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雖然沈凝兒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但誰教她只是個丫鬟,人家指東,哪有她往西的份?
迫於無奈之下,她只好硬著頭皮來到駱平曜住的院落。
夜幕低垂,新月如鉤。
駱平曜的住處還是如往常一般的熱鬧,男男女女進出頻繁,而來訪的女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想到必須忍受看到駱平曜身邊趴著幾個女人,沈凝兒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真的不想進去,只是舒婉柔的命令她又不能不聽。
也不知道舒婉柔到底在玩什麼花樣,竟然要她來找駱平曜去見她,這不是存心為難嗎?
「凝兒,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程越的聲音突然傳進她耳里。
「啊!」
沈凝兒被他嚇了一跳。「躲?我哪有躲?」
「那你是要去見少爺?」
「要你多管閑事!」
沈凝兒惱怒地往屋裡走。
程越卻超越了她,先行通報去了。
「什麼?要我去見舒婉柔?」
駱平曜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凝兒。
「少爺,你就去見見舒小姐吧!」
沈凝兒低著頭請求道。
「為什麼?」
「舒小姐她……她說有事要見你。」
她怎麼會知道為什麼啊!
「我沒空。」
駱平曜一口回絕。
「你沒瞧見我屋裡這麼多人,我怎麼可以拋下滿屋子的貴客去見她?」
是啊,他的住處的確是聚集了許多人,一群人笑笑鬧鬧的,好不快樂呢!
沈凝兒聞言小臉微皺,舒小姐對她那麼好,如果連這點小事她也無法辦好,那她會覺得很慚愧的。
「少爺,拜託你……」
「拜託?我有沒有聽錯?你這個神氣的沈大丫頭竟然會拜託我?」
駱平曜調侃地道。
這時,一個嬌媚的女子走了過來,雙手攀上駱平曜的頸子。
「哎喲,駱公子,你跟這個小丫鬟在嘀咕什麼?講這麼久,人家都等得不耐煩了,快打發她走吧!
女子嗲聲嗲氣的道,聽得人渾身酥軟。
不過,駱平曜的表情還是和方才一樣,完全沒有改變。
「你先去玩吧。」
「可是……」
「少爺要你去你就去,啰嗦什麼?」
沈凝兒突然開口喊道。
她發現自己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女人黏在駱平曜身邊。
「喲!你們家的丫鬟還真刁,你欠教訓是吧……」
就在那女人想要教訓沈凝兒時,駱平曜適時地站了起來,狀似無意地擋下女人朝沈凝兒伸出的魔爪。
「走吧!」
駱平曜不由分說地拉著沈凝兒往外走。
「哼!登徒子,真不知道你在搞什麼,屋裡那麼多女人,還一個比一個艷。」
在前往舒婉柔住處的路上,沈凝兒不斷地低頭叨念著。
「我似乎聞到了酸味,你不喜歡,可以要求我停止啊!」
駱平曜的神情輕鬆,就像在談論天氣一般。
沈凝兒停下了腳步,他……他真的願意停止那種荒唐的行為嗎?
駱平曜發現她沒跟上來,回頭一望。
「怎麼了?」
應該是開玩笑的,這個少爺老是喜歡捉弄她。
「沒什麼。」
她低著頭走進了舒婉柔的住處。
「口是心非的娃。」
駱平曜輕嘆了聲。
真不懂她為什麼那麼害怕承認自己喜歡他,難道他有那麼可怕嗎?
好吧!待會兒他會回去找面鏡子,好好的檢討一下自己的長相。
搖了搖頭,他也跟著走進舒婉柔的住處。
「曜哥哥,你來了。」
一見到駱平曜來了,舒婉柔臉上立刻掛著甜美的笑容,快步出來迎接。
她遣走了蓮兒,在心中發誓今晚她非達到目的不可。
「找我來有什麼事?」駱平曜對她的笑容顯然一點都不領情。
「少爺,你這是什麼態度?人家舒小姐為了要宴請你,還特地準備了這麼多東西呢!」她指著桌上的酒菜,對他的態度十分不以為然。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將他推給舒婉柔?駱平曜聞言為之氣結。
真不知道舒婉柔到底是給了她什麼好處,竟讓她對她如此忠心耿耿?
