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寧兒,妳沒事吧?」天哪!他緊張得差點忘了呼吸。
「你來做什麼?」她見到他臉上擔憂的神情,竟有點悸動,難道他真的關心她嗎?隨即她要自己停止遐想。
不!不要再隨便相信別人,畢竟她已經被騙過一次了,這個男人永遠不會真心待她的。
「我很擔心妳--」
「我很好,謝謝你的擔心。」她冷漠的口氣恰與他的熱切成了強烈的對比。
「寧兒,不要用這樣的態度對我,我會受不了的,我們是夫妻。」
「快要不是了。」她冷冷的瞅著他,口氣中不帶絲毫的感情。
「寧兒」上帝!他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再挽回她的心,難道她對他的懲罰還不夠嗎?
「你到底有什麼事,麻煩你快點說,要不然--」她做了個關門的動作,他連忙用腳去抵住門。
「我是來看妳--」
「現在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她硬要將門關上,奈何他卻執意不止同把腳挪開。
「我是來看妳的手。」他忽然轉換了口氣,並且趁她不備擠進她的屋裡。
「喂!你究竟想做什麼?」她驚愕地注視著大膽闖入的他,「你知不知道擅闖民宅是犯法的!」
「哦,是這樣嗎?」他一副不受威脅地聳聳肩,「可是我不是擅闖民宅,我回到自己的家,在法律上是站得住腳的。」
「這是我的家。」她氣得直跺腳,怎麼一轉眼,他竟像個無賴,他到底想怎樣?
「這也是我的家。」他氣定神閑地反駁她道:「如果我沒記錯,我們仍是夫妻。」
「但我們已經分居了。」
「是妳不履行夫妻義務。」他竟見招拆招。
「是你背叛我們的婚姻。」好,要清算是嗎?她就跟他算個清清楚楚。
「我沒有。」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到底要怎麼說,她才肯相信他與歐萊兒之間是清白的?如果跳黃河可以釐清她的誤解的話,他願意跳它一百次。
為什麼他可以說謊話而面不改色?難道他真的──不!不可以上當,他是個騙子,感情的大騙子。她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時的提醒她。
「你走吧!」她不想和他繼續爭辯下去,畢竟一切已經過去了,她只求能過平靜的日子,難道這是種奢求嗎?
「我不會走的,除非──」他收起原先弔兒郎當的模樣,嚴肅的看著她。
「除非什麼?」她的心提到了胸口。
「除非讓我看看妳的手。」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的手?」她納悶地重複。
「我是很想看看妳的全部。」他的語氣嘶啞,充滿挑逗意味,「不過,我想還是先從手開始,妳以為我會忽略它帶給妳的不舒服嗎?」
不錯,她手上的傷口一直隱隱作痛,她總試著去忽略它帶來的不舒服,沒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
「我的手已無大礙了,手是我自己的,不勞你費心。」她倔強的回答。
「但妳卻不懂得如何照顧好自己,別忘了妳是設計師,手對妳是很重要的。」他有些痛心她對自己的疏忽。
「怎麼了?」她對他的關心卻嗤之以鼻,「難不成你是怕我雙手殘廢了,無法養活自己而造成你的負擔嗎?你放心好了,就算我無法養活自己,也不會向你要求任河照顧的。」
「我願意照顧妳,只要妳肯給我機會。」
海寧兒的心臟猛地揪了一下,她無法從褚凱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他一絲絲的虛偽。
她深吸口氣,發現自己居然在害怕,卻不懂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只是心裡的警鈴不斷的響著,告訴她:不要再受騙,不要、不要……「妳在害怕什麼?」褚凱走近了一步,看著她神情複雜的臉龐,大膽的伸出食指輕輕刮過她細嫩且略帶蒼白的面容。
「你不要碰我!」她伸出手揮開了他的指尖,故意偏過臉不去面對他的凝視。
她從來不是個膽小懦弱的女人,但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就是無法掩飾好自己的所有思緒,加上褚凱又有一雙可以看透她的X光眼,她絕不能讓他從她臉上看出她心裡的感覺。
