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到達王庭
*300字第二更!
「前輩,您真的不跟我們一道了嗎?」七日後,北行路上,岔路陡現,秋陽高懸中,上官明瑤提出要離群獨行,柳凌煙心中不舍,出聲挽留,怎無奈無論她如何勸說,這位天琴峽碩果僅存的宗師高定主意,鐵了心要獨自離開。
其時漠北荒涼,青青碧草已化作連天衰黃,間或無盡黃沙掩映其間,遑論岔路,就連半點人行過的痕迹都茫不可見,不過茫茫四野中幾根行腳商旅種下聊以作往來標記的木棍罷了。
緩緩拂了拂被漠風吹亂的長發,上官明瑤颯然一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能在北行之時遇見各位,上官明瑤已經欣慰萬分,只是昔年一位故交長居於左近高山之上,明瑤此來,若不趁他前往王庭之前拜會一番,豈不白白辜負了昔年一番豪情!」
上官明瑤說著,眼中冷厲寒芒一閃而沒,配著長衣利劍,顯得英姿颯爽,別有風情。
「怎麼,前輩還是放不下昔年那段恩怨嗎?」柳凌煙一怔,嘆氣問道。
「呵呵,煙兒,你也太小瞧我了,只是我肯放下,那人卻也輕易不能放下,天下大亂,蒼生若苦,前輩我別的本事沒有,也只手中長劍可以倚靠的了,若能將那人強行留在塞外,也算為中原百姓稍盡一點心力,若然身遭不測,就此埋骨萬里黃沙與草木同朽,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上官明瑤微微笑著,臉上的笑容平和坦然,隱隱然一股衝天豪情。
「前輩!」柳凌煙鼻子一酸,上前一步跪倒塵埃。
「呵呵,傻孩子,不要難過,人生百年,匆匆而過,只是故園千里,甲子河山,魂牽夢繞,此很難填,李後主的情懷或許我輩凡夫俗子無法領會,可家國之痛古今皆然,若不趁此機會剪除賊子羽翼,恐怕來日中原危矣,也好一了多年心愿,策應陸將軍成就大事!」上官明瑤說著,臉上苦痛與欣然之色交加。小理
柳凌煙黯黯然神傷難抑,只是轉念一想,此番大事將舉,屆時中原群豪命喪關外者不知凡幾,待要出言寬慰,可話到嘴邊,已化作滿腔哽咽。
上官明瑤展顏一笑,撫摸著她頭頂秀髮,從懷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卷冊遞給她道:「這小姑娘我很喜歡,這裡是我練劍五十餘年的心得所在,其後記載一套新創劍法,煙兒可以擇情傳授於她!」
「是!」柳凌煙大喜,連忙招呼葉瑩雪跪拜。
上官明瑤卻一擺手道:「不必固執於虛禮啦,我有一徒,名喚寧戈(寧靜長歌),不列天琴門牆,不屬巴蜀一派,只是個孤苦伶仃的可憐孩子,煙兒有心,替我照顧一二,異日靖王大軍西進巴蜀,無須顧忌本座,若水瑤仙一意孤行螳臂當車,那也該當天琴峽氣數已盡,本座此去,至少要得一位番蠻大宗師不得親臨王庭盛會,也算得對陸將軍有所交代,各位,前途坎坷,務必保重,咱們就此別過!」
說罷,清叱一聲,駿馬載著一片紫色雲影飄然而去,當真是:
美人依舊紅顏在,壯志未酬心不改。
破碎山河夢中老,此情可昭日月來!
