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年一度的春季文化周即將來臨,在這一段時間裡,各個社團,從運動到文藝,都要推出一系列的活動,諸如話劇表演、書畫比賽以及各項運動競技等,都陸續進行。對於全校師生來說,是在繁忙的學習中得到一個絕好放鬆的機會。

對於無心學習的人而言,也是唯一能勾得起他們興趣的事情。

例如現在正在樓頂上高聲喧嘩的運動健兒范子熙。

「好極了,這次看我的,不管是籃球還是拳擊,都是小CASE!讓那些成天用功到發霉的家夥嘗嘗我的厲害!」

范子熙熱血沸騰地說。

所有課程中,他成績最好除了體育還是體育。對體能的東西,他吸收得比什麽都快,比起背單詞記公式那一堆足以令他拔刀自殺的玩意,要人性上千萬倍!也因為如此,他不愁沒有大學保送,所以才能夠優哉游哉地在這聊天。

而身旁的柯少華卻興趣缺缺。

「一開始就知道冠軍是誰,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看學校應該禁令你參加,坐板凳當顧問就好。」

說白了,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上帝是公平的!

「所以我要取得實力的證明啊!」范子熙白了他一眼,問道,」你呢,你參加了什麽項目?」

「書法。」

柯少華漫不經心地道,卻引來一個大瞪眼。

「不會吧?你幹嘛挑那麽軟綿綿的項目?不就拿支筆東扭西扭弄出一些鬼畫符嗎?」

范子熙哇啦大叫著。

「我說你這人就是缺乏運動,皮膚都白得跟娘們似的,還不想辦法補救,過不了多久要麽成排骨要麽就生啤酒肚了!」

「要你管!沒有半點藝術情調的豬!」

柯少華竟難得地生起氣來,他一下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朝樓梯口走去。

范子熙愣了老半天,才問向還靠在欄杆上吹風的江沐月:

「他生什麽氣呀?」

以前不管開什麽玩笑,氣的都應該是他,而那冷靜得叫人火大的才像少華嘛。

他可不曉得他還是那麽愛好書法的人。

江沐月只給了他一個」我怎麽知道」的眼色,使得他開始搔頭。

「對了,沐月,」范子熙想到什麽似的問,」你參加了什麽?」

江沐月想了想,道:

「籃球……」

其實他也不是很感興趣,只不過覺得有個稍微活動筋骨的機會也不錯。確切說,他找不到他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學習難不倒他,只不過他懶得認真,體育不用說,他從來不會在體力上差人一等,就算是拳擊冠軍的范子熙,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之所以范子熙能夠獲得冠軍,也是因為他沒參加比賽的緣故。

就是因為太優秀了,他才找尋不到追求的目標。

四肢發達,頭腦也不簡單,上帝有時還是不公平的。

也許是警告起了效用,這幾天沒再發現那個討厭鬼在他附近出沒了。

因此他的心情最近變得還算好,所以才會心血來潮填報了籃球比賽。

范子熙聽了高興地直拍他的肩膀。

「太好了,我們聯手殺他個片甲不留!」

這下做他們對手的人真是可憐,一開始就註定要光頭。

「啊,有件事你聽說了沒有?關於戲劇社要班演的話劇,據說全員投票都希望由你來擔任男主角耶!」

突然想到不知從哪聽來的八卦新聞,范子熙好管閑事的興緻又上來了。

「無聊!」

這種事,考慮都不要考慮!

「你不參加?」

當上明星的第一步喔,雖然說他們已經是學校的明星了,不過是另一種的。

「廢話!」

他又不是猴子!想都別想他會像個傻瓜似的站在台上給人看笑話。

「那真是太可惜了,聽說女主角可是個大美人呢,有多少人想藉此一親芳澤都沒那機會,你居然拒絕?」

范子熙作唱俱佳地驚道。

「沒興趣!」

不碰學校里的人,是他的原則。

再說嫩生生又沒發育成熟的女高中生有什麽看頭,外面想找他的美女大姐多了。

這時候的柯少華正怒氣未消地走下樓。

他膚色天生就是白,干那頭豬什麽事?!

就算白成白骨精也用不著他編排!

才下到三樓,他就撞見正要上樓的許聯森。

許聯森一看到是他,立刻露出驚慌的神色,轉身就要匆匆下樓。柯少華敏捷地追上去,攔住他。

「你是不是想找沐月?」

看他那一副受驚不輕的模樣,柯少華不免失笑。話一出口,不等回答,單看那小子驚愕的表情他就知道沒猜錯。

慘!

