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之十四)
空明一招得手,旋即反守為攻,接連三劍,掛肩,斬頸,削臂,輕巧、凝重兼并,端的是化平淡為神奇。金仁重帶攻帶守,一面抵擋空明三劍,一面不失時機地還了兩招,一樣精彩絕倫。又斗得片刻,兩人好象風車似地越轉越快,兵刃撞擊之聲密如連珠,伴隨一陣陣強勁的罡風,聲勢著實驚人。緊貼在牆角的空塵觀到激烈精彩之處,禁不住鼓掌叫好。
再斗下去,情勢又變,有時是以快對快,有時是兩支長劍緩緩揮出,劍尖恰似挽有千斤重物一般,可聲勢似乎較之先前還要駭人。空塵正看得如痴如醉,忽然只見金仁重劍法驀然加快,一陣脆響過後,空明倏地翻身跳出圈外,擲劍笑道:「金大俠劍法果然超凡入聖,老衲甘拜下風。」空塵方自不明所以,卻見空明前胸袈裟上多了三個小洞,金仁重右肩衣裳也被長劍劃破。那即是說,在適才稍縱即逝的快攻之中,金仁重和空明的長劍各在對方身上刺了三劍和一劍,只是兩人同為絕頂高手,方才能夠點到即止。
金仁重抱劍一揖,道:「多謝方丈承讓。敢請老方丈不吝指教。」空塵笑道:「金大俠的太清玄元劍尚在本派的九宮劍法之上,如何敢當『指教』二字?」金仁重道:「你們怎麼知曉我使用的太清玄元劍法?」
空明道:「老衲和師弟也曾在二十多年前去過砣磯島,當時不是我們親手殺了玉碧心,但和他交了手,見過太清玄元劍法,故此依稀記得。金大俠劍法通玄,不過內功還霸道了些,若能勤加修習,達精純之境,他日必成一代武學大師。」金仁重笑道:「多謝方丈指教。在下理當銘記在心,刻苦修習,日後再來討教。今日天色不早,在下還須趕去曹州府找個朋友,就此告辭。」空明師兄弟執意挽留,金仁重婉言謝絕,匆匆東行。
曹州府。樂園客棧。金仁重在靠近大門邊的一張桌前坐下,剛吩咐店小二擺上酒菜,尚未下箸,左邊客房內忽然走出一個背負雙劍的人,滿臉愁容,無精打采地向店門外走去。他才走到門口,金仁重五指微抖,一根竹筷直飛那人的後腦勺,笑道:「靳兄弟,多日不見,別來無恙?」靳勛軒耳聽八方,反手抄住竹筷,方要發作,不料回頭看時開玩笑的人竟然是他急於要見的金仁重,頓時大喜,馬上走過來賠不是,道:「都怪在下有眼無珠,失迎之罪,還望金大俠多加包涵!」金仁重親自為他斟滿酒,道:「靳兄言重了。你一定想不到我這麼快就到了曹州,故此又何罪之有呢?你將那封信交給周千峰的第二天我就來了洛陽,想必是上蒼註定咱倆要交個朋友了。但你為什麼不將書信親自送來首陽山?」
靳勛軒很不自在地搓著手,神情頗是難堪,訥訥道:「自從金大俠那次不記恩怨,搭救了我,我就很感激你。但我沒有顏面來首陽山。這次是為了馬鎮海,我才迫不得已寫了那封信,原也沒抱多少指望,不想金大俠不辭勞苦趕了來,實在是……」
金仁重道:「過去之事,不要再說了。你在信中提到的要事,莫不是為了馬鎮海么?」
靳勛軒訕笑道:「金大俠對他素來不滿,這原也難怪,但好歹他是我的師弟,我如何能見死不救?雖然說來這事是我對不起金大俠。」
「這究竟是怎麼啦?」金仁重皺眉道。
「我沒料到那藍氏姊妹竟然如此卑鄙。」靳勛軒恨恨地道。
原來靳勛軒和馬鎮海自那次遭遇金仁重之後,始終不相信砣磯島上的珠寶已全都取完,兩人再次駕舟出海,果然撲了個空。馬鎮海猶不心甘,慫恿靳勛軒去向飛龍幫的藍艷花打聽當日砣磯島藏寶洞的確切情形。其實,游玄英夫婦和習狻雄將珠寶裝運一空乃是後來的事,藍艷花也一無所知。可她的姐姐藍美花聽說此事後,卻心生一計,趁靳勛軒不備時,藍美花驀然出手,擒獲馬鎮海,並且不由分說,認定靳勛軒的砣磯島之行必有所得,要他交出珠寶,贖回馬鎮海。靳勛軒有口難辨,好說歹說,藍美花方才同意讓金仁重來飛龍幫證實藏寶圖早成廢紙一事。靳勛軒不知是計,為搭救馬鎮海,只得約金仁重來曹州相見。
金仁重道:「我可以不念馬鎮海是何許人,就沖你對朋友的這一番忠義,我儘力而為吧。」靳勛軒大喜,道:「金大俠如此寬宏大量,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金仁重淡然道:「你不須謝我。我此來曹州,原本就是為找藍氏姊妹算一算帳,不單是為了赴你的約會。」靳勛軒不了解金仁重跟藍美花之間的過節,對他的話聽得似懂非懂。
待到酒足飯飽,金仁重放下碗筷,隨即和靳勛軒直奔飛龍幫。那守門的兩個大漢還來不及阻攔便被金仁重以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震出老遠,過了半天兀自爬不起來。靳勛軒處事很穩重,道:「金大俠,這不妥當吧?莫要惹惱了那藍美花,馬鎮海可就凶多吉少了。」金仁重道:「你放心,她在見到我之前,應該不會對馬鎮海怎樣。」
靳勛軒跟著金仁重來到飛龍幫的前廳上,提起的心不曾放下,只聽屏風後有人冷笑道:「金仁重,你果然有膽有識,不過有些事情是你意想不到的。這是給你的見面禮,好生接著!」金仁重剛喝出藍美花的名字,屏風后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一個人影凌空飛起,沖金仁重撞來。這人手中沒有兵刃,是旋轉著飛來,似乎不是個活人。靳勛軒一看不對勁,一個箭步搶上前,雙臂展開,竟將來人牢牢接住了。待他仔細看來,立時又驚又怒,兩手顫抖起來。原來靳勛軒接住的這人正是馬鎮海,但見他七竅流血,早是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