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也要去?」
他……是說真的?
「當然。」他怎麼能讓她獨自一人回去?說不定她回去之後就再也不回頭找他,到時候該怎麼辦?
「怎麼?不想要綉圖了?」瞧她一臉不敢置信,向晚打趣問。
綉圖……她剛剛壓根沒想到綉圖這件事,滿心擔憂的只有他並不需要她,想趕走她。
「所以你不是在趕我?」她心頭仍是有些陰影在。
一生都失常著高高在上,嬌貴傲然的艷府水四當家,水綺羅的自尊心自然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向來只有她發號施令別人依言照做的份,如今遇上一個無法預測會有怎樣反應的向晚,不知該怎麼做的不踏實感讓她有些焦躁。
每一次心跳都帶著猶豫猜忌,深怕他會說出拒絕她的話。
怎麼辦?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離不開他。
「趕你?」向晚抓抓頭,「跟著你有酒喝,有床睡,又不用怕追兵,這麼多好處幹嘛趕你?」
其實他早看出她掛心在乎的是什麼,所以故意逗她,找了一些不痛不癢,不是她想要的借口來帶過。
他知道這丫頭肯定會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意。
「就只是這樣?」越來越沉不住氣的水綺羅果真如他所料,不滿的追問。
「不然呢?」微偏著頭,向晚裝傻。
不然?
他這兩個字可真是問進她心坎里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以提供他安全無慮的環境來換取綉圖的,他這樣的回答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可……她心中的失望卻真切得無法抹滅。
「就……」
「嗯哼?」向晚輕哼,挑眉等著她的回答。
等等!
聰明的水綺羅突然發現繼續說下去,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詢問他喜歡不喜歡他一樣,也間接承認對他的在乎。
奸詐的老狐狸。
「不,沒什麼。」她聳聳肩,不再問任何問題。
「嗯?」這丫頭怎麼突然啥也不問了?
「我差不多該睡了。」抱起另一床棉被,水綺羅走向外間的椅子。
「什麼?」他瞪大了眼。
「那麼,夜安。」她躺到椅子上,合上了眼。
她……怎麼突然?向晚被她難以捉摸的反應給制住,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她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窩縮在椅子上。
小巧取豪奪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朦朧而不真實。
向晚起身下了床塌,邁著不穩的步伐來到她身邊。
「不睡?」沒睜開眼,她問。
「睡不著。」他垂首覷著她。
「床都讓給你了,再睡不著我也沒法子。」她仍是閉著眼,卻忍不住在心裡偷笑。
這男人想逼她承認自己喜歡他,可他大概忘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也許是她唇畔邊隱的笑痕被他給捕捉到,向晚無奈的搖搖頭。
要對付她還真是不簡單呀。
驀地,向晚抱起了她。
「幹嘛?」原本還在撥著如意算盤的水綺羅沒料到他會有這麼一著,吃了一驚,連忙睜開眼。
「沒有你我睡不著。」他眨眨眼,一派無辜的望著她。
「你……」水綺羅怎知道他會天外飛來一筆這麼說,只能啞口無言,呆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如何?」他問
她已經委屈自己睡椅子多久了?今夜看著她縮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他怎麼也無法像平常一樣安穩入睡。
「你睡不著別將錯推到我身上。」水綺羅拒絕承擔他莫須有的罪名。
「你陪我睡。」他任性的要求。
「為什麼?」
狡黠的丫頭,向晚暗笑在心中。
「因為沒有一個溫暖的枕頭,我會睡不著;沒有一個半夜會替我蓋被子的女人,我會睡不著;沒有一個半夜叨念我的女人,我會睡不著;沒有你在身邊我會夜不成眠。」既然她想聽,他也不怕說給她聽。
反倒是水綺羅面紅耳赤,害臊不已。
「可以睡了嗎?」雖然她臉紅的模樣令他心動,但他可不是個強壯有力的男人,能再抱她站多久也說不準。