「拜別前輩!」除卻秋煉魂和葉傾城躬身施禮,餘人盡皆跪倒風塵,幾顆英雄淚,灑在枯草中。
「阿姨,上官前輩要去會什麼番蠻高手嗎?」駿馬飛馳中,江墨寒低聲問身旁的柳凌煙。
「赫連雄奇的叔父,赫連勃哈的父親,金越談的師父,番蠻曾經最傳奇的英雄,四十年前率先攻攻破長安城牆的宗師高手,赫連恆沖,上官前輩的師父,天琴峽的上上代守護長老夏彤陽前輩,就是在那一役中拚死保護前朝太子逃離長安,才命喪其掌下,是以上官前輩四十年來耿耿於懷!」馬背上,柳凌煙長嘆一聲答道。
「哦,那可見這位太子爺也並非什麼才識卓越之輩!」江墨寒不假思索說道。
「哦,何以見得?」這下連楚漢凝也提起了興趣,偏過身來湊趣道。
「若我是他,有天琴峽做後盾,有陸大哥的父親陸鴻烈老將軍如此統帥,只消得固守潼關,將番蠻人堵在關內,騰出手來號召全天下的力量專心對付北遼人,比如像唐帝楓、神龍谷、邪劍閣之類的義軍和武林高手盡可利用,縱然其有反心,也可誘之以利,只待大事一定,將帶頭的人一刀喀嚓了不就完結了嗎,至少也可落得據守黃河天險,固守半壁江山,我可不信神龍谷和邪劍閣還有那位江大國師一開始就是全力支持唐帝楓的!」江墨寒鼻子一哼,說出一番讓眾人詫異的話來。
「哦,說下去!」柳凌煙一笑,並不生氣,示意他繼續。
「番蠻人雖驍勇善戰,可不擅謀略,不足為慮,只消得趁北遼人在長城以南立足未穩之際發動一切可利用的力量猛攻固守,爭一城一地之得失,堅壁清野,截斷漕運,任他北遼再厲害,也未必能堅持十年二十年吧,皇帝所要做的,只是一紙文書,傳檄天下,然後控制好義軍動向即可,嘿嘿,當然,這需要很大魄力和手腕!」江墨寒嘿然道,不好意思地望了柳凌煙一眼。
餘人一陣沉默,小傢伙兒說的句句在理,也沒什麼難做的,只是造化弄人,奸佞當權,陸鴻烈的慘劇就不說了,唐帝楓為人懶散,本喜歡笑傲江湖做一自在閑人,可在軍中偶露崢嶸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南征北戰不幾年,便日益壯大,挾十萬之威轉戰天下,打的北遼和番蠻人都心驚不已,可朝廷不籠絡以心,反而處處猜忌,屢屢派遣高手加害妻兒部屬,就連他的妻子都罹遭不幸,弄得唐帝楓一怒之下連斬十二名朝廷監軍,於汴梁自立為王,在北征難以為繼的情況下揮師南下,在金陵前朝餘孽打得落花流水,若非上官明瑤耽於乃師遺願邀唐帝楓決戰巫山神女峰,恐怕黃河以南早就身屬漢室。
楚漢凝畢竟身屬潼關,對唐帝楓新立漢室並無歸屬感,對前朝依舊念念不忘,半晌之後才抬起頭看著蒼茫的大漠,茫然道:「先皇陛下性格寬仁,才華蓋世,只無奈錯生亂世,只得做一個感時傷懷、詠春悲秋的詞人而已,也只是一個文采蓋世的文人罷了!」
其時已是九月上旬,天氣已然轉冷,滿目青翠凋敝,漠風凜冽,已經有了幾分冬天的味道,只待長風動地,烏雲蓋天,冬雪便會洋洋洒洒落下,比對下日期形成,此時距離番蠻王庭克孜爾已不足三日路程,距離番蠻人的喀蘇牧盛會還有八天時間,只是陸銘瑄行蹤暴露,勢不能身入王庭,番蠻人必定提高警戒,只能在城外謀得棲身之所,眾人索性放緩步伐,不斷合計每一個可能發生的細節。
