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從亞權下了那樣的決定后，不管是泡牛奶、換尿布、推妹妹散步，他都會跟奶媽搶著做。

盼凌三歲時，他會騎著單車載她在小公園的空地上兜風；盼凌七歲入學的第一天，不要爸媽帶她去，只點名亞權，他也只好特地為她請假，送她入學；盼凌十歲，第一次學單車，是他跟在她身後跑，就怕一個不注意讓她受了傷；直到盼凌十五歲，他竟莫名地漸漸疏遠她……避開她，全家人都因此而不解，尤其是盼凌。

「哥，你瞧，這是我新買的泳衣，好看嗎？」一抹嬌柔的倩影突然從亞權房外奔了進來，正在埋首寫研究報告的亞權一回頭，那窈窕身影就這麼落進他眼底，讓他心頭猛然一懾。

「好看嗎？」她又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十五歲的楊盼凌正值少女青春期，雖然尚未發育完全，可玲瓏有致的體態已極富女人味了。尤其現在僅著緊身泳衣，那凹凸的曲線更是盡落亞權眼中，讓他想忽略都難。

「好看。」簡單應了一聲，他又將目光調回桌上的報告。

「什麼嘛，就這一句。」盼凌噘起唇，不依地瞪著他。

「你也知道哥研究所的期中報告這禮拜就得交出去，很忙的。」亞權低著頭，故作專心。

事實上，有她在身邊，他可是一點兒也專心不了，尤其是近來發覺她愈長愈成熟，那女人的體態直誘惑著他的心神……唉，他還真對自己的妹妹有了不該有的遐思。

該死的！

猛一拳，他往自己的腦袋捶了下去，看在盼凌眼中可是大吃一驚。「哥……你怎麼了？幹麼揍自己呀？」

「凌凌，你別碰我行嗎？」他用力推開她，而後走到窗邊將窗子拉開，直吸著外頭冰涼的空氣。

他已經是二十三歲的大男人了，在生理慾望上也有了成熟的需求。坦白說，經過年輕氣盛時期，他也曾經和女同學發生過關係，但是隨著年齡的漸增，他已不想再過那種為欲而生的日子。

可是就在他決定脫離那種生活后，凌凌也長大了，她一樣每天賴著他、黏著他，有時她會不在意地將那渾圓的酥胸故意往他身上貼。

或許在她心裡他只是大哥，可是他卻對她有著不該有的情緒在，真是要命的該死。

回頭看向她……

她竟穿著一身緊身泳衣來撩勾他！

不……不該這麼說，在她單純的腦袋裡，她也不過當他是大哥，想親熱、想貼近他而已。

是他心術不正、是他心有雜念……

「哥……」她愣住了，隨即掄起拳頭拚命捶著他的背。「討厭……你好討厭，怎麼可以對人家這麼凶？！」

「凌凌我──」聽見她的哭聲，他心一擰。「對不起，哥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她眉兒一攏。「發生什麼事嗎？跟我說。」

「沒事。」

「你這根本就是敷衍我嘛，沒事還說心情不好，我不信！」楊盼凌拉著他到床邊坐定。「我非要你跟我說不可。」

「我……」

他眉宇緊緊攏起，才要說話就聽見江子倩的嗓音從房外傳來──

「盼凌、亞權，吃飯了。」

「哦，馬上來。」亞權立刻站起，好逃開屬於她的少女馨香。

「不準走。」盼凌拉住他。

這時江子倩推開門，看著他們。「怎麼了？你們兩個的臉色怎麼都那麼怪？」

「媽，哥他不理我。」

好個小鬼，居然惡人先告狀。

「不是的媽，而是我的功課──」

「盼凌，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哥現在研究所的功課可重了，你這樣纏著他怎麼行呢？」江子倩搖搖頭。

「媽，我只是要他幫我鑒定一下這身泳裝，他……他竟連正眼也不瞧我一眼。」盼凌跺腳。

看著她那身緊身泳衣，再看看亞權那尷尬的表情，江子倩終於明白了。

兩個孩子都長大了，只是亞權趨於成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但是盼凌至今仍像個孩子，只會一天到晚纏著他。

