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地起了個大早,趕到璇澲的武陵,說明了來意之後,被帶往會客室等候。
視線穿過玻璃窗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思緒漫遊天際,枯等了整整一小時的武陵,來這裡之前的不安情緒已在時間的琢磨之下轉為平靜。
他想要見他,想要見那個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倍的男人!真奇怪,為什幺自己會有想見他的渴望?!武陵仍然百思不解。
視線一落,三十九層樓的高度使得街景變得渺小,人潮如蟻,此時武陵不覺有些感慨。
忙碌的人生啊,一睜開眼就是要動,他大學一畢業即投身職場,無雄心壯志的他甘於做一個平凡小人物。
無奈造化弄人,進了「帆旌企業」后,他嚮往的平凡生活就此破滅,找了個能糊口的業務員工作;不料,陰錯陽差的替主管攬來一個大客戶,從此被上司看好,前程似錦,職位三連跳,成了公司內部最被看好的人之一。
每每公司有難纏、棘手的Case都會丟給他處理,面對客戶有心、無心的刁難,他只有強抑忍耐硬是撐下來。
每每陣仗難捱到他灰頭土臉的想認輸,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硬是將他的頹喪消除殆盡,周而復始的直到今日。
正自怨自艾的武陵未發現有人進門,仍是哀聲嘆氣,感慨自己的處境悲戚。
袁紫妍一進門就注意到眼前男人健碩高大的身材,寬闊的胸膛正是她所嚮往的溫暖懷抱。
第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他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男人,就是他﹗
「你好,我是業務部經理袁紫妍,你是--」其實這本來不是她負責的案子﹐卻因總裁的指示,請她來解決這場合約糾紛。
公事繁忙的袁紫妍本想隨便敷衍對方,讓他枯等一個半小時也是她下達的指
」令,用意是想逼退對方,但--現在一切都改觀了。她對他一見鍾情,公事則成了接近他最有利的橋樑,希望能為他倆搭起愛情的橋樑。
「你好,我是帆旌派來跟貴公司交涉的代表,敝姓武,單名一個陵字,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武陵伸出手與她交握,說的凈是社交辭令。
一頭的短髮、銳利有神的眼,完全是一副幹練、精明的女強人模樣。這是武陵見到袁紫妍的第一印象。
「請坐。」
袁紫妍率先坐下,武陵也在她的對面落座。
兩人四目相接,袁紫妍芳心又是一震。她仔細端詳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細微表情都不放過。
她強烈的盯視著實令武陵坐立不安,見她沒開口的意思,他只好先打破僵局,完成自己來這兒的偉大使命。
「請問貴公司之前派出與我交涉的那位先生……呃……他--」不知如何啟口的武陵一時口拙。總不能以質問的口氣說:為什幺是妳,而不是他?
「是這樣子的,我們公司之前派出跟你交談這項合約的同仁並不能負責這整件事的發展,我才有權利決定,他們是代替這二天分身乏術的我暫時性先跟你談,談不談得成,還是要經過我的同意。」十指交握,袁紫妍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聽到她的回答,武陵臉上有著明顯失落的表情,看在袁紫妍的眼中又是不一樣的解讀之意。
武陵心想,不能再見到那個人的面,為何他會覺得失望呢?想了又想,他還是想不透。不能再見到他的這件事,遠遠超過他想爭取的合約,只是他未發現到。
他似乎很在意這次合約的成敗,只要她利用得當,相信能將他手到擒來。
同一會客室中的男女,兩人心思各異。
「武先生,就快中午了,不如我們先去用餐,再仔細討論這件案子的可行性好嗎?」艷紅的唇漾出一抹動人的笑容,袁紫妍自信滿滿的看著武陵。
「就依袁經理之意。」武陵笑笑站起身來。
「叫我紫妍即可,別經理、經理的叫,怪生疏的,我可以叫你武陵吧﹖」袁紫妍也笑著起身,她刻意走近他身邊,試圖將兩人的距離拉近。
「當然可以。」反應遲鈍的武陵,一點也沒察覺到袁紫妍的企圖心,客氣的回答。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會客室,一路上袁紫妍拚命找機會接近他,拉近兩人的距離。
單細胞的武陵,思考迴路是一直線,根本無法看透袁紫妍明顯的態度,一如往常小心翼翼的應答。
而一場餐會下來,袁紫妍心裡直罵武陵木頭,對她的暗示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是氣煞她了。枉費她用心良苦,真是一個大木頭!
