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許建輝的靈魂飄蕩在陰陽界上,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兒。
陰陽界上有許多男女老少飄飄遊游,突然一陣陰風吹來,一幫如狼似虎的鬼差過來,那些男女被打得鬼哭狼嚎。許建輝飛快地閃身到樹上,躲過鬼差的毒打。
他不可以留在這幾,他要回去,回去見蘭亭。
亭亭,我心愛的亭亭,我不在的日子你還好嗎?許建輝沒再猶豫,從樹上下來,咦?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飄。
他飄蕩的速度很快,他的魂魄一直沒離開山區,當蘭亭和他的父母還有一千同事親戚,出現在附近的時候,許建輝又驚又喜,他上前去跟他們打招呼,可一個個都沒理會,似乎都沒看到他的存在。
「蘭亭,蘭亭,你怎麼了?」
許建輝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蘭亭,他的心又酸又痛,他不要蘭亭哭得如此傷心,他擁著只顧哭泣的蘭亭,抬起頭采,猛然見著自己的照片放在前面,一幫人在默哀哭悼英年早逝的他。
許建輝如雷轟頂,他,原來他已經死了,已經離開了人世。
他不是人,他是鬼。
「不,不是這樣的。」
許建輝大叫道,沒有人聽到他的說話,沒有人知道他就在旁邊。
蘭亭哭得暈倒過去,他的心有如萬箭穿心。蘭亭啊,失去了至愛的蘭亭啊!他親著蘭亭,擁緊蘭亭,但蘭亭並不知道他就在身邊,一直痴痴獃呆地沉溺在喪夫的悲痛中。
許建輝心如刀剮,他不要蘭亭消沉下去,他不忍她折磨自己。
他跟在蘭亭的身邊,他要保護她,他不要心愛的女人受一絲兒的苦痛。蘭亭走到哪,他跟到哪,他要在她的身邊好好守護著。但蘭亭的魂早隨了許建輝而去,看她的樣子,跟死人差不多。
突然,一幫猝死的鬼魂圍著蘭亭露著猙獰的目光。
「走開,你們走開,她是我的女人,你們敢動她一根毫髮,我要你們魂飛魄散。」
許建輝護著蘭亭,對那幫鬼魂吼。
「她是你的女人又妞何?她為了你跟死人有什麼分別?讓她下來陪你不是更好嗎?」一個男鬼張牙舞爪地道。
許建輝向著男鬼揮舞拳頭,吃了苦頭的男鬼呱呱叫著,退一邊,那一幫鬼魂見許建輝有點功夫,再不敢靠近蘭亭。
突然,張牙舞爪的鬼差出現,舉著鋼叉把一眾鬼魂打得抱頭鼠竄。許建輝可不讓鬼差抓著,他如一陣旋風,迅速地逃離,又一次險險地躲過鬼差。
凄風陣陣,雲霧飄渺,周圍靜悄悄的,陰陽界上的鬼魂已被鬼差抓得千乾淨凈。
許建輝吊在一棵樹下憩息,他離開人世已不少時日,蘭亭仍然無法擺脫失去他帶來的悲痛。
蘭亭,想起蘭亭,許建輝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但無論如何,他生生世世都會守候在蘭亭的身邊,他只愛她一個,就算他已化成鬼又如何?他的心裡只留下她的倩影。
「亭亭。」相思難奈的許建輝時時出現在蘭亭的夢中,在夢裡,他和蘭亭一如生前般恩愛。他擁抱著她親吻著她,和她盡享夫妻之情。
蘭亭自頭七那天見過建輝默默地看著她外,她很少夢到建輝,她不知道建輝就算已不在人世,仍一直跟隨在她左右。
在夢裡乍然看見建輝,蘭亭撲到他的懷裡哭得淚人兒般,訴盡相思之苦。
「亭亭乖,別哭。」許建輝親著蘭亭,吮著她臉上流下的眼淚,「你知道嗎?看著你掉淚,我的心比割我的肉還痛,我不許你這樣糟蹋自己。」
「建輝,我愛你。」
「亭亭,我也是,雖然我已不是人,無法像人一般出現在你的眼前,但你要記住,無論何時我都在你的身邊守候著你,你並不是一個人。」
「真嗎?建輝,就算你巳不在人世,仍然在我的身邊嗎?」蘭亭仰起那張憔悴但仍俏爾的臉看著許建輝道。
「是的,亭亭,我很愛很愛你。」
