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喜歡哪一套?粉紅、嫩綠,還是湛藍?」何彩芹拿起架上的一件春裝,在霍若茵身上比了一下。「還是白色比較適合你。」不用刻意裝扮,她就能將潔白衣裳穿出飄逸的味道。
霍若茵無趣地說:「你的腳似乎已經不痛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剛剛陪何彩芹上醫院縫了幾針,傷口雖然深,還好面積不大,不至於留下太大的疤痕。
出了醫院,何彩芹立刻不由分說地拉著霍若茵來到東區,然後興緻盎然地逛起街來了。
「醫生說可能會留下疤痕,」何彩芹作戲的緊蹙眉心。「所以我非得要買幾件裙子來蓋住可怕的傷口不可。夏天就要到了,可是我居然沒辦法再穿我最喜歡的迷你裙……」拚命眨眨大眼,希望能夠擠出幾滴戲劇化的淚水來博得同情。
「我真後悔波麗露怎麼是抓你小腿,它應該賣力一點跳起來去抓你胸口才是,這樣你就再也不能穿這種低胸上衣去勾搭男人了。」真是的!這女人怎麼這麼鍾愛低胸的衣服?惡!怎麼會有人那麼喜歡露出胸口那兩團肉呢?
「妹妹,有沒有人說你嘴巴很毒、心腸很壞!」才不過十四歲就這樣牙尖嘴利,恐怕再不要幾年,她就要讓許多痴情男子嘗到苦頭。
「誰是你妹妹?別亂攀關係。」
好無聊,真不懂逛街有什麼樂趣,買那麼多漂亮衣裳又要幹嘛?人不美又沒氣質的話,再好看的名牌衣裳穿在身上都算糟蹋,這笨女人怎麼就是不懂呢?
大哥一向喜歡穿著有品味、氣質非凡的大家閨秀,他從前的女友雖然不討她喜歡,但起碼都還有一定的水準,不至於讓人看不下去,可是這個何彩芹實在是……
她根本就是靠她胸口那兩團大肥肉來勾引大哥的,她這個妖女,真是太不要臉了!
霍若茵看著何彩芹清涼的穿著,心底的一把火愈燒愈旺,她按著自己平坦的胸口,感覺到怒火滿腔。
「這件桃紅色的削肩洋裝你穿來一定很好看,去試試吧!」何彩芹將衣服塞給霍若茵,急急將她推進更衣室。
「幹嘛?我不想穿這種玩意!」霍若茵率性地將洋裝甩在地上,此舉惹來店員的側目。
高級服飾店的店員以一貫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現在她們面前!還用那種聽了讓人渾身不舒暢的假音細聲細氣地詢問:
「請問,對我們的衣服是不是有什麼不滿意呢?」
「沒有……」
何彩芹話還沒說完,霍若茵立刻搶著回答:
「不滿意透了!虧你們還自詡為高檔服飾,看看這是什麼設計?又是露背又是低胸,根本就是賣肉女穿的衣服嘛!就是有你們這種店賣這種低級的衣服,我大哥才會被這種不知恥的女人給拐走!」將衣服甩在地上還不夠消氣,霍若茵甚至還拿腳去踐踏那可憐無辜的衣裳。
見到顧客這樣失控的鬧事行徑,店員立刻通知店經理出面處理。
不久,一名中年男子便在店員的指引下,來到了還在試衣間前鬧脾氣的霍若茵與何彩芹面前。
「對不起,我得請兩位賠償這件受損的商品,然後請你們儘速離開賣場。」中年男子如是說道。
霍若茵還在氣頭上,她冷冷地說道:
「這件沒啥布料的衣服居然要價上萬元?你們根本是在坑人。」雖然錢對她來說不是問題,但她絕對不當冤大頭,她拒絕花這種冤枉錢。
「若茵,你不要再胡鬧了。」何彩芹一把揪住霍若茵,轉身對來者投以抱歉的笑容。「對不起,我妹妹她……」她的笑凝在唇邊。
一瞬間,何彩芹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只能直直地盯著此刻意外現身的男子,眼瞳中充滿茫然。
「小姐,怎麼了?」中年男子一臉的疑惑,不明白這名素昧平生的女子為何以這樣的目光瞅著他。
「沒事,我!」何彩芹甩甩頭回道。