***
武陵回到下榻處時,已是午夜時分。
進了房門,點了燈,漆黑的室內忽而大放光明,他疲累的揉了揉眉心,眼瞼半垂、精神不濟的走進浴室,完全沒發覺床上異樣的凸起。
吁了一口氣,沐浴過後的武陵神清氣爽,完全擺脫剛剛的委靡不振。
出了浴室,武陵從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冰涼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滋潤了一下午的不適。
果然是冰涼透心扉,整個人精神都提了上來,拋出空罐筆直落入床旁的垃圾桶。
「你回來了。」隆起的被單里傳來略微低沉的聲響,聽起來悶悶的。
喝!是誰?
武陵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彈跳一下,驚惶失措的盯著發出聲音的源頭。
「是誰?不要在那裡裝神弄鬼的,我才不怕呢!」壯大膽子的武陵,朝床邊方向大喝一聲。
「是我,你以為是誰啊!」
被單乍然掀起,一張絕麗容顏乍現在武陵面前,正是今日佔據他整個思緒的容顏。
「你……,你怎幺會在這裡,我門有上鎖你又如何進入的?」武陵瞠目結舌的說著。
掀開身上的被單,魅色慵懶的坐起身,目不斜視的盯著武陵瞧。
面對這樣絕顏的逼視,武陵不由得心驚膽跳。
「我是為了昨日的事而來的,只是想跟你說聲抱歉,昨天是我跑錯房認錯人,若有失禮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努努嘴,魅色說得是心不甘情不願。
︶
都是秦君行不講清楚,讓他搞錯地方,得罪了人,誰知此「京平」非彼「晶平」也,莫怪他會弄錯。
害他直怪秦君行替他接了一個男客,還因此咒罵他呢!想來怪慚愧的。
秦君行也真是無辜,平白無故地讓他罵了一頓,兩人還牛頭不對馬嘴的叫罵好一陣子才將誤會解開。
昨日那位女客以為被他放鴿子了,直找秦君行麻煩,經過他的安撫、解釋之後,才終於消了她的怒氣。
想來想去,魅色又是一陣氣,他惡狠狠的看著武陵,臉色好看不到哪兒去。
「哦,沒關係,我不介意。」武陵揮揮手表示不介意。
「你怎會知道旋夜的,你常常去那邊消費嗎?」據他所知,俱樂部里的人都沒有接過男客,他又怎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還如雷貫耳,今天我去見了你們經理,我們還一起用餐,順便洽談合約。」武陵挨著床沿坐下。
經理?用餐?他怎幺沒聽秦君行提過,魅色狐疑的挑起居。
「你認識我們經理?」
「今天才認識,她長得滿漂亮的,不過你是我看過最美的。」武陵老實的說道,講到他,臉還微微赧紅。
?7d亮?他的眼睛出了什幺問題,竟然會覺得陰險的秦君行長得漂亮?魅色忽然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你的眼睛脫窗嗎?那個人值得你說他漂亮。」他不敢相信武陵的眼光,簡直是遜斃了。
「不會啊?我覺得她雖然看起來一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模樣,不過,老實說她也長得不差埃」他有說錯嗎?袁紫妍明明就長得很漂亮啊!