誰知,他似乎不準備放過她,竟然伸手攬過她的柳腰,沒有防備的海寧兒只能沒有選擇的跌入他的胸前,被他強而有力的手臂困在他的懷中。
她努力的騰出了一點空間,想為他們製造出「安全距離」,然而他卻更收緊欖在她腰上的臂膀。
「放開我……」他的鼻息在她的臉頰上緩緩地呼出熱氣,微溫的氣流引得她全身又是一陣悸動。
「妳到底在害怕什麼?怕我?還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妳對我還是有感覺的對不對?」他的語氣相當自負。
「你少臭美了!」她有被看透的難堪,凌厲的目光瞪著褚凱的膝上,「你放不放開我?」
「不放,現在不放,以後不放,永遠都不放。」他揚起一抹性感無比的笑容,在她耳旁低聲輕語道:「我希望能這麼一直抱著妳,直到天荒地老。」
他的聲音既熱切又低啞。
海寧兒的心痛苦地揪在一起,別信他這套,她的本能警告著她,別相信他。她有足夠的理由不能相信他,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他曾帶給她的傷痛。
「你當你在演戲嗎?」隨即她無情地潑了他一頭冷水。
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妳真的如此鐵石心腸嗎?一次機會也不肯給我?」
海寧兒的心臟突然呈現不規則的跳動,她垂下眼瞼,藉以掩飾因他的語言而被擾亂的思緒,趁著褚凱被寶寶的叫聲吸引之際,她奮力的推開了他的箝制,終於為自己求得了能平穩呼吸的空間。
「妳喜歡貓?我竟然不知道。」他很意外的看著寶寶。
「我有太多事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她有些氣憤的看著寶寶,這個小叛徒,居然討好地在褚凱腳邊摩擦著。
「牠似乎很喜歡我。」褚凱彎下腰輕撫了下寶寶柔軟的毛。
「牠還小,根本不懂如何分辨好人壞人。」她有些吃味地將寶寶抱在懷中,又下違客令:「時間不早了,你請回吧!」
「可是我還沒看到妳的手。」他徑自握住她那隻受傷的手臂,還自動的將紗布解開來。
她一直覺得傷口隱隱作痛,卻萬萬沒料到傷口竟在她的疏忽下惡化了。
「已經發炎了!」他擰起眉心,?頭看著她。「恐怕妳必須到醫院治療。」
她也明白傷口紅腫得十分厲害,是需要到醫院一趟,但嘴巴卻倔強的駁斥他的說法。
「不用了,只是一個小傷口,我等一下消毒上點葯就行了。」
「看來妳真的不懂得照顧自己,」他臉上的弔兒郎當已不復見,口氣比她更堅決。「妳要自己走還是要我動手抱妳?」
「你竟敢威脅我!」她沒因他的態度而光火,反而覺得心頭暖烘烘的──神經喲!
兩人互瞪一會兒,見到他堅持的眼神,她竟不由自主的豎白旗,卻死愛面子的說:「我答應和你去醫院,不過這不表示我怕你。」
「我寧可妳愛我而不是怕我。」他的低喃就像一陣風,吹縐了海寧兒一直以為已不會再起波瀾的心池。
「褚太太手上的傷口不嚴重,我開些消炎片和止痛藥給她吃就行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打兩支消炎針。」醫生在診察過海寧兒手上的傷口之後說。
「醫生,可以請你替我太太加開胃藥嗎?我怕吃太多的消炎藥片會傷到她的胃。」褚凱的細心馬上贏來一記醫生激賞的眼神。
「那有什麼問題,」醫生迅速地在處方簽上多加了胃藥。當他結束診斷時,竟還笑著對海寧兒說:「褚太太,妳先生一定很愛妳,妳很幸福喔!」
海寧兒本想澄清她與褚凱的關係,卻因下個病人進來而作罷。但一出診療室,她馬上宣洩心中的不滿。
「你是故意的!」說什麼她手受傷,不方便填寫挂號數據,沒想到褚凱竟然在替她填寫數據時,還把自己的名字填在配偶欄里。
「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痛?」他對她的質問有聽沒有懂。
「你--」她為之氣結,要繼續盤問他時,卻被護士叫喊要打針的聲音給打斷。
「褚太太,打針。」
天啊!褚太太--她已不當褚太太很久了!
她忿忿地丟給褚凱一記「等一會兒找你算帳」的眼神,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響應護士。
「褚太太,這針打在手臂上很疼,如果妳不介意,還是打在臀部。」護士好心的建議。
「打針」二字已夠令海寧兒頭皮發麻,再聽到護士的話,她的脊背彷佛要冒出冷汗。
「可不可以不要打……」她知道自己害怕的行為可能會引來護士的嘲笑,但她真的很怕呀!
