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不知何時變大了,豆大的雨滴直往我身上打,我像個瘋子似的在這個下雨的夜裡狂奔著。
誰來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一場惡作劇的夢,當我醒來,我會發現石維彥並沒有騙我,他和我急欲摒棄的過去沒有關係,誰來告訴我……
我覺得好冷、好冷,雨滴打的不是我的身體,而是我的心。
一樣東西覆上了我的頭,接著,一雙手臂阻止我的奔跑,我聽到一個聲音急切的喊道:「桑晴,你瘋了嗎?雨下得這麼大,你還跑出來,你想得肺炎嗎?」
是柯南傑。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以及他覆在我頭頂的西裝外套,不理會他,繼續往前跑。
「桑晴。」柯南傑追了上來,固執的把外套往我頭上兜,「不要和自己過不去,這裡是內湖,離你家有一段距離,你這樣回不了家的。」他朝我吼著,雨下得淅瀝嘩啦,蓋去了他大半的聲音。
我仍是不想理他,用力的推著地,他卻死命的抱住了我,不肯放鬆,我咬著唇,開始用力打他。
他承受著我的拳頭,卻是不肯鬆手,放柔了表情,他道:「不要胡鬧,桑晴,如果你想回家,我馬上開車送你回家,好不好?這樣子,你會感冒的。」
假惺惺!
我瞪著地,仍是用力推他打他。
他柔聲哄了我好一會兒,見我不理不睬,他發怒了起來,大聲道:「不要任性,桑晴,石維彥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了他,你連自己也不顧了?」
我只是瞪著他,一股強烈的怨恨從我心裡涌了起來。都是他!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用面對這麼殘忍的一切,怨恨激起了我所有的力量,我更加死命的掙扎著。
柯南傑一把扣住我的肩,用力晃了晃我的身體,「你說話好不好?不要把所有的心情都悶在心裡,石維彥是祈家的養子不是世界末日,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這對你有影響嗎?」他朝我吼著。
「你要是真的這麼在意,我去找他來跟你說個清楚。該死的!桑晴,你看著我,就算沒有了石維彥,你還有我!你說話啊!我求求你,說話好不好!」
趁他說話的時候,我用力推了他一把,總算是掙脫了他,轉過身,我死命的往前跑去。
他再度追了過來,伸手拉我,為了避開他,我腳下一個不穩,狠狠的摔到地上。
「桑晴。」他驚慌的拉起我,「該死,你受傷了。」
我的手被地上尖銳的石頭劃破了好長一道傷口,我麻木的看著鮮血湧出,卻在一瞬間被雨水沖刷掉,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痛,好象受傷的不是我。
柯南傑俯下身,不由分說的便要抱起我,在他的手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像只野獸般猛然掙扎,再次的,我又跌到地上。
「桑晴。」他咬著牙,「你非得這麼倔強,這樣傷害你自己嗎?」
我聽若罔聞,站了起來就往山下走去。我的身子早就被雨水淋得麻木了,沒有任何感覺,但為什麼雨水不一併把我的心也凍個透,讓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緒?
柯南傑追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我,「我不會放著你傷害你自己的。」
他拖著我,堅決的往回走,我又開始掙扎,但這次,他防範得滴水不漏。
我被他拖著一步一步往回走,雖然不放棄掙扎,但我卻覺得我的力量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這樣的掙紮好累人,我模糊的想著,意識渙散了起來,我覺得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眼前一黑,我暈了過去。
★★★
我的頭好痛、好痛,整個人好似要燒了起來,打腳底直竄上的那股熱無情的在我的五臟六腑灼燒,像是要燃掉我所有的精力。
算了,就讓那股熱燒盡我的生命吧!這樣我就不用去面對心碎,不用面對悲傷。
模糊中,我聽到有人在我身邊來回的走動著。
「桑晴,晴……」
是誰在叫我?是誰?
