胸口壅塞著一股沉重緊繃的情緒。

「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你別再躲我,別再不理睬我。」她的直言不諱,使方默臉上的五官全糾結成一團了。

「你言重了,我從沒想過躲你或……」

「好,這可是你說的喲!從現在起你不能再拒絕我了。」她單刀直入的截斷他的話,並且聰明的歪曲他話中的含意。

「你——」他從沒想過事情會變得如此一發不可收拾!

她慧黠的澄眸,閃爍了兩下得意的光芒,巧芯曾告訴她,方默是個直得不會轉彎又彆扭的男人,對付這種人就是要彎的比他怏,讓他來不及彆扭。

既然他要當個刁鑽的老鼠,她就得成為一隻狡猾的貓。

「只要你敞開心門,就會知道我的心,我對你的好。」只可惜你太自閉了,老是將我拒於千里之外;她保留了這句話。

方默雙目微蹙,深吸口氣,喃喃說著,「該趕路了。」

就當他欲旋踵先行離開之際,紫若立即做出蹙眉捧心狀,大大的哀叫了聲,「哎喲,好疼!」

他煞住腳步,以疾如風之姿瞬間奔至她面前,「怎麼心又疼了?你的葯呢?」

紫若虛弱無力的比了比前襟衣袋。

這……方默震愕的望著她因疼痛而劇烈起伏的胸口,他怎麼可以伸進那裡頭取葯呢?

「丘姑娘,你自己能動手嗎?」他臉紅的說道。

然紫若卻只是一味緊閉著雙眸,孱弱的身軀動也不動一下。

「紫……」她怎麼了?很疼嗎?方默差點兒無法負荷她暈厥的傷痛。

在方默難得失控的腦子裡,此時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救她,因此他再也顧不得這許多,將手伸向她的前襟,這難免會隔著布料觸碰到她的雙峰,惹得他整個人血脈僨張、心緒沸騰……

他從未想過他方默拿個東西,竟會拿得那麼痛苦與難耐。

好不容易抓到一瓶小巧的藥罐,他宛如被針扎了般,拚了命的快速抽回,以其微微顫動的雙手打開藥蓋倒出幾顆藥丸,喂進她口中。

待一切大功告成后,他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並趁她尚未清醒之際,輕輕撫觸著她白如瓷玉、動人心神的臉蛋。

她的確已攻陷他意識中最脆弱的角落,她的美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她的好又是那麼的溫暖人心,只是無法帶給她幸福的他,能接受嗎?

日已漸漸轉往西方,他們沒時間再在這兒蹉跎了,或許再加快些腳程,他們可以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下一個村鎮。

方默不由分說的抱起紫若,讓她靜靜的偎在他胸前。他想:也唯有在這一刻,自己可以盡情享受著她的馨香與溫柔。

那麼紫若呢?

她偷偷的睜開一隻眼,由下側看著方默如刀削般剛毅不屈的臉蛋,一股鷙猛的氣質震懾她的心,他雖不漂亮,但太過魅力。

雖然在他寫著無動於衷的雙瞳是冷冽得嚇人,但紫若知道,他所潛藏的熱情可以將這抹冰冷完全溶化掉。

她心滿意足的閉上眼,卻也靠得他更緊。

方默胸間赫然一窒,眼神也變得鋒利無比,他知道了!由她那微乎其微的細小動作他已知道她的惡作劇。但在這騎虎難下的情形下,他能怎麼做,將她丟在地上嗎?不,這是他怎麼也辦不到的!

算了,將錯就錯吧!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才能理直氣壯的得到這種殊榮,不是嗎?

再說,她真香,真軟,方默告訴自己,他實在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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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花酷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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