水綺羅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向晚宛如接到特赦,將她抱上床去。
同行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床而眠。
向晚很自然的將手環上她的腰,由後頭抱住她。
「唉,你過來一點。」水綺羅背對著他露出甜美的笑魘,被他抱著,這次她沒有前幾次的不自在,反而主動要求他靠近。
「嗯?」向晚靠了過去。
水綺羅轉過身面對他,悄悄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一句他一直很想聽的話。
那夜,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入睡。
為了向晚的春宮圖,也為了讓她考慮要不要回家看一看,最後他們決定來到距離長安京不遠的小鎮尋找暫時的落腳處。
「唔……」檢查身上帶的盤纏,水綺羅最後挑了一間看起來陳舊破敗的客棧。
「確實要住這裡?」向晚搖著涼扇,一手負在腰后,悠哉的問。
他不相信這個吃住都找一定水準客棧飯莊的丫頭有辦法接受這樣的客棧,光是從外觀上看就覺得這幢屋子快倒了,裡面能不能住人連他都很懷疑。
「嗯……」眉心皺得緊緊的,水綺羅也很猶豫。
但是荷包裏所剩不多的盤纏只夠應付這樣的客棧,更別說今夜她連酒都沒得喝。
「有種一走進去,屋子會立刻倒塌掉的感覺。」即使不會倒,踏了進去都怕會踩出一個大洞。
水綺羅斜睨著他,眼神充滿著不悅。
「看來你還是回家裡一趟好了。」向晚收起扇子,改站到客棧的屋檐下乘涼,盛夏炎勢的陽光實在令他難熬。
「怎麼不說你那幅麒麟留下來,我們就能拿來換取銀兩?」唉,她這一生也有需要擔心銀兩不夠用的時候。
「逝者已矣。」她怎麼到現在還在惦記著那張畫?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這麼計較這點小錢的?」聽見他的話,水綺羅牙尖嘴利地反問。
「難道是我?」雖然站在屋檐下和她說話,向晚還是沒一會兒已經滿頭大汗。
「不正是你說要上妓院的嗎?」她橫眉豎止的喝道。
若不是他要畫什麼春宮圖,她哪裡需要另外準備銀兩?
霎時,經過的路人無不停下步伐,看向大清早就當街喊著要上妓院的水綺羅。
注意到四周驚訝的眼光,她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
「天殺的!」暗斥了聲,水綺羅瞪向往來的路人,斥道:「看什麼?沒事幹了嗎?」
即使不是自己的家僕,她數落起人來仍是很有主子的氣勢。
見狀,向晚忍俊不禁,爆出了大笑。
「你笑什麼!」水綺羅走到她面前露出嬌笑問著,同時一拳擊上他的腹部,
「噢!」向晚的笑聲登時變成了哀號。
老天·這小妮子還是這麼嗆!
「哎呀,你怎麼了?鬧肚子疼嗎?我看還是快點進去吧!」她那張笑臉頓時化成關心小手適時的搭上他的肩,撐起他的重量。
「老奸巨滑……」向晚疼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說好說。」水綺羅眉一挑,才不在意他幾句帶嘲諷的話。
向晚故意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纖細的身軀上,嘴上更不忘故意說:「那就勞煩四當家了。」
「你不也挺可惡的。」她皮笑肉不笑,又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給了他一記拐子。
「哼!」同一個部位連遭受兩次攻擊,向晚實在很難笑得出來,「下手這真重……」
「對付你夠輕了。」還算便宜他了。
別說悔意了,她一點要道歉的意思也沒有,向晚勾起一抹邪笑,「前幾日不知道是誰說喜歡……」
「閉嘴!給我閉嘴!」知道他要提哪件事,水綺羅俏臉立刻漲紅,拔高嗓音企圖蓋過他說話的聲音。
「想起來了嗎?」他的神情示威意思濃厚。
「是啊,想起你多麼不安好心。」媚眸一橫,她又想乘機賞他拐子。
這次向晚可沒有傻傻的用肚子去接,修長的手掌輕易接住她的拐子,並且方向一轉,連帶她整個個都被反轉了過來,眼看就要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倒--
「呀哎,這麼不小心。」向晚接住了她,並順勢將她打橫抱起,絲毫不復見方才的病態。「向來以優雅高貴著稱的水四當家也會在平地跌倒,真是領土完整我開了眼界。」
「你!」水綺羅瞠目結舌,訝然地盯著他。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已經好幾次在他手上吃過悶虧,卻從來也看不出,更問不出個所以然的水綺羅只能幹瞪眼,說不出半句話來。
