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萬一不是?那你就虧大嘍!」
俐俐跟艾微正坐在一家蘇活區新開的異國風味餐廳里,大啖號稱十分道地的印度菜。
「可是我看得出他有實力」艾微撕了一條抓餅塞進嘴裡,奮力辯著:「我相信他的畫會大賣。」
俐俐用手喂自己一口咖哩飯,口齒不清地說:
「艾微呀!就算他再有實力,也不見得會紅,藝術這玩意兒還要有些運氣,這不必我提醒你吧?」
艾微想學俐俐一樣用手抓飯吃,可是這種習慣她實在是學不會,飯粒差點掉滿桌。
「謝謝你提醒我,我該頒給你一座獎盃嗎?」
「彆氣彆氣。」俐俐咯咯笑著「到時候他要真開畫展,我絕不收你場地費,這樣夠意思了吧!」
「你還敢收?」艾微瞟她一眼。「會遭天打雷劈的。」
「好說好說。」俐俐眼角一瞟,笑得更開心了。「先別激動,搞不好我還沒遭天打雷劈,你就已經彈盡糧絕了,告訴我,你有多少錢可以供那好運的大帥哥揮霍?」
艾微本來還想試試另一個口味的咖哩,聞言,伸出去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臉上立即浮現有些懊惱的神色。
「半年多吧!搞不好,我還得繼續在你這兒工作。」
「嘖嘖……」俐俐大搖其頭。「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氣,雖然說那男人實在值得包養,可是養個男人不像養條狗,狗跑掉了還可能搖搖尾巴再回來,男人如果跑了就是跑了……」
艾微兩道纖細的眉毛一擰。
「俐俐,你是去修了這方面的學分、拿了畢業證書嗎?這麼長篇大論的!」
俐俐放下了抓食物的手,正色地說:
「我是就事論事嘛,唉!為什麼你又讓我覺得你在倒貼男人了呢?你的本業不應該是去拐騙男人鈔票才對嗎?」
「是『幫忙』,不是『倒貼』好不好?」
艾微也正色地糾正她。不過她的心裡也多少有那麼點無奈,是啊!說難聽點,就是倒貼。
「所以我真的佩服你呀!」俐俐又嘆一聲,「現在這個年代,很少有女人像你這麼笨了。」
俐俐今天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艾微實在是氣得想打她,卻又笑到打不下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俐俐自言自語似地說著:「如果對方是像棠隸這樣一個讓人意亂情迷的男人,放手一搏也值得。」
俐俐舔了舔手指,對艾微曖昧地擠擠眼。「如果你的錢不夠用了,記得來找我,我幫你吧!你把棠隸一個禮拜借我用一天就好。」
「我要是真的窮到沒錢的地步,寧願把棠隸丟去貧民窟,也不放心把他借給你這個女色狼讓你蹂躪他」艾微嘲謔地笑著,「我看呀,我去找個牛郎來給你包養算了!」
俐俐不服氣地瞥了艾微一眼,繼續吃她的咖哩大餐。
「你當我是白痴啊!我就算真的性饑渴,也不會傻到去養個牛郎,那風險多大你知不知道?就算養得住他的人,也絕對養不住他的心。」
是啊!艾微也繼續吃起她盤子里的咖哩來。這就是把錢花在棠隸身上與別人身上的差別。對棠隸來說,這是一種幫助、一種投資,她可能會幫助他達成他的夢想,而且或許可以——贏得他的心。
眼前的印度大餐,突然變得十足美味。
×××
由老式的柵門電梯上樓。這間屋子霸佔了一整層樓,寬敞的空間里完全沒有任何隔間。
百來坪的佔地,就連傢具也簡單,一張大床、兩張設計別緻的單人沙發分置在紅木地板的兩旁,屋子的盡頭是一大片落地的玻璃窗,沿著窗外的街道望過去,便是一道堤防。
「怎麼樣?」艾微率先走進了屋子。「這裡夠你住了吧?」
在棠隸準備回法國的前兩天,艾微帶了合約與這間屋子的鑰匙來找他,並帶著他來看看這間公寓。