「不如我去請妳先生進來給妳壯膽。」
在她還來不及阻止時,護士已將褚凱喚進注射室。
褚凱一臉的慌張,「怎麼了?」
「沒事,你出去。」海寧兒有些難堪地漲紅雙頰,她有些埋怨護士的多事,這下她丟臉丟到太平洋的另一端去了!
但褚凱根本不理會她的反應,在從護士口中得知她因恐懼而不肯打針時,他竟然咧嘴一笑,然後向護士使了個「看我的」眼神,猝然將她擁進懷中。
「不用怕,打針就像被蚊子叮到,不疼的。」他的聲音溫柔似水。
「我……我才不怕。」她死鴨子嘴硬。
他突然笑了,「很好,那我們就開始吧!」
他像對待三歲孩童般把她壓在他的膝蓋上,然後不理會她的抗議竟動手褪下她的……根本沒讓海寧兒來得及反抗,她可愛的小屁股已被打了兩針。
天哪!什麼蚊子叮,好疼呀!用被蜂螫來形容還差不多,疼得她差點掉下眼淚。
聽到她忍著疼悶哼一聲,他眸底閃過一抹濃濃的疼惜。
「這藥劑是油性的,回去后最好用熱毛巾多揉幾次,否則會結硬塊的。」護士交代完後退了出去。
狹窄的注射室內,氣氛顯得有曖昧,尤其他覆在她臀部的手掌輕輕地搓揉,令她全身有股火熱感迅速熾燃。
她迅速地起身,將自己的衣物整理好,羞得只想找個地洞鑽。
「你去看葯好了沒?」她連呼吸都加快了呢!
褚凱的雙眸定定的瞧著她,似笑非笑的看盡了她滿臉的羞赧與不自在,又十分壞的不移開目光,彷佛不知道她已經快給他瞧的羞死了。
「快去呀!」她像個孩子般絞著手指。
「我們是夫妻,沒必要如此拘束,況且妳全身上下我哪裡沒看過……」他唇角含笑,見到一道可以致人於死的眼光投射過來,他輕咳了聲:「我現在就去拿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他還懂!
海寧兒的一張俏臉已漲得有如蘋果,平日無比伶俐的口齒如今竟擠不出半句話。
「我要進去。」回到她的住處時,褚凱神色嚴肅地告訴她。
「你少得寸進尺,我已經跟你上醫院去治療傷口了,你別忘了你的承諾。」她固執的擋在門口,不肯讓他越雷池一步。
「我不是得寸進尺,妳忘了醫生的叮嚀嗎?這個時候妳需要我的照顧。」
「我會照顧自己,你休想趁機吃我豆腐……」哎呀!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褚凱唇角微微勾出一個弧形,「丈夫和妻子之間親昵的行為怎能說是吃豆腐,剛才也是護士要我替妳的臀部多搓揉幾下──」
「你還說!」她怒視著他,雙頰驀地飛紅。
「好,要我不說可以,但是我要進去。」嘿!這傢伙簡直是賴皮到了極點。
「如果我不答應呢?」她一副準備把他關在房外的表情。
他聳聳肩,「那我只好請鎖匠來幫忙。」
「你敢!」她萬萬沒料到他會這麼膽大妄為。
褚凱抱胸淺笑,一臉「試試看」的表情。
海寧兒咬咬牙,她了解他真的會言出必行,好吧!既然他閑到想當免費的男佣,那麼--她何樂而不為?
她不再堅持,拿出鑰匙--
「我來吧!」他真的很體貼,打開了門,他還像個太監似地恭請她入屋。
「我警告你--」
「放心吧!」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保證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當然,除了妳真的需要我。」
她冷哼一聲,「鬼才需要你!」
進到屋內,海寧兒馬上倒了杯水要吃藥,但卻被褚凱給阻止了。
「妳空腹吃消炎藥很傷胃的。」他搶走她的水杯。
「拿來!」這個人連她吃藥都要管,雖然她討厭他的多事,但她心中卻因他的細心而流過一絲暖意。
「不行,妳得先吃點東西才能吃藥。」他很堅決。
「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他不肯讓步。
忽然,一個念頭閃進海寧兒腦際--
「好吧!我的確餓了,不如你出去買東西給我吃吧!」
也許她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趕他出門……「妳餓了?正好我也餓了。」他笑得好邪氣,已猜想到她在打什麼主意。「讓妳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剛才已經看過妳的冰箱,裡頭有麵條、蔬菜、雞蛋和一些碎肉,不如我來煮點面讓妳噹噹看。」
「我不想吃面。」她故意挑剔,天曉得她最喜歡吃面。
他捺著性子,「那我可以煮鹼粥。」
「我不喜歡吃粥。」她再次心口不一,完了,她口水快流下來了。
「那妳想吃什麼?」他寵溺地問。
「我要吃──基隆廟口的天婦羅、蚵仔煎。」她給他出難題。
「不行!」他一口拒絕,捺著性子向她解釋道:「妳此刻傷口有點發炎,吃油炸、海鮮類的食物不合適。」
「算了,我不想吃了。」她並不喜歡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但是她就是想激怒他,希望他可以拂袖而去。
褚凱怎會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他才不會上當呢!
