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來你們認識。」
在遊樂場附近的露天咖啡管,六名顯眼的男子坐在一處。
「算認識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阿拉斯說,眼睛卻仍逗留在狄健人身旁天真地喂著布雷克吃餅乾的嚴敬輝身上。
「我不記得認識過你!」
陶宇桓的臉色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內就變得異常難看。
看來他的大凶真的靈驗了,什麽叫做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分明就是別有用心,把軍犬出身的布雷克用上就是證據。
「你這是對老朋友說的話嗎?」
阿拉斯斜睨了他一眼。
「枉費我大老遠從美國飛過來找你。」
「我倒寧願你找的不是我!」
陶宇桓也不客氣地道。
「我只是聽艾里說你正努力向一名優秀教師躍進,所以才來看看……」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艾里?」
聽到這個名字,狄健人愣了愣,想起那對在上學期如閃電般來又如閃電般去的天才兄弟。
「你也認識他們?」
「有一點親戚關係。」
「維拉……他好嗎?」
狄健人的話一出口,立刻招來了一左一右四道夾擊的哀怨目光。
阿拉斯在看到敬輝明顯吃醋的反應後有些驚愣,接著又如發現新大陸一樣接觸到陶宇桓那從未有過的吃味表情,最後目光鎖定在那兩者哀怨的目標上。
狄健人沒理他們,一徑問著:「維拉好些沒有?」
由於他的緣故,才會讓維拉看到好友邵雲跳樓的場面,從而導致精神紊亂,因此他到現在還有些內疚。在他的印象中,維拉固然有些纏人,但也是個不失可愛的小弟弟。
「還好。」阿拉斯瞅瞅頗有不平狀的陶宇桓,頓有所悟,忽跳轉話題對他道,「你什麽時候回美國?老情人等得都快望眼欲穿,你究竟……」
陶宇桓臉色驟變,一把將他拉到另一邊。
「你少給我亂嚼舌根!我哪來什麽見鬼的情人?!」
他瞪著他,不得不壓低聲音改用英語。
阿拉斯則一臉的幸災樂禍。
「你緊張什麽?我記得你以前都是懶得管這檔事的,這次莫非……」
他拉長了聲音,故意仍用中文道。
「生怕某人知道你在美國的風流韻事?」
「你!」陶宇桓氣結,「你該死地跑到中國來做什麽?我不記得你有閑逛的工夫!」
「托某人的福!」
阿拉斯也冷嘲熱諷。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了?」
陶宇桓皺眉,冷哼一聲。
「就是忘了又怎麽樣?讓那顆子彈在你體內多待一段日子也不礙事,算是給你一個教訓,不爽的話你也可以去抓別的大夫給你開刀!」
也只有這種十惡不赦的家夥,才會在罪惡的生命彌留之際把他綁到總部去,讓一大群人用槍指著他的腦袋勒令開刀。當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乖乖聽命於人在遇到小虎皮貓之前從不在他的字典里。於是就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之下,他們針鋒相對大吵了一架,到了最後還是他看在阿拉斯在身中數彈流血不止的情況下還能跟他吵上一小時,才勉為其難地給他開了刀。不過他索取的酬金也足以令阿拉斯醒過來後再度氣暈過去。手術得分幾次,所以到現在阿拉斯的體內還留有一顆子彈。
當然,對陶宇桓來說,阿拉斯是死是活都不關他的事。
「哼,我當然不會只為了找你開刀才來。」
阿拉斯斜眼看他,又望望那邊的狄健人。
「我就猜到你一沒醫德,二沒師德,會繼續留在學校一定沒好事。怎麽?真如艾里所說,你的目標就是那個殺氣很重的小子?」
也難怪歐米和華特爾會驚訝,能令陶宇桓有這種表情的家夥,定非等閑之輩。
嫌他多管閑事地剜了一眼,陶宇桓開始在心裡大罵艾里的多嘴。
一定是那小鬼有意煽動,要知道他和阿拉斯的私生活都是彼此嘲笑的最佳把柄。
阿拉斯嘲弄意味十足地輕笑出聲,冰藍色的眼眸中飽含著揶揄。
「原來陶大醫師也對男人感興趣呀……」
「住口!」
陶宇桓咬牙切齒地怒瞪他。
「我和你那種男女不分的亂淫可不一樣!」
亂淫?
換女人的速度不亞於他的家夥居然也好意思罵他亂淫?
