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蘭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已經一個多禮拜了,這些天她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比較適合卯足全力好好悲傷個夠的人,似乎應該是她袁子青才對,怎麼反過來她得苦口婆心的勸導別人,自己反倒沒工夫可以用力哀悼一下夭折的初戀?
喬治拚命的拜託她,千萬別把他那狗屁倒灶的事,告訴夏綠蒂,卻好像並不怎麼在意雪蘭的病況,真是令人氣得恨不能抄一把刀子,將他剁成肉泥。
「她還好吧?」
袁子青端著原封不動的早餐,從雪蘭房裡一出來,等侯在門外的華德便憂心的詢問。
「不好。」袁子青根本不肯抬頭看他,轉身就往廚房走。
「要不要送她到醫院,或找個醫生過來?」
「不用。」袁子青冷冷一笑。「她這是心病,要用心藥醫。」
「我不懂你的意思。」在英國可不流行「心藥」這種藥方子。
「那就是……」她眼珠子骨碌一轉,陰險的說:「去把喬治的心挖出來,當藥引子,包準雪蘭吃一帖就見效。」
「我同意。」不知站在門口多久的夏綠蒂忽然出聲,嚇了袁子青一大跳。「那兔崽子是該殺,華德,不要怕花錢,找個好一點的殺手。」
「姑媽!」已經夠亂的了,她還來攪局,有沒搞錯?
「怎麼?他處處占你便宜,你還要姑息他?」其實喬治的無恥行徑夏綠蒂早有耳聞,莫怪乎她義不容辭的要站在雪蘭這邊。
「我會我個機會跟喬治談談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袁子青,至於喬治的種種惡行,他根本懶得花心思去理會。
「哼,有其兄必有其弟。」袁子青一見到他就火冒三丈。
「這是很嚴厲的指控。」夏綠蒂瞪著華德說:「你該要求她把話收回去。」
「姑媽,你先回房休息好嗎?」
「嫌棄我?」居然用這種口氣跟長輩說話,沒禮貌。「我告訴你,談戀愛我是最老到了,對付女人啊,除了甜言蜜語,還該有實際行動。」
唉,他的頭快炸開來了。
「子青,到我房裡來一下。」
她又想幹麼?
「有事嗎?」袁子青不安的問,這時候她最不想聽的就是所有關於華德詹肯斯的好話。
「沒事就不能找你啊?」夏綠蒂挽著她的手,就往側門走。「給你看樣東西。」
夏綠蒂賺二樓房間上上下下不方便,要求搬到后棟的一樓寢房住。
「進來。」
袁子青一走進房間,就被牆上一幅巨大的油畫所吸引。
「很漂亮吧?」夏綠蒂說:「是華德畫的,那時我剛從維也納藝術學院留學回來。」
那是……夏綠蒂?年輕時候的她?
好美,簡直是美極了。
「其實我沒那麼好看,」似乎看出了袁子青臉上的訝然,她自顧自的說:「是華德把我畫得太好了,他是天生的畫家,可惜舍畫就戲劇,埋沒了上帝給他的天份。」
「詹肯斯伯爵他,呃,喜歡畫女人?」順便收集誘拐美女?
「你想說什麼,小女生?」夏綠蒂笑出滿臉的皺紋。「漂亮的女人誰不愛?華德是多情,但凡是才子誰不多情?你們中國的名畫家唐伯虎,不也娶了一堆小老婆?」
嗄,什麼人不好舉來當例子,偏舉那個老色鬼唐伯虎。
「那是古時侯,古時候的中國女人大多沒有謀生能力,嫁夫隨夫,只得忍氣吞聲嘍。」
「對,現代女人不必受那種氣,所以你才更應該選釋華德,而雪蘭則應該把喬治給休了。」
這算是哪門子邏輯!袁子青真是給她有聽沒有懂。
「為什麼你一真認定我非嫁給華德不可?」她一定不知道華德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
「因為我喜歡你。」夏綠蒂笑咪咪的從櫥柜上拉下來三個手提箱。
「乾脆我嫁給你好了。」袁子青半開玩笑的逗她。
「別逗了,就算我是男人也已經是個糟老頭,怎麼跟華德拼?」她一笑,指了指那三個手提箱。「打開它們,看看你喜不喜歡。」
「你要送禮物給我?」袁子青直覺不妥。中國老祖宗說過,無功不受祿,人家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送札給她?
