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陣沉默過後。
黑凜夜和閻霓再度四目交接。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很愛私闖民宅喔！」閻霓先聲奪人，由她不悅的聲音聽來，顯然還對他放她鴿子的事耿耿於懷。
黑凜夜那雙冷淡的黑眸閃過一絲揶揄。
「愛私闖民宅的人是妳吧？」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閻霓不滿地扠起腰來。「難道這裡是你家？」
黑凜夜傾身向前。「沒錯！」
就是這雙眼睛，那麼的有神、那麼的清亮，讓他難以忘懷。
真是奇怪，他怎麼會對這雙大眼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黑凜夜忍不住地想再看個仔細些。
「沒錯？」這裡真是他的家？
對了，關媽媽說這裡的主人很冷酷，而眼前這個人……
她將視線往上移，怪了！他光是傾身靠近她，就夠讓她心臟怦怦地亂跳了。
閻霓啊閻霓，妳何時變得這麼沒膽啊？
算了，既然都被他發現了，那就勇敢承認吧！
「黑先生嗎？」閻霓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
「你回來了？真是好辛苦喔！」她將手上的拖把交給他。「請問你要喝茶還是要喝果汁？要先洗澡還是先用餐？喜歡西餐或者中餐？」
「妳說夠了沒？」黑凜夜有些發噱地看著那根交到自己手上的拖把。「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這個……」她還沒想到該如何解釋耶！
黑凜夜可不容許她打馬虎眼。
「關媽──」他朝內室大喊。
沒想到他的家居然可以讓外人來去自如，真是太荒謬了。
「你要什麼我幫你拿，不需要驚動關媽媽吧？」閻霓就知道這個人不好相處。
「哼！」黑凜夜懶得跟她說地丟開手中的拖把。
在這同時，原本待在廚房裡的關母也聽到聲音，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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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閻霓也在現場，關母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了。
「黑先生，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她誠惶誠恐地問。
「怎麼？我回自己的家也需要報備不成？」黑凜夜的聲音和神情一樣地冷漠，半點人情味都沒有。
「不不，黑先生，我不敢！」
眼看關媽媽被訓話，閻霓看不過去，立刻開口罵他：
「喂！姓黑的，你口氣好一點不行啊？幹嘛那麼凶？」就算是個下人，人家也還是長輩啊！怎麼可以用那種口氣嚇人呢？
「小霓。」關母聽了差點沒昏倒，她真是會被她給害死。「對不起，黑先生，她年紀小不懂事，真的很對不起。」
黑凜夜的態度依舊沒變。
「我不想聽這種廢話。妳告訴我，這個女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妳當我這裡是菜市場？」
「黑先生，我不敢。」
「算了、算了。」黑凜夜毫不留情地揮了揮手。「妳去收拾行李，至於妳的薪水，我會讓我的助理送到府上。」
話一說完，長腿一跨，他便往樓上走去。
「黑先生……」關母欲哭無淚，叫得有氣無力。
雖然黑凜夜非常的孤僻與冷酷，但是這裡的薪水很優渥，環境又優雅，而且只有一個主人要伺候，算是很輕鬆的工作。
但才做幾天就得走人，教她怎麼不難過？
看到關媽媽難過的樣子，閻霓也十分心疼。
於是，她做出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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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先生。」閻霓衝到黑凜夜面前，擋住他的去路，表情十分地堅定果敢。
「妳想做什麼？」黑凜夜真沒想到有人如此大膽，敢一再地挑釁他。
閻霓咬了咬下唇，「對不起，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但請你不要為難關媽媽，她是無辜的。」
「妳以為妳是誰？居然敢替她說情？」她還沒認清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嗎？
「如果你對我不滿，只管沖著我來，請你不要遷怒他人。」閻霓勇敢地面對他。
黑凜夜凝視著她，眼裡寫著前所未有的讚賞。
她看起來那麼的柔弱，但是那雙大而有神的晶亮水眸卻充滿勇氣，精緻美麗的臉龐寫著固執；嫣紅的朱唇微翹，嬌艷欲滴的模樣，像是新鮮的櫻桃，讓人有種想要採擷的衝動。
他不知不覺地靠近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
閻霓無懼地看著他，只不過他的表情和眼神不太像想要揍她的樣子，反而好象是……
「小霓，妳這是在做什麼？」關母害怕地向前拉走了閻霓。「黑先生，對不起，請你別怪她，她真的不是有心的。」
關母只想保護閻霓不受傷害，卻不知道自己剛剛破壞了什麼。
就像從迷咒中驚醒過來，黑凜夜在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舉動后，表情又是懊惱又是生氣。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讓他如此失控，如果剛剛不是關媽的出現，他恐怕會做出連自己都難以想象的事。
「她是誰？」黑凜夜想知道她怎麼會有這樣的魔力，怎麼會在他冰冷的注視下，依舊有這樣過人的勇氣跟他對抗，讓他不知不覺地受到吸引？
她到底是誰？
關母情急之下，不得已只好撒謊。「她是我女兒，她叫關萍儀，我的資料上有寫。」
閻霓聽了差點昏倒，這個謊言也太不高明了吧！黑凜夜一看就知道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關媽媽怎麼會這麼笨地在他面前撒謊呢？