艾微的合約擬得合情合理,棠隸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理由要拒絕,再加上這間大公寓……
他走進公寓,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站在屋子的正中央,平靜地審視著這間屋子,他修長偉岸的身材,沐浴在窗外透進的金黃色光線下。他打量著屋子,艾微卻不由自主地打量他,看他神采飛揚,渾身散發出的高貴優雅魅力,比屋外正午的陽光更讓人迷眩。
「這間屋子真的很不錯。」棠隸由衷地贊道。「你買的或租的?還是家人留給你的?」
「你只有這些沒創意的答案?」艾微的長睫眨了眨,揶揄地笑他。「都猜錯了,這是一個欠俐俐錢的人沒錢還,只好拿這間屋子來抵債,不過還沒出去,所以就借給我用了。」
艾微四處流覽,用手拍了拍那偌人的白牆,轉過身來看著他。「這麼大的白牆,夠你掛大幅的畫了吧?」
他點點頭。那片廣闊的玻璃窗吸引住他的視線,他走了過去,窗外的景物一目了然。
「過兩天我回法國去把那邊的事處理掉,大約一個星期就可以回來。」
艾微不由自主地也走到窗邊,略帶憂心又帶了點傻氣地輕聲問他:「你會回來吧?」
棠隸一笑,似乎在笑她這個可笑的問題。
「如果我放棄這個機會,那我真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大傻子,有人肯花錢投資我,我有什麼損失?」
艾微嫣然一笑,他的話抹去了她的疑慮,讓她放心。「你儘力畫吧!如果畫不出東西來,那我們兩個可真的要倒大楣了。」
他吐出一串爽朗的大笑。「我忘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利益共同體了。」
他的笑聲陡地停了下來,完美的五官變得柔和,聲音更是溫柔了起來。
「不管我們是基於何種利益的結合,我想我都該跟你說一句謝謝。」
天!他的聲音怎能如此溫柔……
艾微圓睜著眼睛,盯住他美好的臉部輪廓,和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心中只是模模糊糊地在想,真希望他用這種溫柔的嗓音跟她說的不是謝謝,而是綿綿的情話。
「不必謝我,一個人一生之中總有可能遇上伯樂。」艾微很快地恢復過來,故作輕鬆地問:「你想過要畫什麼了沒有?紐約嗎?」
他那兩道漂亮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你只有這個沒有創意的答案?」
艾微咯咯笑了,要鬥嘴磨牙,他可真是個好對象。
「我得提醒你,大畫家,你至少得要先有主題才能畫吧!」
他的笑意加深,眼光梭巡著她揶揄的表情。
「如果說我想畫點溫馨的,關於人性的東西,而不是這個冷漠的城市,這會不會嚇著你?我的都市美女!」
溫馨?
「嘿!我有個好主意。」艾微忽然興奮起來?開心地抓著棠隸的手。「我外婆住在溫哥華,她的房子在鄉下,是間農莊,我帶你去住,也許你可以在那裡找到什麼好靈感。」
「溫哥華?農莊?」棠隸沒說好或不好,只是很訝異地說著:「我以為你是個東方人。」
「我是東方人啊,台灣來的。」艾微笑著說。「只是我外婆在很早以前就移民了,我爸媽便讓我跟著她過來,所以我在台灣念到國中,高中之後就在溫哥華了。」
「原來是這樣,農莊……」他點了點頭沉思似的驀然一笑。「我這輩子還沒住過農莊。」
「就這麼說定嘍!」艾微的眼裡閃爍著明亮的火花,笑得比什麼都燦爛。「我去訂機票,等你從法國回來我們就去。」
她絕美的臉龐,散發出魅人的溫柔與嬌媚。這一切看在棠隸的眼中,不覺要認為這是場美麗的夢境。這間奢侈的大屋子將作為他的畫室,眼前這絕色動人的美女是他的贊助人,他只是到美國出一趟任務,竟就遇上這樣的好運!