上次才被江沐月警告過,這次又遇上三人組中最精明的柯少華,他的運氣怎麽這麽背?

「不!不是!我、我只是……只是路過!路過而已!」

許聯森一邊躲避柯少華質問的目光一邊支吾著想儘早抽身。

「是嗎?」柯少華挑了挑眉毛,」那你為什麽見了我就跑?我有那麽嚇人嗎?還是你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他好玩地走近了一步,發現許聯森也跟著哆嗦了一下。

「不、不是!我沒有……我、我我不是……」

惟恐被點破了心思,許聯森慌忙矢口否認,可惜說出來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柯少華這時才仔細打量了他。

唔……果真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個男孩子,頭髮土土的,蓋過了眼睛,衣服也土土的,一看就知道是廉價貨,還有那驚若寒蟬的表情,以沐月那種性格看到了不討厭才怪。

「如果你真有什麽事,我可以替你轉告沐月。」

他有些同情地說。

這麽懦弱膽小的人,在外不被欺負就已經是萬幸了。

許聯森垂下頭,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臉漲得通紅,令人懷疑他的血管會不會馬上爆炸。

柯少華的脾氣是三人組中最好的,面對他沒有面對其他兩個那麽可怕,但是……就算編不出謊言,他也不能說……

幾分鍾的沈默之後──

「對不起……」

囁嚅著,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他忽然轉身就往樓下跑去。

「喂……」

柯少華還沒來得及叫,就見人影已經消失在樓梯間。

想不到速度還蠻快的嘛,奇怪的小子!

縱是精明如他,也猜不透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他有預感,沐月這回是遇上大麻煩了。有些人平常沈悶不起眼,可一旦倔強起來卻是最不容易對付的。

***

現在應該是他上體育課的時候吧?

原本應該認真聽台上老師講解數學題的許聯森的注意力又忍不住轉移到窗外去了。他的位置正好靠窗,而窗外望出去就可以看到籃球場。那兒正有一群熱血沸騰的男孩們進行著一場熱火朝天的籃球賽。

比賽快到了,體育課也成為了隊員們練習的機會。

遠遠地,許聯森看到那矯健如豹的身姿,心下陡然一緊,那陣莫名的緊張和興奮立即出現了。只見那人輕鬆快速地運球連續越過幾個人,沒兩下子就來到了籃框前,然後一個極品跳躍。

髮絲在風與光之中飛揚,灑下細碎的銀片。

球高高地拋了出去,劃過一個漂亮的弧線,最後正中籃框。

隨即落下一地振奮人心的驚嘆。

「哇~~~~」

雙方隊員都為那記漂亮的投籃而驚嘆。

「沐月!真有你的!」

范子熙衝過來攬住他高叫著。

「雖然很久沒見你打了,一出手還真不是蓋的!」

難怪剛進校時,籃球社那邊死皮賴臉地硬要來挖角,這一回打了出去,籃球社社長怕是哭著跪著都非要他入社不可了。

相較於同伴的喜形於色,製造這場驚喧的主人公表情卻紋絲未動,仍然如一貫的淡漠冷靜。

這種小把戲,順手而已,沒什麽技巧可言,無奈就是有人少見多怪。

他撥了一下頭髮,目光才漫不經心地晃了晃,忽然雙眉一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教學樓掃了過去,臉色也有如烏雲般迅速陰了下來。

正沈迷與對那魅人身影的凝望中的許聯森像是被什麽刺到似的,嚇得趕緊縮回頭。沒等他回神,忽聽老師叫到自己的名字,一顆心又差點蹦了出來。

「你來解黑板上的題!」

顯然發現他在課上開小差的老師語氣並不溫柔。

「是……」

因心虛而收回東瞟西望的眼神,許聯森戰戰兢兢地走上講台,面對黑板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上面的題目,才慢慢冷靜下來。僅思索了一兩分鍾,他便準確無誤地寫出了解答步驟和答案。

儘管如此,老師還是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才心有不甘地讓他回位置坐好。

解題難不了他,殊不知,如果面對的是習題和作業,他反而冷靜得更快。可一回到座位上,才平復下來的心又再度蹦跳起來。

他悄悄望了一眼窗外,發現剛剛那鷹隼一般向他掃射而來的目光不見了,場上又開始展開一場新的激戰。

剛才,不會又被發現了吧?

可是這裡是三樓,離籃球場又那麽遠……

忐忑不安地想著,許聯森的自我厭惡和挫敗感逐漸加深。

明知不可能,明知會被討厭,為什麽還是不由自主地追逐著那不屬於自己的身影?

追逐著那遙不可及的註定會幻滅的夢……?