在蘭亭的夢裡,他撫去蘭亭心底的苦痛孤寂,吻去蘭亭眼眸伸的落寞。
每一晚,蘭亭在許建輝溫柔的呵護下,帶著甜甜的美夢入睡,每一夜在許建輝的愛撫中而忘卻失去建輝的苦痛。
每一夜,每一個夢都帶給她無限的眷戀,兩情相悅,纏綿悱惻綣繾的愛,給她孤寂的心湖投下一道絢爾旖旎的美夢。
她但願天天沉醉在與建輝相依的美夢裡不願醒來,夢醒過來雖帶著一絲絲的遺憾,一絲絲的凄酸,但有夢總比沒夢的好。
蘭亭希望在每天夜裡,在她的夢中見到的都是建輝,她的建輝。
她相信建輝不曾離開過她,她帶著希望,帶著憧憬。
建輝每天夜裡到蘭亭的身邊,與她夢中相會,在午間日盛時候,無法接近蘭亭,他才會利用一點點的時間吊在樹上,憩息疲累的身心。
在工作上,蘭亭現在不需要出外採訪。一天她下班時候,經常迷糊的蘭亭在下樓梯的時候,由於心不在焉,腳下踏空,向著下面摔去。這一摔肯定會摔得不輕,蘭亭醒悟過來后,已來不及了。
在蘭亭尖叫聲中,許建輝托起蘭亭,把她安全地送到地面。
蘭亭獃獃地站在地上,以為自己這回準會摔在地上,她只覺得自己飄了飄,卻平安地站在那兒。她看了看那幾級樓梯,她有點搞不清狀況,不過也沒多想,既然平安下來,應該是建輝在冥冥之中保佑她,讓她免遭不幸。
蘭亭的心又湧上一股凄酸,凄楚之中夾雜著一絲喜悅。
是的,建輝沒有離開她,如在她的夢中所說的——他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失去了建輝的蘭亭,形單影隻,臉上那抹柔和動人的笑容消失了,雖然她不再消沉,但她的生活沒有歌聲沒有笑聲,她只知道埋頭工作,只有工作能讓她在白天忘記一切,而在午夜夢回時,她會和建輝相會,訴盡相思苦楚。
她孤獨的身影,令小張不忍,在一天下班,趁著蘭亭逮沒走出報社的大門,他在門口攔下她,約她吃飯。但蘭亭婉拒了,就算許建輝已經不在人世,在蘭亭心裡永遠只有他的影子。
「蘭亭,你不可以總沉溺在失去建輝的悲痛之中的,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小張又憐又憫地看著蘭亭。
「謝謝你的好意,小張,你是我最好同事,也是好朋友,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蘭亭淡淡而誠懇地道。
「蘭亭。」小張看著蘭亭,心裡很是不忍。
「小張,你和建輝是好朋友,如果建輝知道你對我的關懷,他會很高興。而且在我的心裡,建輝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我時時在夢裡與他相會。」
「蘭亭,你有想過,你這樣子會令很多關心你的人傷感嗎?」小張嚷道。
「小張,你知道嗎?許建輝真的沒離開我,他只不過是用另一種不為世人所知,也不為世人所接受的方式存在,真的,請相信建輝時時在我的身邊保護著我。」蘭亭淡雅地說道。
不!人死如燈滅,一切都消失。
小張深吸了口氣,他相信蘭亭在痴人說夢話,也許她太愛許建輝了,也許她在做美麗的夢來麻痹自己。雖然人生有一次轟轟烈烈的愛,是不枉此生,但她的愛情太凄絕了,凄絕得宜救人掉淚。
「小張。我非常好,你別擔心我,我真的很好很好。」蘭亭不想小張為她擔憂,她的心已經給了許建輝,再裝不下另一個男人。
「蘭亭,你真的好嗎?我希望能夠在你的身邊,給你快樂,給你幸福。」小張愁悶地道。
「小張,我真的很好,建輝雖然不可能像你一樣站在我的身邊,但我真是相信他時時刻刻在照顧我。小張,別為我擔心,你應該想想自己的事,想想自己的問題了。」蘭亭把手按在小張的手背上,以示她的關懷道。
「蘭亭。」小張輕喚她的名字。
「我能夠有你們這麼好的同事和朋友,真的不枉此生了。」蘭亭真誠地說。
蘭亭跟地說話的時候,表現得很堅強很勇敢,小張只好點點頭,不能勉強她了。
