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的總部會議室里,唯一的光源來自前方的投影機。
「請看這張趨勢圖,隨著周休二日,國人旅遊需求增加,但是良莠不齊的旅遊環境讓遊客的興緻大打折扣,而交通的便利性、環境的優美,再者住宿的方便與否都是吸引遊客消費的重點……」
投影畫面搭配口沫橫飛的報告者,快得簡直跟看電影沒兩樣,但這卯足力氣的表演看在康澤爾眼裡,內容貧乏得連小學生作業都不如。
已經足足講了近十二分鐘,全然沒有一點叫人激賞的內容,如果這就叫做專業,他真想把這些坐領乾薪的傢伙全部開除。
終於,他忍無可忍,彎起食指敲擊桌面,「叩!叩!」
簡報聲戛然停止。
康澤爾銳利的目光筆直射向簡報者,「不要告訴我國人旅遊習慣分析,請簡單扼要說明。你們打算怎麼推出結合旅遊與頂級餐飲的全新計劃?」
對方臉色發白的猛擦冷汗,一整個心慌意亂。
他忍住發飆的衝動,「我明白點問,透過所謂嚴密精細的市場評估后,你們覺得這案子成功率會是多少?」
「嗯……」大家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推舉了一個受死的傢伙吞吐說出,「應該有百分之五十五。」說得保守又低調。
「好,百分之五十五,現在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五給我補足,不管是透過包裝、宣傳還是任何可能的手段,因為我要看到百分之百的成功!」康澤爾口吻冷冽的說:「艾瑞克——」
「是。」艾瑞克接過發言權,「坐落在南投山區的MARINARA是一間小規模的民宿旅館,走的是義大利風格,主體建築外觀屬南歐風情,幾個月前業主向我們集團銀行貸款大筆金額,由於還不出款項,這間MARINARA旅館將在本周內遭到查封,評估結果認為,我們可以順勢收購這家小旅館改造成計劃中的指標性模範,只要內部重新裝潢,便能重新營業,是最不耗費成本又迅速的方法。」
「餐飲部分呢?」另一名董事問。
「上個禮拜我已經親自飛到義大利,和當地的三星級餐廳業者協商合作,只要合約一簽定,他們會全力支持我們的餐飲製作。」康澤爾一派從容的說。
聞言,企劃部人員個個面有難色,怎麼也沒料到主子的效率會這麼驚人。
「什麼時候簽約?」身為董事長的康嘉城,直到現在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後天義大利方面會派遣簽約代表偕同主廚抵台,當天即刻簽約。」
「好!」康嘉城面帶笑容的望了望兒子,對他的工作效率不但滿意而且讚賞。
「與其模糊不清的對大家說什麼精緻旅遊、美味三星級料理,還不如給一個實體標的物來得印象深刻,既然案子已經正式展開,這種枯燥的會議就少開為妙。散會!」
厭煩了這些辦事不力的傢伙,康澤爾一不做二不休,在三百兩語中把無聊的會議火速結束,絕不讓誰有機會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澤爾!」康嘉城喚住了兒子迅疾離去的背影。
他停下腳步,恭敬的問:「康董事長有什麼事情交代嗎?」
康嘉城忍不住皺眉,嘖,奇怪,這兒子到底是像誰啊?他和亡妻都不是拘謹嚴肅的人,為什麼偏偏生的兒子脾氣比誰都大、原則比誰都多,總而言之,龜毛得叫人抓狂,連這種稱呼也要斤斤計較,奇怪效,這樣叫會比較高興嗎?
