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醫生一語不發地翻著手中的檢查報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和他額上愈見緊皺的眉頭,等候結果的易繁星不禁開始不安起來。

一向體弱多病的她最怕上醫院,或許是這裡不斷上演著生老病死,使得痛苦的氣息一再地聚集,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最近她常沒由來地頭痛,有時眼前還會突然一黑:可是為了不讓姐姐們擔心,她一直都沒有說。直到前些日子她差點因為突然看不見而摔下樓梯,她才鼓起勇氣,趁著姐姐們還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到醫院做檢查。

今天就是報告出來的日子,所以她一大早就隨口向她二姐編了一個理由,偷偷地來醫院等待檢查的結果。

「醫生,我到底怎麼了?」她終於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忍不住開口問。

「嗯……」雙鬢泛白的醫生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沉默地翻著手中的報告,半晌才道,「有沒有家人陪你一起來?」

醫生的話給了她一個相當不好的預感:「沒關係,我承受得了的。」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鼓起勇氣說。

醫生微皺眉頭看了一眼強作精神的繁星。這個水靈靈的小女孩看起來像是個誤落凡間的天使,打一見面就博得他的好感,教他怎麼把這種殘酷的結果告訴她呢?

「醫生,你別看我這樣,我已經二十五歲,是個大人了。」繁星看醫生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連忙出口說。

她知道以她不滿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巴掌大的小臉蛋,加上纖瘦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是高中生,加上現在的小孩營養似乎特別好,連說她是高中生,都有人覺得太高估她呢。

「唉!」醫生像是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人家是上門來求醫的,他有什麼權力不告訴病人她的病情,「你的頭痛是最近才開始的嗎?」

「以前也有,可是最近變得很頻繁,而且有時候還會一下子什麼都看不到。」

其實,這種突發性的頭痛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可是通常很久才一次,而且疼過就好了,所以為了不讓已經太關心和保護她的姐姐們擔心,她什麼都沒有說。

直到最近似乎愈來愈嚴重,而且頭痛的間隔也愈來愈短,讓她不得不瞞著姐姐們,一個人來醫院做檢查。

「你來看一下。」醫生將她的腦部切片掃描圖放在透光台上,並要繁星過來看,「這是你的大腦半球的枕葉區,這裡也就是你的視覺中樞,在這個地方,你長了一個腫瘤。」

「腫瘤!」繁星整個人呆住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是良性的還是……」她幾乎講不出另外的兩個字,因為惡性的腫瘤就是癌症。

「是良性的。」醫生連忙說,「可是……」

原先醫生的話讓繁星鬆了一口氣,可是他那未完的但書又讓繁星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的腫瘤雖然不是惡性的,可是它生長的地方在你的視覺中樞附近,隨著它的長大,你的視覺中樞會受到壓迫,所以你會有突來的失明現象,而且會愈來愈嚴重。」

「你的意思是失明!」繁星的臉色一下子發白,她一想到她再也看不到這美好世界的光和色彩……「沒有辦法了嗎?」她焦急地問。

「惟一的方法是動手術把腫瘤切除,而且要快,否則一旦視覺中樞神經受損就沒辦法了。」醫生合上了手中的報告。

「那就切掉呀!」手術雖然很可怕,但是一想到會什麼都看不到,她也只好硬著頭皮去挨上那麼一刀了。

「可是我不贊成你這樣做,因為這種手術成功的機率只有三成,如果手術失敗,你連命都沒有了。」醫生搖搖頭說。

繁星震驚地聽著醫生的宣判,一時間,腦中是一片空白。

天哪!不是死亡就是失明……

「很抱歉。」醫生低聲地表達他的遺憾。

他有些不忍地望著一臉發白的繁星。他真的不想把這樣的結果告訴她,可惜醫生不是主宰生死的上帝,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也是無能為力。

「不!這不是你的錯。」繁星搖搖頭,「比起其他沒有任何選擇的人,至少上天還給了我選擇的機會,我想,我還是幸運的了,不是嗎?」她堆起笑容,反倒安慰起替她傷神的醫生來了。

「嗯!」醫生點點頭。

他該高興她能這麼樂觀,可是看到這樣一個善良的小女孩知道l『這種消息后還必須強顏歡笑,讓他看過了許多生死的心也忍不住感到一絲哀戚。

「那我還有多少的時間決定要不要動手術?」繁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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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

完全的黑暗或是永恆的長眠?