「你以後不要總是失魂落魄,一個人獨自沉思,也不要神思恍惚,更不要拒絕我們的好意,你應該和我們一起去瘋,一起去玩,好不好?」
「好的,小張我答應你。」蘭亭又把一隻柔軟的小手放在小張手背上。
小張握著她的手,滿眼寫著關懷與焦慮,蘭亭輕輕地把她的手從小張的手裡抽出來,向著小張露出一抹凄側的微笑。
在人來人往的報社門口,蘭亭揮手告別了小張。
許建輝跟在蘭亭的身後,聽著她和小張的對話,他的心裡一陣酸楚,他和她畢竟是存在不同的時空,雖然萬分不舍,但是他希望蘭亭快樂,希望蘭亭幸福,希望……她的下半生由小張照顧她。
見到蘭亭拒絕了小張,許建輝輕嘆一口氣。他跟在蘭亭身後,見蘭亭垂著頭,一步一步地踱著,他的心裡總無法釋懷。
蘭亭的心同建輝一樣,泛上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哀怨,但她絕不後悔。
難得人生有份真愛,至死不渝。
「蘭亭。」
小芳和小李手牽著手準備過馬路,遠遠見到蘭亭踱著碎步走過來,她落寂的樣子令小芳難過。
蘭亭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們倆。他們倆是在談戀愛吧,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蘭亭露出一抹難得一見且柔和的笑容。
「你們去淡戀愛?」蘭亭問。
「是的。」小芳大方地道。
「蘭亭,你要去哪?」小李問。
「唔……」
蘭亭想了想,搖了搖頭,她沒想要到哪,她只不過隨便走走,並沒有目的地。
「我們一塊,好嗎?」小芳看著蘭亭問,蘭亭太落寞了,看在誰的眼裡都難受。
「不。」蘭亭想也沒想,「我不妨礙你們了。」
蘭亭向小芳和小李揮揮手,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小芳心裡難過得幾乎要掉下淚來。
蘭亭一路慢慢地走,走到書店門口,抬頭看一眼,該進去嗎?唉!嘆口氣,她走人書店,看著書架上的書,蘭亭想起以前和建輝一起來看書的情景。
唉!這物這店依舊,而人事巳全非,往事只堪哀啊。
蘭亭沉重地又嘆口氣,她的嘆息令許建輝不忍。
「蘭亭。」許建輝站在她旁邊呼喚道。
但蘭亭並沒聽到他的叫喚,她已埋首在那堆書上,不過她似乎心神恍傯,沒法認真地讀書。
書店裡人不多,大概是吃飯時候吧,書店裡除了三、二個僱員外,就只有她一個讀者了。蘭亭把書放回書架,她繞書店一圈,沒買到一本合自己意思的書,見自己還是心緒不安,還是走吧。
夜色漸濃。蘭亭覺得肚子餓了,她走到一家小餐館,她推門進去,坐在餐廳內的吃客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帶點憂鬱的美女。
蘭亭找了個靠窗的座位,點了一個萊,等侍應走開,蘭亭抬著頭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大街,又陷入沉思。
「小姐。」
侍應一連叫了幾聲,他捧著一束鮮花。
蘭亭愕然地抬起頭,侍應把手上那束花遞過來。
「為什麼送我花?」蘭亭一面愕然。
「不,是一位先生送的。」侍應恭恭敬敬地道。
「我想你大概弄錯了吧?」
蘭亭往餐廳周圍打量一眼,也不知道是誰?是哪一位呢?她根本不認識這兒的人,她怎麼能隨便收別人的花束。
「不,小姐,我沒有弄錯,那位先生指明是送你的。」
蘭亭又一愣,再往餐廳的人打量,是在座的哪一位如此費煞苦心?蘭亭更加不能收了。她婉然謝絕,請侍應把鮮花拿走。
坐在角落的小張向蘭亭走過來,蘭亭一愣,沒想到是小張,小張坐在蘭亭對面,目光中透著痛楚和難過。
「蘭亭,不過一束花而巳,難道就令你這麼難接受嗎?」
「不,小張,我不是這意思。」蘭亭有點不好意思,要怎麼說他才明白她的想法?