也許他眼睛一閉,再睜開,夢就會醒了。
他突然伸出手指,不可置信地輕觸著艾微晶瑩剔透的臉龐,似乎想確定這是不是夢境,但撫觸下的她卻又那麼的輕柔,彷彿只要一使力,艾微就會碎掉似的。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喃喃的說。
停留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像股電流般,貫穿了她;她整個人被震懾住了,淹沒在他致命的吸引力之中,她不由自主地吐出了真話。
「因為我希望你也對我好。」
他胸口一震,像是從夢中乍醒,溫柔的手指霎時停止動作。「如果我讓你失望呢?」
艾微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凝視著他俊逸的臉龐,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有耐心。是的!他也許就是你十一隻腳趾的真命天子,但你不一定是他眼中的睡美人。
「我不需要你寫保證書。」她輕輕地垂下了眼睫,聲音與口吻都帶著一種撫慰。
他嘆口氣,手指卻不由自主地移到她頸邊的髮絲,溫柔地廝磨著,像是抗拒不了她嬌媚的誘惑般。「你是真的善解人意,還是假的?」
「你何不認識我久一點,就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艾微的話幾乎快要無法從她乾燥的唇間吐出,肌膚輕觸的魔力像簇火焰般點燃了她心頭的某一處,她著魔似的輕輕移下他在她耳畔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若有似無地觸吻。
艾微的舉動或多或少勾引了他,他凝望著艾微,流連在她身上的目光彷彿沿途留下了一道道火焰,令她裹在亮麗春裝之下的肌膚全燃燒了起來。她不想放開他的手,他似乎也沒打算離開她,他抬起她曲線完美的下巴,不假思索地把唇貼住她的。
艾微悸動地一顫,卻不由得主動貼近他的胸膛,似乎想把自己化進他火熱的懷抱之中,一陣陣讓人心蕩神馳的滋味在交纏的舌尖中傳遞,她昏亂而狂熱地吻著他,雙臂向上緊緊纏住他的頸項。
「我們不應該這麼做,艾微……」
他喃喃地抗拒著,急促的喘息吐在艾微的唇畔,然而他的身體完全無法控制地亢奮緊繃,她柔媚的女人芬香包裹住他,將他淹沒。
「我不知道……」艾微的眼睫輕輕垂了下來,她的唇誘惑地滑過他的鼻尖,再往下輕觸著他那線條完美的薄唇。「我們做錯了什麼呢?」
「這樣不對,艾微,我們不可以……」
他嘶啞地低語,心中彷彿仍有一道疑慮,可是艾微火熱的嬌軀、誘人的語調,實在教人難以抗拒。她微啟的櫻唇點燃了他的感官,逼緊了他的自制力,不知不覺之中,他漸漸為蕩漾在她全身的惡人魅力所臣服。
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艾微的神智早因這些性感的耳鬢廝磨而亮起了紅燈,在她的心裡已經把棠隸當成了她尋覓已久的那個男人。她們家族女人共同的宿命,就像她母親、她外婆一樣……終於找到一個為了她們而打造的男人,共度一生。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艾微冰涼濕潤的唇輕觸他的,她雙手滑下來,火熱的手心貼著他的胸脂遊走,無比輕柔地低語著。「可是我的腦子裡……都是……你。」
他猛然吸了一口氣,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理智能警戒線在眼前化成飛灰,體內有閃爍的火光、亂竄的火舌,情慾一路往上燒,之前的顧慮是什麼霎時都不再重要,他也忘了。
他昏眩而狂野地吻她,嘴唇饑渴而熟練地貼著她的頸及她領口間那片白嫩的肌膚,他的手繞到她身後,拉下了她洋裝的拉鏈,滑進了她更柔軟更隱密的部分,探索著她,輕柔的、挑逗……
艾微意亂情迷地呻吟出聲,情不自禁地更貼近他,讓她的胸口湊近他的唇。情慾的火焰將她焚燒,他正編織的浪漫激情,令她只能隨著他所挑起的狂野情潮,直覺地反應他的需索。
他的雙臂環住她,將她抱離地面,模糊中艾微覺得自己的雙腳騰空了起來,而近在咫尺的那張床就是目的地,她被急切地放在床上,床上白色的被褥映著她半遮半掩的粉嫩酥胸,她那黑如綢緞的秀髮披散在床上,更加迷眩著他的感官。
他擁她入懷,用他堅硬的身體包圍她柔軟身軀,甜蜜的熱吻像雨點般地落在她的肩,留下一串吻痕。他愛撫著她的嬌軀,她喘不過氣的呻吟聲鼓舞著他,他可以感覺到她強烈的反應,興奮、無法自持的纖細手指滑進他的T恤,微顫地解開他牛仔褲的銅扣……
她微涼的指尖觸著他的皮膚,那冰涼的感覺讓他一怔,他睜開了眼睛,看見兩人交纏的身軀,半褪盡的上衣,凌亂的床……
他的表情忽然僵住,嚴厲的自責攫獲了他,之前的顧慮在這一剎那全都回來攻佔了他。他倏地推開艾微,把她幾近滑落的內衣拉攏,仳嗄著聲音道:「停止吧,艾微,不要再繼續了。」
他很快地翻身下床,走到屋子的另一邊去。他想幹嘛?沖冷水澡?做伏地挺身?拿滅火器?艾微不曉得,她只是快呆傻掉了,錯愕而迷惘地怔坐在那邊,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一切不是都如此完美?兩情相悅、自然發生的情慾……到是哪裡錯了?是她做錯了什麼?還是他不能做什麼?
聽過不少男人向她說「要」,向來只有她不肯給,可是棠隸卻對她說什麼?他居然說「不要」!?