阿拉斯差一點不是氣死就是笑死。
這廂你嘲我諷,暗潮洶湧,那廂嚴敬輝還在為了爭寵而吃醋。
「阿健,你想念維拉?」
「怎麽說也交往了一場,過問一下也是應該的呀。」
狄健人的話剛說完,嚴敬輝就大叫起來。
「什麽?交往?!你們什麽時候交往的?好過分!我都不知道!」
嗚~~~~~~~~他好想哭!
正在喝咖啡的狄健人差點嗆住。
「你有沒有腦!我的意思是相識!認識!」
可惡!居然有意挑他語病!
「那,我和維拉,你更喜歡哪個?」
嚴敬輝不甘心地問,一難過,他連布雷克也不理了。
無聊!
狄健人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懶都懶得回答。
「阿健~~~~~~~~」
貿起勁來痴纏的敬輝一點也不比維拉差。
「煩!喂你的狗去!否則別想我以後會再帶你到這種地方!」
「不要不要!阿健!」
坐在他們對面的歐米和華特爾看得面面相覷。
他們行走江湖多年,也沒遇見過這麽奇怪的兩個人,一個有著成人的身體幼兒的心智且一遇到陌生人就會哭,一個看似普通卻散發著足以與頂極殺手相媲美的殺氣。
「請問,你們是那種關係嗎?」
歐米問道。
好幾年沒來中國了,想不到觀念變得還挺快。
「什麽關係?」
「就是這個呀。」
歐米曖昧地偷笑,做了個圈圈的手勢。誰知不僅嚴敬輝,連狄健人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那是什麽?」
歐米僵了一下,才尷尬地笑起來。
「算了,我不問了。」
當事人都懵懂無知,他扯什麽八卦?
這回倒是狄健人對他們起了興趣。
「那你們呢?也是陶宇桓在美國的朋友?」
他差一點點就想說成狐朋狗友。
歐米與華特爾對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道:「對呀,我們是阿拉斯的親戚,大家都認識嘛。」
「是嗎?」
狄健人懷疑地打量著他們。
「你們一點也不像有親戚關係。」
這小子嗅覺果然靈敏!
華特爾忙打哈哈著帶過去。
「因為混血的關係嘛,我們家族裡東西方的人都有。」
狄健人仍蹙著眉。
「我總覺得你們身上似乎有點什麽與別人不太一樣的味道……你們應該是練家子吧?」
那兩人又是一愣。
「呃,那個……因為我們經常上健身房啊,多少也懂點防身術啦。」
「對呀對呀。」
就在歐米和華特爾極力隱瞞的時候,狄健人冒出一句話。
「我覺得你們要麽是殺手要麽就是保鏢。」
「怎、怎麽可能?你真愛開玩笑!我們的臉看起來像殺手嗎?保鏢那麽危險的工作我們是不會去乾的啦。」
「就是就是,我們很普通的!」
華特爾才說著,立刻被踩了一腳。
笨!不要強調自己的普通!會欲蓋彌彰!
歐米使勁地使著眼色。
華特爾也不服氣地以眼神說道:你還不是一樣!幹嘛結巴?
好在狄健人沒注意到他們的眉來眼去,只道:「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回事,在剛看到你們的時候我好像聞到一點彈藥的味道……」
這話說得兩人不約而同地伸手悄悄按了按胸口。
還好沒有把槍拿出來!
為了引開狄健人的注意力,歐米忙轉向與布雷克玩的敬輝。
「啊,你真了不起!這麽快就把他收服了。」
「我喜歡狗狗!」
玩著玩著又開心起來的嚴敬輝一個笑容綻放出來,漫天都是天使在飛,看得兩人眼花繚亂,心花怒放朵朵開。
「別看布雷克在你手上這麽乖,其實它是一隻很兇悍的狗呢,以前除了阿拉斯,它不允許別人碰它的。」
華特爾說,他就曾經被布雷克咬過,打了一個星期的狂犬疫苗。
「阿拉斯?」嚴敬輝偏著腦袋想了想,望望那邊還在嘀嘀咕咕的兩個人。
討厭的陶宇桓自動刪掉,剩下就是……
「你說大狗?」
「大狗?」
歐米與華特爾一愣,同時反問。
老大什麽時候改的名?