「可以吧?」夏綠蒂見她杵在那兒發愣,索性自己動手把箱子打開。「這是依芙德倫的水貂毛毯,倫敦的冬天可不比台北,會冷得讓你受不了。」
依芙德倫?那不是貴得嚇死人的寢飾店嗎?據說那家店所賣的寢飾,光一條毛巾,就要五萬元的天價。
嗄!那白色的毛毯在燈光下,散發出熠熠的光澤,巧奪天工的手藝,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縫合線,角角邊上還綉了幾個字,仔細一看,竟是她的中文名字。
「用不著擔心,我過幾天就回台灣。」儘管那水貂毛毯,摸在手裡滑軟細緻,質感好得不得了,她還是不願隨便接受她的饋贈。
「回台灣的時候再說吧。」夏綠蒂堅持把毛毯放進她手裡。「拒絕一個老婆子的好意,未免太不通人情。」
「可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她就是收下來了,大概也捨不得用。
「拿去!年輕人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幹脆。」夏綠蒂笑著牽起她的手,一起坐在床沿。「告訴我,你愛華德嗎?」
袁子青心中一突,嚅動的唇須臾又緊緊抿上。
「不要言不由衷,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開不得玩笑,喜歡的人不一定遇得上,縱使嫁了也不一定是心愛的人,現實總是那麼殘酷,所以我們才更要把握已經擁有的。」
夏綠蒂盯著她的臉,看了又看,然後心滿意足的牽起嘴角。「你是個好女孩,跟雪蘭一樣,單純得像張白紙,當初我也是一眼就猜中雪蘭將會是詹肯斯家的好媳婦,果不其然。」言下之意,她頗具慧眼。
「我沒有雪蘭一半好,我沒耐心,不懂持家,也不曉得怎麼相夫教子。」
「但華德愛你,這才是重點。」
「不,他其實並不愛我,他跟我要好,只是為了……」說到這兒她就語塞了,面紅耳赤的將臉埋進胸前。
「哎呀,傻孩子,你怎麼把華德想成是那種拈花惹草,不負責任的人?」好像她講了一個很蹩腳的笑話,夏綠蒂直笑個不停。
「我不需要他負責任。」袁子青負氣的說。
「但你渴望他愛你。」
果真是一言中的,袁子青的臉更紅了。
「他堂堂一個伯爵我怎麼高攀得上?」酸溜溜的一句話,怎麼聽都好似打翻醋罈子的妒婦。
「繼續。」
「什麼繼續?」袁子青不好意思地問。
「牢騷嘍。」夏綠蒂半帶譏笑的說。「你有點不對勁,跟我這幾天的觀纂出入極大,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會想知道的。」紅紅的臉蛋瞬間退去所有的血色,眸子蒙上一層愁怨。
「但我應該知道?」袁子青越是不直截了當的說,夏綠蒂越是憋得難受。
避開她詢問的眼神,袁子青垂著頭踱向寢房的另一邊,幽幽的長嘆一口氣。
窗外濃霧瀰漫的四野,令人倍感凄涼。這些天好不容易平復的心緒,陡然間又盪到了谷底。
她之所以欲言又止,並非因為受了喬治的懇求,而是不知從何啟齒。
一旦夏綠蒂知曉喬治搞自己哥哥的鬼,她將作何反應?表面上,她雖然並不怎麼喜歡喬治,但血濃於水卻是不爭的事實。
夏綠蒂快七十的人了,卻沒有一男半女可以承歡膝下,華德和喬治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樣,氣歸氣,她還是一樣的疼。她不是獃子,她看得出來,夏綠蒂對喬治的怒火是來自於愛之深責之切,以及恨鐵不成鋼。
「說吧。老婆子我禁得起任何打擊。」夏綠蒂推開雙手,作出無謂的表情。
