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芮斯哥哥！你怎麼一下子又跑出去了！」

芮斯一進門，就有團身影直撲而來，晃眼間他的大腿就被抱住。

芮斯一把將他抱起。「小威乖，芮斯哥哥也要工作啊！」

回到家，稍微整理一番，他即到旅館處理一些較緊急的公事。

「哦。」小威了解地點頭。

「你今天帶你的蓮姊去逛了哪裡？」芮斯笑得很開心，有個人這麼熱烈地迎接他，這種感覺挺不賴的。

「當然是先看我的房間啊！還有蓮姊的，然後是書房……聽辛蒂姨說，這裡總共有七十八間房間，平常不用的很多，所以只帶我們看了一些。你要去看我們的房間嗎？」小威比手划腳的說道。

「好啊！」芮斯才剛答應，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高八度的尖叫聲。

是蓮兒？

「怎麼了？」他立即放下小威，衝上樓去。

又是一聲尖叫。

芮斯聽出聲音是從二樓浴室傳來。

「小姐，讓我們幫你。」嘴裡說著義大利文，辛蒂與兩名女僕聯手幫蓮兒脫衣服。

「不要！」蓮兒極力掙扎著，衣服仍舊被扒光，只剩貼身內衣褲。她伸手阻擋，「你們不要過來！要洗澡我自己就可以洗了，不用你們幫忙！」

「小姐，讓我們幫你比較好。」辛蒂示意女件繼續動作。

打一照面，她就注意到蓮兒的頸項、手肘處都粗糙不已，根本洗得不夠徹底，這怎麼可以！一個女孩家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肌膚的光滑乾凈。

「不要哦！我都說不用了，你們還碰我！」她尖叫閃躲，不覺地一串髒話就滑出口裡。

「蓮兒，你得改掉罵人的壞習慣。」一打開門，聽到那堆不堪的粗話，芮斯即皺起眉，輕斥道。

「啊！」蓮兒嚇得轉過身，羞得臉頰瞬間漲紅。

「爵爺，您怎麼進來了！」辛蒂動作極快地拿過浴巾，遮掩蓮兒的裸體，對於她粗俗的罵人字句，眉頭連皺一下都沒有。

「你怎麼可以進來！出去！」蓮兒忙不迭地抓住浴巾圍好身子，惱怒地吼道。

「別叫了，我對發育不全的小女生沒興趣。」芮斯笑道。好久沒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還真有點懷念。

「沒人要你有興趣！快點滾出去！」她吼道，再附贈一長串髒話。

「你再說一句髒話，我就讓人幫你洗嘴巴。」芮斯的笑容驀然消失，瞬間散發出不可違抗的氣勢。

「你！」蓮兒一愣，她從沒見過他這一面。不過她很快回神，狠狠瞪著他，他像個色狼般突然闖進來，還敢警告她？！

「爵爺，這裡就交給我，請您先出去吧！」見兩人對峙，戰火一觸即發，辛蒂連忙介入協調。

「好吧！」芮斯向來信任辛蒂的能力。

「等一下！麻煩你讓她們出去，我可以自己洗澡！」蓮兒叫住芮斯。

「爵爺，我希望您從現在開始，可以全權交給我。」辛蒂恭敬地開口。

「當然，將她帶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好好改變她。」他微微一笑，即刻閃身離開。

「喂！」蓮兒急忙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你們還愣在原地做什麼！還不快點動作！」辛蒂對一旁的女僕下命令。

「是。」

「你們放開我——」蓮兒再度發出尖叫，但這次再也沒有人出現，她只能就範。

＊＊＊＊＊＊＊＊＊

唔，痛死了！

洗完澡，蓮兒覺得自己像被扒掉幾層皮似的，渾身酸痛。

辛蒂和那些女僕下手真狠，拿著浴球完全不客氣地刷著她的身子，還在她臉上又洗又搓，而且敷上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黑泥。頭髮也是洗了好幾次，最後塗上黃色的乳狀物，說是什麼護髮霜。