上天到底對她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

繁星抬頭眯著眼,看一眼刺人的陽光。她將再也看不到眼前的這種景象了嗎?

她將車子開到了山上,然後停在一處可以俯看整個海港的路邊,完全沉溺在自己混亂的思緒中。

她該怎麼辦才好?

她最先想到的人是她的姐姐們。她十歲時的那一場車禍,帶走了她的雙親,留下了她們三個姐妹。而在她們父母親去世時收養她們的姨婆也在三年前離開了她們,從此,就真的只剩下她們三個姐妹相依為命了。

她是一個的早產兒,一生下來就比其他的小孩來得瘦小,加上從小就身體不好,瘦瘦弱弱的,好像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跑了似的。也因此,她的大姐朗日、二姐皓月總是不時地以保護她為己任,任何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她對於自己小小年紀就沒了雙親或許有些愴然,可是一想到有這麼疼她的姐姐們,她仍深深感激自己的幸運,上天畢竟待她不薄。

現在,她該把這件事和大姐說嗎?

大姐是一個相當有名的模特兒,她十六歲就進入這一行,為的就是能多賺一點錢好維持家中的開銷。

對男人一向沒什麼好感的大姐其實是很討厭這個必須和眾多男人周旋的世界的。

雖然大姐不說,可是敏感的繁星還是能看到獨處時大姐疲累的神情,縱使一向好強的大姐總是一臉的不在乎。

大姐已經夠忙夠累了,她還能用這種事去煩她嗎?

那和二姐商量好嗎?

二姐一向是家中最冷靜的,雖然她總是冷冷的,不表達她的情緒,可是繁星知道她疼自己的程度絕不下於大姐。

從小,不論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二姐都一定先拿給她;當她生病的時候,整夜不睡陪著她的人也一定是二姐。

為了怕大姐在世界各地工作的時候沒有人能照顧她,身為考古學家的二姐放棄了多次的考古機會。現在,她好不容易說服二姐去參加這一次在羅馬的遺迹重建工程,而且就在明天成行,她絕不能再因為自己而讓二姐又再一次機會失之交臂。

看來,她也不能和二姐談這件事了。

但這樣一來,她再也想不出一個可以商量的人了。

繁星深吸了一口氣。到現在她才發覺,她是多麼依賴她的姐姐們。從小到大,她們就等於是她的父母,總是把她安排得好好的,讓她幾乎忘了她們其實也大她不到三歲。

是該學著獨立了,她總不能一直這樣依賴下去呀!

她交握起雙手,默默地在心中祈禱著——就算她不能做些什麼來回報姐姐們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至少不讓她再拖累她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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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理區因為靠近港口,在早年是外國人聚集的地方,所以有很多國外風格的酒吧,尤其在七拐八彎的巷子里,有很多往往只有簡單的英文招牌、連個中文說明也沒有的小店。

這種地方什麼人都有,而會去光顧的通常只有兩種人——熟客和誤闖的人。厲拓和羅亦焱兩個人現在就是坐在這樣一間名叫「PUB」的酒吧的吧台角落。別懷疑,這家酒吧的名字就叫做PUB,簡單得不像話,但-就是這樣。

或許平常人可能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地方。七〇年代的搖滾樂放得震天價響,除了身旁的人之外,其他的人絕對聽不到自己的話。空氣中瀰漫著多種香煙味,彷彿要將這裡所有不同於它們的新鮮空氣排擠出去。

但這裡卻是個非常適合談「事情」的地方。每個人自顧自的,從不好奇他人的事,就像從來沒有人疑問這店名為何如此簡單,只是理所當然地接受它的存在一般。

厲拓背靠著牆,坐在吧台最角落。這是他一向坐的位子,不顯眼,但總是能掌控酒吧內的所有情況,最重要的是背後絕不會有人偷襲。

他冷眼旁觀羅亦焱和一個身材高挑、身上大概除了一層布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女服務生調情,而那個女人幾乎整個人都貼在羅亦焱的身上。