「妳女兒？」黑凜夜的眼神果然有些懷疑，不過閻霓和關媽的確是長得有些相似。
關母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扯謊下去。
「黑先生，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剛好放暑假，我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會出意外，所以才會將她帶來這裡。」
「聽起來倒是十分地令人同情。」黑凜夜的聲音有些揶揄。
「我女兒年紀還小，年輕氣盛的，如果有得罪您的地方，請您不要生氣，也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保證我會好好努力工作，而且我們兩人只領一份薪水就夠了，黑先生拜託你，讓我們留下來吧！」
黑凜夜那雙黑眸瞄了閻霓一眼，不置可否地轉身繼續往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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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幢樓中樓式的房子，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黑凜夜的舉動。
他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地轉身往樓上走。
這是什麼意思？要她們留？還是要她們走？
閻霓和關母兩人都非常的不安。
突然，黑凜夜無預警地轉過身來。
「妳們真的是母女？」
閻霓和關母兩人互看一眼，不安感加重。
「是、是的。」關母回答。
他看出了什麼嗎？
幸好閻霓和她女兒長得很相似，一想到此，她才安心不少。
「那妳們對彼此的稱謂可真有意思，關媽媽？」他的聲音多了些嘲諷。
比起關母的圓滑，閻霓顯然就太過於毛躁了。不過這個丫頭卻很誠實，這點讓他很是欣賞。
「呃！」關母再也說不下去了，誰教她們還來不及套招，主子就回家了。
「我餓了，妳們可以先留下來，直到我找到另一個適當的人選來接替。」黑凜夜話說完，頭也不回地直接往他的房間走去。
他不想去外頭吃飯，而且關媽的手藝確實不錯，只好先將她先留下來。但是他極度厭惡說謊的人，因此關媽是不可能再繼續留下來的。
「是。」關母一聽到可以留下來，以為自己的理由被接受了，心裡高興得不得了。
「小霓，他不趕我們走了！太好了，我們可以繼續留下來了！」
閻霓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心裡卻是十分憂心。
她雖然神經大條，但是她看得出來，黑凜夜根本不安好心。
該怎麼幫助關媽媽呢？她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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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凜夜將自己關在書房裡，連飯都是在房裡吃的。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旭日集團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勢，而且旭日掌權的閻霆也比他想象中要能幹許多，若是一再地拖延下去，恐怕會引起他的懷疑；他必須採取速戰速決的方式，才能有成功的希望。
他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不一會兒，計算機螢光幕中出現一個人像與他做視訊聯機。
「怎麼樣？小高順利的潛伏進去了沒有？」
（沒問題。）星野皓痕那張俊美的臉孔，永遠都帶著笑容。（那你那邊呢？『宏信』應該準備要垮台了吧？）
「早就準備妥當，就等閻霆派人來談併購。」黑凜夜冷酷的臉孔，寫滿了嗜血的光芒。
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
當初他父母因為併購案失去性命，他就要旭日集團以此相還。
（那就祝你成功了。）星野皓痕拿出一罐黑松汽水。（老哥，聽說這個是台灣的可樂，挺好喝的說。）
星野皓痕果然是「台灣」的狂熱者，十分愛用「台灣貨」。三餐都是臭豆腐、小籠包、擔仔麵、蚵仔麵線等台灣小吃，連飲料都喝台灣的品牌。
（哇！真的好好喝，聽說加鹽口味的更好喝。老哥，改天我送幾箱去你家，如何？）星野皓痕秉持著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的想法，熱情地說。
「無聊。」黑凜夜卻不買帳地連笑容都吝嗇給予。「你再幫我找個傭人。」
當初原本星野皓痕替他請了管家、園丁、司機和煮飯的傭人等多個人手，只可惜黑凜夜太過孤僻，最後只留下關母一個人，讓她做煮飯和整理環境的工作，其餘的都辭退了。
星野皓痕十分不解。
明明關母就很和藹可親，手腳伶俐不說，還能做出絕佳好菜，連他都想將她收為己用，怎麼才幾天的光景而已，黑凜夜又要找新的傭人？
（為什麼？關媽不好嗎？）
「我說這樣就這樣。」黑凜夜不等他抗議，隨即關掉視訊系統。
眼眸低垂，他銳利的目光往門外一瞄，才慢慢地開口：「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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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他也太神了吧！耳朵怎麼這麼靈？
站在門外，才剛旋動房門手把的閻霓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她站在門前，不知道該不該走進去。
「怎麼？妳想站在那裡當門神？」黑凜夜的毒舌半點也不饒人。不過剛剛她偷偷吐舌頭的俏皮模樣卻盡收他的眼帘，剛毅的唇角不自覺地放鬆許多。
「你這個人嘴巴真毒。」幹嘛老是諷刺人？閻霓乾脆大方地走進去，順手將門給關上。
