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略顯蒼白的優美雙唇輕輕勾起,淡然一笑,便如冰雪初融,曼聲道:"'秋水'一出,江天無色,可願與'孤月'一較?"

傳說中璀璨奪目、宛如月之光華的"孤月"劍嗎?只他一人在此,說不到兩句話便要和我動手,是何用意?其他人又到哪裡去了?

難道他有把握勝我?正在猶豫之間,身後石門訇然關閉,思靖過去一推,紋絲不動。

宗熙看看我,撫掌大笑:"薦清,你從未告訴我寧王爺是這等妙人兒,面對這樣美麗、又對你如此有情有義的人,你捨得出手嗎?"眼光若有似無的瞟過一旁的思靖。

幽深清冷的眸子轉向宗熙,淡漠的掃了一眼,又靜靜地看著我。

第一次有人能對氣勢迫人的宗熙視而不見呢。我不禁微笑,沖他一點頭,道:"寧王殿下,一代奇俠蕭長天的門人在此,長天一劍,才配得上'孤月'的光華。"

思靖驚訝的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問:"你怎知?難道是他--"

我冷然一笑,不語。

劭向前走了兩步,將手中的碧玉簫扔給我,輕輕一句:"吹奏一曲可好?"然後看向一旁思靖,微微冷笑:"報名,亮劍。"

思靖面色一正,緩緩抽出長劍,道:"蕭雨霽。"

思靖果然不是他的本名,他姓蕭,難道竟是蕭長天的兒子?那麼瑞手中的'長天'劍多半是他贈送的。

幽寒的眸光落在劍上,秀眉微皺:"不是'長天'?"

原來劭不知'長天'劍在瑞手上。

蕭雨霽淡淡道:"手中劍並不重要,胸中有劍便可。"

我微微眯眼,這一句話便知劭不是他的對手,恐怕我也未必能贏他。宗熙湊近我,悄聲說:"此人不簡單,我們都小瞧他了。"

劭緩緩點頭,面色凝重,伸手在腰間一按,一聲龍吟,炫目的白光從他腰間彈出,如月般光華四溢的名劍'孤月',映著如黑珍珠般晶瑩璀璨的清冷雙眸,迸射出奪目的光彩。

他二人相對而立,一個瀟洒淡然如隱隱清泉,一個高貴清麗如山中翠竹。突然,弱柳一般的身形似被勁風吹動,飄然而起,月之光華霎時籠住對面之人的全身。正是"落月搖情劍",他使出來比之那夜的刺客,更加精妙絕倫。

簫雨霽贊一聲"好",長劍一抖,劍鋒暴漲半尺,泛起青光,直刺向劭的前胸,以攻為守,迅捷無比。竟是江湖中久已失傳的"氣劍",此人內力之強也是世之罕有。

我看了一眼宗熙,他點頭,開始四處勘查。我將碧玉簫放在唇邊,輕輕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五十招一過,月之光華被凌厲劍氣掃的支離破碎,清冷如玉之人,如秋風中搖曳的挺傲碧蓮,已無力挽回頹敗的命運。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哧"的一聲,劍氣穿透皎皎孤月之光,指向如玉的面龐,陡然向下一劃。柔軟的腰肢后彎至幾乎折斷,避開面門,如絲如瀑的黑髮驟然散開,在空中劃出一個絕美的弧度,披散在細瘦柔弱的肩背上,幾縷柔軟的髮絲飄然落地。

我大叫:"住手。"

"秋水"劍出,盪開順勢斬向劭腰間的長劍,雙劍相觸,長劍應聲而斷。

簫雨霽將斷劍往地上一拋,怒道:"你為何救他?"

我淡淡說道:"葉薦清要做什麼無須理由。"

宗熙縱聲大笑:"這才是'戰神'本色。"說著從後堂轉出來,走到我身邊,悄聲道:"空無一人,這裡是湖底,出口在後面。"

我微一點頭,心中越發不解。沒有機關,沒有埋伏,而他明知必輸,為何還要動手?