「我們有那麼不熟,不能只叫爸爸就好嗎?」他有些不滿。
「現在是在公司。」
瞧,那嚴肅的模樣,擺明就想來堂職場倫理教育課程。
康嘉城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有時候連他都不敢領教兒子的拗脾氣。
「請問,康董事長叫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我只是想要讚許你一下,你的工作效率實在叫爸爸放心。」
「謝謝董事長的誇獎信。」
「不過,對於你的終身大事,如果效率也能這麼叫人激賞的話,那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康嘉城忍不住嘀咕。
「康、董、事、長,現在是在公司,請不要談論私事。」康澤爾嚴厲糾正。
「好,不談就不談,我先回家了,以後如果不是啥太重要的事情,請不要叫我來公司開會,舟車勞頓很辛苦的。」他對工作狂兒子揮揮手,神情雀躍的離開,「對了,有時間回家來吃飯喔!我讓阿嫂多做幾個菜。」
「是,董事長。」康澤爾心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有這種任性瀟洒的父親,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搖搖頭,暫時不想深究這個問題。
走進辦公室,他把自己拋進舒適的皮椅,揉揉酸澀的眉心,驀然,一張白皙的臉孔毫無預警的闖入思緒,徹底的霸佔他的思考,想得他沒來由的心情煩躁。
是她!從那天在醫院分手后,他連著好幾個夜裡都想起她,滿腦子挂念的都是她的傷勢,這樣的反常讓他很不安。
他在發什麼神經?不該胡思亂想的,他需要找回理智重新投入工作。
康澤爾心煩的甩甩頭,硬是把那雙小鹿似的無辜眼眸甩出思緒範疇,翻開桌上的公文準備開始批閱。
才稍稍靜了心,意外響起的爭執聲強勢竄入他的耳內,打擾了他渴求的寧靜。
「小姐,請等等,你不可以這樣擅闖主管辦公室。」
「我要見康執董。」她口吻堅決。
「執董不是你說要見就見的。」
這樣的說法顯然不被接受,對方心一橫,擅闖也在所不惜了。
「小姐,請站住,如果你不止步,我就請警衛過來!」
「放開我,我要見康執董。」年輕女子執拗的想要掙開艾瑞克的阻撓。
「沒有預約,總經理是不見任何人的。」
「無論如何請讓我見他一面,拜託——我想要跟他討論關於MARINARA。」
MARINARA,那個立於南投岌岌可危的小民宿?皮椅上的康澤爾挑了挑眉,想不出會是誰要跟他討論關於MARINARA的事,好奇促使他起身,推開門走出辦公室。
未料,前一秒才想過的臉孔,下一秒就這樣活生生的闖入他的視線範圍。
當下,他想也不想的怒斥,「艾瑞克,快放開她!」激動的語氣有著他自己都無法透析的莫名驚喜。
艾瑞克一鬆開手,蘇達娜就轉過身看向發號施令的男人,然後,跟他一樣,她的視線再也無法從面前的那張臉孔移開。
是他,原來他就是廣康集團的執董!剛剛看到艾瑞克時她還感到非常訝異,現在看到他更是震驚。她的內心有太多情緒浮掠而過,霎時五味雜陳。
冷意從她腳底竄上,凍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將手緊握成拳,忍住過分洶湧的驚訝與難堪。
「我是康澤爾,找我有事?」他壓抑心中的激動,刻意維持一貫的冷漠態度。
「……是關於、關於MARINARA……」她咬住唇,似是在砥礪自己不要忘記勇氣。「您好,我叫蘇達娜,是MARINARA目前的經營者。」
瞧,她在緊張,手指幾乎都要掐入掌心了,偏偏康澤爾就是無法不注意到這些。
「你該知道,你的擅闖會讓樓下櫃檯人員丟掉飯碗。」
「我——」蘇達娜臉色乍青倏白,她沒有想要牽連其它人的,真的!
「進來吧!」他邀請她進入他的王者空間,「艾瑞克,送兩杯咖啡進來,暫時不要讓其它人打擾我們。另外,今天櫃檯的人員通通開除!」
「是。」艾瑞克領命。
「不,千萬別這樣!」她想代為說項。
「你沒有權利干涉我怎麼懲處失職的員工。」他刻意用不近人情的語調拉開兩人的關係,「還愣著做什麼,不想談MARINARA了嗎?」
蘇達娜怯怯的挪了腳步,「我不是來喝咖啡的。」
「我知道你要跟我談MARINARA,但想要跟我談,就得照我的規矩做。」沒讓她有太多猶豫,康澤爾把人拉進辦公室,不忘親自帶上門。
她被安置在舒適的沙發上,擱在腿上的雙手緊張得不知扭了多少回的麻花,許久后才開口,「我可不可以拜託你,放過MARINARA吧!」鼓起勇氣脫口而出。
擁有出眾體態的康澤爾姿態閑適的背靠在辦公桌后,乍聽見她的話,他沉默片刻,「放過?」驚訝之餘,嘴邊還不著痕迹的掠過一抹冷笑,「我不懂。」
她虛弱的閉上眼睛,提醒自己,眼前的他已經不是那天伸出援手的男人,現在的他是個道地道地的商人,市儈、唯利是圖的商人!
