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雙眼朦朧,卻盯著兩人相握的手,那雙幽暗的黑眸里,史無前例的閃過激烈狂怒。
孟清川側身,擋住她對石敢當的注視,急切的催促著。
「我們快走!」
「但是——」
「再遲就來不及了。」孟清川的手勁用得強了些,半強迫的就把茵茵拉出門去。
在石敢當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兩人的身影雙雙消逝在夜色中。
她又騙了他!
石敢當無聲的咒罵著,縱然用儘力氣,卻仍不敵迷藥的藥力。那些迷藥麻痹了他的舌頭、他的身體,還迅速的麻痹他的神智,他掙扎著想起身,卻又無能為力。
接著,濃重的黑暗籠罩了他。他重重的倒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第八章】
在孟清川的堅持下,兩人乘著馬車,連趕了幾天幾夜,終於在今日入夜前趕到了廣東羊城如意樓。
這一路上,孟清川殷勤不改,非但餐餐讓她吃藥材燉煮的魚翅、燕窩,還不斷端來人蔘茶,要讓她進補,消除連日奔波的疲累。
只是,雖然孟清川對她這麼好,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快樂。
奔波的這幾天來,茵茵始終愁容滿面,還不時會轉過頭,眼睛搜尋著來時路,像是在尋找某個高大的身影。
不!她當然不是在想石敢當,更不是在期待他會大老遠的追來,再度把她逮回去——
「茵茵!」
溫柔的聲音叫喚著,她茫然的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孟清川站在她身旁,已經喚了她好幾聲。
「嗯,怎麼了嗎?」她擠出笑容。
「我是問,這房間還合你意嗎?」他大手一揮,介紹屋裡的擺設。
她這才發現,自個兒已經被他帶進如意樓後院的一間院落客房。這客房雖不似龍門客棧那般典雅,卻也相當不錯。
「這裡很好。孟公子,這一路上真是謝謝您了。」她福了二噸,露出職業性笑容道謝。
「甭客氣,這是小意思。」孟清川沖著她微微一笑。「現在既已到了我的地頭,你就放心休息,我是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的。」
這話才說完,倏地就有人推門而進,跟著就聽來人大聲嚷嚷。
「小妹、小妹,好久不見哪!」
乍見到那一身白胖胖、幼咪咪、圓滾滾的大男人時,她呆了一下。當對方腳步未停,熱情洋溢的朝她撲來時,她連忙往一旁閃開。
「對不起,請問你哪位?」
「我哪位?」男人停下腳步,胖臉直抖。「是我啊!你哥啊!」
她杏眼圓睜,小腦袋用力搖晃。「呃,您一定認錯人了,我哥哥是諸葛長空——」
「就是我啊!」他從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擺出玉樹臨風的標準姿勢。「嘖,小妹,咱們不過兩個月沒見,你怎麼會就認不出我了呢?」
不會吧!
茵茵倒抽一口氣,烏溜溜的眼兒瞪得更大。「哥,真的是你!你你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長空還沒回話,就見一名丫鬟進門,手裡捧著豐盛的茶點和參湯,恭敬的往桌上擱。
「老闆,掌柜的說,您要的珍奇藥材已經齊備,請您過去查驗。」丫鬟福身說道。
孟清川雙眸一亮。
「知道了。」他轉過身,對兄妹二人拱手。「兩位請先歇息,我去準備晚餐,先行告辭了。」他溫柔的朝二人淺笑,這才離去。
直到屋裡沒了外人,茵茵才回過身,瞪著整個人變圓了的大哥。
「才短短兩個月,你怎麼會圓成這個樣子啊?還有,你怎麼會和孟清川碰在一起,又大老遠跑到廣東來?」
長空乾笑兩聲,拉了張凳子坐下。
「那天,我探監之後就碰著孟清川。他對你可是一往情深,還跟我擬定計劃,要找人去劫大牢。哪裡曉得,我們還沒行動,就聽說你被押著嫁給了石敢當。」他喘了幾口氣,喝了口參茶。「問題是,龍門客棧邪門得緊,而我這張俊臉,老早讓客棧里的人全瞧過了,當然無法再出面,只得聽孟清川的安排,讓我先回如意樓來等著,由他隨機應變,找機會救你出來。」
茵茵臉色一沉。
「我在京城裡受苦受難,你卻吃得圓滾滾的!」她氣呼呼的伸手,捏住他肥肥的臉,往兩旁硬拉。「以後,誰會相信你體弱多病啊?你還有沒有職業道德啊?」