「我知道我比不上許建輝,但,蘭亭,看著你這麼孤單,我心裡不忍,你讓我照顧你好嗎?」
「小張,我的心裡除了建輝,再放不下第二個人了,請你原諒。而且我的時覺得他就在我的身邊,我並不孤單。」
「蘭亭,你……好的,我尊重你,你只要記得,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隨時隨地來到你的身邊。」
「謝謝你,小張,謝謝你。」
蘭亭由衷地道。
小張只能默默地這遠地看著蘭亭,祝福她,祝願她幸福快樂。
蘭亭披著一身夜色回到住處,梳洗后穿著淺藍色的綢睡袍,她倒了杯紅酒,放在建輝的遺像前,自己再倒一杯。她向著建輝的遺像舉了舉,然後一飲而盡。
她默默地坐書桌前,看著建輝俊俏的遺像。真的,她從沒感到建輝離她而去,她的建輝一直廝守在她的身邊。
夜越深越濃,蘭亭關了燈,躺到床上。
只一會兒,建輝就出現在她的夢中,看見建輝,蘭亭撲過去把他緊緊地摟著。她很開心,她很高興,只要在夢中可以把他緊緊抱著,她就覺得心滿意足。
蘭亭依在許建輝懷裡,她很滿足地笑了,是夢又如何?只要能夠與他夢中相會,此生足了,此情無憾。
「亭亭。」
建輝無限愛憐地擁緊蘭亭,「亭亭,小張是個好男人,讓他照顧你,別拒絕他,好嗎?」
「不好。」
蘭亭把臉埋在建輝懷裡,想也沒想就道。
「亭亭,有他照顧你,我才能安心啊。」
「不,建輝,我不要。。
「亭亭。」建輝急嚷道。
「不要說了,我永遠不會答應,建輝,難道你今晚就只會說這些話嗎?難道你不想念我,不愛我了嗎?難道你這麼急著把我送給人?」
「不是,亭亭,你別誤會我的意思。」
許建輝的心好疼好疼。
許建輝知道蘭亭的心意,他再不提起這話。
陰陽界又飄蕩著諸多枉死的靈魂,許建輝吊在那棵老槐樹上擻一眼,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合眼憩息。
突然,一陣痛楚鑽人魂魄,許建輝醒過來。
他身邊站著個青面僚牙的鬼差,鬼差惡狠狠地輪起鋼叉照著他打過來。許建輝迅速從樹上下來,飛起一腳,把鬼差的鋼叉踢飛。
他向外縱去,猛聽一聲冷笑,一條長繩把他絆倒在地。一個面露兇相的鬼差過來,把他五花大綁。
把他絆倒的女鬼面目猙獰,女鬼伸出一隻長滿青苔的手,摸向許建輝的臉上。
許建輝厭惡地甩開頭,女鬼又一聲冷笑,命鬼差把他和那一批枉死的鬼魂趕往地獄去。
枉死城內邪風陣陣,愁雲霧罩鬼哭狼嚎,許建輝看著這一眾凄魂,心裡泛起一股凄楚。怎麼有這許多枉死冤魂?這些冤魂來到這兒又作何打算?難道枉死的魂魄來到這是為了伸冤?還是自有他的孽敷?
許建輝想得入神,不防被一個鬼差一鋼又又打過來。
「哎呀。」許建輝叫了一聲。
鬼差也不管他,一個勁地把一幫冤鬼趕到一個看似池子的地方,池裡既不是水,也不是火。聽說地獄有火海,但火海應該不會在此處吧?
那個把許建輝抓來的女鬼,猙獰著一張醜臉走近他,她向許建輝又伸出那隻長滿青苔滑滑的手,許建輝還沒待她把手伸到自己跟前,身子向下一屆,向旁邊倒去。
許建輝倒在地上,索性在翻騰著如煙如霧的地面向外一滾。女鬼見他倒在地上,正想伸手來拉,許建輝巳滾到外面,女鬼向前一縱,已站在許建輝的前面。
「你以為你可以逃得脫嗎?」女鬼又著腰,冷笑道。
許建輝不屑地擻撤嘴,並不答話。
「只要你跟著我,我保證你不會跟那些魂魄一樣,從此消失。」
女鬼把一張醜臉伸到許建輝跟前道。
許建輝厭惡地別開面。
「哼,你以為你是什麼?你別不識好歹,我是姥姥跟前的大弟子,我讓你跟是看得起你。」女鬼見許建輝不領情,又氣又惱地道。
許建輝別開臉,並不理睬她。女鬼見他不為所動,一手拿過旁邊鬼差的鋼又,向許建輝身上砸去。許建輝也不躲,那道鋼叉打下來,靈魂如撕裂般疼痛。
蘭亭,噢.我的蘭亭。許建輝心裡想到蘭亭,一份柔情泛上心頭,蘭亭是他的一切,是他的生命,為了她,就算是魂魄從此消失,他也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