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伴著搖曳灑進室內的月光,雲楚楚舉杯與孟琅的酒杯輕碰了下。
「來,乾杯。」語畢,她也隨之舉杯就口,任由火辣辣的液體竄入口、流入喉嚨,形成一道無法言喻的刺激熱浪。
「啊——好喝!」她哈了口氣,小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滿足光彩。
「好喝對吧?」孟琅神情愉悅地再為她的空杯斟入酒。
「嗯,你這瓶酒是打哪來的?」看著未加以標示出處及日期的酒瓶,她提出了疑問。
「我自己釀的,想不到吧?」撫著瓶身,他的思緒回到了從前,「大概是在八、九年前吧!我在法國一個鄉下地方跟一個釀酒老師傅學的,那時候還不懂酒的成份及知識;就懵懵懂懂的學著老師傅釀酒,結果老師傅說我這瓶酒是失敗之做,若要讓味道完全沁入酒精內的話,最起碼也要等個十年左右。」
他啜了一口,繼續說道:「嗯——是沒什麼苦澀味,但是葡萄的香氣及味道也沒有完全出來。」
「羅嗦,如果每個人喝酒都要像你一樣講究的話,那這個世界嗜愛杯中物的人士就會銳減許多。」雲楚楚一把搶過酒瓶,為他半滿的杯子斟滿,「別管這瓶酒是不是失敗之做,我倒是挺喜歡這酒滑進喉嚨時的火辣感,這種刺激的滋味是一般洋酒無法比擬的好味道!」
在她的慫恿之下,孟琅也拋去了腦中的酒類知識,望著她因酒精而酡紅一片的臉蛋,笑意不自覺地在唇角邊漫步。
「雲小姐,你真是我第一個所見的酒國女英雌,我好久都沒有喝得如此愉快了。」
「孟導演,你才是酒國英雄呢!通常可以跟我喝到這種地步的男人,你知道嗎?只有你一個人!我佩服你!」
「我的酒量是在遊走多國的情況下訓練出來的,我記得德國一級棒的黑麥啤酒、法國的高級紅酒及白酒滋味最令我難忘,還有以阿爾卑斯山流下的雪水所製成的冰酒,那更是無可比擬的好味道!」
「真是羨慕你可以遊走各國,我的酒量是從小被我爸給灌出來的,他那個人沒有什麼興趣,唯一的嗜好就是品酒,所以自小時候起他從國產酒喝到洋酒,我的酒量也就這麼被他訓練出來。」
孟琅露出大大的笑容,「這麼說來還多虧了你的父親,否則你也沒有這種好酒量。」
「我……」打了個酒嗝,雲楚楚知道灌下肚的酒精已經開始在體內發酵,「我大概快不行了……」
「嗯——」目光掃向矮几上的瓶瓶罐罐,記得他們在半途又買了一打啤酒繼續暢飲,「我也有點頭昏了。我看我們今天就喝到這裡如何?」
「嗯……」她點頭贊同,眼兒有些迷濛,酒精的效力在瞬間擴散開來,令她無法控制臉部神經,不住地發笑,「我贊成,我……我先回家去,改天……我們再出來喝個痛快!」
「你今天還喝得不痛快嗎?」見她巍巍顫顫、搖搖擺擺的站起身,內心翻攪出一陣陣關懷,「時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很痛快,而且我頭腦還清醒,所以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她可是酒國英雌,滿肚子的酒液算什麼。
「你是女人,女人天生就該接受男人的保護。」
「我最討厭聽到這種隱射女人是弱者的變相說辭。」她皺皺俏鼻,信手一揮,「我說不用就是不用,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
不顧她的反對,他執拗的重複,「你羅嗦什麼,我說要送你回家就是要送你回家。」
「你很煩耶!我說不用就是不用……呃——」她不快地一橫眉,腳下一個打滑,尖叫還來不及逸出口,身子便直挺挺地往欲起身的孟琅身上跌去。
「哎唷!」咚的一聲,孟琅的後腦因她撲進懷裡的衝擊力,而撞上了沙發。
「喂,你沒事吧?」她慌忙的出聲,抬眼察看。
「我沒事。」他低頭,伸手按撫著撞疼的後腦。
她垂下小臉、他抬起首,兩人的唇不偏不倚的在半空中相遇膠合。
滋的一聲,一種恍如電流流竄的聲音,在唇片交合間傳遞開來,兩人的眼在同一時間倏地瞪大。
她的臉兒嫣紅醉人、他的眼兒迷濛惑然,一股無法言喻的奇異氣氛,在這沉靜時刻流轉飄蕩。
時間彷彿靜止了,似乎沒有人想要破壞這一刻的靜謐氣氛。
是酒精做怪?是氣氛太好?還是命運弄人,他們都沒有打算要離開對方的唇。
淡淡月光照耀下,她酡紅的臉蛋看起來多了分朦朧美,也添了一份動人柔美,逗弄得他心癢難耐。
受驚瞪大的雙眼逐漸融化於他黑眸的深深凝視中,明知道她該要推開他、明知道這一切皆是酒精做祟,明知道一切都不該繼續下去,然而——
電光石火間,孟琅探手托住她的腦後,輕輕按壓向前,以求更為深入的感受她香馥的滋味及綿柔觸感。
「嗯……」她無可自抑地逸出性感低吟。
醉了、亂了,一切都走樣了,可是她不想抗拒……