「找我有事？」黑凜夜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來。
這個女孩的心思相當直接，雖然他們認識沒多久，但是他知道，以她的個性絕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關媽被辭退。
他倒要看看她想以什麼理由說服他？
不過不管如何，他已經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更改，因為他不可能放任一個會說謊的人待在自己身邊。
「你好象知道我會來？」閻霓那雙大眼睛眨啊眨，不客氣地在他面前選了張沙發坐下。
那雙好奇的骨碌碌大眼四處看了看，有些不滿地看著這一室的死氣沉沉。
黑凜夜真是夠怪了，整間書房全都是靛藍色，這種暗沉的顏色不但對視力不好，也會影響人的心情。
「你這間書房看起來好沉重，在這裡辦公會愉快嗎？你不覺得應該加些比較亮麗的色彩，這樣看起來比較舒服？」閻霓評頭論足地說。
「我以為妳主要的目的應該不是要來跟我討論色彩學。」
「啊！差點忘了。」年紀尚輕的閻霓，心思還不定，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她差點忘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我是來跟你講實話的。」
「實話？」
「沒錯！」閻霓走到他身邊。「我想你應該很清楚，關媽媽並不是我母親。其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媽媽，我的朋友才是關萍儀，而我真正的名字叫閻霓。」
「那又如何？」黑凜夜才不管她叫什麼名字，總之關媽還是欺騙了他。
「我希望你可以讓關媽媽留下來，因為她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本來閻霓曾經想介紹關媽媽到她家工作，反正她家祖宅里只有爺爺需要人伺候，不過她和關萍儀是朋友，怎麼好意思差遣人家的媽媽，因此只好作罷。
「我無法忍受一個會說謊的傭人。」黑凜夜直說。
「她只是一時情急才說謊。」閻霓低著頭。「你不了解，關媽媽在喪偶后，一個人帶著女兒真的很辛苦，萍儀又很會花錢，我們註冊的費用也很龐大；總之，我希望你可以幫幫她。」
其實閻霓是有能力幫助她們的，不過她不敢這樣做，因為怕關家母女會自卑，也怕她們會誤解她的好意。
殊不知並非每個人都這麼有骨氣，關萍儀還常常暗自埋怨她不肯金援她。
「那是她們的事。」他冷酷地回答。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閻霓大聲質問，而後想到關家母女的情況，又不得不低聲下氣。「你氣我沒關係，頂多我走就是了，我會立刻消失在你面前，但請你不要為難關媽媽。拜託！這是我第一次求人，請你答應我。」
看著他毫無表情的面孔，閻霓心裡更加著急。
「要不然你想怎樣嘛？我都隨你處置，看是要我下跪還是想扁我都行，就請你再給關媽媽一次機會吧！」
為什麼？關家母女真的有對她這麼好嗎？
「關家母女對妳真有這麼好？」好到讓她可以為她們這樣犧牲？
「當然啦！」閻霓那雙漂亮的水眸閃啊閃地。「萍儀是我的好朋友，她時常幫我的忙，而關媽媽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或許她長得和我媽很像吧！看到她，我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或許跟妳媽媽很像？」
「嗯！」閻霓美麗的眸子泛出了淚光，但她倔強地拚命眨眼，將眼淚眨了回去。「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根本不記得他們到底長什麼樣子。」
開朗的眸子突然染上了一抹憂愁，讓黑凜夜的心不自覺地一揪。
為什麼她那哀傷的表情，竟然能夠輕易地牽動他的鐵石心腸？
閻霓說著說著，隨即又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告訴你喔！我和萍儀真的長得很像，而萍儀又和她媽媽長得像，所以我想我媽媽一定和關媽媽也很相像吧！」她咬了咬下唇，很認真地說。
閻霓擁有許多人想要的一切，還有爺爺和幾個哥哥的疼愛，看來幸福極了，而她也一直很開朗活潑，所有人都以為她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但是成長的過程中缺少父母的疼愛，還是件憾事，畢竟父母的關愛是旁人無法取代的。
她的話，敲動了黑凜夜冰冷的心。
自己何嘗不是和她一樣在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
突然，他對閻霓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不要難過，我看得出來，關媽是真的很疼愛妳。」黑凜夜不希望她那樣虐待自己的唇。
而後，他做了一個動作──彎下身輕吻她那緊咬的唇瓣。
閻霓嚇得鬆開咬住的下唇，瞪大眼睛。
「你……」他做了什麼？「我在說什麼啊？真是三八，我從來不告訴人家這些事的，怎麼會告訴他？」她懊惱地自言自語著。
她努力地催眠自己，剛剛那個輕吻只是錯覺，這個冷血動物怎麼可能會吻她、安慰她？
只是她仍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唇上的餘溫與他的氣息。
雖然他的外表很冰冷，但他的吻卻是熾熱的。
她的心跳沒來由的加快。
怎麼辦？誰來告訴她，剛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黑凜夜也被自己的動作給嚇到。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做出那麼荒謬的事呢？難道他只是同情她？
不！他的心思全都放在為父母報仇的事情上，哪有空閑去同情別人？
「放心吧！關媽可以留下來了。」他狼狽地別過頭去，想要掩飾自己從未有過的慌張。
「噢！那我現在就離開。」她轉身想往外走。
黑凜夜突然拉住她。「不，妳也留下來。」
「什麼？」
「我說，我要妳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