唉……何況他們還不是親兄妹呀。

「好了，你就別鬧了。亞權，快去吃飯。」江子倩替他解了圍。

「謝謝媽。」

亞權一得到母親善解人意的話，忙不迭地快步離開了房間，直奔樓下餐廳。

這時楊父楊克帆就在餐桌上看著雜誌等他們，一看見亞權便問：「是不是又被盼凌纏得頭疼？」

「呃──也不是，只是我近來功課較重，無暇陪她。」亞權端坐在椅子上，等著母親和盼凌下樓。

「唉，盼凌就是驕縱了些，你是她大哥，多擔待些。」楊克帆放下雜誌，笑著對他說：「你該知道，她從小誰都不膩，就只膩你一個。」

「我懂，我從不覺得她煩呀！爸，您別誤會。」

自小他就是這樣的孩子，說話做事都循規蹈矩，即便和自己父母說話也都非常有禮，一點兒也沒有「做兒子」該有的放縱。

甚至到現在已經二十三歲了，他亦沒向父母開口要過任何東西，是個乖巧讓人疼愛的孩子。

「哈……你這孩子說什麼，爸當然知道你對盼凌的愛比我和你媽更多呢。」

就在兩個男人閑聊時，盼凌和母親下了樓。盼凌已換下泳衣，身著小公主般的洋裝，本該可愛俏麗的小臉蛋卻搭上一張微翹的嘴兒。

一見她這副表情，楊克帆忍不住揚聲大笑。「怎麼了？小公主，嘴巴翹得都可以吊豬肉啰。」

「哼。」她不說話，只是一逕瞪著亞權。

「到底怎麼回事？」楊克帆看著妻子江子倩。

「還不是盼凌買了件新泳衣，想請亞權教她游泳，剛剛興沖沖的去亞權房裡，呃……你也知道亞權課業忙，兩個人就變成這樣了。」

這話她該怎麼說呢？難不成要跟丈夫說，她懷疑亞權對盼凌有了不一樣的感情了？何況這也不過是她的判斷而已。

「是這樣嗎？盼凌。」楊克帆瞧著直低頭嘟嘴的心肝寶貝。

「人家……人家不過是想讓哥看看我的泳衣好不好看，再說，今天是周末，下午又沒事，我還不會游泳，想請他教我嘛，他……他就兇巴巴的對我。」她愈說是愈委屈，眼淚當真就這麼掉下來。

「我……我沒對你凶呀！」

亞權嚇了一跳，她的眼睛是水龍頭做的嗎？

「呵……你別緊張，盼凌的把戲我們會不知道嗎？」楊克帆雖疼女兒，可也不是個不懂道理的父親。

「爸，你怎麼可以……」她鼓起腮，難以置信地看著老爸。

「彆氣彆氣，爸爸只是說句公道話。你想想從小到大，你哥哪件事不讓你、不寵你？」他搖搖頭。

「可是……」

「好了，別鬧了。」楊克帆又轉向亞權。「報告進度趕得及嗎？」

「爸，到目前為止都還可以。」

「那犧牲兩、三個鐘頭有沒有影響？」

「這……沒有影響。」其實他只剩下最後的結論還沒寫完。

「那就陪你妹妹去游游泳，你也好久沒出去游泳了，記得你小時候泳技可是厲害的呢。」

楊克帆說了那麼多句話，就這句最得盼凌的心，她立刻張大眸，眉開眼笑地說：「對嘛，哥……我只佔用你兩、三個鐘頭。」

「我……」

拜託，這根本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他……

「怎麼了？哥？既然你說沒影響，那你還不肯答應嗎？」她鼓起腮，搖著他的身體。

亞權深吸口氣，沒轍地道：「好，我教你。」

「哇……哥，你太好了！」

盼凌一開心，抱住他的頸子往他的臉頰猛親了下去。

「好好，兄妹本就要相處得開開心心，這樣才對呀。」楊克帆點頭大笑。

「是呀！快吃飯吧，要不然飯菜都涼了。」江子倩指著餐桌，並為亞權與盼凌各夾了他們愛吃的紅燒肉。

盼凌因為目的已達到，興奮地大快朵頤著；倒是亞權心底猛嘆氣，更不知待會兒在泳池裡要如何坦然面對她。

自從亞權出現在這座泳池后，便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因為他一身肌肉糾結、身高接近一九○，高挺結實，五官俊逸有型，尤其是那對深邃不見底的眼瞳，帶著一抹說不出的藍，隱約有著混血兒的影子。