真是有病！洗澡哪是這樣洗的？有夠恐怖！她在心裡碎碎念著，礙於惡勢力，她不敢發出抗議聲，因為她方才吃到苦頭了，辛蒂在她罵粗話時塞她香皂，那噁心的味道她現在都記憶猶新。

「好啦！小姐，你看。」辛蒂拉著她來到穿衣鏡前。

這是她嗎？蓮兒瞪大眼，幾乎認不出鏡中的自己。

一襲粉紅色的無袖娃娃裝，胸口的皺褶設計修飾了她胸部平板的缺點，可愛的髮飾，襯托出她的青春洋溢，再加上淡淡的彩妝，令她看起來就像個精緻的娃娃。

輕撫著手臂，她從來不知道她的肌膚，可以光滑到會發亮。

「小姐，爵爺在等我們。」花了近兩小時，辛蒂很滿意自己的成果。

「哦。」蓮兒還愣愣地回不了神，就被拉著走出卧室。

一走進偌大的餐廳，蓮兒即看到芮斯、小威，以及兩名男女坐在長桌旁，似乎正等待開飯。

小威一見到她，立刻衝過去抱住她。「蓮姊，你好漂亮哦！」

「謝謝。」蓮兒因他的稱讚，而開心地露出笑容。

她抬頭看向芮斯。他覺得她漂亮嗎？下一秒她暗斥自己，她幹嘛在乎他的想法？！

「嗯，不錯，像個可愛的小淑女，辛蒂，真有你的。」芮斯吹了個口哨，用英文說道。

果然是人要衣裝，打扮過後，她就像初初長成的少女，散發著甜美的氣息，若是現在走在街頭，一定會吸引不少男孩的目光。

他覺得她可愛？蓮兒聽得懂他這句英語，心怦怦怦地狂跳，臉頰浮現紅暈，原本腦中對自己的斥責，在聽到他的話使全化為烏有。

「這是我該做的。小姐，您該入座準備開飯了。」辛蒂並沒有因讚揚而自滿，朝芮斯點個頭后，便離開去吩咐女僕們上菜。

蓮兒乖乖坐好后，芮斯指著長桌后的兩名男女，「這兩位老師，你應該都見過吧！今天好好放鬆一下，明大開始你就要好好跟他們學習，值嗎？」

「我知道。」她點點頭，心頭還是輕飄飄的。

直到夜晚，她躺進柔軟又有彈性的被窩裡，她仍覺得這一切像在作夢。有吃有喝，又有這麼大的房間可以遮風避雨，不再流落街頭餐風露宿……如果這是夢，她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

隔天一早，蓮兒與小威就被叫醒，用完早餐即開始上課。

上午是安東尼老師的英文課，他們從基本的發音、寫字開始，下午則是西雅老師的音樂課，由基本樂理開始。

所幸兩位老師都會說義大利文，所以彼此溝通並沒有障礙。

一整天下來，蓮兒跟小威學得很愉快。

用完晚餐之後，辛蒂將蓮兒帶到起居室。

「小姐，我們開始上課。」

「嘎？要上什麼？」蓮兒訝然，她以為可以早早回房複習今天的課程，沒想到還有課要上。

「爵爺交代我擔任您的禮儀老師，教授您美姿、美儀，還有用餐禮儀。」辛蒂為她解惑。

「那小威呢？怎麼不見他一起上課？」

「小威少爺現在年紀還小，所以還不需要。」

「我知道了。那我們現在要學什麼？」

辛蒂指著棕色地毯邊緣的白色長條紋，「先從走路開始，你沿著這條線走過去。」

「哦。」蓮兒依言走一遍，不敢怠慢。

「頭抬高、收下巴、收小腹、臀部夾緊，女孩子走路不可以彎腰駝背！再走回來。」辛蒂嚴格糾正，態度比平時嚴謹數倍。

「腳抬高點，不可以用拖的！走路的時候，眼睛要看著前方，重心要跟著移動的腳步，不是放在後腳！」

「動作自然點！放輕鬆，不要像機器人一樣僵硬！想像你的步伐像氣流般流暢……對，沒錯，就是這樣！」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蓮兒就在走路中度過。而她這才知道走路竟是如此困難，遠比上課還要累人。

