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街上，熱熱鬧鬧的。

小販們打起精神吆喝著買賣，行人穿梭不息、人聲鼎沸。

此時，兩個模樣嬌俏的姑娘在街上一前一後地走著，前面那個疾步而行、後面那個則拚命追趕。

「小姐，你到底要上哪兒去？」京兒懷疑地問。

「我不是說了嗎？」

「但是……你又不認識秋公子。」京兒突然瞪大眼，「你可別想上他家找人，這麼丟臉的事你若敢做，那我只好自殺跟老爺、夫人謝罪了。」

「你敢威脅我？」袁絛心雙手叉腰問道。

「就威脅你。」小丫鬟的氣勢也不是蓋的。

「你……」她簡直被氣壞了，這小丫頭真敢，「好吧！算你厲害。不過不上他家找人也行，反正我聽說他有個拜把的兄弟是龍鳳客棧的當家少主，我就來個守株待兔。」

「你到底找人家秋公子有什麼事？」

「退婚！」

「什麼？不會吧！小姐你……」

突然，京兒發現袁絛心沒在聽她說話，她的目光似乎停留在某一處，令她也好奇地跟著看過去。

「嘖嘖！」袁絛心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她不想承認，但是說真的，她那愛故作風流瀟洒的大哥其實已經長得不錯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男人更勝一籌。

袁絛心簡直無法相信。

眼前那男人英俊挺拔、風采絕倫，尤其他在顧盼間自然流露的那種貴族氣勢，更是讓人心折。

而那雙黑亮的深邃眼眸，帶著睿智的光芒，似乎天底下沒有任何事可以瞞得過他，那男子舉手投足間，在在顯示他的不凡。

「他……他是誰？」

袁絛心的眼眸中充滿了夢幻之色，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容不下，所以沒瞧見另一個同樣俊美，但是臉上卻充滿火氣的男子走近他。

京兒見多識廣，而且對方真的太出名了，她當然知道那人是誰啦！

而且太巧了，除了他以外，連小姐的真命天子都出現了。

「呃！他呀，他就是秋無焰的……」

「無焰兄，真的好巧，在這裡遇見你。」袁朗心忽然從另一頭跑上前來，對前方的人喊道。

「秋無焰？他……他就是秋無焰？」

袁絛心心裡所有的怨氣在一瞬間一掃而空，情緒飄飄然的。

她臉上浮現了一抹嫣紅神色，轉身立刻跑開。

秋無焰真會被他父母氣死！

原本站在他這邊的母親，現在也被他那可惡的爹說服了，鎮日只想著抱孫子，逼著他成親。

就說女人不可靠吧！連自己的親娘也是如此。

看來只有找他的好兄弟商量了，可惜庸少擎遠在杭州，遠水救不了近火，幸好有駱平曜在，這傢伙非常聰明，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兩人相約在駱平曜家開的龍鳳客棧里相見，沒想到在門前就遇見他，真是太好了。

只是在秋無焰還沒來得及上前和駱平曜打招呼，旁邊已經有人先行和他打起招呼來了。

「無焰兄，真的好巧，在這裡遇見你。」袁朗心自動地握住他的手搖晃，「真是幸會、幸會。」

「你是誰啊？幹嘛隨便握本少爺的手？」噁心死了！

秋無焰以前還不覺得如何，現在被他爹一說，才開始有所警覺。

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斷袖之癖，真的只是純粹討厭女人而已。

「站在大街上說話不方便，我看還是到客棧里坐吧！」駱平曜揚起一抹笑，率先走了進門。

龍鳳客棧里的店小二一見到自家的少主人，立刻為他們帶路到他們慣用的二樓貴賓包廂里。

「等等！」秋無焰在包廂前擋住了袁朗心的去路，直截了當地道：「有話快說！說完快滾。」

秋大少爺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作客氣。

這傢伙又不是他們什麼人，哪有資格跟他們談話，再說他今天可是有緊急的要事得找駱平曜幫忙，其他人最好識相點，有多遠滾多遠，少來煩他。

「焰，怎麼這麼無禮？好歹對方也是你未來的大舅子，你的禮貌該加強了。」

駱平曜了解地說。

他家是做客棧生意的，而客棧往往都是小道消息的源頭，會多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也不是什麼鮮事。

「大、舅、子？」

「別這麼客氣，好妹婿。」袁朗心的臉皮真的有夠厚，直接將那句問話給承受了下來，而且不以為忤。「在下袁朗心。」

「你這傢伙，原來我要娶的就是你妹妹？」秋無焰氣急敗壞，「快說！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家老頭的主意……哇！可別告訴我是你妹妹的主意，本少爺才不娶花痴為妻。」