艾微煩躁而懊惱地刷了刷頭髮,胡亂把衣服穿好,莫名地覺得受了傷害,她重重往床上一倒,氣怨地攤平在上面。
艾微呀艾微,就算你姿色再好也沒有用,就算你的身體再誘人也沒有用,人家就是「不要」你。
奇怪,背上似乎壓著什麼?鼓鼓的……艾微倏地又坐了起來,跳開一看,原來是棠隸的皮夾,可能是剛才一團混亂時掉的。
那皮夾是攤開的,艾微就算不想去看都難,她連翻都不用翻,一一眼就看到那皮夾里好端端地擺著一張照片,照片里有個清秀纖弱的女孩,甜甜蜜蜜地笑著,偎在棠隸的懷抱中……
艾微突然感覺心裡一陣刺痛,霎時快昏眩過去。是了,原來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也不是他不能做什麼,而是這張照片錯了。
艾微坐回床上,她的雙腳弓了起來,把頭擱在膝上,靜靜地,但心裡卻有股酸澀的情緒,她好想哭。
那女孩只不過比她早認識,但是就贏了。
當棠隸走回來的時候,便看見艾微這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而在她的身邊,擺著他掉落且攤開著的皮夾,他知道他什麼都不必再解釋了。
「她叫和森靜子。」棠隸看了那張照片一眼,把皮夾收了起來。「我跟她在一起很多年了,我到法國讀書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日本痴痴的等我。」
「你是日本人?」
艾微不想、也不願再知道關於和森靜子的任何事。
她只怕萬一從棠隸口中聽見任何一句關於她的「好」,她會當場按捺不住地妒火狂燒。
「我的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日本人。你信不信?」他微微一笑,「我母親甚至有皇族血統,但因為我父親只是個平民百姓,所以我母親也只能算是個沒落的皇族之後。」
艾微點點頭,完全信任棠隸的話。「怪不得你看起來就有種高貴優雅的氣質,真是其來有自。」
他搖搖頭。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長得多迷人,倒是你……」他伸出手,緩緩地輕撫她的面頰,彷彿帶著電。「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奪人心魄的女人,你的魅力讓男人甘願為奴,可是我還想跟你維持良好的合作關係,你懂嗎?」
他迷濛地深望著她,教她幾乎就要跌進那深不見底的漩渦里,而他繼續說著:
「我不想因為雜而糾纏不清的關係,浪費了你的錢,毀了我們的合約……你說是不是?」
不是!艾微的心裡在大喊著,我管那什麼合作關係?我管那什麼合約?我只要你去跟那個日本女人說清楚!說你永遠會留在我身邊,不回去了!
艾微幾乎想拉下他的手,像剛才那樣火熱地吻他,然而她卻只能輕柔的移開他的碰觸,勉強對他擠出一個微笑。
棠隸的作為讓她明白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他的約束人在日本那麼遠、而艾微動人的誘惑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寧可選擇放棄艾微。
他的自制力、他的負責,讓他的內心與外表一樣迷人。艾微更加堅定相信.他必定是她這輩子尋尋覓覓的對象。
「別放在心上。」她釋然地微微一笑,反過來安慰他。「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她仍然維持一樣的姿勢,一手抱著曲著的小腿,另一隻手則攀住腳底板摸她秀氣小巧的腳指頭。
腳趾……驀地,棠隸心底…個始終存在的疑問就這麼冒了出來。
「為什麼那天你看到我的右腳有六隻腳趾,會嚇成那樣?」
艾微苦惱地掮動那兩排又黑又密的長睫,她知道就算現在不說,以後也不一定能瞞得過……
她嘆口氣。
「我家有個不成文的迷信,我家女人的對象,一定要有十一隻腳趾。」
他怔住了,眼裡慢慢浮上了兩簇火焰,語氣中也透著嚴重的不悅。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幫我的吧?是不是?根本不是為了我那什麼該死的才華!」
艾微挑挑眉,瞟了他一眼,她不慍怒也不慌張,更不焦急地解釋。她那沉靜穩定的態度讓棠隸迷惑了,狂發的怒火也頓時凝住。
「要倒追你,我有上百種方法,不必挑這一種。」她緩緩地說,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你沒有才華,我何必跟自己的錢過不去?萬一到時候沒追到你,我的錢也沒了,我不會那麼笨的。」
艾微如果焦慮地忙著解釋,棠隸的火氣可能還會再多維持幾分;她如果強硬地抗辯,他的火氣也可能再往上攀升幾分。可是艾微就這麼平平靜靜的、合情合理地說著,反倒教他的火氣再也爆發不起來。
艾微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暗色的瞳眸從布滿了慍色再到迷惑,最後轉成釋然。她誠懇地問他:
「我們的合約,還算數嗎?」
他看著艾微,皺著眉,搖了搖頭,好像不曉得該說什麼似的。好半天,他才突地笑了出來。
「算了!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艾微臉上的陰霾一下子散開,她開心地笑了起來。嫵媚的笑容,那閃著亮光的眼睛無比動人、甜美,他的心被攪動了,這一瞬間他的心裡忽然掠過一個念頭,如果他之前沒認識靜子呢?