深吻逐漸加溫,一發不可收拾的釀成熾烈大火,似想狠狠地吞噬對方,激情之火自他們體內熊熊爆發出來。
「你……」抽離她的唇,他紊亂灼燙的氣息噴吐於她泛紅的臉龐,以眼神傳遞出情慾的暗示,「可以嗎?」
內心驟然掀起了萬丈波濤,只因他的輕聲呢喃、炙熱眼神,一把不知名的躁氣自下腹迅速往上延燒,他的呼息與她的親密,狂野的交纏在一起,交織出一幅曖昧纏綿的局面。
沒有任何的猶豫及遲疑,她像是中了迷蠱一般的輕輕頷首,順應了浮上心頭的渴念,「嗯……」
倏地,他的唇狂猛壓下,攫住了她輕輕發顫的唇瓣。
月光下,濃烈的喘息聲、古銅色的強健身軀與雪白的身體交纏在一塊,以最原始的情慾,交織出一篇又一篇狂野激情的詩篇及樂曲——
◆◆◆
常言道:酒會亂性、酒會害人、酒會……讓人後悔莫及、痛恨不已。
雲楚楚一臉茫然的盯視著全然陌生的米黃色天花板,她清楚知道此刻身處之地、也非常明白現下的尷尬時刻。
在她身邊,躺著與她同樣呆若木雞的男人,他用力蹬視著天花板,似想把昨夜發生的事用橡皮擦擦去,還以原來的簡單清白。
但是——
「唉!」同樣的嘆氣聲自兩人口中同時逸出,也提醒了對方彼此的存在。
孟琅頭一偏,對上了一雙與他同樣迷惑及悔意的眼。
「呃……你……你要不要緊?」
他無法否認、無法將一切錯誤全歸咎於酒精,只因他的腦子清清楚楚牢記著兩人狂野激烈的歡愛。
轟的一聲,好不容易褪去的羞澀赧潮襲上慌措的面容,連帶地令她想把自己藏於被窩之中,不要面對這羞人的現實問題。
「我……」她強扯唇,試圖想露出笑容,「沒……不……不要緊。」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是第一次……」
當他進入她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身下的她,竟然是未經人事的處子。
她的臉紅得都可以煎蛋了,逃避的目光只想讓她暫時忘記這羞人又尷尬的話題。
「停!你別再問下去了,我很好、我沒事,而且……這並不是重點。」
哦,天啊!她怎麼會允許這種荒唐的事發生在自個兒身上?
一切都是酒精惹的禍?本想理所當然的把錯誤推到酒精上頭,可她清楚明白這只是在為自己的失控找一個台階下,更何況……昨夜的一切清楚地存放於腦中,無法將之抹滅。
「那麼重點是什麼?」他不自覺地繃緊問話語氣,總覺得昨夜依偎在他懷中的她,比現在的她可愛多了。
「重點是……」腦中紛亂的思緒總算因搗入核心而有了一個。總結,「重點就是……我們……忘了吧!」
「忘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忘了昨晚我們兩個人共同度過了銷魂纏綿的一夜?還是要我忘了你是第一次?還是要把昨夜的一切全部都抹去?」
乍然聽聞她的提議,一股惱火忽地襲上心頭,燒去了他的尷尬、悔意,激發出了他莫名的不滿情緒。
「你!」她瞠大眼,臉上的紅潮漸漸轉變成灰白,「你非得要把我避之不及的事全部說出來不可嗎?」
他不要臉,她還要!她可沒有他那樣自在大方,現在她可是尷尬愧疚的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躲藏起來。
「避之不及?」他臉色冷沉,不愉快的情緒盤旋上心頭,「原來昨夜對你而言只是一場惡夢?」
「我沒這麼說!」
這個人真的是太自以為是,她可沒說昨夜是一場惡夢,她只是……只是難以面對她跟他竟然會發生親密關係,她怎麼也想不到第一次的對象會是他,她只是……只是難以接受這突來的情況而已。
「你的意思分明就是如此。」虧他還自以為的認定那是個美妙的夜晚。
昨夜的氣氛是那樣的柔和美好,雖然是因為酒精發酵的關係,可是他卻不認為那是一場惡夢,甚至是令人避之為恐不及的錯誤。
「野蠻人,真是有理說不清!」火氣竄上腦門,她失去耐性的坐起身,隨意拉起床單遮掩住光裸的身子。
見她遮遮掩掩的彎身拾起從客廳一路散落於卧房的衣物,孟琅只是掀唇冷笑嘲弄:「昨晚什麼都看光了,現在遮還來得及嗎?」
回敬他的是一個隨意棄於沙發上的抱枕。
他順手接住,目光溜上她漲紅的白皙容顏,清澈的雙瞳被怒火洗刷得耀亮無比,渾身流竄著一股堅毅的氣勢,柔順的長發披散於肩后及胸前。
少了平日那股幹練,此刻的她看起來多了分女人韻味,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眼,只想貪婪的將她的嬌俏映在跟底、刻在心上。
「孟琅,你下流是你的事,不要把我扯進去!」
昨晚絕對是她一時瞎了眼,所以才會與他相談甚歡,才會覺得他是個極有內涵、頗富魅力的俊挺男人,那全是一時的錯覺。
事實上,他是個渾賬,不折不扣的渾賬!