「女強人!你瘋了,用女人的形容詞套在一個男人身上能聽嗎?我就說嘛,一定是你的眼睛出了問題。」
魅色的臉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得武陵一把火也跟著燒了起來。
」你的神經才有問題,她明明就是女人,為什幺你硬說她是男的﹖」武陵不甘示弱的大喊。
「他身體的器官跟你我無不相同,都是帶把的,他哪裡像女人了,你瞎了狗眼錯把男當女。」
「才不是,你胡說什幺!她有著傲人的雙峰及婀娜多姿、曼妙的身材,加上清脆的嗓音,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是女人。依我看你才需要多配一副眼鏡看清楚。」武陵也反駁回去。
「胸部?」魅色的眼睛瞪得跟銅鈐一般大,旋即在武陵的注視下大笑。
「你怎幺了?」驚慌無比的武陵忙不迭的跳上床,靠近笑個不停、卻仍美得令人失神的男人。
老天,最近他是走了什幺運,接二連三的跟人雞同鴨講,看樣子他跟武陵又是牛頭不對馬嘴,亂接一通。
這情形他到是沒遇過,亂有趣一把的,而且這個男人更挑起他絕無僅有的興緻;笑容倏地斂起,魅色訝異的凝視著武陵。
「你對我好似很關心。」鎖住他略顯緊張的端正臉龐,魅色緩道。
「我……這是人之常情,每個人都是這樣。」武陵赧紅了臉的別過頭,不敢直視他過分璀璨的眼。他的心臟坪咚的跳著,思緒亂成一團,就好象麵線糊一般全糊了。
「是--嗎?」魅色故意將尾音拖長,以便仔細觀察武陵的表情。
「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當然也不是覬覦你的美色,純粹是出自於對朋友的關心。」紅著臉,武陵搶先說明,以表示他的清白,他真的、真的只是覺得他太美了,美得令他……令他……
心動﹖
怎幺可能!不會的,他對一個男人有心動的感覺,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會對一個男人動情。
武陵不斷的說服自己,專心一意的,幾乎沒有聽進他講的話。
而他神遊大虛的模樣令魅色很不爽。他怎幺可以在跟他講話的時候發獃呢?簡直就是侮辱他,太可惡了。
要你好看,臭男人,你死定了。
「武陵!」魅色生氣的怒吼。
「什幺事?」武陵被他生氣的表情嚇了一跳,差點從床上彈起。
魅色緩緩的靠近武陵,他的動作很媚,表情很柔,在武陵墨黑的眼眸中他瞧見了驚艷的光彩。
很好,他就是要這個效果,魅色禁不住滿意的微笑;而這一笑更讓武陵驚為天
」。」人。
猝不及防,魅色趁著武陵呆愣盯著他時,俯身送上他紅艷的唇。
他吻了他!
武陵一時錯愕不已,整個人虛弱無力的癱軟在床上。
魅色順勢壓在他身上,發揮他的能力,吻得武陵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醉倒在他高超的技巧之下。
吻男人跟吻女人沒多大的差別嘛!不過底下人兒的技巧倒嫌生澀,舌頭不太靈活,滿生硬的。可見他上過的女人寥寥可數,不似他經驗老道,早已吻遍天下無敵手的技巧,大概沒幾個人能與他匹敵。
一吻完畢,險些缺氧的武陵拚命的喘氣、吸氣。想到自己完全處於被動任由他溫潤的舌尖不停的挑動他的舌與他嬉戲、纏繞,勾起他潛伏已久的情慾,讓他久久不能自己。
「你不說些什幺嗎?」經過約莫三分鐘的沉默,魅色禁不住打破沉寂的氛圍。
「說什幺﹖」武陵非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是他吻他耶!他還想聽他說什幺?做出這踰矩的行為,為什幺不由他先說他的舉動有何意義。
想破頭也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任性挑起他的慾望,卻又自私的結束。
他是很老實沒錯,但他不笨,豈能讓一個男人耍得團團轉,他也是有自尊的。
「算了。」魅色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
他說話的口氣,武陵聽在耳里是非常的刺耳。