「唔……就是那個藍眼睛的人嘛,」敬輝有些怕怕但又似乎很期待地說,「他好像一隻長毛大狗呢!」
無秒鍾的靜寂和空白,然後歐米與華特爾再次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彎腰捂肚子。
「你們怎麽了?肚子痛嗎?」
嚴敬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好生奇怪。
對!沒錯!肚子痛,而且是笑痛的!
從沒有人敢說老大長得像長毛大狗,美國的弟兄們要知道一定會笑到自殺!
「你……覺得……他哪裡像?」
歐米用僅存的力氣阻止嘴唇向兩邊裂開。
嚴敬輝一點也不覺得哪裡好笑,猶一本正經地道:「就是很像呀,耳朵尖尖的,眼睛細細的,毛髮長長的,而且……」
他又瞥了一眼。
「如果他是條狗的話,會更漂亮!」
差一點笑到死!
這是歐米與華特爾此時共同的感受。
偏偏阿拉斯就在附近,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狂笑,對他們來說槍戰都沒有這麽辛苦!
「對了,」嚴敬輝的眼睛忽然閃閃發亮地看向他們,「歐米先生,華特爾先生,我發覺你們也好像兩隻可愛的秋田犬呢。」
啥?!
笑容一下僵在歐米和華特爾幾近裂開的臉上。
秋……田……犬……?!
沒理會那兩個瞬間被石化的家夥,敬輝又笑嘻嘻地挽住狄健人的手。
「而阿健就像是我的……」
「如果你敢用狗來形容我,我就殺了你!」
一句冰力十足的威脅從狄健人嘴中吐出來,成功地封住了嚴敬輝接下來要說的話。
***
阿拉斯在看到敬輝綻放出的那朵絕美的笑容時,稍稍失了失神。
緊緊地盯著那天使般的面孔,他問向旁邊的陶宇桓:「那個孩子是誰?」
「什麽?」
「就是跟在你那殺氣小子身邊的男孩子。」
「請你對健人放尊重點!」
瞪了他一眼,陶宇桓又萬分不悅地掃向纏著他的小虎皮貓不放的嚴敬輝。
「你說那個家夥?是學校的學生,一個無可救藥且毫無自理能力的白痴!」
凝望了好一會,阿拉斯忽然轉過頭嚴肅地道:「請用天使來稱呼他!」
「什麽!你看上那個小白痴?」
陶宇桓話才脫口就被揪住了領子。
「你有意見?!不準對我的目標出言不遜!」
「你眼光有問題!」
陶宇桓拍開他的手,毫不掩飾對嚴敬輝的蔑視。
「怎麽?吃膩了山珍海味,想換換幼齒的?連那種小鬼也要?」
「你有資格說我嗎?」
阿拉斯從鼻子里冷哼。
「向來對女人眼高於界的你,不也瞧上一個不起眼的小鬼?」
論起樣貌來,他的天使還更勝一籌呢,只不過那小子的殺氣確實值得讓人重視。
這回輪到他被揪住了衣領。
「不準對我的健人指手劃腳!」
「我才懶得管你的什麽健人!決定了,就是那個天使,我想要的東西絕對沒有得不到手的!」
阿拉斯自信滿滿地說。
沒錯,就是那兩顆淚水盈盈的黑珍珠,剎那間挑起了他的獨佔欲。
「請便!」
陶宇桓嘲諷地道,像看一場鬧劇,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別怪他沒有提醒他那個白痴小子可是個很糟糕的人。
慢著!
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現。
阿拉斯看上的是那個小白痴,如果被成功地俘虜的話……
健人豈不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一石二鳥!
靈光乍現,陶宇桓如徹大悟,一轉身。
「阿拉斯!說到就要做到!如果連那樣的小鬼都搞不到手,你也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什麽意思?」
阿拉斯也沒那麽好誆,他疑心地問,餘光又瞟到那邊去了。
「對了,我一直想問,那兩個人是什麽關係?兄弟?」
「不是。」
「親戚?」
「不是。」
阿拉斯扭過頭正視他。
「情人?」
「當然不是!」
這回陶宇桓可是大吼出聲。
「那他們為什麽那麽親熱?」
看了就不爽!