「晚上我九點半下班,等我?」那個女人勾住羅亦焱的脖子,著迷地看他露出一個性感又邪氣的笑容。

「0K,我相信我們會有一個美麗的夜晚。」他不客氣地一把吻上了那個女人紅艷的唇,然後在她還神魂顛倒之際,將她放了開來,對她的小屁股挑逗地拍了一下,然後對她揮揮手,打發意味甚濃地說:「我還有事要談,等一下再找你。」

像是完全沉迷在羅亦焱性感的魅惑之中,那個女人對他這侮辱意味甚濃的做法竟然一點氣憤也沒有,只是噘了噘小嘴,對他依依不捨地說:「一定喲!」

對羅亦焱送了一個大飛吻之後,才扭著她像鐘擺似的屁股離開。

厲拓不得不承認這個羅亦焱追女人的確有一套。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羅亦焱是國際反恐怖組織的機動組成員.他一定會把他歸類為只會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畢竟自他認識這個男人以來,他身邊女人的臉孔就從來沒有重複過。

「這地方的音樂真是有意思,我大概有十幾年沒有看過唱盤式的點唱機了。」說話的是坐在厲拓旁邊,不時對身後端著盤子、衣著惹火的服務生露出勾引微笑的羅亦焱。

「嗯!」

厲拓只是點點頭,算是聽到了他的話。對於沒有必要的回答,他一向不多說。

「喂!你別這麼悶好不好?多說一句話又不會死。」

羅亦焱挑起他英挺的劍眉,似真似假地抱怨。

他打量著眼前輕啜著威士忌、緊鎖著眉頭一語不發的厲拓,這個居武術界第一把交椅的男人。任何人初見他時,一定會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他的眼光冷厲得像一匹荒野中孤傲的狼,他的話不多,而他的安靜卻又令人不由自主地戰慄。

羅亦焱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在國際反恐怖組織這麼多年來,什麼樣的人他都見過,再狠、再毒、再陰險的眼睛他也已司空見慣,但是卻沒有碰過像這樣一雙冰冷的眸子,似是雪山上長年不化的積雪。

對於長期面對他另一個好友——「絕世」向韋颯的俊美容顏,加上每天面對鏡子中自己羅家優良品種的相貌,厲拓算不上俊美的外貌照理說不該引起他的注意。可是相反的,他的臉孔自然散發出一種冷硬的男性美,斷過的鼻樑和右額眉際的刀疤更增添幾許冷酷的魅力。

喔!這是一個很好的研究對象。

「看什麼?」厲拓對羅亦焱有些怪異的打量眼光微皺起了眉頭。

他一向不善也不愛和人交際,這一次要不是為了調查一件國際軍火和毒品案,而且其中還牽扯到一些私人恩怨,他才不會答應和國際反恐怖組織合作,也就不會認識羅亦焱和向韋颯這兩號人物了。

向韋颯是個風趣又像風的謎樣人物,他給人的感覺就像如沐春風般,卻又難以捉摸,所以厲拓不主動找向韋颯談事情,那個向韋颯也不會粘著他不放。

可是這個羅亦焱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的全身上下好像有永遠用不完的熱情,不時地對著所有人放送,而且還不接受拒絕。面對這種沒有目的的示好,一向孤獨慣了的厲拓不知道如何擺脫他的糾纏。

他甚至懷疑這個羅亦焱是不是把他追女人的纏功源源本本地用在他身上了,否則,這個男人怎麼在碰了這麼多次他送的大冰柱之後,仍不以為意,老愛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發現你其實很有魅力,當然,比起我來還差了那麼一點點。」褒別人的時候不忘順便捧捧自己一向是羅亦焱的做人原則,「但是你老是一副死人臉,難怪所有的女人都對你望之卻步。」他像是可惜什麼似的搖搖頭。

「不干你的事。」厲拓冷哼。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種煩人的東西,有和沒有一點也不重要。