他沒認出她來,畢竟都過了這麼多年,遺忘在所難免,或許他根本不曾記住過她。
也幸好他不認得,否則這情況真是有些尷尬。
正當她這麼慶幸著,他卻一手按住她的肩,迫使她的臉再度轉過來面對他,他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激動。「你是小何,我沒認錯吧?你真的是小何!」
「原來,你認識他呀?」霍若茵看著眼前這對男女,有點身處狀況之外。
既然躲不掉就勇敢迎戰是她一貫的態度,何彩芹唇邊揚起了不自然的弧度,她勉強綻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見了。」
「這幾年你都好嗎?」
「我很好,你呢?老婆和小孩都好嗎?我一直以為你移民加拿大了,怎麼……」沒錯,眼前這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正是她的初戀情人,她曾經以為刻骨銘心的」段戀曲,現在卻只覺得是笑話一段。
「我離婚了。」
「是嗎?」她不會自大到以為他是因為她才離開他的妻子,她頂多只是他離婚的借口罷了。
「去加拿大沒多久,我們就離婚了。小孩歸她,我自己一個人回台灣,樂得輕鬆。」中年男子一派輕鬆地陳述著,言語中彷彿還透露著洋洋得意。
「你們兩個該不會以前有一腿吧?」霍若茵直截了當插入兩人的談話之中。
「她是……」男子詢問道。
「她即將成為我的大嫂,不管你們以前有什麼一腿兩腿,你都不用再痴心妄想了。」霍若茵說完,從小手袋裡扔出幾張鈔票。「這是衣服的送洗費,要不要隨便你,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多給一毛錢。」
她說完,昂首舉步地朝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她猛然停住腳步,回頭喊道:
「你還愣在那裡幹嘛?跟舊情人纏綿不成?」真是的,這笨女人難不成想跟這種男人重修舊好?否則幹嘛還不趕緊走人呢?
何彩芹被霍若茵這麼一喝,才猛然醒了過來。她腳步沉重地走出這家服飾店,感覺腿上的傷口一如心上的裂痕一般,不小心又撕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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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地將蓋在碎冰上面色澤盈亮、形狀飽滿的草莓給撥開,何彩芹拿著銀匙攪拌著白色的碎冰與煉乳,最後再舀上一匙香甜的牛奶冰搭上一顆新鮮草莓送進嘴裡……啊!真是人間至大的享受。
何彩芹滿足地捧著臉傻笑,一旁的霍若茵則照著何彩芹教的方式,也舀了一大匙送入口中。
又冰又甜又香的感覺在她嘴裡漫開,何彩芹連忙揪著她的袖子興奮地問道:
「怎麼樣?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這家的草莓牛奶冰是她最喜歡的盛夏甜品,豪華奢侈的豐富草莓果實和濃濃的煉乳,讓何彩芹甘心花百元大鈔來吃一盤到冰。
好不容易將嘴裡的冰給吞下,霍若茵輕輕地點頭。「嗯,還滿好吃的。」
她的回答讓何彩芹開心得笑眯了眼。
「不是我在亂蓋,這家的冰真是好吃斃了!」何彩芹又塞了滿滿一口冰,鼓著腮幫子問霍若茵:「這麼美味的甜品,你一定沒吃過,對不對!我擔保你們家那個高鼻子的法國廚子鐵定也變不出這種花樣,沒錯吧?」
就算他會做一些法式的道地甜點,那又怎樣?天氣熱的時候,一塊香醇濃厚的巧克力蛋糕能夠消得了暑氣嗎?