依這男人口風之緊,若他不想說,她是絕對不會問出個結果的。
水綺羅盈滿困惑的大眼對上他。
向晚則回以泰然自若的神情。
這時,一名老婆婆鴕著背慢慢走出來。
「歡、歡歡歡迎……」她的氣息比向晚更不穩,話音拖得老長,看起來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兩人互看了一眼。
水綺羅拍拍他,「快放我下來。」
向晚聳聳肩,也不堅持,立刻放下她。
老婆婆先是努力睜大眼皮下垂的眼,好看清楚他們,才慢吞吞道:「兩位、兩位是……」
「兄妹。」
「夫妻。」
兩人同時回答出不一樣的答案。
誰跟你是夫妻了?水綺羅用眼神傳達出不悅。
向晚則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到底是……」老婆婆再度開口。
「夫妻。」
「兄妹。」
又是同時說出不一樣的答案,只是這次他們與先前說的相反。
你能不能配合一點呀。這下水綺羅實在忍無可忍,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腳。
向晚悶哼了聲,只能忍住。
唉,偶爾開開玩笑也不行。
「咳、咳。」老婆婆咳了幾聲,不像是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純粹只是因為身體差的關係。
「老婆婆,我和他是兄妹,這樣你清楚了嗎?」水綺羅忙著解釋。
老婆婆又咳了幾聲,維持同樣緩慢的速度,這次終於把話說完,「不……老婦只是想問兩位是要用膳還是要住店而已……」
向晚又祭出朗笑,水綺羅則掛著要笑不笑的僵硬笑臉。
去!老婆婆說話那麼慢,她怎麼會知道是要問什麼。
入夜,大紅燈籠高高掛。
憑欄嬌笑的鶯鶯燕燕不斷朝往來的男子招手。
向晚和水綺羅站在妓院外,看著這一幕,可誰也沒有先踏出半步。
「你確定你進得去?」向晚率先開口問。
饒是她換上男裝,卸去粉妝,看起來仍像是個唇紅齒白的玉面少年,說白一點就是不像男人。
「你先進去。」打扮成一身少年裝扮,水綺羅看起來缺了一份男人味,添了一些嬌媚,但講話霸氣的程度可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
在他們家,唯一能發言的男性只有父親,至於最小的弟弟水銅鏡則是被她們幾個姐妹從小欺壓到大。
「不,付錢的可是四當家,當然得四當家先請羅。」向晚搖著涼扇,泰然自若的模樣多少掩蓋住病容。
今夜,為了能順利進去妓院而不被懷疑,水綺羅硬是逼他換上一套嶄新的衣裳,免得別人看見他們一個粗布破衣,一個看上去就不像男人而起疑。
身高只到他下頷的水綺羅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了下來,在他耳邊低語,「給、我、滾、進、去。」
要不是他,她需要女扮男裝和他一起來嗎?
「你又想要用拐子來逼我?」他用相同的音量問。
「拐子?只怕有人能毫不費力的接下,拐子又有何用?」如果拐子可以製得了他,她可高興的咧
「誰接下來著?」揉著腹部,向晚埋怨著早上她的那些小動作,「唉,一拳加一記拐子,好疼哪!」
「少來,」她可是有克制力量,以不打傷他為原則,給他一點苦頭吃而已。
「這件衣裳也很難穿。」他繼續抱怨。
「這衣裳比你那套陳年破衣料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你還敢嫌!」住的地方她可以盡量不去計較,但是穿在身上的衣料子是她怎麼樣也不能妥協的,當然也不可能給他穿次等的面料製成的衣裳。
「逼我穿上的是你。」他把過錯都推到她身上。
「是你自己說要畫春宮圖的,我們才來妓院,你以為憑你那一身寒酸相能走得進去嗎?」青蔥般的指頭猛戳著他的胸膛,水綺羅沒發現自己的舉動就像個女人一樣。
倒是駐足圍觀的人竊竊私語。
畢竟是闖名天下的艷府水家的女兒,她們的美早已是世人所公認,就算換上了粗衣,吃著粗食,還是能散發出天生的氣質,饒是身處最糟糕的環境,仍能讓人一眼辯識出她們與生俱來的傲氣和嬌貴。
光是換上男人的衣服,壓根不足以掩蓋住水綺勻的美,尤其她還是艷府水當家最愛美的一個。
向晚注意到一旁尋芳客的貪婪目光,可以想像這些流連花叢的男人不少有著奇怪的癖好,就算躺在床上的是男人,也能『性致高昂』只要長得漂亮就好。
「走吧!」他一手環上她不盈一捍的腰肢。
水綺羅這才注意到四周詭異的眼神,「你忘了,我現在是男人耶!」
男人?恐怖認為她是男人的只有她自己!
