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警察局那邊交給律師處理，谷以嵐帶了點慰問金，請卓翔開車載她到對方家裡，親自登門道歉。

對方家人一開始並沒有給她好臉色，但因為家裡經濟早已陷入困境的關係，在接到她所帶去的慰問金之後，態度不得不有了改善。

看到這情形，谷以嵐只覺得更加內疚，因為天知道除了這一家人之外，還有多少個家庭面臨著與他們同樣得為五斗米折腰的問題，而這一切都是她爸爸害的。

在對方的道謝聲中心虛的轉身離開，她的腳步因心情而沉重。

見她心情不好，卓翔便帶著她走到附近的公園裡，在椅子上坐下后，他攬著她的肩問：「事情都解決了，為什麼不見你露出一絲笑容？」

「我無法想象因為我爸的關係，還有多少個家庭和他們陷入一樣的經濟困境。」她心情沉鬱的說。

「親愛的，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許多挫折要克服，這是上天給大家的考驗，不是任何人的錯。」他柔聲安撫。

「可是……」

「沒有可是。」他搖頭打斷她。「像你，其實你也算是個受害者不是嗎？失去父母、失去老公、失去原本富有的一切，你的遭遇並不比那些人好到哪裡去，甚至是更糟，但是你有因此而怨天尤人的停下生活腳步嗎？

「人要活著並不難，只要努力往前看，不要沉溺於自己過去的不幸里，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工作失去了可以再找，只要還有命在，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呢？所以你不用替他們的經濟陷入困境而感到太自責。」

她知道他說的都對，但是就是無法擺脫心裡的沉鬱與自責。

「說個笑話給我聽。」她要求道，希望能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笑話有點難想，我說故事好不好？」

「好。」

「從前從前在一座深山裡有間寺廟，廟裡有三個和尚，一個老和尚，一個壯和尚和一個小和尚，有一天，小和尚做完了功課太無聊，就央求老和尚講故事給他聽，老和尚就開始說了。他說從前從前，在一座深山裡有間寺廟，廟裡有三個和尚——」

「一個老和尚，一個壯和尚和一個小和尚。」谷以嵐接聲道。

「你怎麼知道？」卓翔一臉訝異。

「這是什麼故事？」她忍不住發笑的斜睨著他。

「可是你笑了不是嗎？」他溫柔的凝望著她。

谷以嵐輕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他並不是真的想說故事給她聽，只是想將她逗笑而已。

伸手握住他的，她將頭輕靠在他肩上，感覺幸福的感受。

「老公。」她輕聲叫道。

「嗯？」

「謝謝你依然還愛我，沒有放棄我。」

「那我也要謝謝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沒有拒絕我。」他輕吻她額頭一下。

「你讓人很難拒絕。」

「而你則讓人很難不愛。」他又吻了她額頭一下。

「我沒你說的這麼好。」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不。」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卓翔的眼裡儘是溫柔與深情。「你不僅人美，還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美麗又柔軟的心。我何其有幸，竟能在這輩子擁有你兩次，我愛你，以嵐。」說完，他情不自禁的傾身親吻她。

他的深情言語和柔情舉動讓她雙頰泛紅。

「走吧。」他依依不捨的離開她柔軟的雙唇，「你今天不是和段又菱她們有約，我送你過去。」

「那之後你要去哪兒？」

「去公司，下午我約了律師和會計師討論事情。」

「是關於我爸公司的事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伸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又低頭吻了她一下，「別想太多，一切有我。」

她能說什麼？

「我愛你，老公。」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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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牽著手，濃情蜜意的一起走出公園朝卓翔停車的地方走去。