完全是一種自虐。

***

下課後,正當江沐月在水龍頭前清洗時,身後傳來一聲怯生生的叫喚。

「請問……」

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名足以令大多數男生見了眼冒紅心的清麗脫俗的美少女站在附近,猶豫不前地瞅著他,臉蛋還泛著微微的緋紅。

江沐月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就轉頭自顧洗他的臉。沖了沖水後,一甩頭,珍珠般的水珠揮灑向空中,閃耀出鑽石的光芒,更顯得那頭烏髮閃亮光順,而那張經過清水親吻過的臉龐也愈加散發出致人於死地的魅力。

女孩被吸引地呆住了,只傻愣愣地看著,眼底是無法抗拒的仰慕,待江沐月面無表情地和她擦身而過,才想起要叫住他。

「等……請等一下!」

小臉憋得通,可看到江沐月的腳步並沒有打算停下來的跡象,女孩才忙一口氣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請你擔任話劇的男主角好嗎?」

什麽?

江沐月的眉尖稍微蹙了一下,斜眼瞟去。

接到那不熟悉的毫無好感可言的冷冽目光,女孩吞了吞口水,鼓住勇氣說道:

「我希望……你能夠出演這一次文化節話劇的男主角,我……」

「不去!」

沒等她說完,江沐月就丟下硬邦邦的兩個字,甩頭就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生冷態度令女孩驚愣了幾秒鍾,方才追上前去。

「等一下!江沐月同學……」

這時候,拐彎角探出范子熙的腦袋。

「沐月!好沒有?走了喲。」

他眼尖地瞄到江沐月身後那欲言又止的女孩。

「咦?那不是話劇社的女主角嗎?」

待江沐月走近,他便擠眉弄眼起來。

「艷福不淺噢,竟讓大部分男生心目中的公主親自邀你上陣,有沒有考慮改變主意?」

瞧人家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要自己拿去!」

這種艷福在江沐月眼中只能是麻煩中的麻煩。

「你這麽說未免太絕情了。」

范子熙同情地看了那活象被甩的(根本就是)女孩一眼,無奈地說道。

漂亮是漂亮,可惜不對沐月的胃。

不過這種情況也屢見不鮮,像沐月那樣的家夥,純粹生來就是謀殺女人的。

獃獃地看著兩個不當她一回事的大男生離去,女孩臉上一陣泫然欲泣。從中學開始就是校花的她,曾幾何時遭受過這樣的對待,哪個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卻從沒一次會像現在這樣徹底地被拒絕,要不是希望能和心目中唯一的王子江沐月一同登台,她也不會放下身段親自過來請求。

江沐月……是女生們心中永遠撈不到的一抹水中之月。

身後響起悉索的聲音,女孩扭頭望去,卻見一個戴著厚厚的眼鏡的男生慢吞吞地走出來。

女孩一看到他,美麗的臉蛋立刻浮起一陣厭惡。

「怎麽又是你?走開啦!別老跟著我,我才不會和你這種蛀書蟲交往呢!」

說罷便飛快地跑開了。

男生怔怔地站在原地,悵然所失。望著女孩跑開的方向,厚重的鏡片下漸漸折射出一抹憤恨與不甘。

不遠處的樹叢後邊,也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

連那樣美麗得幾乎人見人愛的女生都被拒絕了,江沐月的心果然難以揣測……

許聯森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悶悶的。他一下課就神差鬼使地跑到這裡,甚至不顧會被發現的危險,卻恰恰讓他看到了方才的一幕。

女孩是眾所周知的校花溫佳茵,他班上就有不少的男生對她有意思,而與他同病相憐的男生則是一班那個成績和他不相上下的優等生李達武。不過比起他來,李達武更要受老師歡迎一些。

由剛剛的情景看,李達武的境遇同他差不多。追逐著心儀的人,卻又一再被拒。如果他親口向江沐月表白的話,下場說不定,不,是一定更加凄慘。

***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星期後竟會驚爆出這樣一個消息。

「喂!你聽說沒有?那個江沐月竟然在學校里企圖強暴女生耶!」

「就是一班的校花溫佳茵對不對?聽說是上周五下午放學後在體育器材室那邊發生的,不過沒有得逞,被值班老師發現了。」

「哇~~~好過分!不過如果是江沐月的話,那也就不奇怪了,別看他平時拽成那樣,對女孩子都不屑一顧,但私生活一點都不檢點,據說還有人看到他和外面的女人上過旅館呢。」

「就是啊,自恃長得帥一點就干這種齷齪事,這回學校一定會把他開除!」

這是從男生那裡聽到的謠言,而女生那一方面──

「不可能!我不相信江沐月會做出那種事!」

「那個溫佳茵算什麽嘛!沐月才不會對她有意思!」

「可聽說人家家長都找上學校來了。」

「那沐月他豈不是……」

靜默不語地聽著各種各樣的傳言,許聯森看似表情未動,卻捏緊了手中的課本。

這不是事實!

