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無焰和袁絛心原以為只要兩人各自堅持，雙方父母一定會有所讓步，這樁婚事能很輕鬆就解除。
只可惜他們都太單純，沒有去算計秋家夫婦想抱孫的希望和袁家想要藉此機會建立自己勢力的意圖有多強烈。
因此，在努力過後，不管他們有多堅決，還是宣告失敗。
「可惡，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袁朗心，我跟你勢不兩立。」袁絛心忍不住地大喊。
在經過一番唇戰後，袁絛心始終說服不了她的爹娘，尤其還有個大哥在旁推波助瀾，害她的願望更難實現，真是太可惡了！
「小姐，你也知道大少爺的意圖，那種想要一舉成名的雄心壯志，你是無法跟他對抗的。」京兒嘆息地搖頭。
「一舉成名的雄心壯志？」袁絛心冷哼，「憑他！如果他有那麼厲害，哪需要利用我？他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哪天我要忍不住弒兄，他是罪有應得。」
多讓人心驚膽戰的話，這要是讓老爺、夫人聽見，怕不嚇昏過去！京兒再度用力地嘆氣。
「小姐，這種話是能隨便說說的嗎？你要知道那是犯法的。」
「唉！我……我只是心煩，說說而已嘛！」她向來有口無心，「殺人那麼可怕的事，我怎麼可能做？」
「這就對了。」京兒讚許地遞上杯茶給她。
「那現在怎麼辦？」袁絛心苦皺的小臉忽然露出一抹笑，並用力擊掌，「對了！說不定秋無焰有辦法。親愛的京兒，快去打聽一下，秋家來退婚了沒有。」
「不必了。」
「為什麼？」
「秋家老爺、夫人抱孫心切，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京兒多關心這小姐，早已經將事情探聽得一清二楚了。
「什麼嘛？這個秋無焰到底在做什麼？他不是他爹娘的心肝兒子嗎？連退個婚都做不到，真是有夠笨的。」
「你還不是一樣。」京兒不客氣地道。
袁絛心瞪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裡？」
「去找秋無焰那個大笨蛋說清楚！」
真是不可理喻的老頭！太可惡了。
秋無焰為了讓他爹娘同意退婚，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簡直使出了渾身解數，他知道他娘一向疼愛他，所以使出了「纏功」，照三餐跟在他娘身邊團團轉，想纏得她同意此事。
誰知道他娘竟然那麼奸詐，怕一時心軟受不了兒子的糾纏，所以跑到廟裡去住幾天，說是要為他們小倆口的婚姻祈福。
這下子，少了溫柔娘子在身邊的秋老爺立刻將所有帳全算在他頭上了，只要見到他就大罵不孝，更不可能答應退婚之事了。
秋無焰在家裡被炮轟得厲害，乾脆出門找他拜把好兄弟訴苦了。
兩人現在正在大街上閑晃，但是秋無焰一口悶氣還是無法消弭。
「可惡！」
「看來這個婚禮勢在必行，恭喜、恭喜！」駱平曜輕笑道。
「幸災樂禍的傢伙。」秋無焰瞪了他一眼，「還不替我想想辦法。」
「不用想了，就娶她吧！我聽說袁家姑娘貌美如仙，配上你，正好是郎才女貌，很相稱。」
「相稱個鬼，你就不知道那女人的脾氣有多壞，比我還囂張耶！」
「呵呵呵！這有什麼不好？反正你也不愛唯唯諾諾的女人，不是嗎？」
這句話說的倒是真的，如果對方是個愛哭哭啼啼的女人，怕他早八百年前就逃之夭夭了。
「不過我也不喜歡兇巴巴的女人啊，活像我欠她錢不還似的，搞什麼呀！」秋無焰下了一句定論，「總之女人就是麻煩。」
「麻煩的女人來了。」駱平曜指著前方氣呼呼的女子。
其實他並不認識袁絛心，不過他倒是認得袁家那聰明伶俐的俏丫鬟京兒姑娘。
秋無焰一抬頭，果然看見袁絛心朝他走來。
「怎麼？有好消息對我說？」秋無焰趕緊迎上前問。
「好消息？我還巴望你帶來好消息呢！」袁絛心個性急躁又單純，當她想解決某事時，幾乎可以說是六親不認的。
所以現在她眼前除了秋無焰以外，其餘的路人甲乙丙丁……全都不放在眼裡，更別提那個差點被她誤認為未來丈夫的男人駱平曜了。
「怎麼樣？你有沒有說服你爹娘？」
「我……我娘跑去躲起來了，至於我爹那種壞脾氣，誰敢靠近？」秋無焰從沒遇過這種事，這次連他娘都不支持他了，實在有夠倒霉。
「你怎麼這麼沒用啊！」
「我……沒用？」秋無焰瞪大了眼，「你敢罵本少爺沒用？」
