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喧天的鑼鼓聲熱熱鬧鬧地來到了袁家別院。

一切果然如京兒所料，由於時間太晚，故迎親隊伍必須在別院里暫住一夜，等待天亮后才能起程。

袁老夫人一見到准孫婿，一向孤僻難以接近的她，難得地開心了起來。

秋無焰俊美又挺拔的外貌，果然立刻贏得了老人家的好感，再加上他沒使性子，態度謙和極了，讓老人家更是確定這樁婚事是他們袁家高攀了人家，畢竟她那個小孫女，個性可不比一般閨女秀氣呀。

「秋無焰那傢伙搞什麼鬼？想巴結我祖母嗎？真是笑死人了。」袁絛心在聽完京兒的轉述后，嗤之以鼻。

「小姐，這正是你最好的機會，你就甭管他要怎麼巴結老夫人了，趁夜要走就趕緊走吧！別再耽擱了。」京兒遞上了包袱催促著。

現在正是全府防備最弱的時候，監視他們的人一定沒料到，都和新郎倌在同個屋檐下了，她們還有此舉動。

「一路上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一點，到了梧桐巷前，會有人接應你的。」京兒叮嚀道。

那接應的人是京兒的好姊妹，她已經將一切都打理妥當，只盼這寶貝小姐別出意外。

「我知道了。」袁絛心有些依依不捨地道：「京兒，我……我捨不得你，你可不可以跟我一道走？」

「我跟你走那誰來善後？這樣是逃不遠的。」

「哦！」袁絛心當然也知道這道理，但是她就是捨不得嘛！「京兒，我……」

「得了，有話下次見面再說，走吧！我開了後門，快去！」京兒催促著她的小姐。

袁絛心點點頭，提起包袱，逃婚去了！

嘯虎嶺上，某個神秘據點——

今晚聚集了為數頗多的人，幾乎全員都到齊了。

「稟寨主，根據我們的探子來報，秋家迎親隊伍已經順利的進入了袁家別院那老太婆的住處了。」

位於上位一個滿臉鬍鬚、身材高壯的男子聞言大笑出聲，那聲音之大，可以嚇壞許多人。

「哈哈哈！」他用力一拍旁邊的椅子，站了起來，「想不到竟然有大肥羊自己送上門來，這是老天對我們的恩賜。」

「就是啊，袁家那個笨蛋千金，簡直就是我們的大財主。」

天知道那個袁家千金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到這種地方待嫁，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他們搶的嗎？

「秋家和袁家財勢都很大，尤其是秋家，如果我們幹了這一票，就可以安穩的過冬了，呵呵呵！」

一群人高興地又叫又跳，像是已經把錢搶到手了。

「來來來，那我們就乾一杯，先慶祝一下吧！」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提議道。

隨即那個人立刻被扁了一拳。

「老大！」他說錯了什麼嗎？

那滿臉鬍鬚的男人大吼：「喝什麼？你們可別忘了，秋無焰那傢伙不是省油的燈，我們還是得小心。」

眾人連連點頭。

還是老大英明，秋無焰乃是嵩天老人的得意愛徒之一，聽說他不但脾氣壞，而且武功也很好，他們的確是該小心點。

「老大，我們知道了。」

「很好，再派幾人繼續盯著他們，其他的人好好的睡上一覺，為明天準備、準備。」那老大扳了扳手指頭，很有氣勢地下令，「明天我們要漂亮地干一票。」

「是！」

太好了，幹完這一票，他們就可以快活好一陣子了。

哈哈哈！

眾人帶著美夢入睡去了。

美麗的夜晚，還是有人睡不著。

明月高掛，整片夜空卻是星星稀少。

從秋無焰所站的位置看去，格外亮眼、燦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甩動有些酸疼的手腳，趕了一天的路，搞得他脾氣都快發作了，幸好一路上有秋家大總管提醒著。

原以為來到袁家別院要應付那位傳說中孤僻得不得了的袁家老夫人，會讓他筋疲力盡，沒想到傳言和事實全然不符，那位袁老夫人待人不但熱情，而且對他好得不得了。

他趕了一天路，藏了一肚子的怒火，也在她老人家的笑容中，全然紓解了。

看來袁家最難纏的，除了他那「未婚妻」以外，不作第二人想了。

「呼——」

暗夜中，連細微的聲音聽來都十分清楚。

秋無焰放下正舉高想甩動的手，好奇地湊了上前去，跟在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身後。

