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裴晨在與孟映谷談過後,召開了記者會,宣布放棄裴氏的繼承權,並在會場上當眾下跪,透過所有媒體對洛敏清及她的父母道歉,之後就不知去向。

文盈盈小心翼翼的將報紙藏起,因為她不知道洛敏清會怎樣看待這個消息。

「盈盈,你藏什麼?」氣色已經好轉大半的洛敏清,一眼就看穿文盈盈的遮遮掩掩。

「我……沒……沒有啊!」文盈盈死命的搖頭否認。

洛敏清微一斂眸,隨即又看著文盈盈,問道:「今天的報紙呢?我還沒看過……」

「今天……今天沒有報紙……他們沒有送來……」文盈盈死命的否認。

「喔?那我叫看護去買好了。陳小姐——」洛敏清才不吃她這一套,轉頭就呼喚看護。那麼多年的交情了,盈盈在想些什麼,她還不知道嗎?

「洛小姐,有什麼吩咐嗎?」看護恭敬的問道。

「幫我去外面買幾份報紙。」洛敏清淡淡的對看護交代著。

只見看護拿了零錢,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一等!報紙在這裡啦!」文盈盈自動自發的拿出報紙,遞到洛敏清面前。

唉,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不如就現在讓她知道吧!

洛敏清接過報紙,緩緩的下床,走到窗邊,就著陽光,閱讀報紙。

文盈盈緊張兮兮的看著洛敏清的背影,生怕她會因為這個消息而影響快要復原的身體。

時間意外的令人感覺漫長,直到洛敏清放下報紙,文盈盈覺得好像已經等了一世紀。

「這樣……也好……」洛敏清嘆息著。

「敏敏?」看著洛敏清,文盈盈有些不知所措的喚著。她不曉得,洛敏清是真的看開,還是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說,就這樣吧……我跟裴晨,再也回不去那時候了……」洛敏清垂下頭,語氣有些傷懷,卻也充滿了解脫。

回不去了……誰都回不去了啊……求學時的歡笑時光……和裴晨互許終身時的感動……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她所剩的,也就只有現在了……站起來吧……雖然她還好痛!

「敏敏……」文盈盈掩著嘴,哭了出來。她走到洛敏清身後,伸出手抱住了洛敏清,哭得不能自已。

「喂!你很無聊耶!應該是我哭才對吧?你幹嘛哭得那麼起勁啊!」洛敏清笑著,纖弱的手抓緊了文盈盈環繞她腰際的手。

「我又難過又高興嘛!」文盈盈吸了吸鼻子,哽咽的道,隨後又大哭起來。

「盈盈,我也能跟你一樣,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嗎?」洛敏清看向窗外,語氣中有著對未來的不安。

以往,她將自己的希望跟一切寄托在裴晨身上,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麼,所以在失去他的時候,她的世界就在一瞬間傾毀崩塌。雖然有了重新振作的想望,可是現在的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找得到的,只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找得到的。不如你趕快把身體養好,和我一起回高雄去吧!和我一起經營茶館,再慢慢去想你的夢想是什麼。」文盈盈扳轉過洛敏清的身子,笑著對洛敏說道。

「又哭又笑的,像個瘋婆子一樣。」洛敏清佯怒的嘟起小嘴,曲起手指彈了文盈盈的額頭一記。

那個動作,那副氣呼呼、對她既無奈又生氣的模樣,讓文盈盈想起了穿著高中制服的洛敏清、和她一同進入K大的洛敏清、出了社會時的洛敏清……每次她被欺負而躲在角落哭泣時,都會看到她這樣。

文盈盈看著洛敏清,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滑落臉頰。

「好啦!好啦!快點哭完啦!你很愛哭耶!哭完了我再帶你去喝茶啦!」洛敏清受不了的將文盈盈擁入懷中,不是很溫柔的拍著她的背,就像當年那個在校園稱霸的大姊大,拚命而笨拙的安慰那個既自卑又老是找不到方向的醜小鴨。

「那我要喝皇家奶茶……」文盈盈抱著洛敏清,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哽咽的要求著。