「別激動！我妹妹沒見過你，這點你倒可放心。」袁朗心真想笑。

老天爺，這傢伙也未免太有自信了一點吧！

「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總之本少爺不同意這件事，想攀龍附鳳也不一定要找上我，你們別痴心妄想了。」秋無焰說得十分直接。

袁朗心臉色有些難堪。

「焰！」駱平曜趕緊打圓場，對袁朗心道：「別理他，他就這種死性子，其實刀子口、豆腐心。」

「我了解。」袁朗心也順著台階下。

「你了解什麼？我說的全都是真的。」秋無焰可不領情，他沒有必要去巴結其他人，「我根本不想娶那個誰……反正就是你妹妹，我對她沒有興趣。」

他連那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因為沒必要。

「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見過你對哪個女子有興趣的，還是你爹娘他們睿智，下了這帖猛葯給你。」駱平曜深深這麼認為。

「你也別半斤笑八兩了，你喜歡一個女人十幾年，還不敢表白，這算什麼？白痴才會這樣。」秋無焰說話向來不留餘地。

駱平曜從小就喜歡沈凝兒，別人不知道，他們幾個兄弟可清楚得很。

「時候未到，靜觀其變吧！」駱平曜神秘兮兮地道。

「哼！反正我就是討厭笨女人，我才不要娶。」秋大少爺似乎打定了主意，「喂，你說你叫……」

「袁朗心。」

「好吧！袁朗心，你回去告訴你妹妹和你爹娘，叫他們別妄想。」

「焰！」駱家做的是客棧生意，自然為人圓融了些，「就算兩家不結為親家，以後在生意上也會多少有些往來，說話別這麼沖。」

「我才不管這些，袁朗心，你聽清楚了沒有？我、不、娶、令、妹——」秋無焰幾乎是用吼的說話。

袁朗心不怒反笑。

「哈哈哈！」

「你這白痴傢伙，這有什麼好笑的？」秋無焰真不明白，這姓袁的傢伙是被他吼呆了嗎？

「像像像！」袁朗心拍手叫好，「也不怕你知道，其實無焰妹婿，你和我妹子的性子倒是像了個十足十。」

「什麼意思？」

「其實我妹子也不同意這樁親事，她還說不想嫁到秋家和……」

「和什麼和？說話幹嘛吞吞吐吐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和番！」

袁朗心賭了，反正秋無焰大概也不是那種需要逢迎拍馬的人，或許和他同樣的口吻毒辣，才能結為知心。

這正是他的目的。

「和番？和番就和番嘛，幹嘛說得吞吞吐……」秋無焰突然瞪大眼睛，「你這個臭小子，拐了彎來罵本少爺，你真是有種，真敢啊你——」

他揪住了袁朗心的衣領，有種殺人的衝動！

死傢伙，竟然敢將他和番人相比。

「別這樣，這話……這話不是我說的。」袁朗心早該想到會有這種狀況而閃人的，都怪他手腳太慢了。

「不是你說的？那是誰說的？」他已經氣瘋了，幾乎快失去了理智。

「呃！你先放……放手，你快勒死我了。」

「焰，放手！別那麼激動，有話好說。」駱平曜趕緊上前幫忙救人，免得這衝動的傢伙真的殺人滅口。

「沒什麼好說的，哼！」秋無焰簡直要氣炸了，將他用力一推，「滾滾滾，你立刻給本少爺滾出這裡，要讓我再見到你，我見你一次扁一次。」

他猛烈地對袁朗心炮轟。

袁朗心差點被喊聾了，莫非他真弄巧成拙了？

糟糕！這下全盤皆輸了。

他喪氣地轉身離去。

「哼！可惡，什麼東西？竟敢說本少爺番？我看他們才是不可理喻，麻雀也敢妄想飛上枝頭？不怕給摔死嗎？」秋無焰口無遮攔地大吼。

「喝杯茶寧寧神吧！」駱平曜替他斟了茶道。

「不喝了，我哪喝得下？」

「呵呵！」

「你在笑什麼？」這傢伙老是愛笑得古古怪怪的，看得人一肚子火，秋無焰可不滿了，「好兄弟被損你很開心是嗎？」

駱平曜搖頭，臉上神秘的笑容還是沒變。

「焰，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你到底在不滿些什麼？」

「我希望？我……」

秋無焰冷靜下來一想，覺得還滿有道理的。

雖然那句「和番」真的很讓人氣嘔，但是既然對方也有同樣的想法，不想嫁給他，那倒是和他的意見一拍即合。

好吧！他大人有大量，就原諒那白痴女人一次好了。

「想通了！」駱平曜搖搖頭，「真不知道該不該恭喜你？」

這麼一來，秋家兩老抱孫子的希望又破滅了。

只是……袁朗心幹嘛當著秋無焰面前說出這種話？真是太不了解秋大少爺無法接受實話的個性了。

「當然該恭喜我，哼！哪個女人想困住本少爺，都是痴心妄想，我才不會讓她們如意。哼！」

秋無焰狂放不羈的俊臉上，滿是自負。

他是天之驕子，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足以跟他匹配，至少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現。