「晴……」
我好難過,不要叫我了,請讓我休息。
「醫生,她是怎麼了?嚴重嗎?」
「感冒、發燒,我先給她打支針,葯照三餐服用,紅色的藥包在她高燒不退的時條再給她服用;她病得很嚴重,若是這兩天沒有退燒,一定要讓她入院治療。」
好痛!誰用尖銳的東西剌我?放開我。
「晴,吃藥了。」昏迷中,似乎有人灌了溫溫的水到我嘴裡,又和以苦苦的東西。好苦!我想把那些東西吐出來,卻又力不從心。
我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我的頭,溫柔的撫摸著我的臉。
「晴,快些好起來,快些好起來。」
那聲音好溫柔,讓人感到好舒服,我想再多聽他說些話,可是,模糊中,我的意識又開始縹緲的浮沉著,飄啊飄的,飄入無底的深淵。
★★★
好渴,喉嚨好乾,水,我要水。
一隻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我探尋的手。一杯水湊到我的唇邊,我如獲瓊漿,一飲而盡,這才抬起頭來,看到坐在我床沿的男子,我茫然的瞪著他,任杯子滾落到被子上。
「你為什麼在這裡?」好半天,我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破碎粗啞的聲音,令我自己嚇了一跳。
「你應該問你為什麼在這裡才對。」柯南傑拿走在棉被上滾動的杯子,放到床頭柜上。
我怔了怔,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我並不是在我家裡。
我困惑的看向他,等著他告訴我答案。
「你生病了。」他淡淡的說。
「生病?」我蹙起眉,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竟生病了。
「嗯,你淋了雨,差點轉成肺炎,我只好把你帶回我家,好方便照顧你。」
他這麼一說,我全數想起來了;是了,那場宴會,那事情的真相,以及那場雨。
我抿起唇,掀開被子便要下床,不想再留在柯家,可是,倏然湧上的暈眩卻令我倒回床上。
柯南傑沉下臉,「在你病好之前,你哪裡都別想去。」
我瞪著他,不說話。
柯南傑回視著我,好一會兒,他突然嘆了口氣,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試著再度起身,虛軟的身體卻不肯受我控制。看來,今天我是別想離開柯家了,我頹然靠著枕頭,望著窗外的景象。
一會兒后,門「呀!」的一聲開了,柯南傑走了進來,手上端了碗粥。
「吃點東西吧!你已經病了三天,都沒有吃東西,只靠打點滴,這樣你會吃不消的。」
我固執的轉過頭,不理他。
「如果你堅持不吃,我會親自喂你,我相信我的方式你絕對不會喜歡。」他淡淡的說,語氣里的威脅意味卻是十足。
我猛然回過頭,怒瞪著他,冷冷的開口了,「我吃不吃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愈是狼狽,不是癒合你的意嗎?」
我一開口,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如釋重負,似乎我願意說話,讓他鬆了一口氣。
「我從來不想看到你狼狽的樣子,至少我不願看到你為石維彥這樣。」他道。
我冷哼一聲,「你少惺惺作態了,你當我不知道嗎?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沒錯。」柯南傑承認了,「林曼筠是我找來的,林董也是,我知道他和祈老夫人正在安排石維彥和林曼筠的婚事,以林董的個性,他必會把一切說出來。可是,桑晴,我並不想傷害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憤怒在我心中涌了起來,我恨恨的道:「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為什麼就非得要把一切攤開來?我不想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因為我想要你。」柯南傑正視著我道。
我愣了愣。
「我不是開玩笑的,我真的想要你。」柯南傑又道:「雖然你早就忘了,但是,我卻記得一清二楚,當年你剛出生時,我才八歲,爸爸帶著我和南心去看你,你被你媽媽抱在手上,軟軟的、粉粉的,那時候我就想著,這個妹妹好可愛,我好想要;後來,我向你媽媽要求抱你,南華阿姨答應了,而我把你抱在手裡,你居然對我笑了笑,我想你是無法體會我當時的感動。」