「這事,得由我那個狠心短命的初戀男友說起……」她盡量撿重點陳述,而且把涉及華德和喬治的部分說得輕描淡寫。
「混帳東西!」夏綠蒂登時暴跳如雷,顯然她的好意並沒有發揮效果。「子青,你先回房去。喬治!麗沙、阿琪,去把喬治給我找來!」
☆☆☆
袁子青被迫在詹肯斯宅邸多住了兩個星期。在夏綠蒂宣稱將取消喬治的繼承權后,那個紈絝子弟,終於願意懸崖勒馬,發誓要改過自新了。
眼看雪蘭的病情已無大礙,袁子青心想,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這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她手持著簡單的行囊,悄然走出這棟巨宅大門。
長街盡頭白霧騰騰,惟幾盞昏黃的路燈照著遲歸或早起的人們。
她邊走邊頻頻回首,似害怕驚動了什麼,又像在期待著誰。
偶有車子從她身側呼嘯而過,她卻完全沒有感覺,失神落魄地,不知如何安頓自己的身心。
轉過兩條街道,一棵樺楊樹遮住了她的視線,也遮住了整個伯爵宅邸。
「既然捨不得,何必非走不可?」
是華德詹肯斯,不用回頭,她也能認出他的嗓音。
袁子青停下腳步,心底一下澎湃得不能自已。離去還是留下,兩個選擇交互煎熬著她的心,令她舉步維艱。
就在此時,黎明的第一道陽光倏地傾瀉下來,天地陡然一亮。
華德佇立在她的斜後方,堪堪升起的旭日,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始緩緩轉過身子,雙腳一軟想跪下來,他及時扶住她,攬她入懷。
在這無人的街頭,他二人緊緊相擁,即使沉默不語,卻好像彼此已經許下了無數個盟約。
「留下來好嗎?」華德柔聲問。「我怎能這麼輕易的就原諒你。」
「我願意用一生一世來補償你。」他款款情深的眼,純凈得不含一粒雜質。
袁子青悍然地搖搖頭。「口說無憑,我不會再輕易相信你。」
「要我立個契約?」
「光靠一張紙能有什麼保障?」袁子青從雪蘭和自己身上得到了教訓,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愛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因此在投入另一份感情以前,她得先作好所有的預防措施。「你要真愛我,就隨我搬到台灣去住。」
「放棄掉這裡的一切?」華德這一驚非同小可,畢竟這裡的大部分產業都是他一點一滴奮鬥出來的,這一走,豈非……
「捨不得?」就知道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遠不如那些身外物。
「捨不得你。」他一手捧著她半邊水頰,一手緊握著她的纖指,頭頂著她光滑的額,直視著她的眼,「如果你真的希望這樣,那麼,就隨你的意思。」
「真的?」沒想到他竟一口應允,她喜出望外地張大小嘴,久久闔不起來。
忽地,一部箱型車急駛而至,發出刺耳的煞車聲。「談夠了沒?賤人,我就知道你背著我幹了見不得人的事,跟我走。」宋思齊和三個彪形大漢,來勢洶洶的抓起袁子青就走。
「你們這是幹什麼?」華德厲聲質問,但在手槍的威脅下不敢妄動。
「沒見過真正的綁架嗎?」宋思齊把口中的煙屁股丟在地上,皮笑肉不笑的咧著嘴。「想要再見到她,就匯—百萬英鎊到我的賬戶,期限是三天,記清楚了,三天。」
「你們簡直是無法無天!」
「是又怎樣?」宋思齊跳進箱型車,手中的搶瞄準華德,砰的就是一聲。