「我下流?」他的旖旎綺想全教她的低斥聲給打醒,冷意在眼底擴散,「那麼昨夜在我身下發出呻吟聲的你,豈不是更加下流?」
回敬他的是另一個抱枕,雲楚楚臉色青了大半,不斷地做著深呼吐息,藉以平息被他激起的火氣。
「我們別吵了可不可以?」強忍住衝上前掐死他的衝動,她決定來個理性會談。
乍聞她的軟聲低語,孟琅心頭的怒氣也無端地消了大半,正當還搞不清白個兒莫名其妙的情緒時,她輕巧的嗓音悠悠傳入耳。
「關於昨夜……」她咬了咬下唇,「我不想否認那是個……是個……令我們感到意外的夜晚,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你……嗯……」
「你究竟想要說些什麼?」他好笑的看著她,恣意欣賞起她慌亂無措的模樣。
少了張牙舞爪的凌厲氣勢,她看起來就像個嬌俏的可人兒,教人忍不住淌出了憐愛之情、激發了他以為早已消失無蹤的怦然心動。
心動……他一怔,尚未深入探究,她的聲音又再度擾亂了他的凝思。
「我只是……」她不安的玩弄十指,「我只是希望,你跟我把昨夜就當成一場夢如何?如果你想要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可以,總之……我希望這件事……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可以嗎?」
昨夜……從他的愛撫到低哄,還有他極富技巧的吻功,這所有的一切都說明了他是個個中老手,另一層的意思便是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歡愛場面,既然如此,那麼他應該會同意她的想法。
「一夜情?」他咧唇,沒料到她並不是要求他負責,而是要求他忘記?!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他還以為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求一個名分,而不是急於想要脫身,與他撇清關係,真是沒想到啊……
「嗯!」她點頭,「你想要如此認為也可以,總而言之,我們把昨夜的一切都忘了吧!」
「昨夜,對你而言是種困擾?」從她困惑的眼瞳間,他大膽臆測起她的心裡。
「對你才是一種困擾吧?」她擰起眉,「我只是在幫你擺脫麻煩,你還不滿意嗎?」
他以為他是誰呀?憑什麼打破沙鍋問到底?小姐她輕而易舉的放過他,他還不滿足嗎?難不成他真要她死纏著他,嚷嚷著要他負責不可嗎?
「我並不覺得昨夜的美好對我而言是一種困擾,更不覺得你是個麻煩。」他很喜歡昨夜熱情奔放的她,甚至是開始懷念起來了。
眼,不經意對上他的漆黑雙瞳;心,無可自抑地發顫。
他眼中的熱流撩撥起她慌措的芳心,他所吐露的言辭恍若令人上癮的蜜汁,聽起來是那樣的動人,讓她不由自主地以為——他對她動了心。
不……不可能的!
她咬了咬牙根,將這忽然浮於腦海間的膠想給驅逐出境,暗暗嘲弄了自己的自戀猜想。
「好吧!那麼我就直說了。」她不快的揚起唇,「昨夜對我而言是嚴重的困擾,而你是個麻煩!別告訴我你是第一天出來玩的,反正昨夜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激情遊戲,你就這樣想吧!」
她飛快的抓起衣服,轉入卧房內的浴室,現在的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忘記昨夜所發生的一切,而且她以後絕對不要再碰酒了!
當她顫抖著將衣服全部歸位后,她不斷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忘記,忘己!
門扉一開,孟琅那張陰沉的面容,赫然飄蕩於眼前,著實嚇了她一大跳,「啊!你……你沒事站在這兒幹什麼?讓開,我要走了。」
「為什麼對你會是困擾?」
他眼中執拗的光芒,讓雲楚楚知道他有多麼不好打發,「你是狗仔隊啊?」
「為、什、么?」一字一句自他口中咬牙進出。
她深吸一口氣,對上他異常的堅持眸光,「你想知道這件事為什麼會是困擾?那我就明白告訴你,我有男朋友,我們的感情很好,我不希望這件事傳進他的耳中,影響了我們的感情,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無視於他顯露出的驚愕神情,雲楚楚一把推開他,帶著既氣又惱的複雜心情迅速離開。
她發誓——以後絕對、絕對不要再跟孟琅把酒言歡了,這樣的錯誤她承受不起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