「你在做什麼？」

「小聲點啦！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話還沒說完，袁絛心立刻發現不對勁，慢慢轉過身來。

「啊——唔……」她才高喊了一聲，突然被人用大手捂住嘴巴。

「小聲點，你不想引起眾人圍觀吧！」看見她點頭，秋無焰才放開手。

看到在身邊的人竟然是這冤家，袁絛心還是忍不住驚呼。

「啊……」聲音還沒出口，她很識相地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

天啊！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這是夢吧！她竟然夢見了那個無賴在自己面前，真是衰死了。

「你眼睛瞪那麼大看我幹嘛？」秋無焰又看看她手上的包袱，「怎麼？想逃婚啊？」

這小妮子，竟然這麼不給面子，太可惡了！

「我就是要逃……」她又捂住自己的嘴。

怎麼那麼笨，她怎麼可以自己承認？

「我不是要逃，這不是真的，我……我在作夢，我在作夢。」

「作夢？」秋無焰故意冷笑，扳了扳手指，「需要我幫你確定一下是不是在作夢嗎？我很樂意幫忙你哦！」

不會吧！他想扁她，助她清醒？

「你……你說過你不會打女人的，這是我的地盤，你敢打我試試看！我才不會乖乖站著讓你揍，我會先扁死你。」袁絛心想都沒多想地立刻打了他一巴掌。

秋無焰反應快速地抓著她的手。

「我何時說要扁你了？你這女人怎麼搞的？這麼凶，當心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也不需要你管。」

「我才不想管你……」

不對，他是來迎親的，大紅袍此刻還穿在他身上，提醒了他的身分。

兩人間陷入了難得的沉默。

「你最好別打逃婚的主意，我秋家丟不起這個臉。」

「哼！還不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那麼笨，無法解除婚約，我哪用逃？」袁絛心不屑地道。

「怪我！我有什麼辦法？那個見利忘妹的大哥可不是我的，你要搞清楚，是你們家自己來攀親道故的。」

「你……」袁絛心更火大了，「那你放我走啊，只要沒了新娘，我們這婚就結不成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你白痴啊！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秋家丟不起這個臉。」

「就因為面子，你就要出賣自己？強迫自己娶個不喜歡的女人進門？」袁絛心採用激將法。

「嗯哼！看來你也沒笨到那麼離譜的地步，很清楚我的想法。」

他竟然直接地在她面前承認自己不喜歡她還娶她，真是太過分了。

「你這討厭的傢伙。」

「不管你多討厭我，反正這一切都已經成定局了。」秋無焰發現她怒氣沖沖的小臉，十分耀眼動人。「而且男人嘛，三妻四妾正常得很，娶了你不喜歡，就擺在家裡放著，再娶個喜歡的人就成了。」

「你這不要臉的無賴。」袁絛心所有的氣質在遇見他之後，全部化為烏有。「你敢三妻四妾試試看！」

「我有什麼不敢的？」

袁絛心看著他充滿堅定之色的眼眸，現今才知道要害怕。

男人和女人終究是不同的，就像她父母，縱使再寵愛她這個小女兒，但是為了家族、為了兒子，他們還是選擇了犧牲她，這是多悲哀的事。

「我不會讓你如意的，你敢娶我就要有心理準備，我一定會鬧得你天翻地覆，永遠不得安寧。」袁絛心可不是省油的燈，她才不會傻傻的認命。

「是嗎？那我會讓你忙得沒有時間鬧我。」

「忙？」

「對！」他說得理所當然，「要當一個好的妻子，要學的東西可多著，你廚藝不會，要學；女紅不會、要學；琴棋書畫不會，當然更要學；還要學著相夫教子；學著伺候公婆；學著……」

要逗她生氣實在很容易，秋無焰簡直將她當成了猴子戲耍。

「啊！別再說了，我不想聽，我才不要學呢，我才不要……」袁絛心捂住耳朵，匆忙地奔回了自己的房裡去，連包袱都忘在地上了。

秋無焰看著她尖叫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

想跟他斗，這小女子還生嫩了些。

不過看她驚慌的樣子，他竟然有些心疼。

大笨蛋，他是娶妻又不是娶老媽子，何況堂堂秋府，哪需要少夫人親自動手做那些僕役工作？

真笨啊！不過……

笨得其實還有些可愛啦！

「京兒，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袁絛心哭鬧了一整夜，拉著京兒不斷地重複秋無焰和她所講的話，不管京兒怎麼安撫，她就是聽不進去。