「是不關我的事,不過,可關厲老爺子的事。聽說他要借八十大壽之名,行替你招親之實,到時一定是眾花雲集,熱鬧非凡。嗯,又是個大飽眼福的機會。」

羅亦焱搖著手上的酒杯,一臉賊透的笑意。

這個羅亦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原本厲拓就為這事心煩不已,今天出來喝酒為的也就是想忘了這事兒。

可這個煩人的跟屁蟲死粘著他不放,還惟恐他記不住地在他耳邊咋呼個不停,活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踩不死的臭蟲。

「酒你自己慢慢喝,不奉陪了。」厲拓當下就想走人。有這個男人在,他想清靜都不行。

「喂!難道你想讓自己像只上了醬的烤乳豬,被人就這樣五花大綁地送上桌去?」羅亦焱也不阻止,只是一臉笑意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而且篤定他一定會停下腳步。

原本已經要閃人的厲拓聞言,果真停下了腳步。

雖然他一點也不喜歡被人家比喻得這麼不倫不類,但是現下的情況又真是如此。聽這傢伙的口氣,好像是有法可行,聽聽倒也無妨,也許這個煩人的傢伙會有什麼好法子也說不定。

「你到底想說什麼?」厲拓也不廢話,只是定眼看著他。

「先別這麼急,坐下來,這樣抬頭看你,我怕會扭到我萬人迷戀的脖子,到時可是會有很多人心疼的。」

羅亦焱示意厲拓坐回他的位子。

厲拓微皺了眉頭,看了他一眼,又坐回他原來的位子。羅亦焱一看他又坐了下來,便要調酒師又給他一杯雙份的威士忌。

「加冰塊。」羅亦焱補充說。

等一下厲拓可能會很需要……降溫。

「說吧!」厲拓看著調酒師依吩咐把酒端給他又離開后,直接切入主題。

「你就是這樣子,難怪找不到女朋友,也難怪厲老爺子要為你大費心思了。」羅亦焱伸出一隻手指頭對他搖了搖。

「我沒興趣聽這些。」厲拓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讓冰涼的感覺由手中傳到心上。

「是你要聽我的法子,可得有耐性一點。」

「算了!他替我找女人,我不一定要接受吧!他高興,就隨他好了。」厲拓突然沒了耐性,不想在這裡鬼扯一些沒有意義的話,於是又要起身。

羅亦焱連忙按住他,心中猛犯嘀咕,這個人真是一點也玩不得:「等等!你這一次是可以不管厲老爺子,但是他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玩這種花樣,你確定你受得了嗎?」

羅亦焱的話再次引起他的注意。是的,他這一次可以不理會,但是長久下來也不是辦法。他早知道他外公的脾氣,一旦決定一件事,不達成是絕不輕易鬆手的。

「那你又有什麼辦法?」

「很簡單呀!你去找一個女朋友不就得了。」

「這是什麼爛法子!」厲拓的眉頭一下子全皺了起來,他就是不要女人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我對女人沒興趣。」他冷冷地說。

「這話可不能亂說的,難不成你是對男人有興趣?當然,有我這麼有魅力的人在你的身邊,你會開始迷戀男人也是無可厚非的啦!」這個羅亦焱簡直不要命.面對一臉兇相的厲拓,這種話他竟然講得一點都不心驚。

「你……」厲拓氣得一口氣就把杯中的烈酒飲盡,好冷卻他胸中的怒火。

他已經開始考慮,他到底要不要乾脆掐死這個比蟑螂還令人討厭的男人,順便為民除害。

「別生氣,開玩笑的!」羅亦焱舉起雙手,「我又沒有叫你交個女朋友,只是叫你找個女人來裝裝樣子。

兩三個月之後,找個理由分手,再表現你對愛情的絕望,包你耳根子至少安靜好長一段時間。」

「你打哪生出這種念頭的?」厲拓怪異地看了羅亦焱一眼。這個男人的腦筋好像跟別人不太一樣。

「九點播出的電視連續劇不都是這樣演的?」

「連續劇?」厲拓的口氣是濃濃的不屑。

「你那是什麼表情,人家演得也是很辛苦的,而且你沒聽過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嗎?」羅亦焱拍拍他的肩,然後看了一下手錶,「不陪你了,碧娜的下班時間到了,你好好考慮。」