芮斯處理完公事回到家，聽到起居室有聲音，即開門一探究竟。

看到蓮兒背對著他，頭頂著書本在走路，他不禁微微一笑。

「爵……」

見辛蒂要開口，他連忙比個噤聲的手勢。

蓮兒聽到辛蒂發出一聲聲響，卻沒有下文，好奇地回過頭，沒想到會見到芮斯，腳步一滑，頭頂的書本立刻掉到地上，她趕緊撿起。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蓮兒的心跳因他的突然出現而漏拍，捧著書本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辛蒂，你果然有兩把刷子，不過一天的光景，就可以讓一隻毛躁粗魯的小猴子，走起路來優雅生姿。」瞅著蓮兒紅撲撲的臉蛋，芮斯故意用義大利文說道。

「你說什麼？！」蓮兒蹙眉瞪他，忍住想將書本扔過去的衝動。

「我並沒有說錯，你本來就像只未馴化的小猴子，走路外八，說話粗俗又不得體，不過……」

「你夠了哦！你……」被他惹毛，蓮兒下意識地就要送出髒話。

「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行，一個淑女不可以開口閉口就是髒話。」辛蒂以老師之姿先行斥道。

「對不起，我錯了。」想起香皂的滋味，蓮兒趕緊開口道歉，不敢再造次。

她真容易被撩撥。芮斯搖頭想道。

「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記住我說過的話，還有其他老師教的也要複習。」

辛蒂收起嚴肅的表情，換上管家身分叮嚀。

「是，我知道了。」蓮兒答完即刻走人，一點都不想持在原地跟某人對杠。

「等等。」芮斯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臂。

「噢！」她一個收勢不住差點摔倒。

「小心！」他轉手讓她撲進懷裡。

他溫熱結實的胸膛、清新的古龍水味，令她莫名失神，心跳急速攀升。

「你沒事吧？」

「放開我！」她在幹嘛？回過神的蓮兒趕緊推開他，卻甩不掉他的手。

「我話還沒說完。」

「你想說什麼？」她蹙起眉瞪他，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我請人來教你一切，重要的還是在你自己，若是不努力，你永遠只是個在義大利流浪的小扒手。還有，你這性子最好改改，動不動就想說粗話，只會顯出你的沒水準。」芮斯難得嚴肅地說教。

「不用你說，我也會努力。」她板著臉道。

「努力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他故意激她。

「你可以拭目以待！」她咬牙道。

「我會的。」

＊＊＊＊＊＊＊＊＊

晚間十點，蓮兒突然接到要求，要她梳妝打扮後到餐廳。

「你讓辛蒂找我做什麼？」即使己與他在同一個屋檐下一段時日，即使他對她仍舊很好，讓她一不小心就感動莫名，她還是無法對他放下心中的防備，還是常常給他臉色看。

「你來這裡多久了？」杵在吧台邊，芮斯微皺眉，卻不是為了她的語氣，而是她單薄的身材。

來英國這麼久了，她怎麼還是不長肉？虧他一天三餐加午茶、消夜的想喂胖她。

「一個半月。」在他的要求下，現在她說話盡量用英文。

「嗯……一個半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或許他該帶她去做詳細的全身檢查，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否則怎麼吃不胖？

就這麼決定，待會兒就讓辛蒂安排。

他幹嘛找她來又不說明原因，只是瞪著她看？被他瞧得心跳亂拍，她乾脆直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回過神來，笑道：「我是在想，你學習禮儀這麼久了，我這個出力幫你的人，總要驗收一下你學得如何。」

「你要怎麼驗收？」原來他找她來，是為了測驗她啊。這有什麼好遲疑的？直說不就成了？

「就先從餐桌禮儀來羅。」他朝她走過去，作出邀請狀。

不理會他伸出的手，她轉向餐桌，果真發現桌上早已排好各式餐具，還有一排女僕端著盤子，站在餐廳一角。

晚餐才剛吃過耶！他現在要測驗她餐桌禮儀？她輕撫平坦的小腹，她根本吃不下吶！

看出她的想法，他笑道：「稍微品嘗一下就可以了。」

「哦。」她深吸口氣，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一定是不想讓他看扁，對！一定是這樣！