「谷以嵐！」

一句憤怒的咆哮聲驀然從他們身後響起，讓卓翔在第一時間立刻伸手將老婆推護在身後，轉身尋找聲音的來處。

王正銘。

是那個之前跟蹤以嵐，被他揪出來送到警察局的傢伙！

他被放出來了？張律師的辦事效率會不會太快了點？

卓翔忍不住皺緊眉頭，看著他帶著一臉狂燃的怒火，大步朝他們逼近。

「你想幹麼？」他瞪著他冷聲道，又將老婆更往自己身後推去。

「王先生。」谷以嵐因為認出他，便從卓翔身後走出來，向他點頭打招呼。

「你這是什麼意思？」王正銘怒聲咆哮，瞬間將手上的錢用力丟還她。

兩疊厚厚的千元大鈔驀然迎面砸了過來，砸得谷以嵐有些措手不及，而卓翔像是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做似的，馬上將那飛向老婆的兩疊鈔票給擋了下來。

「啪答！啪答！」二十萬元就這麼掉落在地上。

「有沒有怎樣？」他立刻關心的問，在見到老婆搖頭后，下一秒便冷厲的看向王正銘這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傢伙。

「你這是做什麼？」他冷聲質問。

「我不用你們憐憫，你們別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們！」王正銘怒不可遏的朝他們狂吼。

「我並沒有要你們感激我……」谷以嵐嘗試著開口解釋，卻被他怒聲打斷。

「不是憐憫就是污辱！你們這些有錢人自以為錢是萬能的，只要撒點錢在別人身上，別人就會像狗一樣的爬向你們，對你們搖尾乞憐嗎？」

她用力的搖頭。「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幫忙……」

「幫忙？」他嘲諷的冷哼一聲，「好呀，如果你真的要幫忙就給我一千萬呀！」

她聞言呆住。「一……一千萬？」

「你是在向我們勒索嗎？」卓翔陰沉的問。

「是又怎樣？」

「如果是的話，你可以繼續作你的春秋大夢，因為除了這二十萬，我們不會再多給你一塊錢，人渣。」卓翔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你說什麼？你剛才叫我什麼？」王正銘雙目圓瞠，青筋爆凸的瞪著卓翔怒吼。

「人渣。」他冷笑重複。

「你這傢伙——」王正銘憤恨的咆哮一聲，握緊拳頭就朝卓翔沖了過來。

他立刻將谷以嵐往後方推去，在王正銘猛力朝他揮拳時，用一隻手擋住他的攻擊，再用另一隻手重重地揍上他的肚子，讓他瞬間彎腰嘔吐，抱著肚子痛苦的跪了下來。

接著他彎腰將地上的二十萬撿起來丟向他。

「這二十萬隨便你要不要。」他說，「對你，我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你仍繼續執迷不悟的話，下次我們不會再手下留情。」說完，他走向老婆，攬著她的腰帶她轉身離開。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王正銘在他們身後憤怒的咆哮，聲音中充滿了恨意。

谷以嵐渾身一僵，想回頭卻被卓翔制止。

「別理他。」

「可是……」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連我們這樣對他，他都還能曲解我們，那就是沒救了。」

「我從沒想過要污辱他，只是想幫忙而已。」谷以嵐難過的表示。

「我知道。」

「他說他不會放過我們。」

「我不會讓他傷害到你。」

「我怕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傷害到爸、媽、你或是其他人。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肯聽你的，不要這麼婦人之仁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她既自責又後悔莫及的哽咽道。

「噓，我不會讓你所擔心的事情發生的，相信我好嗎？」他停下腳步，將她擁進懷裡，語聲輕柔卻堅定的安撫著她。

「我不想任何人為我受傷。」她在他懷中抬起頭來，眼泛淚光，難過的看著他。

「不會有事的，別想這麼多，嗯？你只要專心想我和我們的孩子就夠了，其他的事都交給我來處理好嗎？」他再次柔聲安撫。

「對不起，我一直都在替你添麻煩。」

「如果這是擁有你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我甘之如飴。」

「對不起。」

「我比較想聽另外三個字。」他低下頭來輕抵著她的額頭。

「我愛你。」

親吻她一下，他要求道：「再說一次。」

「我愛你。」

又吻了她一下，他才將她擁進懷裡，吻著她額頭說：「一切都會沒事的，相信我，親愛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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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次有許多路人能證明王正銘放話威脅說他不會放過他們，所以要逮他進牢里，對卓翔的律師團隊而言，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過為了更加確認他的罪行，卓翔和律師討論的結果，決定稍微對他扇風點火一下，設下圈套來讓他跳，這樣方能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麻煩。