「知道了啦!」

在陽光的籠罩下,洛敏和文盈盈緊緊的擁抱著,傳遞著讓彼此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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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孟映谷跟里斯特兩年前念完了攝影課程,現在正周遊列國,拍攝他們理想中的照片,希望出一本攝影集。每到一個地方,他們就會將當地所拍攝的照片寄給文盈盈。他們似乎很喜歡國與國交界之處,所產生的奇特風情,所以在寄給文盈盈的照片中,有很多都是以這個做為主題。

至於裴晨,他仍不知行蹤。每次文盈盈透過電子郵件向孟映谷詢問裴晨的現況時,孟映谷總是回她:他很好,很認真也很努力的在生活著。

洛莉薇卡仍然是老樣子,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Mirror」里嘻嘻哈哈。不同的是,以往老愛放戀愛假的她,這三年似乎安分了點。不變的是,店的生意還是一樣興隆。

聽說她最近的興趣改成畫畫了,而且畫得出乎意料的棒。聽說「Mirror」已經被她弄得快要不像是茶館,而是畫作堆得滿地都是的畫廊。就連文盈盈在高雄的茶館,也常常收到洛莉薇卡寄來的畫作,變成一個小型畫廊。

至於洛敏清,剛開始的時候,和文盈盈在茶館中養花養草,度過了一段十分優閑的時光。不過,她最後還是向文盈盈告別了。她說,因為她是天生勞碌命,還是喜歡在商場上的感覺,茶館的生活,優閑得讓她覺得有罪惡感。

所以,她回到了自家的洛氏海運,在高雄總公司擔任高階主管,工作之餘,她也常常去找文盈盈喝茶。

而文盈盈呢?

「高先生,這位就是文盈盈小姐。」媒婆擺出職業性的笑臉,殷勤的為雙方介紹著。

雙方一陣寒喧后,媒婆又開始鼓動她的三寸不爛之舌。

「文小姐現在一個人經營茶館,生意還不錯呢!店面擺置得高雅又有品味,一堆花花草草照顧得比花店裡賣的還要漂亮,這麼有耐心的女孩子,以後一定也很會照顧小孩的。」

媒婆笑著對男方及男方的家人說著文盈盈的好,接著又轉頭對文盈盈跟文盈盈的爸媽鼓吹著。

「高先生現在在電腦公司當工程師,一個月的收入可不少喔!他剛從國外回來,是喝過洋墨水的電腦碩士呢!」

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文盈盈,實在是很想吐媒婆的槽。

店裡的擺置,應該歸功於她聘請的設計師太過高明了,因為那是洛敏清介紹的,是洛敏清爸爸的建築師朋友,人家還得過國際建築金獎呢!要不是看在洛敏清的面子上,人家那種大師才不肯為她這種小店面設計呢!

再說到店裡的花草,那幾乎都是文盈盈的哥哥文盈泰在照顧,文盈盈早就被文盈泰明令禁止接近店裡那些植物,因為花草只要被她「照顧」過,幾乎都難逃枯萎的命運。

真正講起來,那家店的老闆好像是她哥哥而不是她,她反而比較像被她哥哥請來算帳收錢的會計小姐,而且還是很閑的那種,因為她只要耍個賴,將帳本推到哥哥面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哈哈!總之,有哥哥真好!

不過……要是依媒婆的講法,會照顧花就會照顧小孩……那她就別造這種孽好了。

她可不想以後她的小孩變成生命線的常客,每天對著輔導員哭訴。聽說國外有一個案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控告自己的父母,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將他生下來。更離譜的是,這麼烏龍的案子,少年竟然還勝訴了。

哇哩咧!挺了十個月的大肚子,忍著水腫、孕吐的不適,渾身像死過好幾次的把他生出來,還把屎把尿的將他養大,竟然還得擔心他以後是不是滿意自己的「照顧」,會不會有事沒事去法院按鈴申告?