「要開始了嗎？」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丟臉，至少不能丟辛蒂的臉。

「嗯。」他再次朝她伸手。

她凜著臉，將手放進他的掌心。

「給個笑容吧，你現在要假設自己是在參加宴會，不管你心情多差，都得給人良好的印象，知道嗎？」他嚴肅指正。

「是。」她連忙撐起笑容，雖然在他面前她笑不太出來。

「不行，笑得太僵，自然點。」他用嚴格的角度評判道。

她聞言，撐大了笑容。

「不行，笑得太開了，別人會覺得你像花痴。」他再搖頭。

她額角微冒青筋，笑容變得有點僵。

「不行，笑得太勉強。」他再度批評。

她垮下臉來，「你夠了哦！你到底要我怎樣？！」這也不行，那也不對，他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他只是淡淡地挑起眉，「這麼快就被我挑起脾氣，以後要是遇到更挑剔的人，難道你要對他們惡言相向？」

「我……」她被堵得啞口無言。

「再試一次。」他是真心希望她在幾個月後的宴會，呈現最完美的一面，這不只是要贏得賭約，而是希望她能真正脫胎換骨，徹底擺脫從前那可憐兮兮的小扒手身分，他不想再為她感到心疼。

蓮兒，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不要因為心裡的防備而無法展顏。說服自己一番之後，她微微綻放笑顏，這次連眼眸都帶著笑。

她近乎完美的笑容讓他看呆了，他心頭不期然地怦然一跳。

「芮斯·路易斯先生，可以請你幫我服務一下嗎？」她笑臉相向，全然沒發現他的異樣。

她的聲音拉回他的心神，他下意識地清了清喉嚨，幫她拉開椅子。「很好，記住這個笑容。」

他剛才在發什麼神經？！居然看她看呆了？她只是個小女孩啊！

她優雅地從左側入座，腰部自然挺直，雙腳併攏，雙手抬起，待椅子慢慢挪靠桌邊，坐定后，自然地將雙手交疊在腿上。

「很好，繼續保持下去。」他特意坐在她側邊的主人位，示意女僕送上開胃菜。

「開動。」

她深吸口氣，從最外側的刀又用起，記住辛蒂的教法，正確地使用，但由於實在沒食慾，嘗了一口就放下，反倒是芮斯像沒吃晚餐似的，很快地就將開胃菜解決掉。

接下來的濃湯、麵包亦是如此，她淺沾一口就停止，他卻都吃光光。

「你還沒吃晚餐嗎？」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以為你根本不會關心我。」他笑，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她居然主動開口問他的狀況。

「問問而已，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他這麼一說，她隨即又斂起情緒，暗怪自己太多嘴。

「你看你，才說一句你就馬上豎起防衛心，破壞用餐氣氛，這樣你如何當個稱職的客人？」他皺眉糾正。

他非常不喜歡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明明她對別的僕役都是和顏悅色，為什麼唯獨對他特別冷漠？都已經過這麼久了，她為何還不能放心，還在懷疑他的用心？

「很抱歉。」她低頭道歉，提醒自己現在是在測驗，她要表現最好的一面。

「我是還沒用餐。」他話鋒一轉，回到她剛剛的問題。

「為什麼？」她克盡職責的問。

「最近旅館的事情比較忙。」

「哦。」她應了這一聲后，就沒再說話。

「不對，別光是單調的回我單音，這樣氣氛會冷下來，把用餐氣氛搞僵，只會讓你不受歡迎，辛蒂沒教你這點嗎？」他再糾正。

「……最近旅館是不是有辦什麼活動？」她想了半秒才開口詢問。

「你問得沒錯，為了因應即將而來的假期，旅館策畫了不少相關活動，其中包括……」芮斯開始向她說起工作方面的事，也藉機詢問她上課的情形。

這一次，蓮兒十分配合地與他一來一往的對談，不知不覺中，她了解了他做事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測驗的事，忘了別跟他太過親近的想法，心中的藩籬，悄悄地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