「不——」袁子青嚇得花容失色,慘叫聲直抵蒼穹。
「安靜,他死不了的。」宋思齊笑嘻嘻的向窗外說:「這是給你個警告,絕對不可以報警,否則本大爺就要大開殺戒了。」
在路人尚未發現以前,車子已疾速駛離現場。
「子青、子青!」忍著手臂上血流如注的槍傷,華德猶不死心的追趕著車子,直到實在不支了,才踉蹌倒地。
☆☆☆
宋思齊拿了一疊鈔票將那三個大漢打發走了以後,帶著袁子青來到市郊一處僻靜的小木屋。
「進去。」這時他的口氣和緩許多。「不要那樣恨恨的瞪著我看,我也是情非得已。」。
「你持械擄人,還當街開槍,叫情非得已?」她念忿的躲開他伸過來推她的手,走進小木屋才知道,原來是一間廢棄的農具房。
「誰叫喬治詹肯斯要用計耍我,沒出息的笨蛋,他姑媽念兩句,就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居然連我那一份也敢黑吃黑,媽的!」宋思齊真的很火大,昨聲不斷。
「惡有惡報。」她實在不知該拿他怎麼辦?「人家華德詹肯斯不再追究,已經算是你走運,怎麼可以一錯再錯?」
「住口,一提起那王八蛋我就有氣。你說!你跟他是怎麼回事?」他兩手叉在腰上,怒火衝天的瞅著她。
「我不需要回答你任何問題。」是他先不仁,豈能怪她不顧情義?「放我走吧,也許我還能來得及趕回去勸阻華德詹肯斯,求他再原諒你一次,否則,你就算拿到了錢,也走不了。」
「不行!」宋思齊斷然拒絕。「是他們把我逼入絕境的,我現在一窮二白,不弄點錢我怎麼活下去?」
「誰逼你了?」
「華德、喬治、雪蘭還有你,你們統統都在逼我。」
「只除了那個茱莉?」袁子青沒好氣的問。「老實說吧,把我擄到這兒來,以便勒索華德詹肯斯,是不是她的主意?」
他臉上一陣紅熱,半晌說不出話來。
「被我猜中了?」她嘆口氣,悲哀的望著他。「思齊,告訴我實話,這半年多來,你在倫敦究竟過得怎麼樣?為什麼一直沒有跟我聯絡?」
對於她的追問,他只以背過身子作為回應。
「過得不好為什麼不跟我說,就算你愛上了別人,我也可以諒解,難道做不成情人,連做朋友也不行?」
「別再說了。」宋思齊一屁股跌坐在生鏽的鐵架上,雙手蒙住了整張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思齊?」就知道他是個感情脆弱的人,這世上沒人比她更了解他了。「別這樣,有話好說嘛。」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宋思齊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抬頭看著她。
「我對不起你,子青,你是這世上惟一對我好的人,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你。」他咽了口口水,用相當壯烈的口吻說:「就這一次,等我拿了錢,我保證走得遠遠的,絕對絕對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
「不,你該懸崖勒馬的。」還等這一次?有沒搞錯!
「不,我發誓要闖出一番事業,沒有錢沒有資金,我能怎麼辦?今天我是被殘酷的現實逼上梁山,不是我不肯靠自己雙手打拚,我只是要求一次公平奮鬥的機會。」
「用別人的錢?」而且以非法的手段取得?袁子青不明白這怎麼叫公平,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價值觀嚴重混淆?
