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萬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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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曰無衣,與子同穿,豈曰無吃,與子同食,豈曰無家,與子同仇!
低緩的歌聲荒涼而悲壯,彷彿那一起千年呼嘯萬里嗚嗚不絕吹過沙漠的風!
夕陽下,額濟納斯河邊,濃煙翻騰,火光衝天,看著魯道南那肥肥胖胖的身軀被一條條妖艷的火舌吞沒,思及往昔共處時那張和藹憨厚的笑臉,潼關眾人無不痛哭失聲,一個個在陸銘瑄帶領下長跪不起,淚灑風塵,他們同是百死餘生、鐵骨錚然的漢子,此番出關,本就抱著必死之心,只是大事未競,已然有人先行誤走黃泉,著實令人傷心欲絕!
他們身後,上官明瑤、秋煉魂、葉傾城、柳凌煙並肩肅立不言,葉瑩雪無聲垂淚。
江墨寒長嘆了一口氣,雙手舉著一根燃熄枯枝喃喃祝禱道:「魯老前輩,雖然晚輩和您相識日短,可神交已久,對您老英風俠烈敬服已久,您老人家安心上路,晚輩雖身板小,肩膀窄,可也一定盡全力保陸大哥成就大事、光耀千古,至於您老人家的仇——」,江大公子一頓,側身瞄了瞄一臉漠然的上官明瑤,壓低了聲音道:「——我下次遇見凌慧卿時一定狠狠地為你出氣,您老人家黃泉路上也走慢點,晚輩有危險時,及時示警,晚輩遇到困難時,多多提點,晚輩殺人時,幫我盯著背後,晚輩吃飯睡覺時,額,你就不要來了!」
一陣風吹過,江墨寒猛然覺得後腦勺一涼,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回頭看時,卻見小姑娘葉瑩雪站在他身後,鼓著腮幫,瞪著眼睛,雖臉有悲色,可眼角眉梢儘是盈盈笑意。
「死者為大,其心不誠,小心魯長老會一直陪你哦!」小姑娘嘴一嘟,眉毛一揚,低聲威脅道,襯著眼角適時滑落的一滴珠淚,顯得愈加玉雪可愛。
「哼,嚇我!」江墨寒把腦袋一昂,雙眼看天道:「我才不怕呢,魯長老為大義而死,哥哥我又不是壞人,再說,這次深入虎穴,能不能活命回來還難說呢,就當是多一個戰友啦!」
「是啊,小弟,你怕不怕死?」小姑娘眉毛一垂,低聲問道,晶瑩若雪、吹彈可破的小臉上有些黯然。
「談不上怕不怕啦,我又不知道死後什麼樣子,無所謂啦,最起碼,如果陰間有鬼的話,還能遇見大姐姐,跟她說小珂兒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我娘生死如何,她老人家還活著,會傷心地!」江小弟把頭一垂,低聲答道,腳尖一扥(den,讀四聲),將一顆半埋於黃土中的碎石遠遠踢了開去,低垂著小臉做哀傷的回憶。
一隻溫暖中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撫上頭頂,一個溫柔而堅定的聲音響起:「放心啦,有阿姨在,縱然我們大家埋骨王庭,也定然保你們兩個小鬼逃離險境!」
抬起頭,看見柳凌煙那冰雪中悄然綻放的千年雪蓮般淡然芬芳的絕世容顏,他搖了搖頭道:「阿姨,我知道的,可是,如果有可能,我還是希望您盡量幫陸大哥安全離開!」
「會的!」阿姨答道。
「這是個約定,拉鉤!」小傢伙兒高興道,小臉上滿是興奮。
「那阿姨問你,你小時候見過國師爺——哦,就是你父親嗎,還有,你娘有沒有跟你提過你的身世之類的話?」柳凌煙始終不肯放棄心中那最後一點期望。
「啊,阿姨,你幹嘛問這個,難道懷疑我是撿來的孩子?」小傢伙兒一臉無辜地眨著眼睛道。
「嗯,不是啦,阿姨自幼跟著你娘,對她了解很深,當然也就對跟她有關的人和事關心啦!」阿姨信不過自己耳朵,臉上帶著令人心碎的渴望追問著。
「不是啦,我娘回去殺壞人時我和小珂兒親眼看著,可她始終沒告訴我什麼身世之類的東西,只給我一個什麼盒子,說是等我長大了打開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怕眼睛上長針眼,沒敢打開,一直放在天山洗劍鋒我住的屋子裡!」小傢伙兒此時比個頭高挑的柳凌煙矮上那麼幾分,很自然地歪著腦袋斜著眼睛看著阿姨,他當然知道柳凌煙問的什麼,雖然心底也隱隱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企盼,只是出於心底的某些企望讓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於是乎把小手背在後面,中指在屁股上不停畫圈,暗道:不算數,不算數,我沒撒謊!
「真的,兒——小寒兒,你沒騙阿姨!?」柳凌煙渾身顫抖著,雙手興奮地在空中不停揮舞著,淚水涔涔道:「小傢伙兒,如果你是我兒子,那裡面肯定是一顆大貓眼打磨的戒指,內圈雕著一個『靖』字,那是你爹——不,靖王爺送我的信物!」
「戒指,怎麼會是戒指,我打——那麼大的盒子裝了個戒指啊,哦,阿姨,你別著急,等我回去好好找找!」差點說禿嚕嘴,他本想說,我打開了盒子,裡面是根長命富貴索,此刻就掛在自己脖子上,還有一把小小的飛刀大小的柳葉匕首,經常被自己拿來剔肉削蘋果用,間或抹上藥水拿來陰人,可是,看著柳凌煙眼底那若無邊冷夜中一顆柔弱的火星般明滅閃動的亮光,他實在不忍心說出來。
可不知怎地,一抹濃濃的失望和哀傷自心底緩緩流淌而過:怎麼會是戒指呢!