「小姐！跑慢一點、慢一點。」

京兒在後面苦追，好不容易終於追上了她家小姐——在袁絛心的閨房內。

「小姐，你也真奇怪，說要去找秋無焰的人是你，先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京兒真是不明白了。

「我……你沒瞧見我哥在那裡嗎？」袁絛心吞吞吐吐地說。

她就坐在銅鏡前，下意識地拿起玉梳梳整自己黑亮的長發。

看著她的動作，京兒更加瞪大了眼。

她家小姐向來都很粗魯，什麼時候這麼女性化過了？

有問題！

「我還真不知道你大小姐原來是那麼的尊重大少爺，這麼說來，大少爺為你說定的這門親事，你也該『欣然』接受了。」她故意諷刺。

袁絛心的臉蛋出現不自然的紅暈。

「這……這是當然的啦！」

一想起那個秋無焰俊美無儔的樣子，她的心就控制不住地狂跳。

哎呀！市井傳言真不可信，竟然將一位如此溫文爾雅、英挺出眾、貴氣十足的男人傳成了脾氣暴烈又不可一世的番人。

那些長舌的人，真該受到報應！

「唉……」京兒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

「京兒，你唉什麼呀？」

「小姐，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哪裡不舒服？你可以說沒關係，如果你真不想嫁給那個秋無焰，我也會拼了命的替你去跟大少爺爭取到底，你就是別這麼嚇我，好不好？」京兒真心地說。

雖然袁絛心很調皮，常常讓她想要掐死她，再來個「殉主」，但其實京兒還是很關心她的。

剛剛出門時，袁絛心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沒道理逛了市集一趟后，她就變了個人，這教她怎能不擔憂呢！

「我哪有嚇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而且……而且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嫁給秋無焰。」袁絛心肯定地說。

「為什麼呢？」這小姐從來就不是個聽話的人。

「因為——」她嬌嗔了一下，「京兒，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了，你該知道的呀！」

「我……我知道什麼？」京兒真的被搞胡塗了。

「你……」袁絛心以撒嬌的語氣道：「秋無焰他那麼氣質出眾、溫文爾雅，你說，有哪個女人能不為之心動？嘻！沒想到大哥對我其實還不差嘛！」

算了，想笑就讓她笑吧！反正她袁絛心就是這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才不想作假！

「氣質出眾？溫文爾雅？」京兒瞪大眼睛。

她認得秋無焰，那人是長得還不錯啦，不過她可不認為袁絛心所用的那些形容詞有哪句適合秋無焰的。

「我說小姐，你……該不會看錯人了吧？」

袁絛心根本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她只顧著看著鏡中的自己。

「京兒，你說我的嘴巴是不是太大了一點，眼睛嘛，還不夠大，鼻子也不夠挺，臉也太小了點……哇！怎麼會這樣？這樣秋……秋大哥會喜歡我嗎？他會喜歡嗎？你覺得呢？」

轟隆一聲，外頭本來艷陽高照，忽然響起了打雷聲，震耳欲聾——

女人心，簡直比天氣變化還精采，前一刻還氣得差點找人拚命，這一刻卻喊人家什麼……秋大哥？

惡！

京兒沒吐死，算是很給面子了。

秋無焰心情愉快地邊哼歌邊走進門。

自從駱平曜「開導」過他后，他的心情又恢復了愉快，所有好心情都寫在臉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少爺，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的樣子，真的非常有新郎倌的喜氣，恭喜、恭喜！」

府里一個不長眼的奴僕，還以為這樣可以拍拍馬屁，殊不知這馬屁竟然拍在馬腿上了。

秋無焰臉上愉快的表情瞬間消失，立刻臉色大變。

「什麼新郎倌？我有說我要娶親嗎？」

「你……你本來就要娶親了，不是嗎？」

怎麼會突然生氣了呢？這個少爺脾氣真是古怪，難以伺候！

「白痴，誰告訴你本少爺要娶親了？本少爺根本沒這麼說過，你不知道嗎？笨蛋！」秋無焰大吼道。

「嗄？可是這些天我們都在為您的婚事準備……」

「準備什麼？那麼有錢不會多買些東西慰勞你辛苦的少爺我啊，白痴！」瞪了他一眼，「我爹娘呢？」

「在……在花廳里。」

「笨蛋，連話都說不清楚，真不知道養你這庸奴做什麼？」秋無焰氣沖沖地跑進門，準備找他爹娘說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