「華德詹肯斯不也一樣?要不是他祖宗八代的餘蔭庇佑,他能有今天?」
「那是因為他夠努力呀,你反觀喬治,他得到的庇佑不比華德少,結果呢?到現在還寄人籬下,還混不出個名堂。」
「我不會像喬治那樣沒出息,我有才華,有能力,只要給我一筆錢,我保證混得比華德還出色。」宋思齊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得到那筆不義之財不可。
袁子青絕望的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這個她曾經真心相待的男人,已逐步踏上不歸路,她卻束手無策。小木屋的天窗忽地飄落雨珠,滴滴答答,像敲擊著她的心門,叫人莫名的惶惶然。
「一定有別的辦法可想。」
「我想過了,沒有。」
瞧他那充滿憤恨的嘴臉就知道,他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茱莉值得你這麼做?」
片刻的怔忡后,宋思齊肯定的點點頭。「我知道這樣說很傷人,但我真的很喜歡她,她跟我是同類,我們都熱愛表演工作,期望有朝一日能成為閃亮的巨星,我們光靠夢想就可以生存,誰也不必給誰承諾,感覺對了就在一起,哪天淡了膩了,就揮揮衣袖,沒有責任,也沒有壓力。」
「我也從沒要求你對我負責呀。人和禽獸之所以不同,就在於我們懂得渴望並信守至死不渝的戀情,而不是一切單憑情慾,衝動起來就愛個一兩回,饜足了便拍拍屁股,再去尋找下一個發泄的目標。」
「瞧,這就是你的問題。」她的話引起他滿肚子的不高興。「你書念得比我好,懂得也比我多,最糟糕的是你一開口就是長篇大道理,給我極大的壓力。我們兩個沒法繼續,你是最大的問題。」
借口。
這樣的談話根本沒有焦點,再講下去也是白講,袁子青抿起朱唇,心灰意懶的望著窗外已漸漸轉小的雨勢。「幫我一個忙,子青,算是你最後一次幫我,就只這一次,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記得我幹麼?
她悻悻然地睨向宋思齊,小嘴依然緊抿著,不願再置一辭。「子青,我在跟你講話,聽到沒有?」唉,又開始飄雨了,不但飄雨還起霧,天空的顏色和她的心情一樣灰濛濛的。
那個叫茱莉的女人有本事叫宋思齊鋌而走險,她呢?她值得華德賠上一百萬英鎊嗎?
「如果華德詹肯斯夠愛你,就篤定會把錢匯進來,他不會報警的,喬治把你們的事都跟我講了,他對你應該是動了真情,我很快就要擺脫困境,成立完全屬於我宋思齊的第一家表演劇坊。」他喃喃自語的說。
「你在這裡守著我,即使他真的匯了錢,你也不會知道。」
「茱莉會告訴我的。」宋思齊難掩得意的說。
「不怕她捲款潛逃?」縱使兩人已成過眼雲煙,她仍不免要生起壞壞的念頭,希望他的新歡,不如他想象的那麼好。
「她不會,她愛我很深。」宋思齊看看腕際的表,發現早過了午餐時間,難怪肚子餓得咕嚕叫。「我去買點東西吃,你在這兒乖乖待著,別動歪腦筋。」他從預藏的背包里掏出一條鐵鏈,示意袁子青,將用它把大門緊緊拴住。
宋思齊走出去許久,袁子青卻始終沒聽到他拴鐵鏈的聲音,她好奇的探頭自狹窄的窗口瞧瞧。
天!外頭幾時來了這麼多警察?華德果然報了警。
她緊張的忙打開大門。「思齊?」
「媽的,」宋思齊握著手槍,立在屋檐下和警方對峙。「我高估了華德詹肯斯對你的感情,原來那小子愛美人更愛鈔票。」
「你是來自台灣的宋思齊?」為首的警員手持拘捕證,大聲向他說:「你披控違法入境,且違法居留,我們奉命將你押解到機場,遣送出境。」
「你說什麼?」宋思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誰、是誰去告的密?」
警員遲疑了下說:「茱莉沙朗你認得她吧?快把槍放下,別再做困獸之鬥,你逃不掉的。」
鏘一聲,手槍從宋思齊顫抖的手中掉落地面,他情緒激動的抓住那警員的領子。「你沒騙我,真的是她去檢舉我的?真的是她?」這打擊來得如此突然,突然得叫他猝不及防。宋思齊只覺頭頂一片黑,腦門嗡嗡作響,胸口憤恨得快炸開來。
「思齊,別這樣,你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老天爺!你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
「快走了吧,我們沒太多時間跟你耗。」警員毫不留情的為他戴上手銬。
「等等,」宋思齊臨上警車前,突地沖回袁子青身旁,告訴她,「在《聖經》的夾頁中,記住了,千萬別讓茱莉把它拿走!」
「什麼東西在《聖經》的夾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