夏天就是要吃到冰嘛!不但清涼解渴,而且口味配料變化豐富;最要緊的是經濟實惠,就是每天吃,荷包也不致於大失血。
這冰呀,這可是身處深閨的富家千金所享受不到的平民美味喲!
霍若茵品嘗冰涼的碎冰混合著香甜煉乳的美味,以及草莓的濃郁香氣,臉上仍然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但何彩芹知道,這小妮子很享受這道冰品。
「這就是你要常常出門的原因,你永遠料想不到外面的世界究竟還有什麼東西是你所不知道的。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出門像去挖寶一樣充滿冒險探索的樂趣……」何彩芹對霍若茵曉以大義。
其實,她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霍若茵怎麼能夠整天鎖在自己的房裡,從不曾興起想要與外界接觸的念頭呢?
要是她,只消在家裡發獃個一兩天,就受不了了。她一定要出去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看看街上有什麼新鮮事發生。
「就像會遇到舊情人一樣有趣嗎?」霍若茵冷不防發出這樣犀利的疑問。
「是很有趣,你不覺得嗎?」何彩芹淡淡笑著。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她並不刻意避免觸碰舊傷口,因為疼痛的感覺已經淡了,但得到的教訓卻是一輩子都受用。
「你怎麼會喜歡上那樣的男人?」不過就是個庸俗的中年男子罷了。
「我不但曾經喜歡過他,而且他還是我的初戀情人。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有兩個小孩了,而那時候,我只有十四歲,」何彩芹瞟了霍若茵一眼。「就像你現在一樣的年紀。」
「你一定是被騙了。我看不出來那種男人有哪一點好。」霍若茵冷冷評論道。
「我是被騙了沒錯,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他的緣故,讓我體會許多,跌一次跤,學一回乖,然後明白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何彩芹淺淺微笑,繼續說道:
「而初戀情人,就是當我們很年輕的時候,心裡頭第一個牽挂的人。當時我們肯定覺得他就是全部,他就是一切,然而隨著我們的年紀逐漸增長,見識到更多的人,眼界日開之後,再回頭去審視曾經那樣在乎的所謂的初戀情人,我們會赫然發現,初戀情人有時只不過是一場年幼無知的迷惘夢境罷了。」
何彩芹將整盤冰品都吃進肚子里,放下手裡的湯匙,然後宣告她的結論:「初戀情人不見得是最好的,往往也不是會相伴終老的眷侶,但不論結局完不完美,只要我們曾經在乎過,初戀情人在我們的心中佔有一個小小角落,那就夠了……」
「你少在那裡發表這種自以為是的論調!」霍若茵甩開手上的湯匙,怒氣衝天地瞪著何彩芹。
「你想說我會迷戀上我大哥,完全是因為年幼無知,眼界不夠寬廣嗎?那你就錯了!我愛我大哥,因為他對我好,比任何人都好,我相信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對我更好,所以我愛他,比任何人都還愛他!」
霍若茵說完起身離開,招了一輛計程車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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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因為霍若茵的中途開溜而打斷計劃,何彩芹仍帶著腳傷只身前往PUB,準備釣個男人為自己的寂寞解套。
震耳欲聾的舞曲音樂總是能夠令她立刻投入狀況,她喜歡跳舞,喜歡跳到汗濕,然後累得掛在沙發椅上,或者一個健壯男人的大腿上。
可是今天,她卻一點興緻都提不起來。儘管DJ強力播送著狂放的旋律節奏催促著她忘情搖擺,然而她卻一點都high不起來。她一個人坐在吧台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滋味濃烈的調酒。
