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之二）

金仁重道：「師父，有何約會，很要緊么？」雷震飛頓了頓，面色黯淡下去，似是滿懷落寞，卻不言語。金仁重見他好象十分傷心，但又不明白究竟是何緣由。袁崇煥儘管也是驚訝，可又想不出說什麼好。

翌日一早，雷震飛師徒離開寧遠，直向西而去。金仁重耐不住好奇，道：「師父，我們要去哪裡？」雷震飛淡淡地道：「去岷山。」

「去岷山？為什麼？」

「去見一個人。」雷震飛的回話始終很簡單。

「見誰？他是個什麼人？」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

走了不久，從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金仁重回頭看時，跟上來的是一騎白色駿馬，馬上的騎客身著玄裝，背著一柄長劍，頭上的斗笠垂得很低，遮住了他的面孔。他不停地揮著馬鞭，啪啪作響，很快超過了雷震飛。但金仁重清楚地看到，那騎客回過頭瞥了雷震飛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

幾天之後，雷震飛師徒到了距離長城古北口不遠的霧靈山。此時天色已晚，前邊是一片寬闊茂密的松林，林中有齊膝的積雪，在夜色的映照下發出明亮的白光。雷震飛打馬進了松林，金仁重道：「師父，難道咱們就在這樹林中過夜？」雷震飛道：「且看看附近有無人家可借住一宿？」

走著走著，金仁重看見不遠處的小山坡上透出一星亮光，又驚又喜。雷震飛眼力很好，道：「嗯，那是一幢小木屋。」金仁重打馬來到木屋前，下了馬，抬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敲，門「吱」地一聲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臉上稍顯詫異。金仁重道：「這位兄弟，我們是過路人，不知可否在此借住一宿？」那人眼中閃出精光，將金仁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既然天色已晚，不便趕路，借住一宿又有何妨？不知兄弟有幾位朋友？」金仁重聽他答應了，忙道：「還有我師父。」他回頭指了指雷震飛。雷震飛抱拳道：「兄弟，打擾了。」年輕人看見了雷震飛腰間的單刀，道：「同是江湖中人，理當如此。」說罷將二人讓進木屋。

金仁重向四周掃視了幾眼，屋內的擺設雖然簡樸，卻十分整潔。靠牆邊是一張竹制的八仙桌，古樸雅緻，周圍擺放著幾隻竹椅；對面的牆上掛有獸皮，旁邊是一柄長劍，狹小的木屋倒是脫俗得很。

這時那個青年人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托著三隻酒杯和一壺溫酒，看見金仁重正在觀賞屋中的陳設，便招呼道：「這位兄弟若不介意，請喝幾盅如何？」金仁重轉過身，快步走到桌旁，端起酒壺滿滿地斟了一杯，脖子一仰，杯酒下肚，抹了抹嘴唇，道：「果然好酒！」又接連喝了幾杯。青年人道：「好酒量！不知兄弟如何稱呼？」金仁重通了姓名，道：「你又姓甚名誰？」那人道：「在下花含笑。」金仁重一聽，喃喃道：「花含笑？這名兒怪好聽的。」花含笑不說話，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雷震飛卻是吃了一驚，「閣下莫非便是這幾年來名震東北的『雪林一枝花』么？」花含笑道：「前輩過獎了。這只是江湖中的朋友胡亂貼金而已。敢問前輩台甫？」待到雷震飛說出姓名時，花含笑吃驚更甚，道：「原來竟是大名鼎鼎的『風雷八十一刀』雷老前輩，失敬失敬！」金仁重道：「花兄弟客氣了。既然咱們今日有緣相逢，先且干幾杯。」花含笑舉起酒杯道：「金賢弟果然痛快，干！」

雷震飛忽然一擺手，「且慢！」兩人驚愕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回事。金仁重奇道：「師父，到底為何？」雷震飛中噓了一聲，要他先且安靜。

原來雪林外隱隱傳來馬蹄聲，踏在積雪中聲響不大，但漸傳漸近，在這寂靜的夜晚越發清晰可聞，雷震飛正自凝神細聽，是以不讓金、花二人出聲。花含笑也聽到了蹄聲，放下酒杯，伏地細聽。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道：「雷老前輩，聽這蹄聲，似是向這邊來。」雷震飛捋須沉吟片刻，道：「並且，從蹄聲中聽來，絕不止一人。」

金仁重道：「這也不奇怪。也許就象咱倆一樣，只是過路人罷了。花大哥，喝酒！」花含笑不理睬，從牆上取下長劍佩在腰間。雷震飛面色冷峻，自言自語：「難道是他追來了不成？」他想起了幾天前在途中遇到的那個黑衣騎客。

過了不久，林中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最後竟在木屋外停了下來，接著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雷大俠，故人光臨，也不出門迎接，未免有失周到吧？」屋內的金仁重一聽，心下一驚，說話之人居然是是林英梓，忙從桌上抓起單刀，看了看雷震飛，見他不動聲色，便也靜坐不動。雷震飛低聲道：「花少俠，倘若今夜有可事情，自有老夫在。這位朋友是為老夫而來。」言下之意，到時花含笑不必出手相助，以免遭受牽連。花含笑何嘗不知雷震飛的用意，但他轉而心想：「先且看看再說。」

雷震飛起身開了門，只見月光下有兩匹坐騎，林英梓已是大步跨上前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個身材不高的中年人，雷震飛見他沒有攜帶兵刃，知他擅長拳腳功夫，便低頭看他的雙掌，頓時暗暗驚異，但見此人雙掌殷紅如血，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詭異。雷震飛暗忖：「莫非他就是陽赤火？他的赤陽烈焰掌聽說頗為厲害，不過，此種功夫若練到最高境界，雙掌便如常人一般無二。如今看來，他的火候尚差了一籌。雷震飛想不出林英梓為何會與陽赤火做了一處，當下暗加提防。

林英梓道：「雷大俠，不曾想我們會在此地見面吧？」原來幾天前雷震飛師徒在路上遇到的那個黑衣騎客正是暗中尾隨的林英梓。雷震飛「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這有何奇怪？說起來，我們在寧遠城就見過面了。」林英梓十分尷尬，道：「但是，此次在下是奉皇上旨意恭請雷大俠回東北，不知雷大俠可否賞臉？」那日林英梓在寧遠城外遇到雷震飛師徒，唯恐他們將自己在關外的所作所為透露給中原的武林同道，如此一來勢必令他從此以後再難在中原立足，這才辭別皇太極，從關外一路前來追趕雷震飛師徒。他的算盤是能將雷震飛師徒請回去自然最好，如若不然，也一定要斬草除根。雷震飛背著雙手，昂首道：「就憑皇太極也配請我？」林英梓面色一變，正要發作，他身後的中年人搶先道：「與這老頭啰唆什麼？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