他頓了頓,又說:「之後,我和爸爸斷斷續續去看你,當時的你好愛笑,或許你不相信,但你特別愛黏我,每見你一次,我就愈無法忘記最初抱著你時所產生的感動;後來,你的父母車禍過世,你姑姑把你帶往美國,我們就斷了音訊,可是,我一直沒有忘記你,到現在,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不到三個月大的你產生那麼強烈的保護欲,但這個念頭卻在我的心裡放了十幾年,一直無法抹去。
「或許當時的情感只是小男孩的騎士榮譽作祟,但十年後,你回來了,這個消息讓我憶起了最初的感動,我馬上偷偷的到你的學校去看你,你不再是那個愛笑的娃娃,你變得冷漠,好象經歷了很多的事情,我實在無法把你和我心裡那個愛笑的娃娃聯想在一起,但是,你的樣子卻打動了我,那麼冷淡、那麼孤傲,彷彿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和你沒有關係,我看在眼裡,真的是百味雜陳,我好想讓你回復成我心裡頭原來那個愛笑的娃娃。」
他的眼神好認真,我不安了起來,道:「我不會上你的當,你可以停止演戲了。」
「我沒有。」柯南傑看著我,像是要看到我心裡。「在我十年後看到你,我就決定我的伴侶就是你,可是,你才十八歲,實在太小了,所以,我不能夠馬上行動,我得等你長大。但是,石維彥卻出現了,我的等待讓石維彥有了機會,你的心開始向著他,而我不打算把你讓給石維彥,所以,我採取了行動。」
他的說辭讓我的怒氣再度上升了起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都沒資格這麼做。」
「我只是讓你看清楚真相。如果你真的愛石維彥,那麼,他是不是祈家的養子,對你有那麼大的影響嗎?」他冷靜的反問。
我一時語塞,而後大聲道:「我寧願不知道。」
石維彥的隱瞞讓我好心痛,我早就知道他有事瞞我,但我不知道他瞞我的竟是我沒辦法接受的事。他是祈家的養子,是培養來幫我管理祈家的產業的,為什麼他要和祈家有關係?為什麼?
「我知道你認為我的作法卑鄙,但我不認為我錯了,我只是在你還沒愛上石維彥之前讓你看清真相,因為我認為這樣你所受的打擊會輕些;即使我不這麼做,總有一天,你也會知道,到時候,你會更加無法承受。」
我再度語塞。是的,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我總有一天會知道,可是,我還是無法釋然。
我把頭轉向另一邊,不想再與他爭辯。
「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件事,或許這會讓你好受些。我認為石維彥對你是真心誠意的,即使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我仍然不能否認這一點;在你跑出去的時候,他本來想追出去,可是我攔住了他,我告訴他,你正遭受打擊,他追出去只會使你更加反抗,傷害到自己。所以,他才剋制自己,不追出去。」
他頓了頓,又說:「現在,如果你不想再和我說話、看到我,可以,只要你把粥吃完,我馬上出去。」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訝異他竟肯這麼替石維彥說話,好一會兒,我接過了粥,在沉默中一口一口的吃著;柯南傑就坐在我的身邊,等我吃完,他才收了碗,掩門離去。
★★★
大病初癒,我整個人懶懶散散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石維彥來找了我幾次,可是我沒見他,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對他。
在柯家住了三天柯南傑才放我回到家裡,然而,在剛回家的那幾天,他堅持送我到學校上下課。
我不想領他這個情,可是,有柯南心幫他,我根本就沒有躲避的機會。
「桑晴,大哥真的對你好好喲!」柯南心笑眯眯的對我說,「你知道嗎?在你生病的那幾天,都是大哥一手包辦照顧你的,他連班都不去上,爸爸和我要替他照顧你,他也不肯。對我這個妹妹,他都沒有這麼好。」
我一怔。在我生病的時候,是他照顧我的?那雙溫柔撫慰我的手是他的?那殷切在我耳邊喚著我快些好起來的聲音也是他的?