一旦有了決定，計劃立刻如火如荼的展開。

對他們充滿恨意的王正銘果然輕而易舉的就讓人扇動起邪念，成了殺人未遂的現行犯，當場被警方逮捕，這次的罪行肯定會讓他在牢里蹲上好一陣子。

為了不讓心軟的老婆感到良心不安，卓翔自動自發的省略所有過程，只將王正銘企圖謀殺他，最後被警方逮捕的結果告訴她。

有了上回令她自責、後悔不已的決定后，心軟的谷以嵐雖然在聽見這個消息時，仍覺得難過不已，卻不再有請他高抬貴手，讓他左右為難的求情舉動。

一切跟蹤威脅的惡夢終於都過去了。

「今天想去哪兒？」早上醒來用過早餐后，卓翔神清氣爽的問老婆。

「今天又不是休假日，你不用去公司上班嗎？」谷以嵐訝然的問。

「昨天的驚魂記讓公司放了我一天療傷假。」

「是你自己懶，不想去上班吧？」

「怎麼這樣說呢？你老公我可是很認真、很辛苦的在工作耶。」他馬上抗議。

「是嗎？」斜睨他一眼，她一臉不信的表情。

「老婆，你這樣很傷我的心耶。」卓翔伸手將她擁進懷裡，賴在她肩膀上故作傷心狀。

她笑了笑，伸手拍拍他。「好，對不起。」

「那我們今天要去哪兒？去北海岸看海要不要？」他抬起頭來，興緻勃勃的問。

「我下午要產檢。」她歉然的說。

「產檢？不是約後天嗎？」他有些意外。

「醫生後天臨時有事，所以在昨天打電話告訴我提前到今天。」

「那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我忘了嘛。」

「這種事怎麼能忘了呢？如果我今天沒休息，下午又有什麼重要會議非要我親自出席的話，那誰陪你去產檢？」

「即使有天塌下來般的重要會議要開，你也會排除萬難陪我去產檢吧。」谷以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她太了解他了。

「好吧，即使如此，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還是要記得告訴我，知道嗎？」輕點了一下她的鼻頭，他又道：「那我得去打電話跟民宿老闆更改預約訂房的日期了。」

「你訂了民宿？」她驚訝的看向他。

「嗯，解決了王正銘的事，我想可以慶祝一下才上網去訂了間民宿，沒想到計劃果然趕不上變化。」他笑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經有了計劃，現在怎麼辦？」她一臉歉疚。

他驀然傾身輕吻她。「我先打電話去民宿問問可不可以把訂房的時間延後一天，如果不行的話……」他突然一頓，開口問道：「你下午的產檢約幾點？」

「兩點四十，掛三號。」

「是嗎？那就更沒問題了，我們產檢完再過去還來得及。」他咧嘴微笑，只要在下午五點前Checkin就行了。

「所以我們還是要去嗎？」她眨了眨眼。

「當然，還是你不想去？」

「我想去！」她毫不猶豫的立刻回答。

上回聽於寒姊說他們到宜蘭的一間民宿去，房間的窗戶外就是一片碧海藍天，打開窗戶就聽得見海浪聲，從陽台走出就可以直接到海灘，那畫面美得像畫。雖然她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光聽於寒姊描述她就可以想象了，而且一直嚮往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到那間美麗的民宿住上一晚。