向晚銳利的眸光,冷淡無情地掃過四周蠢蠢欲動的男人們,一股瀰漫著嗆人酸味的怒氣漸漸在他心底散開來。
說真的,他實在很想一個一個挖出那些對她抱以異樣眼光的男人的眼珠子。
「走了。」他不管她還想說什麼,攬著她的手稍微施力,輕易的推動她的腳步向前。
「咦?那春宮圖怎麼辦?」她滿心惦著的只有他的畫。
這丫頭難道不知道自己被別人覬覦了嗎?
「上妓院的銀兩你拿去喝酒吧。」低頭凝視她片刻,眸心閃過一道異樣的眸光,向晚突然這麼說。
他……似乎在生氣。
雖然他的臉上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靜,但她就是看得出來。
難道……被他看出來了?不可能呀!她下手明明很輕的。
「你……不畫了嗎?」她問得心驚膽戰,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面對大姐以外的人會出現害怕這種情緒。
「不,當然要畫。」他搖搖頭,表示非畫不可的決心。
「那,那錢還是留著……」她不自在的避開他的視線。
「是誰說一定要上妓院去看別人呢?」向晚溫和的臉上突然出現不懷好意的笑容。
「什、什麼意思?」她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
「有很多事,其實簡單到可以自、己,來呀,四當家。」向晚幫作親密的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同時伸手一抽,如瀑布般光澤亮眼的長發瞬間披散而下,綴亮了一張本來就傾國傾城的容顏。
雖然早知道她愛美成性,但這丫頭居然還敢上妝。
明明都說了即使不像男人也要扮個稱職的男人,她以為上那一點點妝,旁人就看不出來了嗎?
難怪那些男人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
水綺羅愣住了,好半天不能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最後整條巷子只聽見她的大喊--
「向、晚!」
他在生氣,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生氣。
向晚打從由妓院回到客棧后,始終鐵青著一張臉,手裡拎著酒壺不停的灌。
水綺羅從未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連討一杯酒都不敢,靜靜地坐在一旁,觀察他的臉色。
「呃……」但是陣陣酒香味一直刺激著她的舌尖,忍不住想嘗嘗那股味兒呀1
向晚沒搭理她,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怪了,明明是他讓她女人的身份曝光,為何現在看來他比她還要生氣。
「那個……」想是這麼想,水綺羅仍是試圖和他說話,「我是說……畫……」
向晚倏地回過頭狠狠地瞪向她。
他在生氣,她還敢提畫!
「我是要說畫不急,如果你累了可以先睡覺,休息一下。」水綺羅到了嘴邊的話旋即改口。
真是的,他至少告訴她在生哪門子氣嘛。
向晚放下酒壺,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踱向她。
「有話好說……」見他整個人重心不是很穩,臉上又布滿盛怒騰騰的神情,當他頎長的身影籠罩住她整個人時,水綺羅只能邊問邊覷著哪裡可以逃離,「你、你想做什麼?」
喝醉的人會怎麼做都是不可預測的,就算打人也可能在酒醒后全然忘記。
而在她看來,向晚現在除了醉意還加上怒火,如果真的打她,她也不會太驚訝。
只見他高高舉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不能打臉!」她抱著頭,擔心無暇的臉蛋挂彩,情急的大喊。
他如果真敢打,她一定會逃得遠遠的,絕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誰說要打你了?」向晚粗聲粗氣道,同時將她抱起,換成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他的腿上。
「咦?你不是要打我嗎?」水綺羅一愣,霎時反應不過來。
「我像是會打女人的人嗎?」向晚問得很無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蠢丫頭,恐怕連他在氣她被那些男人猥瑣的目光給染指都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任由他生氣不說啦。
聽見她的話,向晚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
頭無力的擱在她纖細的香肩上,他兩手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我討厭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他的聲音由她的肩頭悶悶的傳出來。
「什麼?」水綺羅有聽沒有懂。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注意到別人是怎樣看她的,滿心害怕的只有他的怒氣。
「誰教你扮男人還化妝的?」他的證據聽來很不悅。
會出入青樓妓院的男人不會是什麼正經的人,她原本就是一身無法掩蓋的嬌貴氣質,如今要女扮男裝還不盡責一點,竟然偷化妝。
「你怎麼知道?」水綺羅很是驚訝,不敢相信他看得出來。
往常她總是比他還晚睡,應該從沒被他見過自己沒化妝的模樣,他是從何看出來的?