盼凌就因為那雙眼經常說父母偏心，對他們撒嬌埋怨道：「為什麼大哥的眼睛就這麼漂亮？她卻平凡得要命？」

唉……這要楊克帆夫妻怎麼解釋呢？

其實亞權的父親紀天才本就是中義混血，而亞權得其遺傳，有雙深幽迷人的眼睛。

當然，身材姣好的楊盼凌也同樣引來不少年輕男人的注目，甚至還有口哨聲響起。

每每聽見這樣的聲音，亞權就會停下腳步找尋發音來源，一旦讓他找到那人，一定會修理得他再也無法吹口哨！

「凌凌，閉氣你會不會？」在泳池邊做好暖身運動，進入水裡等適應了水溫后，亞權便問。

「閉氣我學過。」她很緊張地說。

學過？！跟誰學的？

亞權很想這麼問，可終究沒問出口。

「來吧，會閉氣就可以學飄，別怕，哥就在你前面保護你。」

亞權往後退了三步，將彼此拉開一小段距離，希望她能飄到他面前。

「什麼？飄！」盼凌皺起小巧的五官。「我不會。」

「雙手舉向前方，然後把整個身體向前傾下，把腿往後抬起。記住，放輕鬆，這樣就可輕而易舉的飄起來了。」亞權笑著解釋。

「要……要往前傾。」這好像是高難度動作。

「對，來……」他拍拍手，給她一記鼓勵的微笑。

「咳，咳──好，我試試。」盼凌深吸一口氣，接著竟然就像鐵塊一樣向前栽。「啊……咕嚕咕嚕，救……救命……」

亞權完全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嚇得趕緊上前抱住她。老天……她這哪是飄，而是投水呀。

「吃水了是不是？」他輕拍她的臉頰。

盼凌張開眼，哭著看他。「嗚……好可怕……哥，真的好可怕……」

說著，她整個嬌軟的身子往他身上撲過去，亞權一個沒站穩便往後一倒，當然她也再次落了水！

為怕她又喝到水，亞權顧不得地含住她的嘴，將自己的氣息灌給她，而盼凌因為緊張不停扭動身體。他為了將她扶出水面，伸手一抓居然抓住她的胸部，那柔軟的膚觸竟讓他忘了撤開手。

當兩人好不容易從泳池中露出臉，就形成他吻著她的曖昧畫面，尤其盼凌害怕溺水地緊緊抱著他，香腴的身體與柔軟的胸部就這麼貼在他身上、手掌中，讓他的心頓時亂了起來，本要灌給她氣息的吻也加深了。

盼凌的一聲吟哦讓他迅速恢復理智，下一秒便用力推開了她。

「對不起，我只是……」他尷尬地說。

「哥……我知道你是在救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盼凌微微一笑。「我們再繼續學飄吧。」

雖然盼凌嘴裡這麼說，可她心底卻是喜孜孜地，好久好久以前……也就在她懂得男女情感開始，她便對亞權有著不一樣的好感，她甚至挺埋怨老天爺，為何要讓他們成為兄妹呢？

可沒想到……他們也有「嘴對嘴」的時候！

這次是他偷咬她，那表示她以後隨時都可以咬回來了？

嘻嘻嘻，那她就保留這份權利，改天──

她甜甜笑著張開手臂。「再來一次。」

「我看還是不要吧，你若發生什麼事，我怎麼跟爸媽交代？」亞權以這樣的理由拒絕。

因為她的誘惑性太強烈，他害怕自己又會做出逾矩的事。雖然剛剛那個吻是為了救她，可沾上之後捨不得放就是自己不對了。

「人家不管嘛。」她居然不怕死的在水中用力的跳起來。

「小心……」本來刻意離她一段距離的亞權只好上前扶住她，強迫自己板起臉。「別開玩笑了好嗎？」

「哥，我不能什麼都沒學就回去，我不要。」盼凌知道他疼她，只要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就一定可以收伏他。