好吧!既然她希望他對舒婉柔好一點,那他就如地所願。「婉柔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你住在家裡我沒有好好招待你,還讓你為我費心。」駱平曜故作親密地靠近舒婉柔。「你說,我該如何謝你?」
舒婉柔十分聰明,自然了解駱平曜的動機,不過,她相當樂於配合。
「曜哥哥,你怎麼這麼說?其實、其實不管為你做什麼,都是我心甘情願……哎喲!」她借著腳下一個踉蹌,跌向駱平曜。
「小心。」
駱平曜很有風度地適時出手扶住她。
此情此景看在沈凝兒眼裡,心中就好像被亂馬踐踏過一般,痛得讓幾乎無法負荷。
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她早該明白舒小姐對駱平曜的心思了,這一切都是可以想像的,為何
還會覺得難受?
「對不起,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舒婉柔朝駱平曜嬌柔一笑,完全沒有離開他懷抱的意思。
「哪裡的話。」駱平曜風度翩翩地回她一笑。
他們眉目傳情的樣子,讓沈凝兒忍不住紅了眼眶,別過頭去。
「凝兒,斟酒。」
舒婉柔故意喊道。
沈凝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駱平曜和舒婉柔已經坐在桌前,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
「斟酒啊,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舒婉柔再催促,邀功似的看向駱平曜。
駱平曜不禁在心中嘆了聲。
這個女人果然聰明,如果凝兒也能如此聰明,不知道能有多好。
「是。」
沈凝兒默默地上前斟酒,但小手卻忍不住微微顫抖,使得倒出來的酒有一半都在杯外。
為什麼昵?為什麼她會這麼難過?
眼前的兩人男的俊、女的俏,又門當戶對,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該祝福他的,可是為什麼她會如此心痛,恨不得拆散他們?
「凝兒,你在做什麼?笨手笨腳的?」
舒婉柔低聲抱怨著,「曜哥哥,真不好意思,我敬你。」
好不容易,沈凝兒終於將兩人的酒杯斟滿,舒婉柔立刻端起一隻酒杯交給駱平曜。
駱平曜看了沈凝兒一眼,端起酒放到唇邊。
就在他欲喝下酒的同時,眼角的餘光卻突然注意到舒婉柔眼底那抹不尋常的興備。
「再多喝一杯。」這次舒婉柔親自為他斟酒。
「美人的邀請,我當然不會拒絕。」駱平曜醇厚的嗓音,就像是陳年的美酒。
「呵呵呵……」他的話讓舒婉柔笑得開懷。
此時.沈凝兒已經看不下去了,她別過頭,轉身迅速離去。
就在沈凝兒離去后,駱平曜也立即將舒婉柔推開,站起身走向窗邊,望著沈凝兒離去的身影。
「你就這麼傷害我?」舒婉柔幽怨地看著他,並走到他身邊。
「我是無意的。」
「難道是我自取其辱?」她的語氣充滿了怨恨。
駱平曜只是沉默不語。
見狀,舒婉柔更是氣憤到了最高點。
可惡!她堂堂商書府千金,在他心中竟然比不上一個小小的丫鬟,這口氣教她如何咽得下!