江墨寒小小孩童,雖然聰明,可畢竟經歷有限,出鬼點子行,在這等需要豐富閱歷和縝密思維運籌謀划的大事上面,就只能幹瞪眼聽人說天書了。不過聽到後來,結合自身閱歷,竟然也能慢慢插嘴議論一番得失,或者與葉瑩雪鬥嘴爭一時之長了,偶爾也能提出幾個角度刁奇、建設性稍大於破壞性的意見,這也讓眾人高興不已。
距離克孜爾兩百多里的時候,地勢已經漸轉崎嶇,慢慢的荒山禿嶺多了起來,來往行腳商旅、各族牧民也漸漸多了起來,偶爾山石掩映中,還能看見番蠻軍隊駐紮的白色帳篷和長矛刀鋒上反射的點點寒光。
「王庭所在,是一個群山環抱的大草原,山名狼山,額濟納斯河自南向北貫穿其間,水草豐茂,冬季也不甚冷,一年之中,倒有四個多月未見冰封期,是以那裡聚集了足有一百多萬人口,不過有三十多萬都是軍隊,金狼衛和銀狼衛各有五萬人在此駐紮,其餘便是番蠻皇帝直屬的十五萬天狼衛和十萬各族雜牌衛戍軍,我們計劃的是,在偏離番蠻人視線的草原最南邊山腳下的一處隱蔽山谷中聚集軍隊,而後一個衝殺,五十多里的草原呼嘯之間可到,其餘江湖人士,均扮成商旅平民於各處策應,伺機刺殺番蠻要員!」陸銘瑄此時才將最後一步計劃緩緩托出,言語之間充斥強大的自信。
「各部之間如何策應,得手之後如何策應,如何退走,到時陸某自會跟各部首領交代,我們現在所缺少的,是一個能潛入城中策應破壞的高手,雖然城外喀蘇牧會場是計劃的中心所在,可若忽略了克孜爾,豈非空入寶山,陸某頭痛多日,始終無法找出這樣的人來!」陸銘瑄不無遺憾嘆息道。
此事眾人都曾合計過,這人當有將帥之才,當有殺伐決斷之能,當能聚斂江湖人心,最重要的,是要絕對的可靠,這樣的人,實在太難找了,本來最合適的,當屬上官明瑤和柳凌煙,可她們都要擔負狙擊大宗師高手的任務,葉傾城要貼身保護陸銘瑄,楚漢凝無甚統兵之能,池浩峰又另有要務在身,所以一直頭痛良久都未能找出此人來。
「陸大哥,你們看我混進去行不?」江墨寒沉吟良久,抬頭問道。
「你?不行!」幾乎所有人都大搖其頭,要說合適,恐怕他比三位大宗師不遑多讓,武功高強,機智過人,做事乾淨利索,又熟讀江浩宇留下的兵書戰策,還曾數度帶西北綠林盟好漢奇襲番蠻營地,可以說是斫輪老手,可是,此為兇險萬分之事,事成之後若非有通天之能萬難脫身,他身份太過特殊,番蠻人又對他恨之入骨,非不能用,實不敢用,一向以來,眾人心裡全都刻意迴避,沒想到這時他卻主動提出。
「寒兒,若非萬不得已,你絕對不能以身犯險!」柳凌煙緩緩道,她知道,若江墨寒出事,恐怕自己非發瘋不可。
「哦,知道了!」江墨寒一陣泄氣,他也知道眾人擔心什麼,更何況自己不懂番蠻語,要想潛入王庭,恐怕也難如登天。
怎麼辦,眾人心裡都暗暗發愁不已。
早在天狼古城出發之時,眾人都早已喬裝改扮成商旅,趕著幾輛大車,順便讓受傷的周文登養傷,倒也似模似樣。似這等商旅過客,每日往來克孜爾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是以番蠻人也不甚警惕,只是奇怪,為何來的比走的多出那麼多!
是夜,襯著濃濃夜色的掩護,一行人悄悄脫離上道,向著東南方向一路飛馳而下,遠處黑黢黢的群山漠然矗立著,彷彿一張無邊的大口,惡狠狠地吞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