幾個男人掠過她眼前,她連抬眼細看的心思都沒有,她曉得今晚她的寂寞是無處宣洩了。
她心中明白是為了什麼,因為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霍靖亞。除了他,沒人解得了她的寂寞。
真慘,這是違反規則的。她撫額嘆息。
永遠不許愛上與自己交易的金主。這是行規,也是鐵則,而她除了初戀之外,一向紀錄清白,從無例外。誰曉得這回碰上了這個冷漠的一億男,竟然就讓她陷了進去,打死她都不會相信。
就算要愛上,也該愛上那個溫柔體貼的霍澄恩呀!起碼他對她的好,她完全能夠感受得到,不像那個霍靖亞,她從來就摸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碰上他,她覺得自己這幾年的歷練都白費了。在他面前,她如初戀般的青澀生嫩,簡直像個未成年少女般的可笑。
何彩芹鬱悶的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液,機靈的酒保立刻又為她換上一杯色彩妍麗、氣味香濃的調酒。
初戀呀,現在回想還真是痛苦的回憶,她從沒想過竟然還會再相見,而相見真的不如懷念。
想想自己也真是可悲,這麼多年過去了,身邊竟然沒有半個真正關懷自己的人,雖然早有當個單身貴族的打算,但偶爾想起,仍然不免一陣唏噓。
把錢存夠了,就可以遇一個人的清靜好日子,以後再也不看別人臉色,再也不當別人愛情的慣竊了。她累了,真的累了,多年的辛酸壓得她眉頭深鎖。
等霍靖亞這件case結束之後,她就要金盆洗手了,期待已久的環遊世界計劃,不久就能付諸實現了。
環遊世界或許是一個能夠幫助她淡忘傷痕的方法,她期待那新的旅程能夠讓她敞開心胸,能夠讓她忘卻一切的不愉快。
希望繞了地球一大圈,當她再度回到這個炙熱的海島時,她已經記不起關於霍靖亞的事了。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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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種遠離煩囂的大宅邸,如果太晚回家的話,實在是很危險的事;更危險的是要一個沒方向感的人在夜裡走這條回家的路。拜託!四周都是濃密的樹林,她怎麼可能分得清路在哪裡,森林小徑又是哪一條?
「再往前開一點,就快到了。」半睜著杏眼,何彩芹倒卧在計程車後座,意識不甚清醒地指點著司機路況與方向。「小姐,你確定這深山裡面有你說的那種燈火通明的大房子嗎!怎麼我看不像耶!」
嗅到何彩芹身上濃濃的酒味,計程車司機不禁皺起眉頭,心想自己真不該將車開到夜裡充斥著酒客的聲色場所一帶。真倒霉,一載就載到這種連家在哪裡都說不清楚的醉鬼,被迫開到偏僻的山林里還不算悲慘,只怕等會兒連車錢都拿不到,那才糟糕呢!
「你嗦什麼?叫你開你就開!」何彩芹壞脾氣地踹了椅背一下,突來的舉動嚇得司機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真危險,差點就要去撞樹了。
不載了不載了,這麼可怕的乘客,他寧可要命也不要賺這種錢。
「小姐,你還是下車……」
「停!你沒聽到我喊停嗎?豬頭!左轉啦!喂!聽不懂人話呀?」何彩芹突然放聲大叫,因為她終於看見霍宅的燈火在黑暗的樹林里透出一絲微弱的光芒。她興奮極了,兩手甚至還胡來地伸到前座勒住司機的脖子。
「小姐,你可不可以放手?我有看到你說的那棟大房子了,我知道了,我馬上載你過去。」可憐的司機努力地保持鎮定,好不容易才將車子開向霍家大宅。
「謝啦,不用找了。」開開心心地拉開車門,何彩芹隨手扔下一張百元大鈔,轉身便要走入霍宅,卻被背後刺耳的喇叭聲給喚住。
「幹嘛?」她不解地抬高一邊眉毛。
「小姐,這些不夠付你的車錢。」一百塊?她以為她在坐公車嗎?他大老遠千辛萬苦地將她從市區載到這荒山裡,光是油錢就不只這一百塊了。