「你以為晚上就我會踢被子?」他伶牙利齒的反問。
真要說的話,他也曾經不少次在半夜起床替她蓋被子,只是這丫頭沒發現而已。
「這麼說來你早就看過了?」
「當然。」他現在簡直是用鼻子在哼氣了。
「老天!」水綺羅驚呼一聲,不敢相信她如此小心翼翼還是會被他看見。
「你又長得不醜,幹嘛怕別人看?」向晚察覺了她這點心思,皺起眉問道。
「那不是丑不醜的問題,而是,而是……」是她習慣化妝后才見人,少了那層妝容她會很不自在。
「而是?」他的尾音上揚,追問著。
「你不懂啦」她想了想,最後不想解釋。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懂。」
「總之,你不需要懂啦。」
「我堅持弄懂。」
見他如此堅持,水綺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全盤托出,「也就是說我不化妝不習慣見人啦。」
這什麼鬼原因?
想是這麼想,但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就算別人不能了解,被觸碰到了也會看得比什麼都嚴重。
「嗯,我知道了。」所以,雖然不懂他還是選擇接受。
就這樣?「你不生氣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向晚凝視著她黑潤的眼兒,無比認真的說:「別將我當作是外人。」
他的話深深敲進她心中。
「不管怎麼樣都別把我當成外人,如果你真的看重我,認為我在你心中很重要的話。」他執起她軟嫩的小手,放在唇邊輕啄,「因為對我而言,你也是重要的存在,我也不想把你只當成是外人。」
他的話溫暖了她的心,連日來的猜疑因他這幾句話而終於安定了下來。
雖然兩人總是吵嘴,總是說很多諷刺的話來酸對方,但其實再無人比他們更了解對方。
他們彼此之於對方,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好嗎?」他問。
水綺羅徐徐地點了下頭。
向晚眼底的冷漠和一直隱藏起來的憤世嫉欲終於被暖化,俊臉泛起柔和的笑容。
「這是我第一次看你這樣笑。」她不禁看得有些痴傻,喃喃說。
向晚揉揉她的頭,眼底的寵溺更加明顯。
他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她的存在。
不過這一點可不能太輕易告訴她,否則這丫頭不知道會囂張到什麼程度。
「對了,」放鬆之後,她的視線更加貪婪的打著酒壺的主意,「那酒可不可以……」
本來嘛,那壺酒就是她付的銀兩呀!沒道理她不能喝。
「你想要?」真是會破壞氣氛的小妮子,向晚舉起酒壺不置可否的問。
她連忙點頭。
「喏」他滿不在乎的將酒壺交給她。
水綺羅高高興興接過,俯首一倒--
「咦?」暢快痛飲的感覺沒有如期而來,只有一滴殘餘在壺底的酒滴孤孤單單落入小嘴中。
不敢相信的水綺羅更加用力的倒一倒,這次倒了兩滴出來。
「咦?咦?」沒了?
「我本來就沒說還有。」向晚奪下她手中的酒壺往桌上一放,吹熄燭火,抱起她準備上床睡覺。
「你!」這簡直是虐待!親眼看著他喝下整壺酒,而她卻只能幹瞪眼。
抱著她上床,向晚入下紗幔。
「乖,睡覺。」他按下她的頭,要她乖乖的別吵。
「可是……」睡得著才有鬼,水綺羅掙扎的起身,「還是再去買一壺吧。」
「店小二已經睡了。」他潑了她一桶冷水。
「還有酒庄……」她不死心。
向晚將兩腳探出紗幔的她給抓了回來,二話不說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吵著要喝酒的小嘴。
半晌,才放開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她,將她重新安置回自己懷中,向晚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手不重不輕的拍撫著她的背,輕哄道:「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