不不不!太可怕了!除非有人自願要當超級奶爸,否則她才不要負這個責任。

爸媽真是不公平,哥哥的年紀比她大,還可以自自在在的保持單身生活,她卻得到這裡來相親。

唉,其實剛開始她還是一心要等孟映谷的。只是,等啊等的,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因為他總是不給她無謂的希望,在寄來的照片與電子郵件之中,也只是寫寫當地的風景如何如何,再簡簡單單的報個平安。

但她並不恨他,因為她知道,這是他對她溫柔的方式。他不要她抱著一個不如何時才會實現的期待,蹉跎了她的青春。

那她還愛不愛他呢?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說愛?在這幾年的沉澱之下,那樣的感覺似乎已經不再那麼強烈。說不愛?在看著他寄給她的照片時,她總是會生出濃濃的想念。尤其當她看著那幅「碧綠盈盈」的時候,心頭莫名其妙的,總是會有一股溫暖的感覺。

雙方的父母你一言我一句的講著,在場唯一沉默的,好像就只有文盈盈這個相親宴的女主角,跟向來沉默寡言卻值得依賴的文爸爸。

「高先生,請問你,若是我們結婚的話,你希望我們兩個過什麼樣的生活呢?」終於,文盈盈在適當的時機開口問出這個她每次相親都會問的問題。

然而,媒婆在聽到文盈盈這個問題時,心頭警鈴立刻大作。

噢!又來了……每次都是這個問題,然後男主角都會莫名其妙的被三振出局。

冷汗滴下撲滿粉的臉頰,媒婆開始在暗自祈禱這次會出現奇迹,別又搞砸了!

「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憑著我優渥的薪水,當然能給文小姐你過安穩的生活,我會努力當一個好丈夫,每天準時回家,也會幫忙做家事……至於你現在經營的茶館,如果你不願結束的話,只要不影響到家庭生活,我會很支持你繼續做下去的……」高先生得體有禮的說。

媒婆跟文盈盈的媽媽聞言雙眼發亮。這麼好的條件,誰不心動啊?!

只是文盈盈微微的笑著。唉,又是個隨便說出承諾的男人……

他若是真的肯幫忙做家事,她是很感動啦!但是說到準時回家,連他們家養的小黃每天下午出去逛街都不一定會準時回來,何況是個活生生,有腳就能跑,有車就能到處亂晃的人!況且,不要說他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敢保證每天準時回家。人總是需要自由的啊!偶爾也會想要出去逛逛街、喝個茶什麼的,更別她還要經營茶館了。

再說,聽他的語氣,明明就是希望自己能夠當個家庭主婦,還要故作大方的對她說他不介意……

唉,看來她還是比較需要孟映谷那種冷淡的溫柔……

文盈盈臉上掛著有禮的笑,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答著。

坐在一邊,冷汗直滴的媒婆,看著文盈盈的笑容,敏銳的知道,這次的相親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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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結束,回茶館的路上,文盈盈開車經過一家大型的連鎖書局。

書局前的大型廣告看板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廣告布幔。

文盈盈有些訝異的看著布幔上所介紹的商品,隨即下車,衝進書局買下那個商品。之後又急急忙忙的沖回茶館。

她坐在茶館門口靠窗的小桌前,這是她專用的座位,每次忙完店裡的雜務,就會坐在這裡看書,遇到進來的客人,還能順便打個招呼跟帶位。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靜靜躺在桌上,用透明PVC膜封裝,足足有八開大小的這本書。

只見封面下方以燙金的字體簡介著——

邊界。

一本讓人絕對感動的好書!

因為看過「邊界」,旅行的人找到回憶。

因為看過「邊界」,還停留在原地的人興起流浪的念頭。

繼十三個國家人民的感動與肯定之後,請讓旅外知名攝影家孟映谷及里斯特,為您獻上本世紀最令人興奮而著迷的中文版影像旅行日記巨作,帶您前往那奇異而混亂的邊界摸索探險!

來自各方的肯定:

美國年度最佳攝影金獎

英國泰晤士報讀者票選最佳讀物第三名……

文盈盈拆開書上的透明膠膜,雙手顫抖的翻開印刷精美的攝影集,屏住呼吸,一頁一頁的看著。

這張是在奈及利亞……這張是在緬甸……這張是在埃及……每一頁都是她熟悉的悸動。

每一張照片旁所印的文字,寫得滿滿的都是孟映谷及里斯特每到一處的激動心情,及他們對那裡文化的探尋,字裡行間,彷彿能感受到他們猛烈的心跳,在耳際怦登怦登的響著。

文盈盈慢慢地將整本攝影集翻完,再將它緊緊摟在胸口,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感動,熱淚溢出眼眶。

他再度地,往前踏了一步……

映谷,你現在在哪裡?你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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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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