「能夠載到本小姐,是你的榮幸,你知不知道?還想跟我要錢?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她醉了,而且是徹頭徹尾地醉了。
「小姐,你不要不講理!」
「我就是不講理,怎麼樣?」說著,何彩芹抬高了腿,狠狠地將腳上的厚底高跟鞋往計程車的車蓋猛踹。
「小姐,你真的要這樣嗎!你真的要我跟你翻臉嗎!」
「翻臉就翻臉,來呀,誰怕誰!」因為方才用力過度,她小腿上原本縫好的傷口立刻又綻了線,白色的繃帶滲出血跡,顯得有些怵目驚心。
「你不要逼我動粗喲!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司機捏緊拳頭,正處於爆發邊緣。
「幹嘛?要動手?我才不怕……」
她的嘴巴猛然被背後伸出的大手給捂住,雙手同時也被鉗制住,雙腳只好不斷地胡亂踢著藉此宣洩不滿的情緒。
深夜裡,看見門口停了一輛計程車,霍靖亞立刻出來一探究竟,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何彩芹放肆挑釁的話語在空氣中爆開,一連串罵個沒停,他只好當機立斷地上前制止這個顯然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潑婦。
「這些該夠付她的車費了吧?」霍靖亞掏出一疊千元大鈔。車錢加上修車費,這些應該夠了。真是的!這女人怎麼凈是給他添麻煩,連坐個車都能跟司機鬧成這樣,真受不了。
「夠了夠了。」司機拿了豐厚的鈔票,火氣自然全都消了,還關心地瞟了何彩芹一眼。「這位小姐喝多了,今天是她好運氣碰到我這種運將,要哪天真的給她遇到壞人喲,她會很慘的。」現在社會那麼亂,計程車之狼無所不在,這位小姐碰到他,算是她運氣好。
「你還不走,難道巴望我請你進來喝一杯茶嗎?」他冷冷說道。
司機一聽,連忙識相地踩了油門,揚長而去。
「放手,很……痛!」被霍靖亞鉗制住的何彩芹仍不停掙扎著。
他不因為她喊疼而鬆懈力道,領著她一路回到霍家大廳后,便狠狠地將她扔進沙發里。
「你那是什麼德性?!渾身酒氣衝天!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還在大門口發酒瘋,跟一個計程車司機吵架?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沒讓何彩芹有喊痛叫屈的機會,霍靖亞劈頭就是一頓痛罵。
「你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不是一向討厭我待在家裡讓你心煩嗎?那我就出去玩,玩到你睡著了再回來不正合你的意?」何彩芹抓了抓一頭亂得離譜的長發,滿臉不在乎地說道。
不懂這男人幹嘛發那麼大的脾氣,她雖是他買來的,但也有行動自由的權利,他沒道理將她鎖在家裡;再說,要擺在家裡當裝飾品的話,一個霍若茵就綽綽有餘了,還要她做什麼?
而且,她會這樣玩到醉瘋了,他得要負大半責任。如果不是他擾亂她平靜的心湖,她是不會讓自己毫無節制的酗酒。濃烈的酒液在胃裡作祟,令她一思及他俊逸的臉龐,就忍不住有落淚的衝動。
她的苦悶無處宣洩,只想借酒澆愁。
「你和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是不是?」
不理會霍靖亞陰鷙的眼神,何彩芹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到酒櫃前面,隨意取了一瓶威士忌,打開瓶蓋灌了兩口,然後抹了抹嘴,索性倚著酒櫃攤坐在地板上。
「不然呢?難不成我還和女人玩嗎?你說的話真好笑。」她說完,如雷的笑聲也同時在空氣中爆開來,夾雜著她身上濃濃的酒氣,教霍靖亞的眼底蒙上一層陰影。
他蹲在何彩芹面前,兩指鉗制住她弧度優美的下巴,一臉陰鬱地怒道:
「你是我的人,你是我買來的!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一想到她和一群低級下流的男人混在一起,他的心情就很難好得起來。
「我沒忘記呀,只是你這金主和別人不同,個性怪脾氣壞,也不喜歡我纏著你,既然如此,我找別的男人,你該高興才是,我還以為你會想要買串鞭炮來放咧!」她醉了,醉得看不清他那山雨欲來的可怕神情,只管將心底的話全盤托出。