「好吧!妳大概還不是很餓,沒關係,我先去煮麵,等煮好了,也許妳就想吃了--」
「我不要吃你煮的!」她賭氣的咆哮道:「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態了,我才不希罕你的體貼溫柔,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她的氣話足以傷害任何人的自尊心,何況褚凱又是個男人,她根本是在踐踏他的心意。
但她已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她恨他,是他先傷了她的心,他罪有應得!
原以為褚凱會被激怒,會拂袖而去,但他卻沒有。
他露出一抹諒解的笑容,「我知道妳手上的傷口令妳很不舒服,所以情緒會不穩定,如果妳真的不想吃我煮的,那我馬上去基隆給妳買--」
「不用了!」她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但不是因為他,而是她自己。「就算你買了我也不吃,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你走,你走!」
「寧兒--」
「不要叫我,你沒有資格叫我,你走,我不要見到你,你走!」她氣憤之餘,動手推他,但他卻像不動冥王,她在無計可施之下,用她的拳、她的叫喊抗拒他。
「寧兒,妳冷靜一點。」褚凱握住她的雙臂,深怕她會牽扯到傷口,一向氣定神閑的他,此刻竟然心亂如麻。
「你走,你滾,我要你馬上消失在我眼前。」她?眸怒瞪著他。
他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情,像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咬咬牙應允道:「好,妳不想見我,我走,但答應我,我就在大門外守候著妳,如果妳需要我--」
試著凝聚所有的憤怒,她指著大門喊:「現在,請你離開,不要期望我會相信的任何謊言。」
褚凱擰著眉注視她好一會兒,才像只斗敗的公雞黯然離去。
滿腹凌亂的情緒,莫名的心頭酸楚化成淚滴,這是什麼感覺?為什麼她會這麼難過?
是她趕走褚凱的,而他也應她的要求離開了,她卻有著深切的懊惱,當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彷佛被震碎了--不!她不可能有心的,她的心早在失去孩子的同時已隨之消失。
天哪!好痛,她已分不清痛楚是來自手上的傷口,還是她的心……她一直以為褚凱已經離開了,直到外頭傳來因受不了夜晚驟降的溫度而發出的咳嗽聲及打噴嚏聲時,她才驚覺到他竟真的守候在屋外。
每聽到一聲咳嗽或打噴嚏聲,那絕不輕言放棄的堅持兵敗如山倒,好強固執也化為塵煙遁去。
彷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腳,一步步走向大門,而她的手也不聽使喚的打開門鎖,打開門--
「你為什麼不走?」她不帶絲毫火氣,問得聲調平板,彷佛連心連魂也一併冰凍,「你憑什麼擾亂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為什麼你就不肯徹底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
「我就是辦不到。」在他灼熱的眼波下,她再也端不起沉重的防備,任崩潰離散的痛楚竄流四肢百骸。
「你還有什麼花招找別人去試吧!行行好,饒了我--」她真的沒有力氣再與他對抗。
伸手掬起她頰旁的淚,褚凱必須耗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才受得住她楚楚告求造成的衝擊,難道她對他真的已恨之入骨?難道他們之間的情緣真的不能再延續?
「好,我答應妳,我不再打擾妳。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他真的走了,沒有回頭,沒有留戀。
夜,好冷,尤其是在黎明將近的凌晨,空氣中更漫布著凄清的冷。
伴隨著海寧兒笑不出聲的淚,低頭墜落。寂暗中,隱約迴旋著褚凱溫柔得教人心碎的嗓音--
好好的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帶著不穩的醉步,褚凱毫無感覺地喝下一口又一口的烈酒。
愛是如此傷人,為什麼他總是在愛情的道路上受到挫折?前一個季蓉芸,現在又來一個海寧兒。
季蓉芸從來沒愛過他,所以對她的愛他能很快地釋懷,但海寧兒呢?她難道也不曾愛過他嗎?
