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風雲(18)
煒一時憤恨張浩的事不關己,一時又擔心城內百姓=此忐忑不能自已,他終究平靜下來,開口懇求道:「現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請黃帥儘快制止城內暴行!」
黃明晰伸手招來親兵遞上茶水,笑道:「別著急,先喝一杯茶再說!」
「這……」張煒心血上涌,臉龐立時成了豬肝色。救人如救火,那有空閑時間喝茶聊天?!
他惘然地看著黃明晰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時悲哀萬分,直接將手中茶水一口喝去,緊接著又是一口噴了出來。那茶水滾燙,將他燙得嘴裡心裡一起**辣地痛。
這時一個親兵走到黃明晰身邊低語了幾句,接到回答后又立刻退出外面。
黃明晰突然撫手而笑,道:「好了,也該兒郎們表現的時候了!」他突然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說話讓在座各人都一陣愣。
只見一隊北伐軍將士扛著四扇門板進來,門板上用布覆蓋著一個塔狀物事。
什麼?張浩聞到一股腥味,心道:難道寫個謝罪文,還要殺生祭祀?
將士將門板放到地下,隨即將布掀開,然後面無表情地退到一旁。
張浩站得下放,離得最近,他細眼一瞧,立時「媽呀!」地大叫一聲,連滾帶爬躲到一邊。
張煒、馬擴也同時驚栗站起。
在他們面前赫然擺放了四堆人頭。
這意味什麼?算算時間。崔實在出去不過兩刻。竟然已經將作亂地百多人砍殺殆盡。不但張煒被嚇得面無人色。連馬擴也為黃明晰嫡系地親衛營戰力而震憾不已。
「都搬出去吧!」黃明晰輕拍手掌。道:「將這些人頭放在戒嚴令前。正好給城內地流氓亂民做一個警告。」
這一手既是對百姓地安慰。同樣也是對世家大族地一個警醒。黃明晰未想過一直佔據海州不放。只是權做容身之所。所以對城內地統治階層並無太多地耐性。若果他們這樣還不乖乖地配合。他不介意來一場真正地「革命」。
張煒得到了「滿意」地答覆。神色倉皇地逃離府衙。
黃明晰認為他已經做足了姿勢,現在只等城內的反應了。可到了第二天,整個海州仍然冷冷清清,彷彿沒有任何事情生一樣。請柬寫地宴會是中午,可是時刻即將到了,各家大族竟然沒有一個出現在街上。
不識抬舉!黃明晰寒臉拍桌。
此時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宣化營的將士正在街頭巷口宣講,努力表達北伐軍的善意和對昨日作亂之民的處理。但是除了一些膽大的漢家流氓在哄鬧之外,那些海州人只在窗后或者門后警惕地觀望。
時刻到了后,張煒畏畏縮縮地踏了進門。
「諸位都不來嗎?」黃明晰揚眉問道。
張煒見他嘴角含了一絲人的冷意,不禁唯唯諾諾地道:「各家都受了驚嚇,還沒平靜過來。請黃帥另安排時間!」他有點難堪,同時也是窩心不已。雖然昨晚他東奔西跑耗盡唇舌,但那些人都堅持觀望一陣再說。
遼東高永昌猖獗一時,也不見有多少大族認同。一個幾百人地漢家賊兵能有什麼作為?