她好恨呀!過了今晚,她非整死那個丫頭不可。
突然,舒婉柔伸出手攬住駱平曜。
「你這該死的男人,居然這樣看輕我,你說我該怎麼罰你?」她嬌嗔地道。
其實越接近他,她就越無法控制自己,這個男人這般美好,好到讓她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遊戲結束,我該走了。」
駱平曜撇開她,往外走去。
「不!」舒婉柔從他身後抱住他,「不可能的,你現在應該已經感到慾火焚身,怎麼可能抗拒得了我?」
她將他轉過身來,開始在他面前輕解羅衫。
「看著我,我是你的,我整個人、整顆心都是你的。」她媚眼如絲地看著他,露出的雪白香肩十分誘人,「愛我,全心全意愛我。」
他已經喝下那杯摻了迷藥的酒,她就不信他能抗拒得了她。
「穿上衣服吧!夜涼如水,你會著涼的。」
他的口氣像是充滿了關懷,但聽在舒婉柔耳里,卻是諷刺極了。
怎麼會這樣?駱平曜那雙深邃的眸子怎麼會平靜依舊?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剛剛明明喝了那杯酒,我親眼看見的。」舒婉柔根本不相信這是事實。
就算他不為她的女色著迷,也該受控於迷藥。
但為什麼他的眼睛還是如此清明,甚至帶著嘲諷呢?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
「有時候親眼看見的事,也未必是事實。」他如果這麼容易就被算計,不就枉費了世人對他的讚揚。
「你保重。」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別老是想著算計別人,還有,花那麼多心思在一個把心給了別的女人的男人身上,實在不值得。聰明如你,應該聽得懂我的話。」
舒婉柔沒想到自己今夜會受到如此的奇恥大辱,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哈哈哈——」
她突然放聲大笑,笑得十分凄厲。
「駱平曜,你以為這樣你就贏了嗎?哼!本小姐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
欲跨出房門的駱平曜皺起了眉頭,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一夜過後,舒婉柔就再也沒出現了。
她回去了尚書府,而駱平曜的住處,也不再有人進進出出。
駱府平靜得不得了,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改變。
「唉!真想不到堂堂一個千金小姐會做出那種事,」駱夫人嘆口氣。她心中尊貴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美夢,全讓她給破壞了。有鑒於此,駱夫人對於兒子的婚姻大事,也不再執著,決定放任他去。「娘,謝謝你。」駱平曜真心地道。「謝我做什麼?與其做這種無聊事,還不如趕緊去追你的心上人。」駱夫人直言道:「不過我就怕我兒子太笨,連個小丫環也搞不定。」「娘」他娘何時也變得像秋無焰一樣,成了毒舌派?「凝兒。」駱平曜輕喚道。沈凝兒卻完全沒反應。
居然不理他!駱平曜不死心地繼續喊:「凝兒、凝兒、凝…」突然,他的嘴被一隻小手給捂住。「小聲一點。我又沒聾,聽見了啦!」沈凝兒滿臉通紅地瞪看他。
這個可惡的煞星,一天到晚跟著她就算了,還有事沒事就喊她的名字,真的好煩,這樣很丟人的耶!
駱平曜眼中閃過一抹戲謔,偷吻了一下捂在自己唇上的小手。
「哎呀!」不要臉的登徒子。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沈凝兒的臉紅透了,又氣又羞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可以嗎?不然我讓你吻回來。」
駱平曜乖乖地伸出手,表現出十分願意接受她「懲罰」的模樣。
「哼!大色鬼。」
「大色鬼?原來你喜歡我變為大色鬼,那就如你所願吧!」
他朝她伸出手。
「啊!」沈凝兒笑著躲開,「別鬧、別鬧……」
「不行,我要完成你的『心愿。』」
「你亂講,我的心愿才不是這樣,才不是,啊......」沈凝兒邊躲著他邊跑。
天知道,現在的她有多快樂。
少爺終於又是她的了,雖然還是愛鬧她、愛期負她,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難道她喜歡被他虐待?
「不行、不行,別追我啦!」沈凝兒知道一旦捉到,她一定鬥不過他,所以她立刻加快腳步。
「凝兒,快回來!」
他好不容易才擺平了一切,可以這麼單純地喜歡她,不必有所顧忌,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讓她
逃離他身邊。
何況以她的短腿,怎麼跑得過他,呵呵!
就在兩人你追我跑之際,跑在前方的沈凝兒突然揪住了胸口,身子慢慢地往後跌落。
駱平曜心驚膽戰地將她接個正著,讓她不至於摔傷。
「凝兒,你怎麼了?」
見她額冒豆汗、全身發顫,駱平曜的心都慌了。
「我……我……好痛!」沈凝兒蜷縮在他懷裡,氣若遊絲地道。
「凝兒,你別嚇我,別嚇我啊!」
駱平曜抱起了她,快步往房裡走去。
「我好痛……好痛……」一路上,她一直揪著胸口喊痛。
見她如此痛苦,他的心比她還痛上千百倍。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
「程越,快!快找大夫,快去找大夫來啊!」他心急地大吼著。心急地大吼著。
原本平靜的駱府又動了起來。
只為了一個小丫鬟——個駱少爺埋在心中十年、專心一意疼寵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