「叫你的那個離我的天使遠一點!他不是有你了嗎?」
「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陶宇桓一字一句火藥味十足。
「照你這麽說,他們就是所謂的青馬竹梅關係?」
阿拉斯聽後摸著下巴道。
「是青梅竹馬,你中文退步了。」
陶宇桓不給面子地指正。
「要怎麽說是我的事!」
阿拉斯怒氣沖沖地說完,眼波一轉,忽而勾起一絲冷笑。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忽然用那麽蹩腳的激將法,果然是為了你自己!」
「這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
陶宇桓一點不覺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什麽不對。
「你把嚴敬輝帶走,剩下健人是我的,我們的對象雖不同,但目標卻是一致的。」
阿拉斯眼中精光一閃。
「哼,沒錯!不過我有言在先,對於想要阻礙我捕捉獵物的家夥,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陶宇桓頓時也殺意乍現。
「彼此彼此!若有誰想對我的人不利,我也絕對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一個同盟誕生。
***
在遊樂場之行進入尾聲的時候,又引起了一陣強烈的爭執。
「什麽?陶宇桓居然住在你家?不要!阿健是我的,應該到我家來!要不,我也住過去!」
「好啊。」
對於敬輝的吵鬧,狄健人竟難得的沒有發火,而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健人!」
狄健人奇怪地掃了一眼驚怒交加的陶宇桓。
「干什麽?敬輝的爸爸和我老爸出門去了,本來就是要他住到我家來的,你只不過提前了一步。」
他家實際上也就相當於敬輝的另一個家。
為此陶宇桓縱是氣憤卻也不敢置以微詞,只得以更加兇惡的目光狠狠地瞪著得到小虎皮貓肯首後兀自開心個不停的嚴敬輝。
「不錯嘛,原來你已經住進去了。」
阿拉斯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不過,這麽逆來順受,你那冷血醫師的名號可是會哭的。」
看來他得對那個叫做什麽狄健人的小子提防提防了,連素來以狠、冷、快聞名的陶醫師都掌握不住!
「與你無關!」
對健人不敢有怨言,不代表他願意給阿拉斯看笑話。
「當然與我有關,如果是這樣的話……」
「說什麽?!你們三個也要住這裡?開什麽玩笑!我家又不是開飯店的,哪有地方給你們那麽大的塊頭睡!」
而且還帶有一條狗!
狄健人在聽到阿拉斯的要求後差一點沒吐血。
「放心,我會付食宿費的,總是住飯店我早膩了,還是有家的感覺比較好。」
阿拉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而且遠道是客,你就將就將就吧。」
「這是我家不是你家!憑什麽要收留你?我拒絕!拒絕!」
狄健人才對阿拉斯吼完又朝陶宇桓發起炮轟。
「他們是你搞來的,由你負責處理!否則連你也別想踏進我家門半步!」
「健人……」
「一個晚上100美金怎麽樣?」
既然如此,就用金錢攻勢。
「去你的!少拿錢來誆我!」
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富家公子哥。
「500。」
「誰要啊?滾!」
「1000。」
「你當我是傻瓜嗎?如果你馬上拿得出十天的費用我就信你!」
可惡!純粹是拿他當猴耍,住一天1000美金有誰會付?
可是當觸到歐米從一個紙袋裡掏出的鈔票後,狄健人一下子傻住了。
「這是……」
他眼花不成?
為什麽會看到那麽多的大頭像?
「這是我剛才讓歐米從附近銀行提取出來的已經兌換好的一萬美金,就當作定金吧,我可以住下來了嗎?」
怎麽……可能?
狄健人目瞪口呆,目光一時之間無法從那大疊大疊的鈔票上移開,半天也擠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多謝!」阿拉斯轉頭對華特爾道,「把行李拿進來吧。」
面對一萬美金,狄健人仍處於痴傻狀態。
一萬美金是什麽概念……?可以買多少杯麵?多少顆大白菜?多少斤醬油……?
這一張張紙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假的……
等等!狄健人!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你怎麽可以為金錢所迷惑?趕快砸回去!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但隨即也有另一個起來反駁。
慢著,這麽好賺的事情為什麽不要?他愛住就住不住拉倒,房子就這麽點,給他睡地板就成,反正錢也拿到手了,如果有了這些錢的話,你和康人下個學期的學費不就有著落了嗎?爸爸也不用工作地那麽辛苦,更重要的,不用因為學費的事情被嚴家老頭吃得死死的!
可是……可是……這些錢正當嗎?總覺得好像黑社會交易的樣子……
不要可是啦!又不用上稅,為什麽不要?