而且更有些大族對張煒冒失地放賊兵進城一事耿耿於懷,甚至不曾聽他勸說,直接地毫不客氣地讓其吃閉門羹。
「這樣啊!他們不是受了驚嚇,是膽子太大了。」黃明晰冷笑道:「看來昨天的賊兵作亂,並沒有傷到他們筋骨呢!」說來也是,這些世家哪個沒有幾十家丁奴僕的?!靠著人多馬壯,關上自家厚實的大門,再將高高的籬牆把守住。單憑一百多的賊兵還真奈何不了他們。昨天真正遭殃的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罷了。
張煒一想到昨天血淋淋的景象,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道:「黃帥勿怒。各家已經商議過了,將會聯合給黃帥捐糧三百石以充軍資,還望笑納!」
由於秋稅已經押送至遼陽,府衙截留的兩百多石在守城地日子支出得不剩多少,這三百石也算勉強能讓北伐軍飽著肚子過完整個冬天。說來昨夜裡那些世家都是一臉心痛神情,認為自己大出血了,應當能夠換來一段舒心日子。
張浩對他們的短視感到無奈,但是自己職責所在,也不能不作努力。
黃明晰聽罷,但只微笑不語。
張煒拿眼光偷偷察看他的表情,卻不見喜怒,一時只得暗暗祈求菩薩保佑,讓這位賊兵領別怒而殺人。
是時,張浩在旁列座。這廝原本想去老相好那裡舒心一下的,可是今早走在街上,不知是否錯覺,他總覺得身邊有些冰冷的目光在不時從陰暗之處投射過來,只能狼狽地躲回府衙。這時百無聊賴地旁聽兩人的對話,突然道:「黃帥,我有計獻上!」
「請說!」黃明晰對他的鬼點子十分有興趣。
張浩道:「黃帥可知道海州人現時多數家庭的狀況?」他在張煒似要殺人的目光中淡續道:「孤兒寡婦,孤寡老人,幾百戶人家喪失主要支柱,缺衣少食,只能全部窩在草叢裡一動不動,祈求能夠憑藉有限的糧食過完這個冬天。」
黃明晰也聽過前任刺史高仙壽兵敗扎只水,三千海州武勇一去不返之事,卻未聯想到可以此爭取民心。這時經張浩一個提醒,頓時茅塞頓開。
「可以想象這海州孤兒寡婦在這個季節連草根都沒得嚼,如果給他們一勺米面,這該是如何地恩賜!」張浩見黃明晰恍然的樣子,不由得意洋洋地道:「三百石糧草算什麼?黃帥有理由要求更多。
否則如何安撫百姓?」
黃明晰搖頭道:「呵呵,現時啊。重點可就不在於要求更多糧食上面了!」他心情突然大好,對張煒道:「我將頒新的告示:一是免除去年出征陣亡的將士家屬五年賦稅,一是每個家庭每年將獲得十貫錢做撫恤!除此之外,明日本軍會公開糧賑濟窮人。刺史大人還請對百姓多加宣傳我軍的好意!」
張煒愕然道:「我可沒有這樣地權力啊,免稅和撫恤必須得到朝廷的同意……」
「別忘了,」黃明晰拍拍他肩膀,哈哈笑道:「現在海州由我作主!」
張煒苦臉閉嘴,他差點忘記面前站著地是賊兵領。
張浩奇道:「黃帥如何得到那麼多的糧食軍餉?」按他地設想是大敲海州財主一筆,然後對貧困人家點零頭來做做樣子就足夠,而黃明晰所想所言未免誇張了點。
黃明晰輕鬆地道:「這兩年遼地局勢不穩,有點條件的大戶人家都囤積了不少糧食。我想海州世家能夠輕易拿出三百石糧草贈予我軍,那麼他們倉內容量只怕遠千石。你們不是認定了我軍是賊兵么?那該知道『打土豪均貧富』正是我們賊軍地拿手好戲!」
「這不可,不可啊……」張煒臉色立時雪白如紙。
黃明晰不理他,只對張浩道:「此事還得浩然的配合!」
「我?」張浩一驚,他很後悔自己冒失地作了建議。
「對,海州城不大,那些世家富戶也只是十來家。不過要一下端了,還需你這樣的人才來策劃以及查點財物。你知道我軍人數不多,能拿得上場面的人才也就更少。我啊,求才若渴,怎麼可能放過你這般的高才?」
壞事是張浩乾的,好事是賊軍領的功勞。張浩明白黃明晰的想法,不禁一臉慘然。他開始覺得自己上了賊船,前途真是黯淡的一片。
這「屠夫」之名或許一輩子也逃不脫了吧!
我真善良啊!張浩驚懼地瞥了一眼這個一臉正氣的漢人,只覺得自從遇上這人後,他就似遇到了剋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