新嫁娘的恐懼感，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袁絛心也無力招架，簡直被嚇壞了。

「小姐，你再哭下去，眼睛都腫了，我怎麼替你上妝？」京兒依舊一派氣定神閑，似乎不受任何影響。

「上妝？」她大叫，「我不要，我才不要嫁，京兒，我……」

「閉嘴！」京兒終於忍無可忍了。

「京兒！」她扁扁嘴，一副受委屈的樣子。

「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沒用的人。」

袁絛心就吃她這套，每次用激將法，她總是會中計。

「我哪裡沒用了？」

「哼！單憑秋無焰的三言兩語就把你嚇壞了，你不是沒用是什麼？」京兒繼續「激勵」袁絛心。

「我……我哪有嚇壞？只是他……他說……」

「他說什麼你就要遵從嗎？你袁大小姐何時這麼聽話、這麼乖巧來著？」京兒提醒道。

對對對！真是一語打醒夢中人。

她袁絛心何時變得這麼沒用？竟然會讓那姓秋的番王嚇成這副德行！要讓人知道了，不笑死才怪，尤其是她大哥，如果知道恐怕會笑歪了嘴。

她怎麼可以讓那些臭男人得意呢？

「京兒，你說的真有道理，本姑娘才不怕他，有本事就放馬過來，本姑娘等著接招就是。」

才一瞬間而已，她原本淚水滿布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神氣兮兮，跩得不得了。

京兒真是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

這小姐還是一派天真，如果沒她看著，還真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來。

「那就是了，恭喜你，你嫁給姑爺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他作對，氣死他了。」京兒表情誠懇地道。

「對對對！我一定要整死他，讓他求爺爺、告奶奶，看他還敢不敢那麼囂張。」袁絛心得意極了，只差沒有尾巴可以揚起來炫耀一番。

京兒看她高興了，總算可以重新替她上妝。

「很好，就維持這種氣勢，我支持你。」

「嗯！」

袁絛心好開心，腦海里轉著各式各樣秋無焰對她告饒的表情，真是滑稽得要命，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

外頭鑼鼓聲突然響起，打醒了正在睜眼「作夢」的小姑娘。

「啊！」

「發生了什麼事？」幹嘛突然尖叫，京兒差點將她的臉塗花了。

「不……不對、不對！京兒，不對啦！」她又是一副想哭的表情。

「哪裡不對了？」京兒好聲好氣地問。

京兒開始替袁絛心換衣裳、梳理頭髮。

「秋無焰啊！」袁絛心終於想到了問題所在，「他武功那麼厲害，拳頭又那麼大、那麼硬，只要一個拳頭下來，我就死定了，怎麼跟他斗？」

京兒手腳依舊快速地幫她整理頭髮，一點也不以為意。

「京兒，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人家講話？」

「聽見了。」

她順手將擱在桌上的鳳冠拿來，輕輕地放到袁絛心頭上。

「哇！秋家真闊氣，這頂鳳冠上綴滿了珍貴的珠寶，想必一定造價不菲。」京兒驚嘆道。

「京兒，人家在跟你講話你聽見了沒有啦？我說秋無焰他……」

「放心，一切有我，京兒何時讓小姐委屈過了？」京兒推她到鏡子前，讓她看看自己的樣子，「怎麼樣？美不美啊？」

聽了她的話，袁絛心這才放心地看看自己。

鏡前那個淡抹脂粉的美麗新嫁娘真是自己嗎？衣裳這麼華麗、鳳冠這麼漂亮、臉蛋這麼嬌美……

「我真的很漂亮耶，京兒，你說是不是？」

那輕輕揚起的笑容，天真又無邪，的確美得讓人心動。

「秋少夫人，準備好可以上花轎了嗎？」突然一個穿著大紅裳的媒人走了進來，大聲詢問。

秋少夫人！？

這個陌生的稱謂再度打碎了袁絛心的信心，讓她差點跌倒在地，幸好京兒一直在旁扶持著。

「小姐，別擔心，你只管做最美的新娘，一切有我。」京兒在她耳邊說道。

袁絛心總算又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