他仰頭再灌下一口酒,既喪氣又肯定地告訴大自己:「忘了她吧!」
但是心中仍割捨不下對寧兒的思念,縱使明知自己會被傷得遍體鱗傷,他也不在乎。
他是愛她的!他不能失去她。
拿起烈酒一口一口地大喝,他頭痛欲裂,他的精神恍惚。
「寧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真的愛妳,我是真心的--」
他發瘋似地對著空氣不斷狂叫,原本用喝的酒也變成用灌的。
一聲聲泣血般的吶喊,一口又一口的烈酒灼燒他的心,但是他沒有停止,直到喊不出聲音,直到醉死過去--
望著鏡中憔悴不堪的面容,蒼白的臉色、紅腫的有如核桃般的雙眼,即使是大白天,她仍怕自己恐怖的模樣會嚇壞人,為了怕引來同事之間的輩語流言,她決定向戴維請假。
沒想到戴維竟爽快的給了她三天假,還囑咐她好好的休息養傷,看來褚凱真的是承諾了他所說的話--不再打擾她。
也好,只要分居達到了一定的時間,她就可以向法院請求判決他們離婚成立。
稍做了打扮,她來到MIMIHOUSE,但即使化了妝,仍掩飾不了她憔悴的面容及紅腫的雙眸。
「寧兒,妳怎麼了?妳的手,妳的眼睛--」陳小咪的反應和她料想中的一模一樣,顯然她的模樣的確是十分駭人。
「沒什麼,我的手只是被玻璃碎片給割傷,已經看過醫生,無大礙了。」
「那妳的眼睛--」陳小咪可以接受她對手傷的解釋,卻一語道破:「妳哭過了對不對?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妳爸爸的病情--」
「我爸爸的病情已經很穩定了,」她不想隱瞞好友,「我是哭過了,但是因為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會把眼睛哭腫?」陳小咪知道事有蹊蹺,「寧兒,妳坦白告訴我好不好?妳這模樣很令我擔心。」
「他來找我了。」
陳小咪愣了下,腦子一時還無法轉過來,「他?誰?」
「褚凱。」
「他找妳做什麼?妳的手傷--」
「不!我的手傷不關他的事。」其實,她會受傷他也該負大半的責任。
「他刁難妳了?」
「沒有,他只是想要與我複合。」
「妳答應了?」
她苦笑的搖搖頭,陳小咪馬上贊同她的決定。
「咪咪,我心裡好亂好煩,我向戴維請了三天的假,我可不可以住妳這兒?」她第一次覺得孤單竟是如此可怕。
「當然可以,」陳小咪熱切的表示歡迎,「只要妳不嫌棄我這貓窩太小,妳愛住多久都行。」陳小咪為了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顧MIMIHOUSE的生意及那一大群的貓咪,她乾脆就在店的後頭辟了間小套房,雖然不大,卻十分舒適。
「謝謝妳,咪咪。」她很感激上帝在替她關上一扇窗之後,沒忘記替她再開兩扇窗--陳小咪及高舒雅。
「下次再聽妳說個謝字,我可就要翻臉了,」陳小咪看她精神狀況極差,有些擔心的說:「妳要不要先到後面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不困,」她害怕一閉起雙眼,腦海中又浮現褚凱的影像,「我想先回我家一趟,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回去看我爸和燕兒,我想回去探望他們。」
「也好,出去透口氣才不會胡思亂想。」陳小咪贊同的點點頭,「待會兒,我去CALL雅雅,晚上我準備幾樣精緻的食物,我們三個人來個徹夜長談如何?」
「嗯,那我走了。」她對好友投以感激的一眼。
「記得早點回來上陳小咪殷殷的交代。
陳小咪是她們三人中最賢淑、最溫柔的,而且是個十足十賢妻良母典型的女孩,真不知道哪個幸福的男人可以擁有她。
海寧兒真心期盼好友的有緣人可以儘快出現。
依照慣例,海寧兒總會在回家之前先到趙敏華的墳前祭拜一番。
或許她從未喜歡過這個繼母,但是海大富因中風而行動不便,海燕兒目前的情況也不宜前來祭拜,於是祭拜趙敏華的責任便落在她身上。
她將在花店買的白菊花正準備置放在墳前之際,赫然發現墳前早已放了一束白玫瑰。
到底會是誰來祭拜過趙敏華呢?趙敏華生前所交的朋友全是那種每天逛街、滿口牌經,卻沒有真正友誼的富家太太們,她們有些甚至連趙敏華的喪禮都沒有出席,更遑論會到她墳前祭拜。
由於趙敏華生性吝嗇刻薄,也沒有親戚與她來往,那麼到底是誰來祭拜她呢?