「從今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踏出這個大門一步,聽清楚沒有?」他奪走她手裡的酒瓶,嚴厲地宣告著。
她攤坐在他面前,像個斷線的傀儡娃娃。「這沒道理,你沒有權利限制我的行動自由。」她揚起頭,表示自己不吃他這一套。
「你可以試試看,我有沒有這個權利。」他將她整個人由地板上提了起來,像老鷹捉小雞似的。
她再度被擲進柔軟的沙發里,見他抬起手,她下意識的以雙手護住臉,身體不斷顫抖著。
沒想到他的拳頭沒如預期般的落下,反而輕柔地拉開她遮住臉蛋的手,霍靖亞問道:
「你怎麼了?」
她仍止不住顫抖,輕咬著唇瓣。
「你不是要打人嗎?幹嘛還不動手?」這男人真變態,看來他是存心要折磨她,要慢慢地教訓她才會過癮痛快。
她的話讓他有些錯愕,他眯起眼,仔細端詳她蒼白的容貌。
即使察覺出她的害怕,她的眼神仍充滿了堅韌鬥志,展現出她不對環境屈服認輸的過人毅力。她是一個不凡的女子,即使身上早已傷痕纍纍,足陷泥濘,也無損她的美麗。
「你以為我會動手打你?」
「難道不是嗎?男人總是喜歡用他們的拳頭叫女人聽話。」
她不怕挨打,如果挨一頓打能夠換來可貴的自由,那她寧可承受這種皮肉之痛。她從小就挨母親的打,長大之後又換來男人發泄的拳頭,痛對她來說已是一種麻痹的感覺,她習慣了。
「那些男人都這樣對待你嗎?」霍靖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嬌小纖細的女子曾經挨過多少拳打腳踢。天啊!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她又怎麼承受得住?
「好的時候是對我有求必應,我要什麼他們都給得很爽快,可是只要一個不高興,拳頭相向是常有的事。第一次挨打的時候還會想哭,但久了也就習慣了。男人都是一個德性,情婦對他們來說,只是宣洩的工具罷了。」她淡淡地陳述著。
「所以剛才你才會認為我要打你?你認為我和那些男人一樣?」他不喜歡她將他與那些男人歸類在一起。
何彩芹輕輕地點頭,看見霍靖亞因為她的誠實而皺起眉頭,她下意識又想問躲他的拳頭,卻沒想到他只是輕輕撥開她額前凌亂的髮絲。她驚愕地睜開眼,不可責信地盯著他瞧。
「怎麼了?」他的唇邊含著淺淺的笑意。
那種微笑是有熱度的,會讓人的心一點一點地融化。
「你好奇怪……」她不解地瞅著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俊顏,感覺整個人變得暖暖的。
「不打人就叫奇怪?那這世界上可能有大半的男人會被你稱為怪人。」霍靖亞小心翼翼地拆開她腿上的繃帶。她的傷口滲出血來,看來十分嚴重的樣子。「你這傷又是哪裡來的!都傷成這樣,你還能去外面玩到那麼晚。」
「我心煩嘛!去跳跳舞解解悶。」
「你煩什麼?」
「不能說。」她才不告訴他,是他令她心亂如麻的事。哼!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告訴他這個天大的秘密。
「為什麼不能說?」
「就是不能說嘛!怎麼樣?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你是不是打算要揍我?」她知道他不可能對她動粗,她大膽地抵賴著。
「你……」他莫可奈何地搖搖頭。「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這麼受男人拳頭的青睞了,因為你討打、活該。」
她搖搖晃晃地朝卧室走去,還轉過頭來對他扮個鬼臉。「可是就有一個人說他不會打我,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笑笑地追上前,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你以為我不打你,就找不到別的方法來教訓你了嗎?」
「喂,你別亂來,喂……」
完全不理會她的大聲叫嚷,霍靖亞抱著她大步往卧室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