此時的教導處正處於一片水深火熱之中,被范子熙的大嗓門震得搖搖欲墜。

「你們憑什麽說是沐月乾的?為什麽不說是那個臭女人栽賬?!」

氣死了!雖然早知道學校一直看他們不順眼,卻沒料到這次會這麽過分,僅憑溫佳茵一面之辭就咬定是沐月乾的事情。

什麽強暴未遂!沐月會做那種事才有鬼!

「有值班老師可以作證,」教導主任雖氣憤范子熙的無禮,但還是暫時忍住說道,」他就是聽到有女孩子的叫聲才趕過去的,結果看到溫佳茵同學衣衫不整地蜷縮在角落,而江沐月同學就在她的旁邊,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這樣也算作證?!你他媽的懂個鬼!說不定是那個值班老師乾的呢?他也在場不是嗎?誰又曉得是不是那臭女人在干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一氣之下,范子熙出言不遜,這下可氣煞了在場的所有老師。

「范子熙同學!請注意你的用語!」

就在辦公室中吵成一鍋爆米粥的時候,當事人江沐月卻一言不發,只冷眼看著這一場可笑至極的鬧劇。

「沐月,」柯少華拉拉他,微微顰眉,」你為什麽不替自己辯解?」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可從一開始他就什麽話都不說,當老師和同學們的矛頭都指向他時,他更是像個蚌殼似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與非暴力不合作同出一轍。

令人擔心的是,依沐月那種倔傲的脾氣,怕就是因為有人誣陷,他才不屑於辯解。當事人都懶得說話的話,事情恐怕就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了。

可他好歹也得說聲不啊,也省得那頭暴龍氣得跳腳。

辯解?有什麽好辯解的?

想趕他走就直說,何必用這種不入流的方法!

江沐月陰騖地掃了一眼氣得青筋凸爆的教導主任。

被莫名其妙冠上那種帽子,以為他能高興到哪裡去?

那天他不過忘了東西在體育館,回家途中一個人折了回去,由於是周末,學生們幾乎都走光了。就在路過體育器材室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奇怪的聲音,千不該萬不該他就該死地推開了那扇門。結果只看到一個女生邊掉眼淚邊縮在角落,另一邊的門則是開的。那個女生正是剛被他拒絕不久的溫佳茵,一看到是他,立即放聲大叫了起來。

然後,老師來了。

再然後,他就成了強暴未遂……

簡直豈有此理!他曾幾何時需要去強暴女人!

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看到值班老師的目光,他就知道在先入為主的教師心中想的是什麽了。

氣惱之下,他乾脆閉口不答!

向那群存有偏見的老古董們辯解,他不屑!

當他們是傻瓜!

而在溫佳茵可憐兮兮的哭泣下,全校人都認準了犯人就是他,除了兩個好友范子熙和柯少華,人人都拿有色眼光看他。

這種事情,沒什麽好辯解的!

***

校園的某一角落。

「你為什麽要說謊?」

面對這個不起眼的男生忽如其來的問話,溫佳茵心下一驚。

「你說什麽?」

她瞪著他,極力裝做困惑的樣子。

這個土得掉渣的男生什麽時候跟在她後邊的?

與全校有名的美少女對峙,許聯森多少也有些緊張,但為了求證,他還是又說了一遍:

「你明明……是在說謊!為什麽不把事實說出來?」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才沒有說謊!」

見許聯森說得如此篤定,溫佳茵有些害怕起來,趕忙用怒氣來掩飾住她的心虛。

「這關你什麽事啊?我又不認識你!受害者是我耶!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我不想聽!」

她狀似委屈地正欲離去,卻因許聯森接下來的一句話停住了腳步。

「企圖侵犯你的……是和你同班的李達武!」

「你……」

溫佳茵心跳漏了幾拍,驚抽了一口氣,回過頭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可人的小臉上滿是震驚。

「我說的沒有錯吧……?」

許聯森頓了頓又道。

「事實上江沐月等於是救了你,因為是他的闖入把李達武嚇跑的。」

平時的他絕對沒有那個勇氣和校花說話,光是掃上一眼就緊張個半死。可這次,為了江沐月,他一定要拿到證據。

溫佳茵愣住了,臉蛋上開始浮現出惶恐。

「你為什麽……」

為什麽這個人說得好像他知道全部過程似的?