兩個聲音不斷在腦子裡打轉轉,耳膜也震得嗡嗡響,又好似一台天平,時而這邊高,時而那邊低,一來二去,他的頭顱都快裂開了。
就在他內心進行激烈鬥爭的時候,一群人正在狹小的房子里轉來轉去。
「這沙發好硬,坐起來不舒服!」
「天花板不夠高,總覺得要掉下來似的!」
「為什麽不是木地板?」
「阿拉斯,要不要買塊地毯?」
「浴室也好小哦。」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們這些不事生產不知勞苦的紈!子弟,不要對我的房子挑三揀四!
「健人,對不起……」
惟恐事後被遷怒,陶宇桓覺得還是先行道歉的好。
「對不起有個屁用!」
狄健人橫他一眼,決定向掙扎的另一面投降。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多一個少一個也沒什麽區別。
「阿健,我給爺爺打好電話了,他說要和你說話!」
敬輝在這時咚咚咚地跑來把分機遞給他。
才一接起,電話筒中便傳出一陣中氣十足的吼聲。
「小子!如果敬輝瘦了,你的操行就不及格!聽見沒有?!」
然後「卡」地一聲,掛斷了。
狄健人氣得面呈鐵青,差一點就把電話筒捏了個粉碎。
「去死吧!臭老頭!」
一聲咆哮直衝雲霄,連牆頭的貓也嚇掉了幾隻。
今天的狄家,真的……非常熱鬧啊……
如果是這已經很讓人頭痛了,那麽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是地獄了。
夜半靜悄悄。
忽然。
「敬輝,你……覺不覺得……有點熱?」
狄健人的聲音彷彿從被壓扁了的罐頭裡擠出來似的。
「不呀,一點都不熱!」
說這話時的嚴敬輝正如一隻八爪魚般巴著狄健人不放,甚至連腦袋也是枕在他胳膊上的。
「是、是嗎?」
只聽狄健人乾笑兩聲,便轟地一聲爆炸了。
「不熱才怪!我他媽的都快熱死了,你還拚命擠過來!還有你們兩個是什麽意思?客廳大把多的地方,敬輝跑來也就罷了,為什麽連你們也要擠到我房間來?!」
小小的一個卧室,竟擠了四個男人,加上門檻上的那條狗,二氧化碳幾乎是呈直線上漲,熱得他直想砸人!
「除非嚴敬輝出去,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在床邊打地鋪的陶宇桓早窩了一肚子的火。
什麽叫敬輝跑來也就罷了?他恨不得立刻把嚴敬輝那混帳丟到窗下去。
「熱的話,你們何必又睡在一塊?」
不甘心被撇開的阿拉斯同樣也是打地鋪,窩火得很。曾幾何時,他受過這樣的待遇?他的魅力沒有哪次遭到如此的忽視,嚴敬輝從頭到尾都在纏著狄健人,壓根沒給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因此,對他而言,不啻是一個嚴重的挑戰!
「你、你,還有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不要!」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道。
在這一個嘈雜的夜晚,分別睡在隔壁兩個房間的歐米和華特爾唯一的想法就是:好想住飯店!
至於布雷克,最後可能也嫌太吵,終於忍無可忍地換到客廳的沙發睡去了。
***
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睡著簡直是奇迹!
早晨起來因低血壓而面色異常難看的狄健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意志之堅,居然撐了一個晚上還沒有抓狂。
沒關係,等爸爸回來就可以將他們統統掃地出門了。
這麽安慰著自己,他試圖讓壞到極點的心情好轉起來。
然而,一個忽來的電話卻粉碎了他小小的願望。
「小健,我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回去了,因為我們這些老同學都說要去海邊旅行,家裡就拜託你了,有什麽事可以去找嚴家爺爺,隨便代我向陶老師問好!」
什麽──!
他的抗議還沒來得及吼出口,狄爸爸就已快樂地掛上了電話。
完了。
這下子,爸爸玩瘋了,不回來,康人那混小子八成也忘了哪個才是他真正的家,本來只住三口人的房子平白多出了五個男人:三個臉皮厚到足以與長城城牆媲美的鬼佬,堅持說什麽要照顧他的陶宇桓,耍賴不肯回嚴家主宅去的敬輝,還有一條飯量大到出奇的杜賓犬……
他已經開始想殺人了。
嚴敬輝正在客廳看他最喜歡的早晨節目「動物王國」,今天介紹世界各地的狗,布雷克也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身邊。
阿拉斯見狀,微微皺眉,輕聲吹了聲口哨,外加一個命令的瞪眼,布雷克才不甘不願慢吞吞地起來走開到另一邊去。
歐米和華特爾交換了一個眼色,小聲地問道:「阿拉斯,你真的想要那個孩子?」
「怎麽了?」
有什麽異議?