艾微當然不可能讀出他在想什麼,她只是興奮地計劃著。
「你一辦妥事情,就直接去溫哥華好不好?我幫你訂從巴黎到溫哥華的機票。我會早點去機場接你。」
棠隸對艾微點了點頭,漾起一抹令人屏息的笑容。
他這麼對著她笑,又把艾微的心搞得翻江倒海.她只能強迫自己忽略他的魅力,否則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就這麼說定了,我們約好的哦!」艾微認真地說,突發奇想地伸出了小指,「打勾勾。」
棠隸笑了起來,手指勾住了她的,算是勾住了一個約定。
×××
「你瘋了你。」
俐俐踩在中央公園的草地上,每一腳都踩得很重,因為是在公眾場合,她不能喊得太大聲,否則她就要罵人了。
「棠隸有女朋友了,而且還是那種很真心的,搞不好以後要娶她的……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在準備當他的經紀人。」艾微幽默地說。「或者,如果有機會,順便可以當他的老婆。」
「婆你個頭喲!連你快脫光了躺在床上,他都還有能耐對你說不了,你說你要當他哪輩子的老婆?」
在工作時間被艾微硬拉出來到中央公園散步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聽她講這種笨女人的故事。
「俐俐,你就不能給我點鼓勵嗎?」艾微皺起了眉頭,重重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她嘆了一聲。「不過說真的,他這樣反而會讓我對他更有好感,你懂嗎?因為這讓我了解他不是那種會亂來、抗拒不了女人誘惑的男人。」
俐俐邪邪地朝著她猛笑。「他把你挑逗得慾火難耐,再把你一個人丟在床上,你好像還很快樂嘛!」
艾微微紅了臉,重重把俐俐一推。
「拜託你好不好!當初不是你鼓勵我去追他的嗎?怎麼沒多久時間,你的話就不一樣了?」
「啐!他長成那樣,光看著就迷死人了,誰不為他著迷就不是女人。」俐俐說得頭頭是道「可是當初我可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而且還是種情深意重型的。現在我知道他的狀況了,所以我叫你別再理他,你聽不聽呀?」
艾微輕噘著嘴,垂著頭,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踱去。
「聽我的話吧!」俐俐正經地拉著艾微的手臂,「把錢拿回來,不要沒得到人又賠上了錢……你的什麼十一隻腳趾,全世界總不只他一個吧?」
艾微還是沉默著,嘴噘得更高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不要!」
「為什麼不要?你不怕你又愛錯了人?你以為你的心跟玻璃杯一樣,碎了再去買一個就好?」俐俐一句又一句,全刺到她心上。
「我總要試試。」艾微的手死命絞著皮包的一角。「也許我搶得過來呢?」
「不是我說你,我看這次你真的完蛋了。」俐俐絕望地看著她,頭猛搖了搖。「現實一點吧,大小姐!不要一一頭栽下去,你對一般的男人不是向來很有免疫力的嗎?」
「可是棠隸不是一般的男人啊!」艾微有點激動,她懊惱地喊著。「你看看我,俐俐,我廿三歲,別的廿三歲的女孩都在幹什麼?談戀愛、交男朋友,可是我呢?我在一個又一個的騙男人,我快對全世界的男人都沒有興趣了,你知不知道?」
「誰教你的標準訂那麼高……」俐俐咕噥著。
「就是啊!」艾微的聲音不由得揚得更高了。「所以你說,我好不容易終於遇上了一個能讓我心動的,我怎能不把握?我廿三歲了,卻只交過一個男朋友,下場還那麼慘……」
「唉,算了!」俐俐好像也無話可說了。「你願意就栽吧!只是要記得,偶爾把頭浮上來呼吸一下啊。」
「嗯。」艾微應了一聲,情緒漸漸平穩。
「記得別當個笨女人,我會罵你。俐俐不放心地又補了一句。」如果知道的女人也都會罵你。」
「嗯。」
「記得把銀行保險箱的鑰匙藏好……」
「俐俐……」
艾微眼睛一瞠,也想罵人了。
俐俐剛到嘴邊的「記得」硬生生給吞了回去,臨時換了句別的。
「好啦,不罵你了。你認真的去當你的冤大頭,帶你的白馬王子去溫哥華找靈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