「我就罵你，怎麼樣？你真是太沒用了，連這麼點小事也做不好，你丟不丟臉啊，氣死我了。」袁絛心也不管身在何處，直接開罵。
「小姐……」什麼事比當街開罵還丟臉啊，這小姐簡直搞不清楚狀況！
京兒真想找個洞將自己埋進去算了。
秋無焰的臉色更難看，這個可惡的女人，自己笨不說，竟然還敢當眾罵他沒用，真是太過分了！
「有種你再說一次。」
「說就說，我怕你不成。」袁絛心毫不害怕，挑釁地再度重複道：「你、真、沒、用！啊——」
砰——
袁絛心身後的幾個大小攤位被劈成了木塊，塵土四處飛揚。
「小……小姐，你沒事吧！」京兒差點沒被嚇死。
其實不只是她，其他人也被這秋大少爺的脾氣嚇壞了，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再也不敢亂看熱鬧了。
袁絛心被嚇得呆若木雞，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另一邊的駱平曜也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趕緊上前拍拍他的肩。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放心，本少爺從不打女人。」秋無焰活動筋骨后，再看到袁絛心那一臉蒼白，果然有種快感。「不過，算你有種！本少爺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袁絛心是被嚇呆了，但一下子便恢復過來。
「決定……娶你。」秋無焰冷笑道：「說不定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就算不娶你，我爹娘還是會設計我娶其他人，沒什麼差別。」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跟其他女人沒有分別嗎？
「意思是，等我娶了你這潑婦，你就會知道本少爺的厲害。」秋無焰故意朝她挑了一下眉，「後會有期啦！」
他丟了包銀兩給旁邊攤位的苦主后，瀟洒地走人了。
駱平曜也跟著離開了。
「秋無焰，秋無——」袁絛心的大叫聲突然停止，「完了，我……我完了，京兒，我完了啦！」
「你的確完蛋了，恭喜你，整個袁家的好名聲，全都敗在你手裡了。」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去見袁家老爺、夫人。
「什麼名聲？誰還有空去管那些啊！」
「不然呢？姑爺嗎？對啦，我剛剛也被嚇得要死，還以為姑爺會氣得一掌劈死你。你呀，最好小心點。」
「不是，誰管那個番王啊！」
「也不是姑爺？那你嚷什麼呀？」
「是……是剛剛跟在秋無焰身邊的那個人啊！他……他剛剛好像全都看見了。」
袁絛心真想死。
她完美的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甚至連對方的姓名、身家都不知道，真是太倒霉了，秋無焰果真和她八字不合！
「我的天啊，小姐你……你到底在想什麼？」京兒比她還想死。
這樣奇怪的思想，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她非找那人算帳不可！
「我完了啦，那個人一定被我嚇到了，其實……其實我平常也沒那麼凶啊，都怪那個死秋無焰，都是他害的。」袁絛心繼續啐啐念。
京兒實在被氣壞了！
「小姐，你給我站住聽清楚了。」她用一種前所未見的嚴肅表情對她吼道。
「京兒，我是小姐耶，你好歹在這大街上也尊重我一下，別對我吼這麼大聲。」真是太不像話了。
「尊重？我就是太尊重你了，才會讓你養成這麼散漫的個性。」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嚴重？」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京兒輕輕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恭喜你，秋家大少爺終於親口決定娶你了，真是可喜可賀呀！你從今天起就給我乖乖的待在家裡待嫁，明白了吧！」
「什麼？你說什麼？」袁絛心完全無法接受。