朗聲道:"劭,為何這裡只有你一人?你在計劃什麼?"

如玉的面頰掛上一絲冰寒而譏諷的笑容,緩緩道:"你還是發覺了,不過怕是已經晚了。難道你不知,那個你一心守護的人離開皇宮了?我的計劃當然是拜見皇帝陛下了。"

一聽之下,手中玉簫"啪"的一聲斷為兩截,掉落在地。

簫雨霽怒吼一聲,便要上前,卻被宗熙攔住。

我深吸一口氣,不可能的,瑞根本走不開,否則他決不會放我和宗熙一起赴西域,而且以他的精明不會輕易上當。可是,儘管明知如此,心中還是又驚又怕,忐忑不安。

劭獃獃看著我,眼神暗淡,臉上浮現出一絲慘然的笑,慢慢彎腰拾起折斷的玉簫,如瀑的黑亮髮絲隨著彎身的動作盪在空中,形成一道絕美的風景。

停了片刻,緩緩站直身體,如扇的睫毛輕顫,優美雙唇微微抖動,輕輕一句:"我一直不明白,當年你一直按兵不動,不偏不倚,為何突然幫助一直交情泛泛的他?薦清,你能告訴我嗎?"

我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轉頭看了看凝神聆聽的宗熙,他曾說:"薦清,你該明白,像你這樣性情剛烈,才貌出眾,重情重義的人本身就易召禍,偏偏你又沒有一絲為人臣子的自覺,沒有哪個君主能容得下你。"

微微一笑,緩緩道:"其實原因很簡單,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我很明白,如我這樣的人沒有哪個君主能容得下,除了他。"

無論何時,何種情況下,他從未將我當成臣子看待。那坐擁天下,俯瞰萬民之人,卻獨獨仰視於我,怎能不令我真心相待。他是我唯一甘心跪拜之人,此生再無他人。

柔弱的身軀抖動如蝴蝶的翅膀,唇邊卻浮上一絲夢幻般的笑容:"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請你殺了我,莫讓我落在他手上。"

他此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今日的安排竟是一心求死?

我搖頭:"只要你答應今生再不害他,我便不為難你。"

優美的雙唇彎起,漾出美艷絕倫的笑容,眼波流轉之間,卻溢著如冰如霜的光芒:"你能要他不害我嗎?此生誓與他為敵,不死不休。"

簫雨霽冷哼一聲,我也不禁動怒:"很好,我便讓你無力與他為敵。"

伸掌抵在他胸口,一發力,他身子一顫,竟不抵抗,任我內力湧入,化去他的功力。

宗熙疾呼:"且慢。"我急忙收功,他退了一步,軟倒在地。

宗熙正色道:"他故意激你出手,你怎就亂了方寸?"

我也暗恨自己的魯莽,怒道:"劭,你為何要如此?發生了什麼事?"

他閉上眼,兩行清淚緩緩流下來,道:"你若不殺我,就走吧。"

看來確有什麼事發生,我剛要繼續問,卻聽有人大叫:"主人。"疾衝過來便要扶起地上的劭。正是安覺飛,他身上濕淋淋的,顯然是從水中來。

纖瘦的身體一退,清冷的眼瞪視著他,玉顏冷厲:"為何回來?"

安覺飛收回手,不說話,只是搖頭,淚灑前襟。

我退開幾步,對宗熙道:"走吧。"當先走出去。

出了"夢落"之州,天色已晚,擔心瑞的安危,不敢耽擱,向東疾行。天方亮時,突然想起"碧月寒煙丸",劭顯然沒有服用,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輸。我只廢去他一半的功力就收手了,此物在他手中,只需服下,功力當能恢復,仍是大患。

(對不起,今天上午突然上不了網,上一章沒有回大家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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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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