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哥一愣,無奈起身,一幅懊惱的樣子。
我笑,突然想到,唐繁那個傢伙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
今天就是郡主大婚的日子,這些天,郡主都要乖乖的當準新娘,哪兒也去不了,一定悶壞了吧。郡主那麼好,卻要嫁給那個混蛋,不知會不會吃苦。不過有安平王爺在,那個段銘楓也不敢怎樣吧。
段銘楓裹著手指當新郎,一定會令所有賓客終生難忘吧。想到這裡就覺好笑。
本來應該很高興,可是一早風奇來,說還是沒找到二哥,大哥雖然沒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心裡也有些著焦急了。
我心情更是糟透了,一想到二哥或許有危險,就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怕和大哥在一起,又會忍不住說出讓他痛苦的話,於是趁安平王爺來時,借尿遁,偷偷溜了出去。
信步走著,一路上見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興高采烈,心情更是沉重。
於是轉身走進無人的花園,拿下面紗,站在群花叢中,清風拂面,彩蝶飛舞,落英繽紛,見而忘俗。我卻無心觀賞,茫然看著滿園盛開的牡丹,嬌艷的玫瑰以及無數不知名的花,怔怔流下淚來。
二哥,求你不要有事啊!
正在哭的傷心,突然覺得身邊空氣似有異動。猛一回身,卻見段銘楓站在身後,貼得極近,正輕輕向我頸中吹氣,不禁寒毛直立,急退兩步。
該死,是我太沒警覺,還是他輕功太好,竟沒有發現他是何時來的,倘若他方才出手暗算,我毫無還手之力啊。
又不禁自嘲一笑,話說回來,就算他現在出手,我也一樣毫無還手之力,他又何必暗算呢?那麼就是把我當成貓抓之下的老鼠了?可以讓他恣意玩弄。
看看四周,暗道,糟了,方才怎會到這裡來,一個人都沒有,求救無門,此人也必不會再上我的當,此番要如何脫身?
他微笑著上前一步,我忙又退開兩步。
他更笑,道:「小然兒怕我嗎?我可是時時刻刻都想著你呢。」
我也陪笑:「段王爺今日大婚,怎麼可以到這裡來?」
他沖我眨眼,緩步上前,道:「今天只能算是『親迎』而已,到大理才算真的大婚。我傍晚就要走了,說什麼也要和小然兒告別啊。」(新郎帶著娶親人馬到岳家迎娶新娘,謂之「親迎」。新郎先叩拜神子,再叩拜岳父岳母和親朋好友。然後起轎返回。返回的時間,一般是在傍晚,沿襲古代「婚禮必用昏,以其陽往而陰來也。」)
我再退,突覺背後一涼,竟已靠在石牆之上,待要轉身已是不及。
段銘楓將手臂撐在我身體兩側,含笑看著我,又道:「可是,見到小然兒,又捨不得告別了。小然兒隨我到大理玩玩兒可好?」
我深吸一口氣,笑道:「好啊,我早就想看看大理的風光。過一陣子,我定叫大哥帶我去。段王爺,你們大理的茶花是不是很美?」
段銘楓緊盯著我,道:「莫說是茶花,就是這滿園的牡丹在小然兒面前也黯然失色。方才看到小然兒站在花叢之中垂淚的樣子,我就想,我就想——」
說著竟俯下身來,我一驚,急沖他身後叫:「大哥,我在這兒。」
他一僵,隨即笑了,臉停在我面前,只隔寸許,呼吸相聞。我摒住氣,偷偷將手伸向腰間。忽覺身上一麻,已不能移動。
大理段氏天下第一的點穴功夫啊,親身經歷卻讓我苦不堪言。
似有無數的氣流在我體內遊走,痛癢難當,眼前紅霧浮現,什麼都看不清了。不禁呻吟出聲,忙咬住唇,全身汗如雨下,瑟瑟發抖。
他笑了,輕輕握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親吻,嘖嘖稱奇:「連手也美成這樣,真讓人,真讓人——」
卻不說下去,將他受傷的手在我眼前一晃,我又驚又怕又難受,悲聲哀求:「放——手——」語未成句,又溢出幾聲呻吟。