「你說什幺?什幺算了,你說了就算,你是在戲弄我嗎?」攫住他細弱的肩,武陵用力的搖晃。
「好痛!你抓痛我了。」痛楚讓魅色忍不住伸手推他的胸膛。
「對不起。」武陵旋即放開他,「要不要緊,很痛嗎?」他一臉愧疚的低垂著頭。
「沒事,抬頭起來看著我說話,你是男人嗎?不要有事沒事的就低著頭,真難看。」魅色用話激他。
「對不起。」隨口又是一句道歉,武陵忐忑的抬起頭,對上他悻悻然的眼。
「不要習慣對人說抱歉的話,會讓人覺得你沒個性。」魅色沒好氣地道。
「對……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在公事上常常被責罵,才養成了這習慣。我會改的,你不要生氣。」差點又說出對不起三個字,武陵警覺到失言,馬上跟他解釋緣由。
「我沒生氣,倒是很好奇你說的旋夜是什幺東東。」同音不同字讓他吃足了苦頭,說什幺也要搞清楚那個害他不淺的東東是啥名號。
「璇澲集團不是你的公司嗎?為什幺還要問我?」武陵不解地問道。
「你到現在還沒弄懂嗎?有夠鈍的,你口中所說的那個旋夜集團我連聽都沒聽過,而我口中的旋夜是一家公關俱樂部,裡面的成員清一色全是男性,服務的對象當然就是女人啰!這樣你就知道為什幺昨天我看到房裡的人是你,而不願跟你交易的原因了吧﹗」魅色一口氣說完整件事的始末。
「俱樂部?﹗男公關?﹗」武陵大大吃了一驚。
「對,說白一點,我就是牛郎。」魅色往後一躺,雙手枕在腦後。
「牛郎。」武陵咋舌。
眼前的他竟是位牛郎,直教武陵不敢署信。看他年紀輕輕,大約十五、六歲而已,吻技已臻純熟,想必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一想到這兒,他竟覺得心裡酸酸的。
「你看不起我。」他的口氣令他有些難過。
魅色倏地坐起身,眼睛緊盯著他,想要瞧出他眼中是否有嘲諷的神色。
「我沒有!你不要污舋我的人格。」武陵大聲的道。
「那你是用何種眼光看我的,是輕蔑、嘲弄或者根本不在乎?」
魅色的神情肅穆,讓武陵感覺到他的回答似乎很重要。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你的感受,職業不分貴賤,你做這行或許是逼不得已;你有你的理由,我沒有干涉的資格。」本想擁住他,但又覺不妥,於是作罷,他改由輕輕握住他的手。
被厚掌包圍的手,出乎意料的細嫩、光滑,武陵的心神不由得又盪了一下。
「我若賦予你資格,你要嗎?」魅色問得很認真,因為他剛剛發覺,眼前這男人似乎觸動了他的心弦,他心動了。
「我……我不敢要,也要不起。」武陵鬆開了手,心猛然抽動一下,好痛﹐他的心好痛。
「你懦弱,是在意世人的眼光,還是你對我沒感覺?說清楚,好讓我死心。」
「你說得對,我是在意世人的眼光,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教我如河敢愛﹔你說怯懦也好,我寧願現在就扼殺對你初生的愛苗,也不願將來後悔。」
「你的想法太悲觀,連試的勇氣都沒有,未來怎會幸福!你扼殺掉的不只是你的,連我的幸福也被你一併扼殺。」
武陵心痛無語。
「你說話啊,為什幺你不說話﹖」攫住武陵的肩,激動的情緒讓魅色失去力道的指尖都陷入他肉里。
武陵猛然將他抱住,卻又馬上推開他,「原諒我……」他不能,也沒辦法,
「我無法接受你的感情……」這樣做對兩人都好,沒錯。
可是,他的心好痛,他明白,他是愛上這個長得比女人還美、敢愛敢恨的男子了。承認吧,承認你愛他!
但社會道德與世俗倫常禁錮了他的想法,這道束縛使他失去信心與勇氣去嘗試這禁忌之戀,成了愛情的懦夫。
「懦夫!」魅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摑了武陵一掌,立即跳下床,奪門而出。
他是懦夫,他說得沒錯,他甚至還不曉得他的名字,卻愛上了他。撫著臉頰,武陵兀自失神,暗暗自語,久久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