「哦,那,孩子,回頭等克孜爾大事一了,阿姨跟你一起前往天山,順便把小公主接回去!」柳凌煙開心舒暢地笑了,若朝陽升起,似百花盛開!
「妹子,大喜,恭喜!」葉傾城哈哈一笑,出現在柳凌煙身旁。
「嗯,謝葉大哥!」柳凌煙展顏笑著,滿臉滿心都是歡愉!
熊熊的大火燃燒了一刻鐘之後才漸漸熄滅,再也分辨不出哪裡是草灰木灰,哪裡骨肉燼灰,又停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楚漢凝和重傷方醒的周文登在護衛們攙扶下踉蹌地捧起那尚帶著不知是體熱還是火光餘溫的灰燼,顫巍巍走到河邊,揚手撒入河中,涕泣高呼:
「北地苦寒,不若天方,
英靈不遠,魂歸故鄉;
黃泉路上,莫飲黃湯,
若見兄弟,當告無恙;
我等此去,生死難辨,
泉下有緣,再續衷腸;
當衛明主,當戶家園,
當舉旌旗,當斬閻王!」
悲涼悠遠,豪邁雄壯,聽后心神為之一壯,眾人一個個默不作聲走上前來,捧起骨灰,紛紛揚揚撒入河中,隨著潺潺河水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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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將軍,你也太膽大包天了,千金之軀怎可像一介武夫般輕易涉險,若你就此埋骨漠北,何以面對潼關軍民和關中幾百萬家鄉父老,若潼關失守,漢室和蜀中朝廷何以抵擋番蠻北遼百萬鐵騎,到時關外蠻族蝗蟲般蠶食我大漢文明,千秋之後,你何以當得起如刀史筆和後人的口誅筆伐,早知如此,幾年前我就該親自出馬將你斬殺於萬軍之中,不管潼關落入漢室還是蜀中手中,都可以抵擋番蠻鐵騎!」夜色下,圍在熊熊篝火旁邊,上官明瑤一臉惱怒地盯著陸銘瑄的臉,毫不客氣地斥責道。
「呵呵,前輩饒命!」陸銘瑄坐在天狼古城廢墟的斷壁殘垣上,笑呵呵沖著上官明瑤抱拳告饒,只是臉上卻殊無求饒之意,就聽他緩緩道:「前輩,非是銘瑄不識大體,前輩可知,當晚輩離開潼關之時,那裡還有一個比晚輩更合適的人在鎮守?」
「哦,你是說——?」上官明瑤遲疑道,眼角餘光掃過正一臉溫馨望著火光發獃的柳凌煙。
「不錯,此時鎮守黃河一線的是靖王爺,我那位生死弟兄江卓涵卻幫著晚輩執掌潼關印信,相信番蠻人即使再昏頭也不會認為他江卓涵比我陸銘瑄更容易對付吧!」陸銘瑄微笑著緩緩道來,聽得江墨寒和葉瑩雪眼前一亮。
「哦,那將軍此來番蠻王庭,斷不會愚蠢地做那荊軻聶政之流吧?」上官明瑤鼻子一哼,她可知道江卓涵這個靖王麾下第一名將即使面對體內有一半同樣血脈的北遼人也是心狠如鐵,殺人屠城決不在話下,面對著毫無瓜葛的番蠻人,那就更不會時心慈手軟,就是因為這樣,唐天辰才把他放在汴梁以對付北方威脅,第一,他是江還楚長子,誰敢用暗殺手段對付?第二,此人號稱『萬人屠』,敵軍不過千不予理會,過萬必親自出馬將其殺光宰凈,絕不留一個俘虜,誰敢刺激他?
就因為這樣,世人論及天下名將時,耶律寒山善用騎兵,兵鋒之利天下無雙,陸銘瑄守城之固無人能破,靖王唐天辰用兵謀略一時無二,可要論及難對付,這江卓涵是最讓人頭痛的一個,除卻本身用兵如神外,還有:北遼第一高手江還楚長子,雖說父子反目,可畢竟那是骨肉父子啊;本身兼得江浩宇與蕭若馨兩家之長,武功之高宗師以下罕有敵手;心性冷厲,即使面對父親的宗族,可因為母親的遭遇也視之如仇,每仗必施展鐵血雷霆手段將對手盡數毀滅,屠城殺俘絕不在話下!
就因為這個特點,他是唐天辰最為放心又最不放心的將領,放心是,無論什麼任務交給他,幾乎是無往不利,『你辦事,我放心』!說不放心,這傢伙雖然長得眉清目秀酷似乃父,可向來心狠手辣比之江還楚更甚,又養了一幫虎狼之兵,讓他出手,大軍所過之處,基本都是廢墟,北遼、番蠻、蜀中三國無不畏之如狼!也因為此,唐天辰從來都是把他帶在身邊,尋常情況下決不許他單獨帶兵,就是放他出去,身邊也必須帶著個監軍!
「當然,晚輩此次出塞,豈能滿足於一城一地得失,我要做的是,即使不能一勞永逸,也要二十年內長城以南再無烽火!」陸銘瑄抬頭眺望悠遠夜空,傲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