深吸了一口氣,她睜開雙眼,「明白的說,以廣康集團龐大的財力後盾,你們想要成立多少家民宿都不是難題,但是對我來說,MARINARA就是唯一。我今天來是想要拜託你,請把MARINARA還給我們。」
還?呵,原來這就是她今天的來意,這訴求未免太過天真。
康澤爾靠在桌沿端詳著她的臉龐,才幾日,她又更顯憔悴了,眼窩下的黑痕沒有淡去反而更深刻,看來為了旅館,這幾天她並不好過。
然而憐憫才正要竄上心頭,他早先一步壓下縱橫商場最己心諱的情緒。
他正色斂容,「你該清楚,MARINARA背負龐大債務無法清償,而我只是順勢收購它,追根究底,只要能夠順利還款,就沒有所謂還不還的問題,屆時就算我再怎麼想要MARINARA,也只有摸摸鼻子認栽。」
「我知道,可眼下我並沒有那麼多錢,我不是沒有誠意還款,但是,可不可以懇求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蘇達娜並不想要在這樣卑微的情況下與他再度相遇,可是老天總是愛捉弄人。
有一度,她想要奪門而出,可是自尊卻不允許她逃避。
罷了,沒有關係的,她沒有關係,只要能夠留住MARINARA,要她做什麼都願意,就算是要在這種難堪的情況下叩跪請求他,也無所謂。
「你確定只要多給一點時間就可以了?」他口吻中有著明顯的質疑。
「沒錯,給我一點緩衝的時間,我會努力經營MARINARA,務必儘快還清所有欠款。」她展現十足的誠意。
「蘇小姐,這並不是五毛十塊的小數目。」他殘忍的點出事實。
「我知道,就算是窮盡我一生的力量,我也會努力清償積欠的每一分錢。」蘇達娜懇切的望著他。
不敢奢求他會大發慈悲,但是希望他別狠心的不給任何機會逼她絕望。
「MARINARA的營收狀況很糟。」
「我會儘快把經營成果做出來的。」她急著說服他。
康澤爾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告訴我原因,為什麼你寧可背負龐大債務,也不肯放手MARINARA?如果我沒記錯,你並不是真正的債務人。」
「對我來說,這間民宿的存在勝過我生命的延續,如果不能繼續保有它,我寧可付出生命來換取。」她回視他的目光。
生命?她竟然要拿她年輕的生命來換取一家岌岌可危的小旅館?
她的堅決沒有贏得康澤爾的敬佩,反倒惹毛了他,他向來討厭這種過分熱血的情緒。
成功靠的不是熱情,而是理智果決的判斷,至於那些懇切的宣示,只是更顯得她盲目愚昧!
他決定給她一個難題,好讓她從這美好的想象中省悟過來,儘管殘忍。
「在商言商,我只做對我有利益的決定,你要留住MARINARA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他放出大餌。
「什麼條件?」蘇達娜彷彿看見最後生機,毫不猶豫的吃下餌。
「如果你可以讓旅館每周至少招攬五十個客人,我或許可以考慮放棄接手經營權。」
艾瑞克端著咖啡走進辦公室,聽到主子說的話,嚇得差點當場打翻手中的咖啡。
五十個客人!每周七天光靠五十個客人是要養活蚊子嗎?以他們廣康集團的能耐,別說是一天五十個,每天招攬一、兩百個客人都不是問題,主子一定是瘋了,竟然會向她提出如此荒唐的協議。
「執董,請冷靜,這個決定太——」他試圖阻止。
「住口,這是我和蘇小姐的協議!」康澤爾靜定的望著她,「如何?做得到嗎?」他霸氣的問。
五十個!蘇達娜在心裡盤算,別說五十個,這個月光臨MARINARA的客人根本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她猶豫不決……
「回答我,我沒有太多的耐心等你考慮。」他不耐催促。
她緊閉雙眼不住的掙扎,許久,咬牙暗忖,好,五十個就五十個,眼下的MARINARA已經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力,到了今天這般田地,也只有背水一戰、奮力一搏了。
「好,我答應你。」蘇達娜慨然允諾,沒敢多看眼前的他一眼,倉卒轉身就要離開。
經過艾瑞克身邊,她停下步伐從皮夾里掏出一千塊,「那天真的謝謝你了,這是我跟你借的車資。」
直到她消失在門的那一端,艾瑞克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她,她——」
「你拙劣的眼睛總算給我看清楚了。」康澤爾語帶嘲諷,「那天我不是要你安全無恙的送她回家嗎?」目光凜凜的瞪住艾瑞克。
「但是她拒絕了,任憑我好說歹說都不肯接受,可是我有借她車資喔,所以看來她是安然到家了。」勉強扯出討好的笑,艾瑞克努力為自己找尋開脫之詞。
他面無表情的瞪住艾瑞克的笑臉,「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他從不饒恕對他命令陽奉陰違的人!