說完,他用一個很帥的姿勢拿出皮夾,抽出兩張大鈔和賬單一起遞給收賬的女侍者。

「不用找了。」他揮揮手,露出他誘惑女人時一貫的笑容。

「謝謝你!」那個女侍者的臉一下子羞紅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說。

「不客氣,這算你的回禮。」說著,羅亦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女侍者的唇上偷得了一個吻,然後也不管女侍者是否回過神來,就瀟洒地走出了酒吧。

從頭到尾看完這一幕的厲拓不禁搖搖頭。雖然他一點都不喜歡女人這種動物,但是有羅亦焱這種人的存在,連他都不免要為女人感到憂心。

難怪羅亦晶常常都說她這個四哥是女性公敵。

算了,管他是不是什麼女性公敵,一點也不干他的事。

厲拓點起一根煙,慢慢地看著手中的白煙向上飄竄,享受起羅亦焱走後的孤獨,這才是他原本來這間PUB的目的。

人是群居的動物,孤獨時總覺得寂寞,所以總想找個人來愛。但是,他卻喜歡這種冷眼旁觀的孤獨,喜歡這種沒有牽絆的自由,所以他不想涉足情愛,涉足那種總是不停擠壓情緒的感官世界。

他已經看夠了在情愛炮火下如槁木死灰的臉,所以他絕不願讓自己像他的母親那樣痴傻,將自己陷在那永世不得翻身、至死方休的痴愛情狂之中。

他捻熄手中的煙,起身將身上的衣服整了整,推開酒吧的大門,安靜而孤獨地走人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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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拓一出了酒吧就知道有人在跟蹤他。憑他多年來的經驗,他總是能感到身邊不自然的氣流,這是他早期能在街頭活下去的最大武器。

不過,這次他會發覺並不是因為他過人的第六感,而是這個跟蹤的人也著實太蹩腳,就連三歲小孩也能祭覺到。

本地武術界第一把交椅的名字不是叫假的。厲拓一發現有人跟著他,便挑暗巷子走了進去,再利用夜色的掩飾隱在暗處,想看看來人對他到底是何居心。

是她?!

厲拓借著月色看清了跟蹤者的臉,當下微微地皺起了眉頭。這個女孩在初進酒吧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不僅是因為她的清麗和酒吧格格不入,而且她那雙眼睛就像是陷入獸群的小兔兒,閃動著令人我見猶憐的光芒,也讓他打破自己的原則,多事地用眼神幫她打發走一些看來對她不懷好意的人。

她跟著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是御影那邊派來要他回去整頓嘯天盟的人嗎?還是最近一直想要坐上「嘯天盟」總舵主位子的馬萬揚派來的人?

厲拓在混街頭的那一段日子裡,曾經加入素有本地地下最大黑手之稱的「嘯天盟」,憑他的實力,很快就成為嘯天盟里最受矚目的新人,而且連總舵主都有意把位子傳給他,要不是後來在黑白兩道都有交情,且曾有恩於嘯天盟總舵主的厲老爺子以厲拓為他厲家惟一傳人之由,將他帶回厲家武館,今天的他可能不是厲家武館的總教練,而是「嘯天盟」的總舵主。

不過,最近「嘯天盟」的總舵主即將易位,於是內部又開始起了重大變化,很多人想到了已退出江湖的厲拓,想要他回去掌舵和反對的聲音一直不斷,連帶也影響了從沒想過再回到黑社會的厲拓平靜的生活。

如果她真是嘯天盟派來的人,那基於尹哥當年對他的恩情,他還真得回去看看嘯天盟是出了什麼事,竟然會派出這麼蹩腳的人。

這一邊,繁星正為她跟丟了人而喪氣不已。唉!誰教她從小就體弱多病,才多走這麼幾步路就氣喘吁吁,結果還把人給跟丟了。

她打量了一下陰暗的巷道,有些懼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她只顧著不要把人跟丟,卻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這下可好了,不僅把人給跟丟了,就連自己都迷了路。看來,她真的是依賴成了性,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其實,她是第一次去酒吧這種地方。或許是因為今天在醫院聽到的結果太令她震驚,她不想太早回家面對二姐,隨意看到一個招牌就闖了進去。