「因為……當時不只是江沐月,我也在附近……」許聯森慢慢地道,」在他推開門的同時,我看到李達武驚慌失措地從另一邊跑出來,然後才聽到你的叫喊。」

溫佳茵瞪圓了大大的眼珠子,戰慄地問:

「你……你該不會一直都……」

知道她誤會了,許聯森搖搖頭。

「不,我也是中途路過,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是覺得李達武的神情慌張得有些奇怪,直到值班老師來了我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當時他也差點就情急地衝出去,想跟老師說江沐月是被冤枉的,可在那一瞬間拉回來的理智告訴他,無憑無據,誰也不會相信他憑空說話,只怕一個不好還會引起江沐月的反感和誤會。

意識到事情已經在學校鬧開,他決心無論如何得幫他洗脫莫須有的罪名。

「你既然是受害者,就應該把事實說出來,這麽做……只會讓李達武得逞。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喜歡你,而你……喜歡江沐月對吧?」

他有些艱澀地說著,雖然溫佳茵已經被江沐月拒絕,卻也讓他感到更加自卑且毫無希望。

溫佳茵像是傻住了,愣愣地看著地上,臉色漸漸轉白。

「對……沒錯……」

半晌,她輕輕地說,忽然一個抬頭,眼中盈滿了淚水。

「可是我怎麽說得出來?!被李達武那種人……那種……受老師寵愛的所謂的品學兼優的蛀書蟲……誰會相信他那沒用懦弱的外表下會幹出這種事?老師怎麽可能會相信?!而且……而且我……」

接下來的話她無法說出口。想到是被自己最討厭的男生企圖強暴,她就想嘔吐!若被別人知道,更是丟盡了臉!

所以當看到江沐月,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慌張,隨後慶幸,跟著一個不該有的念頭閃過,她便大叫了起來。

而這幾天,少女天性的純良和自尊也在不斷地撕扯著她。

許聯森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把那種罪名推到自己喜歡的人身上,難道……難道就不難過嗎?」

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處處為他著想嗎?

溫佳茵抑制不住地啜泣著。

「你根本不懂!就是因為我喜歡他,才不得不那麽做的!和李達武那種骯髒的人比起來,如果是江沐月……如果是他的話,至少……至少……」

至少不會那麽丟人!而且還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口是心非地這麽告訴自己,溫佳茵還是因被許聯森挑起的罪惡感顫抖不已。

「是嗎……?」

許聯森的眼神黯淡下來。

因為是女孩子,所以可以這樣吧?

何況她還是個美麗的女孩子……

如果說要負責的話,也不吃虧……

「可是……江沐月是無辜的,為了你自己好,還是早點把事情說出來吧,只要你肯說,老師們會相信你的……」

「不!」

溫佳茵拚命地搖頭。

「都已經這樣了我怎麽可能說!你不要問我,我什麽都不會再說了!」

激動地嚷完,她哭著跑開。

許聯森靜靜地站著,一時間百味雜陳。同時喜歡江沐月,他可以察覺到溫佳茵和他有一個共同點──執著。

他不想放棄,所以一直追逐著江沐月的身影,溫佳茵也不甘放棄,所以才會出此下策。所不同的,作為一個備受歡迎的漂亮的女孩子,溫佳茵有勝算的本錢。

而他,既是男的,又沒有特別的魅力,比別人稍微好一點的就是有一顆會念書的頭腦。

事實說出來可能很可憐,儘管如此,他還是不能原諒溫佳茵誣陷了沐月。

至於李達武,雖然也值得同情,但要沐月頂罪,也絕不可以。

所以……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卡式錄音機,看著上面仍在捲動的磁帶,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把STOP鍵按上。

***

在氣氛異常火暴的時候闖進一個不相干的學生,誰都覺得不爽。在遭受炮轟之前,許聯森快步走到教導主任的桌前。在經過江沐月前邊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垂下眼,看也不敢看,那如放射線般的狐疑目光更是叫他小鹿亂蹦。

不敢多說話,他取出錄音機放在桌子上。眾人還沒明白過來,溫佳茵的聲音就隨著磁帶地捲動原原本本地傳了出來。

直到原話放完,除了許聯森,人人都是一副眼珠子快要落地的表情。

這是他做的第一件最為主動和大膽的事情了。

強迫自己對上四面八方射來的各種各樣疑惑、驚訝、不解的目光,他緩慢地吐出:

「我……親眼看見李達武從體育器材室里出來,所以……事情不是江沐月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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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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