他低笑出聲:「小然兒要我放手嗎?可是我越看你越不能放手。」
我嗚咽出聲:「求——你!」。
他又笑:「小然兒求我啊,那好吧。」
輕輕放下我的手,卻斂起笑容,抬手撫在我臉上,眼中閃過痴迷,喃喃道:「我怎能放手,這眉、這眼、這淚、這銷魂的呻吟。」
他的手在我臉上滑動,說到哪裡,就輕觸摸到哪裡,最後停在我的顫抖的唇上,輕輕摩挲。聲音低沉又帶著盅惑的意味:「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能讓人發狂呢,怎麼辦?小然兒,我不能放手了,怎麼辦?」
我體內時痛時癢,痛時恨不能以頭搶地,癢時恨不得將全身的肌膚都撕爛,卻不能稍動。他做了如此殘忍的事,偏偏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無比的溫柔。
我恨極又怕極此人,用盡全身力氣叫:「大哥,救我——」卻只是喉間的哀鳴。
他笑了,語氣卻凌厲異常:「小然兒又想騙我,我已找人拖住你大哥,他來不了,你以後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我絕望地閉上眼。
卻聽冷冷的聲音傳來:「段王爺好興緻,大婚的時候卻在這裡賞花。」
我猛睜眼,是大哥,還有東籬,剛鬆一口氣,卻痛的幾欲昏去,一句話也說不出。
段銘楓轉身面對大哥,東籬衝過來,解開我的穴道,痛癢頓消,我一下子全身癱軟,東籬伸臂抱住,我撲在他懷裡放聲大哭。
東籬輕哄:「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只聽段銘楓道:「那堡主又來這裡做什麼,也是要賞花嗎?」
大哥沉聲道:「黑堡與大理段氏從此互不往來,今日之事,也必擇日與王爺清算。」
段銘楓冷笑:「銘楓也早想領教堡主的武功,又何必擇日呢?」
兩人相對而立,互相瞪視,一觸即發。
我看向東籬,他扶我起身,道:「堡主,慕然受了驚嚇,你帶他回去休息吧。王爺,你這樣要將郡主置於何地?要將安平王府置於何地?」
那二人還是不動。
東籬又道:「我想段王爺只是為昨日之事,想嚇嚇慕然而已,沒有惡意,是不是,段王爺?」
段銘楓卻抿唇不語。
我輕喚:「大哥。」放開東籬的手,搖搖晃晃走向他。
大哥緊緊抱住我,道:「對不起,是大哥疏忽了。」
我看著大哥,含淚道:「慕然再不離開大哥了。那個人——」
偷偷看向段銘楓,他沖我一笑,眼神卻銳利如針,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道:「大哥,我討厭那個人,不想再看到他,帶我離開好嗎?」
大哥點頭,抱起我剛要走,忽然皺眉,身體晃了一晃,輕輕將我放在地上,盤膝坐倒。回頭看去,段銘楓和東籬也盤膝而坐,頭上冒出汗來。
我只覺頭昏眼花,昏昏欲睡,暗道,不好,無色無味無形,致人昏睡,這是,這是——三夫人的迷香,怎麼可能?
這迷香只有我和二哥有,難道是二哥?
看向東籬,他向我微微點頭,隨即倒地,他也知道了,所以沒用內力抵擋。
我摒住氣,運用內力抵抗迷藥,暗道,說什麼也要先救了大哥。艱難地拿出解藥,放到大哥唇邊,忽覺不對,這不是,這不是——
忙收回手,卻已站不穩,跌倒在地,心中驚懼,渾身顫抖。
雖然很象,但那不是三夫人的迷香,方才那解藥一吃,大哥不死也會中毒難解。是誰?到底是誰?竟想讓我親手殺了大哥。
我只覺全身發軟,雙目酸澀,意識漸漸模糊。不行,功力太弱,怕是支持不住了。
我咬牙,折下一個帶刺的花枝,在手臂上用力一劃,鮮血迸出,頭腦一下子清醒了些。
大哥急忙抓住我的手,也氣息也開始不穩,我沖他搖頭,顫抖著在他手上緩緩寫道:「不是二哥,莫用內力。」
他點頭,我勉強一笑,眼前一黑,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