「這不太好吧?」
歐米不能苟同地說。
「那個孩子和你以前的那些情人不一樣,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
像阿拉斯那種遊戲的態度,對一個普通人而言,太殘酷了些。
如果一個不小心動了心,那就更加悲慘。
阿拉斯什麽都適合,就是不適合愛情這兩個字。
「我自有分寸。」
嫌他多事地給了一眼,阿拉斯向敬輝走去。
看他那漫不經心的樣子,華特爾無可奈何地對歐米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拉斯的興趣就是收集黑珍珠。」
所以他的情人清一色都是黑眼睛。
為此歐米也只能為那可愛的天使先掬一把同情之淚,但願阿拉斯不要玩得太過火就行。他是一個完美的男人,但絕不是一個好男人。若誰要想用愛情這種東西束縛他,下場就是毫不留情地拋棄。跟隨多年,他們對阿拉斯這種遊戲情場的壞脾氣已經了如指掌了,只是他從未在一個普通人身上使用過,這次,不曉得是不是第一次。
「我可以叫你敬輝嗎?」
輕輕在布雷克剛才的位置上坐下,阿拉斯端出一張百試不爽魅力無限笑容滿面的臉,企圖讓敬輝的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
「唔。」
敬輝看電視看得正入迷,只隨口支了一聲,目光壓根沒從電視上那群形形色色的狗兒們身上移開。
阿拉斯愣了一下,也瞄向電視屏幕。
噢?一群的狗……
「你很喜歡狗?」
「唔。」
「喜歡哪一種犬呢?像布雷克那樣的?」
「唔。」
「喜歡它的什麽地方?」
「唔。」
「……」
問了幾次後,阿拉斯終於意識到這個小鬼根本就沒在聽他說話,搞不好連身邊坐了誰都不清楚。
被忽略得如此徹底,他不禁起了一絲不快,眉毛蹙得更緊了,腦子裡迅速地盤算著該用什麽樣的方法才能使這個孩子認識到他的魅力所在。
電視真的有那麽吸引人嗎?
他從沒試過追求這麽單純的小孩子,不,應該說,他根本不需要追求這種方式。按照常理,他的笑臉一出,沒有誰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怎麽就對這小子一點用處都沒有呢?
想了想,他認為是由於嚴敬輝沒有正視他的緣故。像這種又單純又不解世事的小孩子,應該最好拐沒錯了。
既然還是個小鬼的話……
「敬輝,要吃糖嗎?」
他再一次試著問。
「要。」
敬輝簡潔地說,並向他伸出手,但眼睛卻還是沒往他這兒看。
呃?還是有在聽嘛。
阿拉斯又是一愣,才忙放了顆糖在他手上。
只見敬輝機械地剝開糖紙,然後把糖放進嘴裡含了起來,一系列動作中眼睛離都沒有離開過電視,更不要說看他一眼。
怎麽這樣?太不給面子了吧?他的魅力居然還不比不上一台破爛電視以及一顆糖?
「嚴敬輝!」
他不悅地連名帶姓叫道。
「唔。」
「我在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唔。」
「敬輝!看過這邊來!」
他媽的!
太過分了!
就是道上的人也沒幾個敢如此對待他!
「大狗別吵!」
從敬輝嘴裡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聽的人全傻了,包括懶洋洋窩在一邊的布雷克也豎起耳朵,直起身子,獃獃地看看主人,又看看同樣一臉呆樣的歐米和華特爾,似乎在問:主人什麽時候改的名字?
不僅如此,敬輝接下來的動作更是嚇掉了歐米和華特爾的眼珠。他沒有移開目光,只是伸出手,像安撫一隻什麽動物似的在阿拉斯的頭頂上摸了摸,又繼續看他的節目,害得阿拉斯在那一分鍾差點也把自己當成了一條狗。
不是吧?
他無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仍在津津有味看著電視的嚴敬輝,第一次產生了無比挫敗的感覺。
這……這個小子難不成把他當成了布雷克?
他一個堂堂的美國黑道首領居然還不如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