我不禁感到有些悸動。
「大哥從來沒對任何人這麼好耶!桑晴,你老實說,有什麼感覺?」柯南心賊兮兮的對我探著口風。
「我能有什麼感覺。」我佯裝冷淡。「你告訴他,叫他不要再管我了,我不領他的情。」
柯南心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失望的垮下臉,有些不悅,「桑晴,你好冷淡,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大哥對你這麼好。」
她列舉了一大堆柯南傑對我好的地方,我沒有認真去聽,因為我不想再想下去了,就這麼算了吧!就當一切沒發生過,我還是原來的我。
轉眼間,已經開學了,而後是一個禮拜的春假。
這一個禮拜的假期,我不知上哪兒去,突然想到「是緣」的老闆娘,我翻開抽屜,拿出錢包,往「是緣」走去。
推開門,一個陌生年輕的女孩朝我綻出笑意,「歡迎光臨。」
我環視一周,不見老闆娘,不免有些失望;那年輕的女孩走了過來要給我帶位,我選了慣坐的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午後的咖啡屋,客人三三兩兩的,大概是放長假,人們都到郊外去了。那年輕女孩拿來了菜單,臉上掛著可人的笑容。
我翻開菜單,問:「老闆娘呢?她今天不在嗎?」
那女孩一怔,而後笑道:「你是指碧茱吧?她今天有點事,大概晚上才會過來。」
聽她的語氣和神態,根本不像是被僱用的,我腦中靈光一閃,問道:「你……是這家咖啡屋的三個老闆之一?」
那女孩又是一怔,而後笑了,「是啊!看來你和碧茱很熟,她什麼都和你說了。我叫張湘亭,以後請多指教。」
好年輕的老闆,看起來還像個大學生,可是,她那一身安寧祥和的氣質,卻讓人感到很舒服。
我點了杯飲料,沒多久,她送來了,還附上一碟蛋糕。
「你是碧茱的朋友,就是店裡的朋友,蛋糕是請你的,別和我客氣喔!」她朝我眨了眨眼,笑容真誠。
我點頭稱謝,插了塊蛋糕到嘴裡。那蛋糕出奇的可口,人口即化,即使是不愛吃甜食的我,都感到十分好吃,我突然想起老闆娘說過,她這個好友曾是法國五星級飯店的主廚,看來,這個蛋糕應該出自她的手吧!
沒能和老闆娘談話,讓我有些失望,可是,和張湘亭短短交談了幾句話,反而讓我的心奇異的安定了起來;支著下巴,我什麼都不想的發著呆,時間流逝得好快,等我回過神來時,一個下午的時間竟已過去了。
我正考慮著要離去,或者索性在這裡把晚餐解決了,一個陰影突然擋到我面前,我抬起頭來,不由得嘆了口氣,是石維彥。
他的表情陰鬱,帶有懇求的意味說:「晴晴,我們談談好嗎?」
我垂下眼,淡淡的說:「有什麼好談的?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起碼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堅持道。
我原本以為我再也不想看見石維彥了,可是,當他站在我面前時,我才發現,我比自己認為的還要平心靜氣,我並不是真的那麼恨他。我不由得想起柯南傑的話──我只是在你還沒愛上石維彥之前讓你看清真相,因為,我認為這樣你所受的打擊會輕些。
在這一刻,我不由得認同柯南傑的話,我的確還沒愛上石維彥,要不然,我無法這麼坦然。
再度嘆了口氣──最近我似乎常常嘆氣,我道:「坐下吧!」
他如釋重負,馬上拉開椅子坐下。
我低著頭,攪拌著杯中的果汁,等待他開口。
他並沒有馬上開口,只是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道:「你……病好了嗎?」
「死不了。」我仍是冷冷淡淡的。
「別這麼說。」他皺起眉,表情有令我意外的激動,「你還年輕,不可以有這麼消極的想法。」
我一怔,抬頭看向他,而後又低下頭,靜靜的道:「有差別嗎?反正再怎麼樣我也只是一個人,對別人沒有影響。」
「晴晴……」他苦惱的喚著我的名,「我……」他爬了一下頭髮,像是要梳走所有的煩惱不快,「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瞞你,我只是……」他說不下去了,手指無意識的撥亂了頭髮。
我看著地,等他說話。
他抓了抓頭髮,好一會兒,深吸了口氣,終於道:「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被祈家收養是在我十歲那一年,祈老夫人親自來到孤兒院,在看過所有的院童后,她挑選了我,之後我到了祈家,接受她的訓練。