「京兒姑娘說秋大少爺同意娶你了，袁小姐，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一旁看不下去的路人趕緊替京兒重複，免得京兒姑娘真的被這少根筋的小主人給氣死。
「他什麼時候說要娶我的？」袁絛心以為那是開玩笑，所以壓根兒不放在心上。
「剛剛！」
「方才，我們都有聽見。」
「我們都可以作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可熱鬧了。
真是難得的一大盛事，那秋家公子竟然會當眾宣布要娶親，而且兩個當事人還在大街上轟轟烈烈地大肆開罵一場。
真是開天闢地以來的頭一遭好戲啊！太過癮了。
想來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會全城傳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呀！
「恭喜你！想不到你竟然會來個峰迴路轉，當眾宣布成親之事，看來得趕緊通知秋姨，讓她回家替你張羅婚事了。」
駱平曜差點沒讓這兩個歡喜冤家嚇死和笑死，這最後的收場，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不過也總算是喜劇收場，可喜可賀了。
「張羅婚事？為什麼？」秋無焰一副無辜相。
「喂！別來這套，大家都聽見了。」
「我……我收回行不行啊？」
秋無焰承認讓袁絛心動怒、生氣，心裡實在十分痛快，但是……
回頭一想，他簡直後悔得不得了，本來對袁絛心清秀的外表還滿欣賞的，但是就這兩次不愉快的見面，兩人每次都火藥味十足，要是真的成了親，怕當晚新房裡就會發生命案。
為了預防萬一，還是不要了吧！
「當然不行，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怎能收回，除非你要讓袁姑娘和整個京城的人看笑話了。」
對喔！讓別人笑他還可以接受，但是讓袁絛心笑他？想都別想！
駱平曜拍拍他的肩。
「好兄弟，別這樣，反正你也說了，就算你逃得了這回，也逃不了下回啊！你爹娘總會有辦法的。我看那個袁姑娘其實和你也很相配，至少不是個悶死人的姑娘，說不定你們兩個能夠相處得很好。」
「拜託你行行好！我們兩個要能平安度過新婚夜，恐怕就是祖宗有靈了。」秋無焰深深這麼覺得。
駱平曜忍笑忍得好辛苦，其實真的很想點頭附和，但是……誰要他是他的好朋友呢？自然有規勸的義務啦！
「誰知道？說不定袁姑娘成親后，就會變溫柔了。」
「溫柔？你將那兩個字套用在那潑婦身上？別害我想吐。」秋無焰根本想像不出袁絛心若溫柔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那我就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駱平曜拍了一下他的胸膛，「秋大少爺不會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吧！那會教很多人失望的。」
「笑……笑話！我會搞不定她？」秋大少爺自信滿滿地驕傲回答，「你就等著看吧！」
「很好，維持這種自信就對了。」駱平曜詭譎地一笑，「我等著看袁姑娘從潑婦，變成溫馴小貓。」
可惡，又中了這傢伙的激將法。
但是——好奇怪，他竟然有種莫名的期待。
讓潑婦變溫馴小貓？的確是個滿有趣的提議。
婚事就此拍案確定。
袁絛心知道，少了秋無焰的支持，自己是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的。
何況自從市集一鬧，所有人對這件婚事議論紛紛，也惹火了一向溫和的袁家夫婦。
這一回他們不再縱容，堅決地限制袁絛心的行動，打算一直施行，直到她上花轎為止。
「京兒，我爹娘不疼我了，他們都不愛我了。」袁大小姐脾氣來得快，眼淚更是收放自如，一下子就哭紅了雙眼。
「小姐。」京兒嘆息。
這小姐雖然調皮搗蛋，常常惹人頭疼，但是很少像現在這樣哭得這麼凄慘，讓她的心也有些軟化了。
「快想想辦法呀，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恐怖的男人。」
「恐怖？」
「對啊，你沒瞧見嗎？那天他在市集里，差點把我打死耶！」袁絛心現在才知道要害怕，反應果然有些遲鈍。