這已經是第二次她在趙敏華墳前見到祭拜的花束,第一次她或許可以猜想有人祭拜錯了對象,但這種錯誤不可能出現第二次吧?
帶著滿腹疑雲,她回到海宅。
「二小姐,妳果真回來了。」海家的老傭人阿枝口氣帶著驚訝。
「怎麼了?」海寧兒的一顆心懸挂了起來,「是不是我爸爸他.」
「先生很好,今天我帶他到醫院去做復健,醫生還說先生進步好多。」
「那就好,」她聽到父親無恙,大大鬆了口氣。「妳知不知道剛剛妳說話的口氣令我嚇了一跳。」
阿枝不好意思的直道歉,「二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妳的,只是我很訝異。」
「訝異什麼?」她邊問邊走進屋內。
「先生好象是未卜先知似的,每一次妳回家之前他都知道。」
「不是我爸有未卜先知,這是父女天性上的一種心靈感應。」她知道自從海大富病倒之後,她已成了家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所以她必須更堅強。
寬廣的大廳冷清得令人感到孤寂,完全感覺不到一個家的氣氛,不禁令海寧兒感到一陣心酸。
「阿枝,我爸呢?」
「先生剛才吃了葯睡了。」
「既然如此,那我等他醒來再去看他,」她繼而詢問海燕兒的情況,「我姊姊怎麼樣了?心理輔導師來過了之後,有說什麼嗎?」
阿枝無奈地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大小姐的情況還是老樣子!二小姐,我看妳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大小姐的病恐怕是會好也不會痊癒了。」
海寧兒對阿枝灰心的看法並不贊同,她對海燕兒的病情抱有很大的希望。
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了,阿枝,今天妳和我爸到醫院做復健,可有順道到阿姨的墳上祭拜?」她記起那東可疑的玫瑰花。
「沒有,我和先生去了醫院就回家,我們沒有去祭拜太太的墳,怎麼了?」
「沒什麼。」或許真的又有人祭拜錯了對象吧!「我去看燕兒。」
她來到海燕兒的房前,敲了敲門,沒有任何反應。
這樣的情況海寧兒一點也不意外,她還是禮貌地先說出自己的身份,才輕輕推門而入。
厚重的窗帘將耀眼的陽光隔絕在外,雖然是大白天,但海燕兒的房間卻陰森得令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嗉。
海燕兒面無表情,雙眼獃滯地坐在床沿,如果不是她還有呼吸,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海寧兒從皮包中取出巧克力,然後蹲在她面前。「燕兒,我買了妳最愛吃的巧克力,妳想不想吃?」
海燕兒仍沒有反應,但海寧兒仍不氣餒,拆開巧克力的包裝,取出一顆放到她的嘴巴前,像哄孩子般地說:「燕兒,把嘴張開,這可是妳最愛吃的。」
巧克力的香味果然吸引了海燕兒,她乖乖地張開嘴,讓海寧兒將巧克力送入她嘴裡。
「好吃嗎?」海寧兒很開心她的轉變,雖然燕兒至今仍不肯開口說話,但是開口吃東西也算是一個轉機。
當海寧兒覺得開心之際,海燕兒忽然咬住她的手指頭,劇烈的疼痛令海寧兒忍不住叫出聲。
阿枝聞聲跑了進來,神色慌張的看著海寧兒被咬破流血的手指頭。「二小姐,怎麼了,妳的手指怎麼流血呢?」
「沒什麼……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海寧兒看著仍面無表情的海燕兒,此刻她獃滯的眼眸中出現了一道令人膽戰心驚的光芒,彷佛是一種恨意,又像是殺機……但瞬間隨即消失。
「二小姐,妳還是去將傷口消毒一下比較妥當上阿枝擔心的提議,「剩下的巧克力讓我來喂大小姐好了。先生剛剛醒了,他急著想見妳。」
「呃,那燕兒麻煩妳了。」海寧兒暗罵自己多心,剛才八成是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引發錯覺,可是不知怎地,當她轉過身時的那一剎那,她彷佛又見到燕兒眼神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