回到座位上,他感覺一整個不是滋味,她竟然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這樣轉頭離開,忒可惡,而他竟然破天荒的在乎起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
她叫蘇達娜是不是?好、好、好,他不會就這樣善罷罷休的。
「艾瑞克,把蘇達娜和MARINARA的一切通通調查清楚,明天一早送到我面前來,倘若辦不到,你就不用來上班了。」
「啥!明天一早?!」他又不是搞偵防的,主子分明是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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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澤爾、康澤爾——滾開,我要見康澤爾!」一陣激烈的叫囂傳入。
尖銳的嗓音如旋風般毫無預警的刮向執董辦公室,來人強勢不打緊,偏偏來人身分尊貴,壓根不是艾瑞克可以抵擋,賣命護主的他只得自我犧牲上前應戰,但不消須臾,果然整個人被電得四腳朝天,倒在一旁口吐白沫。
砰——辦公室的門被穿著高跟鞋的腿踹開來。
康澤爾略略抬起眸子看向門口,「顏大小姐,那扇門已經換了不下數百次,到底什麼時候你才會願意好好的推開門走進來?」他話里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顏佳佳,廣康集團顏大股東的掌上明珠,驕縱是她的代名詞,雄厚的家世背景讓她不論走到哪裡,誰都非買她大小姐的帳不可,偏偏康澤爾是唯一不甩她任性脾氣的人。
說也好笑,人性就是這麼弔詭,因為康澤爾不同於常人的驕傲,反倒讓顏佳佳對他深深著迷,甚至甘心委屈自己百般配合他,只為了得到他的青睞。
顏佳佳捍衛嫁給康澤爾的決心,放眼整個台北上流社會,無人不曉。
「她是誰?」她整個人撲到他的桌前,手掌霸道的壓住桌上的公文,擺明沒說清楚絕不善罷罷休。
「誰是誰?」他沒好氣的問,強勢的撥開她的手,硬是把文件抽了回來。
失去重心的她一個踉蹌,「畢飛宇說你帶了個女人到他醫院去指名他看診。」追問的目的她可不會忘。
女人向來是她最感冒的動物,尤其是和康澤爾有關的女人,只要誰敢靠近他一步,就會激起她的危機意識。
康澤爾的眸子猛的眯起。
媽的,畢飛宇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竟然敢擺他的道,只因為那天晚上拒絕他的邀請,沒陪他出去喝一杯。
該死的傢伙,他因為時差又感冒,整個人頭疼得倒在床上快死掉,最好是還能去喝酒啦!況且他知道畢飛宇根本不是好心想請他喝酒,只是為了打探關於蘇達挪的來歷,這種情況下白痴才會去赴約。
「怎麼,你說不出話來了?」她咄咄逼人。
「是,我是帶了個女人,那又如何?」康澤爾仰起下顎,高傲反問。
顏佳佳一時啞口,不到一秒鐘,大小姐就呼天搶地的哭了起來,「康澤爾,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這麼愛你,你竟然還去勾搭別的女人?我恨你、我恨你……」一起個頭就哭鬧不休。
「對,你恨我,所以你最好永遠不要再見到我。艾瑞克,送客——」他耐心告罄,回以咆哮。
「你、你……你凶我?」
「你再繼續搗亂我上班,我待會還有可能會揍人,不,是一定會!」他恐嚇。
「康澤爾,你這個沒良心的臭男人!」捧著受傷的心,她作勢就要離開,發現他竟然沒有慰留,不甘心的又說:「我要走了款!」
「不送,慢走。」
「你——混賬男人。」顏佳佳真的走了,被他的不解風情氣走了。
送走了瘟神,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把畢飛宇大卸八塊。
「老闆,我可不可以請假外出買一塊酸痛貼布?」艾瑞克可憐的請求。
每次和顏大小姐交手,他不是跌打損傷就是淤青血郁,再這樣下去,他有信心可以榮登酸痛貼布的VIP大戶。
「艾瑞克,先幫我把今天的行程通通取消。」
「主子,您要去哪裡?」
「當然是去看看MARINARA到底招來幾個客人了!」
被畢飛宇和顏佳佳兩個傢伙聯手這麼一挑弄,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沒來由的又被蘇達娜堅強的身影所佔領。他想去看看她,去看看那個放棄服裝設計師夢想的女孩到底搞懂旅館經營了沒?