「怎麼會呢？姑爺……」看到她瞪過來，京兒趕緊識相地改口，「秋公子也說過了，他不會打女人的。」
「誰知道啊，他脾氣那麼壞，搞不好喔！」
嗚嗚！袁絛心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命苦，怎麼會遇上這種事？
「就算他真的失控，那我想也是小姐你惹……」她停了口。
「惹什麼？你說啊！」
「我是說你若不惹他，他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什麼教我不惹他？」
袁絛心覺得委屈極了，可憐她一個如花般的小美人，竟然要嫁給一個大老粗，多悲慘。
「哼！他若敢惹我，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看吧、看吧！就算秋無焰再兇惡，相信她家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兩人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
「這就對了，就照這氣勢，小姐，我會支持你到底的。」
「嗯！」袁絛心信心滿滿地點頭，一下子又突然泄氣，「不！不是啦，京兒，我才不是跟你談論秋無焰會不會欺負我的事，重點不在那裡，我是要跟你討論，我不嫁給他的事。」
「不嫁？之前還有可能，但這一回你實在禍闖大了，連老爺、夫人都生氣了，這……我也沒辦法了。」京兒真的愛莫能助。
「什麼？」
難道真的註定一朵好花得插在牛糞上？
嗚！她不要、她不要啊！
「我不管，我死都不要嫁給他，如果要我嫁給那個大番王，我寧願去死。」袁絛心又再度落淚，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動，好不惹人憐愛。
「死？」
「對！我寧願去死，我不想活了。」袁絛心再度用力擠出兩滴眼淚。
她知道俏丫鬟京兒刀子口、豆腐心，而且聰明伶俐，她一定會有辦法的，再說她最心疼她了，如今她哭得如此凄慘，她還能袖手旁觀嗎？
「京兒，我不想活了啦！」
「好！」京兒忽然一笑點頭。
袁絛心停止了哭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想出了辦法。
「好什麼？你想到好辦法了？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呀！」
「小姐你不是說要去死嗎？那就去吧！」
天啊，她怎能如此冷靜地說出這種話？這是人該說的話嗎？
她，京兒的小姐，一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如今她不想活了，京兒竟然贊成她去死，而且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嗚！京兒，你到底痛恨我多久了？竟然說出這種話？」
「這也是不得已的啊，小姐，誰要你將事情做絕了呢？」
「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京兒找出了一條白綾，遞給她，「唯今之計，除了死以外，沒有其他辦法解決了，小姐，請！」
袁絛心真不敢相信，這個刁奴竟然雙手奉上了白綾要她去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我……我是開玩笑的，京兒，我不是真心要死的。」袁絛心強調道。
「不行，你非死不可。」她態度強硬。
「可是我……」
「快點，再過幾日人家就要來迎娶了，你還是趕緊上吊吧！」京兒索性幫她的忙，將白綾拋過樑柱，再搬來張椅子讓她踮腳，「上去啊！」
「不，我……」
「小姐，別客氣了，快點，我扶你。」京兒笑得十分從容。
「我、我……」袁絛心立刻轉身想逃。
她才不要死，為了秋無焰那種人尋短，不被他笑死才怪。
她才不要做這種蠢事！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
「京兒，你好心點，放過我吧！」
「我是在幫你。」
「幫我？」
「是的！」京兒胸有成竹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