「好好，你別哭，我教就是。」

雖然答應了，可這回亞權拿出比平時還超出十倍的冷靜來對待她了。

他不敢讓她自己下水，於是扶著她的身子緩緩讓她的頭埋進水中，而後握住她的手讓她平穩的浮起來。

「對……你成功了，就是這樣，如果覺得快沒氣就趕緊收腿站起，知道嗎？」亞權興奮地瞠大眼，不停在她耳邊叮嚀。

她的小腦袋在水中點點頭，亞權看見又說：「要不要踢水看看，雙腳伸直腳背拉平，膝蓋不要彎，踢踢看。」

聰明的盼凌跟著踢起水，還真是有模有樣，只是出力點有些不對，臀部扭得厲害。

亞權只好深吸口氣，趕緊避開眼，專心看著她的腦後。「好了，別撐太久，可以起來了。」

盼凌聽話地從水裡抬起頭，可小臉已脹得通紅，看她這樣子，亞權滿心不舍地問：「為什麼要憋這麼久，瞧你的臉色，就知道你硬憋了好久的氣對不對？」

「沒關係啦，反正我開心嘛。」她吸了吸鼻子，整張臉都笑出開心的線條。

亞權搖搖頭，寵愛地拍拍她的腦袋。「還要學嗎？」

「嗯……我想學踢水，好嗎？」她深喘了幾下，又說。

「這不好吧，會不會太累了？」亞權看她那微喘的小臉，不禁擔心地說：「前陣子你咳嗽了好久才剛好的，醫生要你好好休息保養一下肺部，而你沒什麼休息又跑來游泳，應該適可而止了。」

「游泳也可以增強肺活量呀，不管啦，人家要嘛。」她又開始耍起她的「三大絕招」。

「那好吧，但不要太勉強。」

面對這刁蠻又可愛的小妹，他也只能點頭了。

「對了哥，你游給我看好嗎？」她突然說。

「以前我不是常帶你來游泳，你早就看膩了吧？」

雖然他外表斯文，功課又一級棒，可一身古銅色的肌膚代表他並不是個「白面書生」。

「那是幾年前的事呀。」她不依地蹙緊眉頭。「從我升上國三后，你就不肯帶我來了，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了。」

瞧她那張漂亮五官緊緊皺在一塊兒的可愛模樣，亞權唇一掀，逗她開心地說：「別再皺了……再皺就變成小老太婆了，將來可沒人敢娶你。」

「我才不嫁呢。」她很直接地反應。

「為什麼？」亞權沒想到在她小小腦袋裡居然會有「不婚」的想法。

「因為我再也找不到像大哥一樣愛我的男人。」她倒是說得挺理直氣壯的。

「什麼？」他握住她的肩膀，很認真地說：「陪伴你一輩子的是你將來的丈夫，不是我，再說我也會有自己的生活與家庭。」

「不──」乍聽他這麼說，盼凌的反應就是哭喊出來，完全不顧一旁的人群。「不，我不要，我不要大哥結婚。」

「凌凌！你不能這樣。」

亞權左右張望了下，對四周的人直點頭道歉。

「我不管，我不管嘛。」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你不是要看我游泳嗎？我現在就游給你看。」

雖然在水裡，可他知道自己臉上的水珠大部分是汗水。

「真的？！」她的雙眼熠熠發亮著。

「真的。」

他重重點頭，這時才明白為何媽咪老愛喊她是「鬼靈精」。

「那我就等著看你表演啰。」她靠在泳池邊，笑眯眯地看著他。

亞權爬上泳池，找了處深水處較沒人的地帶，俐落一個翻身落水，像水底蛟龍般展現各式泳技，從最簡單的蛙式、自由式、仰式，一直到最困難的蝶式，他都游得這般恣意悠然。肢體動作的力與美表現得完美無瑕，幾乎到了頂級水準的地步。

這時，已有不少遊客停下動作，站在原地欣賞他的表演。

盼凌笑看這一幕，心底更加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亞權是一輩子都拒絕不了她的。

於是，在未來的日子裡，她可是充分扮演好「鬼靈精」的角色，讓他是又氣又惱，卻又數落她不得。

最終只能埋怨是他上輩子欠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