當她走進了煙霧瀰漫且吵死人的酒吧后,她就開始後悔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掉頭就走,只好忍著人拐人的汗臭味和煙味,硬著頭皮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

當她點了一杯有著奇怪名字的雞尾酒後,她可以感到有很多的目光朝著她而來,讓她警戒地看著門,只要有人過來,她就可以立刻跑掉。

不過,出奇幸運地,那些人只是看著,竟然沒有一個人走過來。原先她也只道是自己運氣好,後來她才發現那些人不過來是因為在角落隔著一棵觀賞椰的另一邊,有一個人正用眼神冷冷地警告那些有意圖的人。

是他在幫她。可是當他發現她的眼光掃向他的時侯,就把眼光調了開來,像是不曾發現她的存在似的完全忽視她。

第一眼看見他時,她的心便重重地跳動了好大一下,她從來就不知道人也能有這麼冷硬的眼神,可是他眼神中某種東西卻捉住了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去了解他,也讓她好奇地去聆聽他和他朋友的談話。

原本在酒吧,他的朋友離開時她就想過去認識他,可是從來沒有和人搭訕經驗的她一直提不起勇氣,只好等他出了酒吧,再一路跟著他,希望找到一個好時機,能夠跟他提出一個她突然想到的計劃。

可是她卻把他跟丟了。剛剛在酒吧時,若她鼓起勇氣向他說不就沒事了!這下要她到哪裡去找人呢?

最重要的是,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突然,一個空罐子滾動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她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似的連忙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哇!沒想到這個地方還有這樣的小美人哪!」一個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男人,一邊用邪惡的眼光上下打量繁星,一邊不懷好意地向她靠了過去。

「你……你不要過來。」繁星一邊懼怕地後退,一邊用眼尾找尋可以用來做武器的東西。

「小妹妹,別害怕,叔叔帶你去玩好玩的。」那個人眼看就要撲上來。

「你走開,不然我就要叫了。」繁星連連後退,一個不小心,腳不知道踩中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就跌在地上。

「哎喲,好痛是吧!來,叔叔好好地疼一下……」

那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下一分鐘,整個人就像撞到了什麼東西似的飛了出去。

「你是什麼人,敢壞老子的好事?你不知道我是「五嶽幫」黑狗罩的兄弟嗎?」那個人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抽出一把蝴蝶刀,邊耍弄邊喊話。

「是嗎?」厲拓冷冷地一瞪。

那個人霎時什麼氣勢也沒有了,只見他開始不停地打顫,但嘴上仍不服輸地喊著:「有膽報上名來。」

「厲拓。」厲拓也不廢話。

厲拓這兩個字有如千斤錘一般,頓時使那個人的臉色一下子刷白,整個人像是沒了骨頭似的癱了下去:「對不起,厲大爺,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我有眼無珠,您就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滾!」

「謝謝!」一聽到厲拓的話,那個人像是接獲聖旨般連連叩頭,然後頭也不敢回地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厲拓等到那個小癟三走了之後才回頭看著仍跌坐在地上的繁星,他沒有伸出手去扶她,只是冷冷地說:「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晚上在這種地方跑很危險嗎?」

「我一直跟著你走,才沒注意……」等她想起她說了什麼而連忙捂住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暗罵自己實在笨得可以。哪有人這麼明白地告訴人家,她在跟蹤他呢?

聽了她的話,厲拓的臉色當場沉了下來。原本他已經說服自己,像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應該不是有什麼心機的人。

看來,他錯了。這個看似清純的女孩子也只是看起來純潔而已,她自己都承認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不是嗎?

他不理會心中升起的一股失望之情,冷冷地說:「你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望著他冷得可以凍死人的表情,雖然知道他不是一個壞人,但是繁星仍是有一點遲疑。

「不說就算了!」厲拓冷冷地撂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繁星見狀大驚,也顧不得什麼地連忙大聲說:「我想當你的臨時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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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送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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