「嗚嗚,我不過是多吃了幾口——」
「幾口?」她哼了一聲。「我看是幾桶吧!」
「呃,沒辦法,這兒的師傅手藝好,食材又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不吃可惜啊!」
她又是一哼。
長空卻拉著凳子挪到她身旁,笑嘻嘻的看著她。
「話說回來,那個姓孟的,對你實在用心良苦,不如你就嫁給他,安心的做如意樓的老闆娘,包你從此生活安定——」
話還沒說完,茵茵就翻臉了。
「我要生活安定,跟著石敢當就好了,還大老遠跑來這裡找你做什麼?」她一拍桌子,氣得不想看他,起身就往外走。
長空連忙追出來,跟在她身後碎碎念。
「可是,孟清川的條件,實在勝過那個又窮又笨的石敢當太多——」
「誰說他笨?!」她怒由心起,伸手猛戳他軟軟的胸膛。「我家相公是大智若愚,比孟清川那文弱書生要好多了!」
「相公?」長空難以置信的重複。「你家相公?」
茵茵握緊了拳頭。
「沒錯啊,我已經嫁了他啊!」
「你又不是只嫁他一個。」長空挑眉,滿臉不以為然。
「可是只有嫁給他是嫁了——」她紅著臉辯解。「兩次啊!」
那酡紅的嬌色,讓長空倒抽一口氣,肥肥的下巴直抖。「你你你——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怎樣?」她雙手插腰,兇惡的瞪著他。
完蛋了,這根本是惱羞成怒的標準反應!
「你被他吃了?」他追問。
「什麼吃不吃的,我才——我才——」她羞得雙頰火燙燙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長空活像是被雷打到,忍不住怪叫起來。「唉,怎麼也不找個條件好點的來吃,反倒便宜了那個又笨又窮的石敢當——」
「他才不笨!」她憤怒的喊著,用力推了哥哥一把。「再敢說他笨,我就拿刀砍了你!」
長空呆了一呆,跟著霍然省悟。他眯起眼,朝她逼近一步。「小妹,我說,你該不會是愛上那傢伙了吧?」
「我——」她脹紅了臉,櫻桃小嘴吐出一個字,然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長空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啊!」他咳聲嘆氣的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疑惑的看著她。「不對啊,既然你愛他,也被他吃干抹凈了,那你現在還在這裡幹麼?」
這句話才剛問完,只見茵茵臉兒一白,烏黑的大眼霎時間成了流泉,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從小到大,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只有弄哭別人的分,從沒有被惹哭的紀錄。見她一下子淚如泉湧,哭得這麼傷心,長空也慌了手腳。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乖,一切有哥哥在。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笨男人——呃,我是說——呃——石敢當,沒什麼大不了的——」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她卻啜泣得更厲害了。
「可是——可是他不愛我啊——」
「啥?你說什麼?那個笨男人竟敢不愛你?」他拍拍她的背,哇啦哇啦的猛安慰。「你放心,哥哥替你想辦法!嗯,先將他騙個精光,再把他拐去塞外賣掉,這樣好不好?」
她哽咽的猛搖頭。
「不要啦,我不要他被賣掉啦——」
「不然你想怎——哇,好香,什麼味道這麼香?」奇異的香味,引得他飢腸嬤轆,忍不住拉著小妹,轉身朝那香味走去。
誘人的香味,原來是從如意樓的大廚房裡傳出來的,長空的胖腦袋湊到廚房牆上的窗格邊,好奇的張望,想偷瞧晚餐有啥好料。
「哥!」茵茵止了淚,氣惱得直跺腳,不敢相信,自個兒的婚姻大事,竟然比不上晚餐重要。
「乖,先讓哥看看——哇,好大的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