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之五)
過了良久,那婦人忽地轉過身來,注視著雷震飛,柔聲道:「我當真不知道是否應該原諒你。你多保重,我去了。」她毅然回過頭,施展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飄然而去,消失在泛著雪光的夜色中。
雷震飛獃獃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就旬木人一般。金仁重扯高嗓門叫了好幾遍,他才醒過神來。花含笑道:「雷老前輩,她已經走了,你且進屋去歇息一會兒吧。」雷震飛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八仙桌旁坐下,花含笑掏出小還丹,道:「前輩,這是她托我轉交於你的小還丹。」雷震飛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滿感激,伸手接過小還丹,放入口中。這中還丹雖不能使他的元氣立刻恢復如初,但對醫治內傷則是大有裨益。
金仁重為雷震飛沏了一杯茶,道:「師父,你適才與林英梓交手時,為何用風雷混元功?」原來雷震飛事先已提醒花含笑不要出手相助,以免受牽連;但他沒想到還有一個和林英梓同來的陽赤火,為了儘快打退頑敵,雷震飛這才用了風雷混元功。他原以為如此一來可在短時間內打敗林英梓,對自己的元氣不至於有太大的損傷,孰知林英梓只守不攻,居然敵住了雷震飛的混元功,終令他元氣大傷,非得三月之後不能痊癒。雷震飛對金仁重花含笑說了這番用心,只是略去了三月之後方可復原之事。
次日清晨,雷震飛早早起來,令金仁重備好馬匹。花含笑愕然道:「前輩傷勢未愈,何不多住幾日,待元氣恢復,再走不遲。」雷震飛道:「花大俠心意,老夫心領便是。只是老夫趕著去見一位朋友,不便耽擱。」金仁重道:「花兄弟,我們一走,你自個多提防些。」花含笑嘴角現出笑意,道:「你是說林英梓這廝來找麻煩么?兄弟放心,憑他的幾手功夫還難不倒我。再說,霧靈山如此之大,他們若真要擒住我,也夠他們折騰的了。」金仁重笑道:「既如此,兄弟便放心了。」
師徒二人揚鞭催馬,趕往北京。雷震飛面色淡漠,不言不語。金仁重忍受不了這般沉默,憋了良久,方道:「師父,那個人是誰?」雷震飛怔了一怔,道:「你是說誰?」
「就是昨夜救了我的那個人。師父,她是你的好朋友嗎?」
「不知應該怎樣告訴你。你說她是我的好朋友,只說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金仁重在尋根究底。
「另一半?我說與你聽你也不懂。」雷震飛嘆了口氣。
金仁重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只是出神地聽著。
第二日黃昏時分,雷震飛師徒進了北京城。在太白酒樓打尖歇宿。金仁重又飢又渴,只顧狼吞虎咽。雷震飛坐在臨近街道的窗口旁,斟了一杯酒,不緊不慢地啜飲,無意中向樓下的街頭掃視了一眼,卻在人群中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再定睛細看,頓時吃了一驚,原來好兩人竟是陽赤火和林英梓。他們似乎也發現了雷震飛的蹤跡,正在向酒樓上張望。
雷震飛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來。金仁重很快又吃完一個饅頭,道:「師父,你怎麼啦?快吃唄,這饅頭香著呢。」雷震飛不加理睬,酒杯一頓,無心再喝。
不覺天色已晚。師徒二人要了客房,準備歇息。金仁重此時已是酒足飯飽,一頭倒在床上,呼呼酣睡。雷震飛已知身處險境,睡意全無,向店小二借了文房四寶,坐下燈下奮筆疾書。
雷震飛才將書信匆匆寫畢,忽聞屋頂上有夜行人的腳步聲,飛快地向西南方向掠去,雖然細小輕微,但落在雷震飛的耳里自是清晰可聞,也不在意。
清早,在酒樓上吃早點時,雷震飛摸出那封信交給金仁重,道:「小子,你自個兒先去岷山吧,我有件旁事,隨後就到。你也不要等我,到岷山之後,去白雪坡找這個人。」金仁重看了看信封上的「天雲居士」幾個字,道:「師父,天雲居士是誰?」雷震飛道:「此人你從來不曾見過,即使我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待你見過他之後,自然就明白了。」
「師父,等你辦完了事情,咱們一塊去岷山不是更好嗎?」
「我讓你去你就去。難道你一個人不敢去嗎?」
金仁重道:「去就去!」可他見雷震飛神色異樣,又遲疑道:「師父,你要做的事情很危險嗎?」雷震飛怔了一怔,避而不答,道:「你趕快啟程吧。」他親自走到門外,牽來了坐騎,金仁重無可奈何地上了馬,雷震飛一掌拍在馬臀上,那馬負痛,狂奔而而去。金仁重回過頭來叫道:「師父,你多保重!」雷震飛也不答話,只是揚了揚手。
雷震飛進了客棧,回到自己的房間,運功療傷。一個時辰以後,他收了功,耳聽得「咚咚」的敲門聲,他去開了門,驀地一股巨大的熱浪撲面而來,原來敲門的正是陽赤火。雷震飛一個移形換位,一掌將門板打折回去,但雷震飛動作更快,早已破門而入。就在這時,屋頂一聲巨響,裂開個大窟窿,林英梓凌空衝下,手中劍刺雷震飛頭頂百會穴。雷震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刀迫開陽赤火,使個「白鶴衝天」式,猶如離弦之箭向前疾沖,落在了庭院中。林英梓與陽赤火緊隨不舍。原來昨夜雷震飛聽到的夜行人的腳步聲乃是林英梓在偵查他的行蹤。
雷震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手中刀指東打西,避實擊虛,毫無懼色。他身後的陽赤火不斷地發出第六重的赤陽烈焰掌,卻不敢太過迫近。林英梓知道雷震飛的元氣尚未恢復,但求速戰速決,劍訣一領,使出長白劍法的殺招「長白雙劍」中的第一式「鐵劍勾魂」;陽赤火亦不失時機地施出「推窗望月」的掌式,待對手單刀劈出,他又抽身疾退,林英梓的「鐵劍勾魂」跟蹤上來。這一劍看似去勢極緩,頗為笨拙,力道卻強勁至極。雷震飛自是大行家,料知林英梓在劍上貫注了極強的內力,不敢小覷,單刀迴旋,正要削他手腕,不想敵人的劍式徒然加速,劍身顫抖,恰如一條靈蛇,直指雷震飛前胸要害。雷震飛要躲閃已來不及,一刀斫出,不曾擦著林英梓的衣袖,他的長劍卻已刺進了雷震飛的前胸。雷震飛搖搖晃晃,單刀無力地掉在地上。陽赤火覷準時機,在他後背「砰」地補了一掌,雷震飛身軀搖晃,掙扎片刻,吐出一大口鮮血,伴著林英梓猙獰的笑聲,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