「你訂了哪裡的民宿？」她好奇的問。

他剛剛說要去北海岸，那麼離宜蘭應該不會太遠才對，時間若足夠的話，他們還可以先去探探路，好讓她的嚮往期待更跨進一步。

「宜蘭。」

她瞬間瞠大眼。「宜蘭？」

「嗯。」

「我可以問是哪間民宿嗎？」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

「猜猜看。」他微笑的凝望著她。

不用猜她就知道答案了，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谷以嵐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來了，那天和於寒姊聊完天回家后，她曾和他提起這件事，可是後來卻被王正銘的事轉移了話題，連她都差點忘了自己跟他提過這件事，沒想到他不僅記得，還為她安排了這一切。

「老公……」她感動到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千言萬語只能化做一句話，「我愛你。」

卓翔滿足的微笑，這三個字由她口裡說出來，真是讓他百聽不厭。

「既然下午才要出發，早上你想做什麼，或者有什麼想去的地方要去？」他溫柔的攏攏她的秀髮，寵溺的問。

「你呢？總是在問我，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嗎？」她反問。

「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嗎？」他露出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谷以嵐靜靜地看著他。

「房間。」他說。

「嗯？」

「床上。」

她眨了眨眼。

「做愛做的事。」

她呆了一呆，忍不住失笑的伸手槌他一下。「不要開玩笑啦，我是認真的在問你耶！沒正經。」她笑不可遏的說。

「我很認真耶。」為了證實自己的認真，他驀然吻住她，用那種充滿慾望的熱情方式。

完全拿熱情的老公沒辦法，她只能在他氣息粗重的從她唇上抬起頭來，以慾望氤氳的熾熱眼神凝望著她時，默默的牽起他的手，將他帶回他們的卧房，成全他的想望。

房門輕輕地關上，非禮勿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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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該是出門的時候了。

卓翔最後一次檢查隨身行李時，門邊的大門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

「嗶——嗶——」

夫妻倆不約而同的對看一眼，懷疑這個時間怎麼會有人上門來找他們，不過即使如此，閑在一旁的谷以嵐還是走到門邊拿起對講機的話筒，而對講機上的螢幕立刻亮了起來接到大廳警衛處。

「喂。」她開口道。

「卓太太嗎？大門處有一位您的訪客喔。」警衛說。

「訪客？」她回頭看了老公一眼。「請問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叫什麼名字？」

「是位女士，名字叫做林美貞。」

「林美貞？」

谷以嵐訝然的看向老公，只見他在聽見這個名字時頓時皺起了眉頭，丟下手邊工作走向她，然後接過她手中的話筒。

「麻煩你請她在那裡等一下。」他對警衛交代，然後將話筒掛回對講機上。

「王太太怎麼會到這裡來？」谷以嵐以一臉疑惑不安的表情皺眉道。林美貞正是王正銘老婆的名字。

「我下去看看，你待在這裡等我。」忖度了會兒，他決定自己去見她。

「我要跟你一起下去。」她搖頭道。

「以嵐……」

「對於她老公的事，我想還是得當面跟她說聲對不起。」

「之前你已經跟她說過了，如果這次還有誰要說對不起的話，也是她該跟我們說。」卓翔冷硬的表示。

「也許她就是來跟我們說對不起的也說不定。」

「我懷疑。」

「老公。」谷以嵐無奈的跺腳。

「親愛的，你不要怪我疑心病重，有句話你應該聽過才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一臉認真的對她說。

「我知道，但是王太太不像那種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公——」

卓翔的模樣看起來比老婆大人更無奈。

「總之，你就是一定要跟我下去對不對？」沉默的看了她半晌后，他嘆息的問。

她態度堅定的對老公點了點頭。

又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投降。

「要下去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能靠她太近，而且不準離開我身邊。」他嚴肅的對她叮嚀。

她立刻用力的點頭。

無奈的看著她嘆了口氣之後，他才牽起她的手打開大門，朝樓下大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