「祈老夫人給我受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訓練,一開始,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要這麼做,後來,我漸漸知道,我所接受的一切是為了一個人,為了日後幫她管理祈家所有的產業,而那個人就是你。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嗎?我是因你而存在,晴晴,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從我十八歲那一年,我就知道,我所學的一切都為了一個叫做桑晴的女孩,我是她的影子,等著輔佐她掌管祈家的一切。我像個機器人似的接受訓練,對這一切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後來,我奉命來找你,我們見面了。
「我先在暗中觀察你,你絕對不曉得,當我看到你時我有多驚訝,冷淡、孤傲,我彷彿是看到了我自己;然後,我們接觸了,我開始對你動心,但你是那麼痛恨祈家的一切,所以,我不敢告訴你我和祈家的關係,我怕你會因此而排斥我,不肯接受我。晴晴,我沒有選擇自己出身的權利,但是,我從來就不想傷害你,我從來就不想。」
他說完了,我只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等了一會兒,我仍是沒有說話,他焦灼了起來,伸手握住我的手,喊道:「晴晴。」
我抽回手,抬起頭來看向他,深吸了口氣道:「我不怪你欺騙我,起碼現在不怪了,可最……」
他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緊張了起來,「那你就單純的把我當成石維彥,我說過,我不會再把我和祈家的關聯帶到你身上。」
「可是,我沒辦法不去想,從我和小姑姑離開台灣的那一天,我就發誓再也不和祈家有任何的關係。」我猛然閉上了眼睛。
「晴晴。」他的聲音透著濃厚的絕望,「不要這樣對我。」
我一震,張開眼睛來,他的絕望竄進了我的眼裡,也撼動了我的心弦。
我們對望著,誰也沒有先說話,在他的目光下,我覺得我的防禦正在軟化中好一會兒,我輕嘆了口氣,正想開口,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維彥。」
我循聲望去,是林曼筠,那株高雅幽靜的百合。她咬著唇站在我們桌邊,看著我和石維彥。
「你怎麼會在這裡?」石維彥看向她問,等不到我的回答,似乎使他焦躁不安,他雖不曾失禮,但口氣益發冷淡。
林曼筠再度咬了咬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不是有意打擾,而是有急事想找你,可是打你的行動電話卻收不到訊號,我想你可能來找桑小姐,我就過來碰運氣,路過時正好從外面看到,所以就進來了。」
「什麼事?」石維彥放緩了語氣。
她看了我一眼,才道:「爸爸公司里的一批貨出了點問題,買方要告我們,你可不可以去看一下狀況?很急的。」她露出了懇求的神色,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這……」他看了看我,露出了猶豫之色。
「維彥,拜託你。」林曼筠咬著唇道。「爸爸不想把事情鬧大,那會使公司的名譽受損。」
我沒有說話,等著石維彥自己做決定。
石維彥看看我,再看看她,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站了起來,做出決定。
「晴晴,對不起,我得去看一下狀況,我……」他一副不知該怎麼說才好的表情。
我淡淡一笑,「你去吧!」
我這麼說,石維彥反而露出猶豫的神色,「晴晴,你……」
「我不會有事的。」
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和林曼筠走了,臨走時,他對我道:「不要想太多,好嗎?」
我只是淡笑,不應好否。
我突然想起了老闆娘曾對我說的話,她說,我和石維彥太像了……
是啊!我們的確像,一樣的冷漠、一樣的孤傲,這也是我們之間的障礙,我們都太被動了,不曾積極的爭取某樣東西。
愛情也是需要時機的,然而,我們卻錯失了,我和石維彥在來不及開始之前便已結束。
我嘲諷的低笑了起來。
外面的天空已被暮色佔領,漆黑一片,只有一輪新月高懸空中。
又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而我,依然是孑然一身,與孤獨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