當然,這純粹就只是基於公事所需,康澤爾在心裡對自己說。
不等艾瑞克說什麼,他已經抓過車鑰匙,腳步迅疾的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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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MARINARA
「達娜,你在做什麼?」胖嬸看著雙手環抱著大棉被的蘇達娜,不解的問。
努力騰挪出視線,她小心翼翼的踩著階梯,「今天天氣很好,我想把棉被通通搬出來晒晒太陽,這樣投宿的旅客也會睡得舒服點。」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這種事情吩咐大家做就好了,你怎麼不多休息一下,昨天不是很晚才睡嗎?這樣會弄壞身體的。」胖嬸捨不得的勸。
「胖嬸,昨晚我睡的很好,您別擔心。」她笑著回答。
生性厚道的大哥蘇達雄出於善意為友人作保,沒想到卻反遭朋友背叛,從天而降的龐大債務,一夕之間幾乎壓垮平靜的MARINARA。
原本上上下下擁有近二十名員工的民宿,如今也只剩下寥寥可數的五、六人,投宿的遊客少了,可是例行的準備工作不能斷。
爆發經濟危機的MARINARA,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有充裕資金去聘請更多人手,大伙兒也都累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增加這些全心支持的夥伴工作量,只好一人攬下這些粗活。
這些天,從料理到打掃、從櫃檯到客房……就是這一連串的親力親為,原本對旅館經營一竅不通的蘇達娜漸漸有了頭緒,她不以為苦,只要能守住這個家園,她願意付出一切。
胖嬸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內心有著說不出的心疼憐憫。
好好一個女孩子真不應該背負這些重責大任,而該多為自己打算,找個好人家讓未來的人生有依靠,這才是打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們最大希望。
低嘆一口氣,胖嬸拭了拭眼角的濕潤,起身到廚房去幫忙準備午餐。
「姑姑。」草地上,蘇達娜正忙著曬被子,年幼的蘇小琬哀怨的在她身邊跟前跟後。
「怎麼了,小琬,怎麼沒跟其它小朋友去玩?」
她搖搖頭,「我不想。」
「為什麼不想?」蘇達娜溫柔的問道。
「姑姑,爸爸不要我了嗎?」小女孩無辜的望著她,眸子里儘是傷感。
蘇達娜望了望她,沒來由的一陣心傷,放下手邊的工作趕緊上前給侄女一個擁抱,「傻丫頭,怎麼可能,爸爸跟姑姑最愛的就是你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爸爸丟下小琬就不見了?」她哽咽的咬著下唇問。
「乖,小琬,聽姑姑說,給爸爸一點時間好嗎?他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等安頓好了,爸爸自然就會回來了。」
「真的嗎?」她眸底燃起一絲希望。
「當然是真的,小琬要有耐心,好嗎?」蘇達娜撫了撫她柔順的頭髮。
她的保證給小琬打了一劑強心針,「嗯,會乖乖的,小琬會很有耐心等爸爸回來。」
蘇達娜親吻了她,為她的懂事心疼,可心裡的彷徨卻沒有絲毫減少。大哥到底去了哪裡,究竟會不會回到MARINARA?說真的,她一點把握都沒有,但為了不讓年幼的小琬受到現實生活的壓力波及,她只好用善意的謊言暫時安撫。
「達娜——你在哪裡?快過來一下。」主廚叔叔推開窗子喊她。
蘇達娜猛然回神,啊!對了,她跟主廚叔叔說好要一起開發新菜單的,都什麼時候了,她這個迷糊鬼還在這裡摸魚。
她趕緊放開小琬,「王廚叔叔,我馬上就來。」轉身拍拍小丫頭的屁股,「乖,自己去玩,姑姑得要去忙了喔!」說著匆匆跑向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