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之八）

這時離四月初一還有一個來月的光景，金仁重等人將虎威山寨修葺一新，差人四方飛騎，將請柬送至武林各大門派之中，單等一個月後便要舉行黑鷹教復教大典。

黑鷹教即將復興的消息隨著一張張送出去的請柬迅速傳遍整個江湖。對於那些於黑鷹教沒有多少了解和對玉碧心抱有成見之人，這是一個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他們對黑鷹教的新任教主議論紛紛。許多人曾在三年前的華山大會上見識過金仁重，當時他們在意的不是金仁重的武功，但對他的為人卻褒貶不一。如今金仁重一躍成為黑鷹教大當家，武功大進那是勿庸置疑之事。他們所擔心的是中原武林是否即將出現第二個玉碧心以及重演二十年前的那幕慘劇。

接到請柬的各大門派掌門人和門下的一些有身份的弟子陸續趕到了虎威山寨。說到黑鷹教的重現江湖，他們無不是既好奇，又擔憂，一個個都是暗加戒備，腰間佩帶兵刃，和金仁重等人見禮時，笑容極是勉強。金仁重能夠想到其中的因由，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那些在武林中顯赫一時的名門正派的掌門人，諸如武當派的凌虛道長、青城派的蕭鐵風、峨嵋派的道靜師太等人直到離四月初一僅差一日時才不慌不忙地趕到，他們帶來的弟子各自不下數十人，似乎是為防萬一，有備而來。山東飛龍幫的藍艷花也姍姍來遲，但她身邊那個相貌奇醜的老婦人格外引人注目。在她身後一聲不響地跟隨七個白衣人，頗是詭秘。少林派的空明方丈沒有親自光臨，由其師弟空塵代為出席黑鷹教的復興大典。

轉眼到了四月初一，虎威山寨里張燈結綵，聚義廳上席地坐著不下二百名各門派的掌門和弟子，嗡嗡的議論之聲不絕於耳，仿如成千上萬隻蜜蜂在不停地飛來飛去。過了約半盞茶的時刻，只見金仁重在玄通神等人的簇擁下從大廳邊側一扇大屏風後走出來。莫多情這時業已復原，正遠遠地站在屏風前，玄麗嬌一抬手肘，碰一碰他，悄聲笑道：「金仁重如今做了黑鷹教的大當家，實在是鮮光得緊了。」莫多情道：「你休要多嘴，這可不是胡亂說話的時候。」

廳上數百雙眼睛齊唰唰地注視著金仁重，先前的嗡嗡之聲立刻聽不見了，好象闃無一人似的。金仁重靜默片刻，閃出精光的眼睛在大廳上一掃而過，然後將黑鷹教行俠仗義、反清但不扶明的教規一一說來，道：「敝教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俱成過往，應該無須深究了。但求日後可與各門派的師兄弟和睦相處，共御外侮，諸位意下如何：」他說話的聲音不大，然穿透力極強，不論坐在廳上的哪個角落都聽得清晰如常。

金仁重這驚世駭俗的功力已是一奇，可廳上群雄吃驚的不是他的內功，卻是他所說的黑鷹教教規的那番話。這與二十多年前的黑鷹教相比是迥然不同的。玉碧心在世之時豪邁不羈，行事亦正亦邪，雖然導致黑鷹教最終遭受滅頂之災的那場濫殺是那個神秘的女子借刀施為，但多年來有幾人明白個中真相？在江湖中人眼裡，黑鷹教是名副其實的魔教邪門，他們今日趕來參加復興大典，也難保不存有尋釁滋事或相機再開殺戒的用心。是以他們對金仁重的說話相信不了幾分。金仁重話音一落，嗡嗡之聲再起，群雄交頭接耳，議論不休。

玄通神聽得心煩意亂，大聲道：「喂，你們都在議論個啥，不妨說出來聽一聽，只是嚷嚷管個啥用？」

玄通神將話音以內力迫出，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廳上方才安靜下來，青城派的蕭鐵風忽然站起來道：「金大俠，黑鷹教過去的所作所為，在座之人有目共睹。你今日說的比唱的都中聽，就不知大伙兒相信不相信了，至少我是不信的。」蕭鐵風曾在三年前的華山大會上吃金仁重羞辱了一番，看來此次是存心刁難報復了。那些對黑鷹教抱有成見的人佔了多數，齊聲附和蕭鐵風，都說不相信金仁重之言。

成虎威走到金仁重跟前，道：「世上的事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敝教在二十多年前可能有過偏頗的行事，但正如金教主所言，那已成過往，實無深究之必要。而且，這當中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內情。稍假時日，想必諸位能對敝教另眼相看。」

蕭鐵風道：「我在問金大俠的話呢，何必你成寨主來倚老賣老？」

金仁重一看蕭鐵風甚為恣肆，正自心下不悅，忽見坐在第三排的一個中年道姑一揚手中拂塵，向成虎威施了一禮，道：「成寨主適才說的許多人並不知曉的內情所指何事？玉碧心的為人到底怎樣？我希望金大俠能夠作出中肯的定論。」原來這個道姑乃是峨嵋派掌門道靜師太。她說話時心平氣和，但在口吻和目光中自然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她為金仁重出了個難題，得到不少人附和。

斗長風替成虎威答道：「師太，成大爺所說的內情是指當年有人嫁禍玉教主，釀成了其後的砣磯島之變。」

廳上立刻有人嗤之以鼻。蕭鐵風冷笑道：「即算如此，可那人為何嫁禍玉碧心？恐怕十之**是玉碧心的不是。」道靜師太道：「我們也只想聽一聽金大俠對玉碧心有何看法。」

金仁重從未見過玉碧心的面，更說不上有何交往，要作出公正中肯的定論自然有些困難。玉玲瓏也想到了金仁重的難處，暗地裡對習狻雄連使眼色，習狻雄會意，忽道：「道靜師太的問話，且由在下代金教主回答就是了。你不是想聽敝教對玉碧心的定論么？我倒要問一問，你對玉碧心有何定論？」

群雄一聽，頓時又沸騰開了。道靜心裡有氣，正要加以指責，廳上忽然響起幾聲很刺耳的冷笑，讓人聽了不由地浮起雞皮疙瘩，接著有人說道：「玉碧心是個什麼東西？他是滅絕人性的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