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真的不回來嗎？」

唐寅聞言，覺得頭疼。辭職的事情很匆忙，有些東西來不及帶走，他這趟是回來整理最後的物品，沒想到會碰上陳經理，結果就被拉來辦公室詳談一番。

才坐下不到五分鐘，陳經理這個問題已經丟出來五次，弄得他有些良心不安又不知如何處理，真是燙手山芋。

「唐寅，既然你父母的後事已經處理妥當，人還是要工作才能生活，我看你就回來工作好了，怎麼樣？」

「陳經理，謝謝你的美意！老實說我很感謝你給我在飯店工作的機會，若沒有你的推薦，以我的年資根本很難成為主廚，你對我的照顧我很感激，將來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請別客氣，不過……我已經答應要去幫我大哥的忙了，所以回來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他盡量說得婉轉，希望陳經理能體諒。

陳經理嘆了口氣，「既然你感念我的幫忙，就回來吧。」不只是幫飯店保住人才，也是替自己的肚子著想。

察覺陳經理的表情有點怪，像是欲言又止，唐寅這才想起離職前因為忙著交接工作，跟陳經理反倒沒說什麼話，這會兒看來，他不禁想著就算當初他低調不談家裡的情況，以陳經理這般老油條，難道大哥幾句話真有辦法讓他放人嗎？

嗯……大概用了什麼「不良」的手段吧。

「陳經理，我大哥他……」

「你大哥人很好，他很關心你。」陳經理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似欲蓋彌彰。

唐寅本來想追問，不過想想還是別問了，反正他都辭職了，再追問又能如何。

「我知道，所以我會選擇親情，希望陳經理能了解。」

「真的沒有轉圜餘地？」

「很抱歉。」

陳經理面色沉重，也曉得唐寅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改變，他只得暫時罷休。

「這樣啊，那我也不能勉強了，不過如果將來有機會，你還是可以回來。」話不說絕了，日後好相見。

「是，我知道，陳經理，謝謝你。我大哥的早餐店已經開始營業了，有機會可以過來坐坐。」明白陳經理愛惜自己，他也只能無奈的拒絕。

「一定一定。」在自家飯店吃不到唐寅的手藝，就算再遠也要去吃，人活著為了什麼呢？不就是為了吃嘛！

「那我先走了。」事情處理完畢，他該去星光社區了。

燕霓希望他今天過去，這是她第一次邀他，他十分高興，也很期待，一想到她甜美嬌柔的笑容，心頭滿是幸福。

陳經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也開口催促著，「對對，你還是趕快走比較好，大小姐昨天回來了，她──」

「唐寅！」李童歡連門也不敲就衝進辦公室。

說曹操，曹操就到，配合得天衣無縫。

陳經理內心不禁一沉，糟了！

「童歡，你回來啦。」一直以來他都把李童歡當朋友、當妹妹，儘管她不下數十次表現出對他的興趣，他都輕輕帶過，不破壞他們之間的友誼。

李童歡出差考察回來，就聽見唐寅辭職的消息，卻怎麼問也問不出真正的答案，好在有人通風報信，她才趕得上來攔截。

「唐寅，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辭職，是人事內鬥嗎？」她清楚以唐寅的年齡當上主廚讓很多廚師不服，不過他有實力，眾人都看在眼底。

「不是的，我是因為──」

李童歡急忙打斷他，才不想聽他的爛理由。「別跟我說你父母去世的事情，他們不是早就過世了嗎？」她對唐寅有好感，縱使他不喜歡提家裡的事情，她也會想辦法調查。

陳經理決定避開這話題，有多遠閃多遠。

唉！唐寅在心裡暗嘆一聲。

「不管如何，我已經辭職了，是我自己要辭的，跟任何人、任何事情都無關，童歡，你別多想了，我是單純想離開而已，沒其它理由。」

「為什麼？」

不就說了是單純想離開，她怎麼還問為什麼？

「飯店對你不好？工作壓力太大？有人排擠你？還是你覺得不能發揮所長？如果你真的對行政主廚這位子沒興趣，我絕對不會要陳經理繼續強迫你，你就留下來好嗎？」她不過出差十幾天，回來就風雲變色，差點錯過她的心上人，可惡！

唐寅依舊搖頭，既然謊言被拆穿，也只能說實話了。「童歡，我真的只是單純想離開，我大哥開了一家早餐店，我想過去幫他。」

原來是手足情深啊。「可是早餐店能賺多少？在那種小地方真的會埋沒你的才能，還是留下來吧。」

「不管到哪裡只要能做菜我就很高興了。」他的個性本來就不愛計較爭取什麼，他喜歡慢慢來，傭懶一點、隨意一點。

「可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啊！」她對唐寅的心意眾所皆知，根本不必隱瞞。

「對不起。」大哥比較重要。

親兄弟當然比較親密，這點她可以諒解不去計較。「那好，我也跟你過去。」

「過去？」唐寅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也可以過去早餐店幫忙。」

讓這位大小姐幫忙？以她的強勢對上大哥的強硬，大概會鬧得雞飛狗跳。

「童歡，謝謝你，不過不必麻煩了，我們店裡人手足夠，再說你是飯店的公關經理，飯店很需要你，你不應該隨意離開。」

「可是……」李童歡還想爭取。

「童歡，我說了這樣就這樣，這是我的決定，希望你能尊重我，好嗎？」他簡短几句話，成功阻止李童歡的任性。

唐寅露出沉穩又略帶不容人抗拒的固執，就算是李童歡也不敢再爭辯什麼。

向來好脾氣，性格溫柔，說起話來讓人彷彿置身初春三月般舒服天氣里的唐寅，就是有這股猶如隱藏於大海之下不掀一絲波瀾的魄力，一旦他決定了什麼就不會改變，若有人還敢質疑他，就等著被冷凍。

他不會生氣、不會變臉，但光是他的冷漠態度就足以令人懊悔、懺悔以及痛悔。

沒人敢挑戰。

「喔，好嘛！」她噘著嘴，很不甘願，真的很不甘願，卻不得不乖乖照做。

沒關係，他不讓她跟、不讓她知道，她會跟蹤，就不相信他能躲到天涯海角。

安安下星期才會回來，冷蒸霓本想趁這個機會和唐寅享受兩人世界，哪知天有不測風雲。

「為什麼明天就得交稿？」她火冒三丈的質問，最討厭這種臨時改來改去的case，打電話來催稿的縵縵成了代罪羔羊。

面對她的怒氣，縵縵只得先安撫后說明，「燕霓姊，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客戶臨時改期，我們也只好麻煩你了。請你行行好，幫我們一下！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好嗎？這次的費用也會增加，麻煩你了。」

「你家總監呢？」真以為她好欺負是嗎？

「呃，總監他……去香港了，明天才會回來。」縵縵小心翼翼地說。

肯定是沒膽來面對她的怒火，小人！不敢自己來就派無辜的外人上場。

「縵縵，乖，別說我不疼你。」當初縵縵還是她推薦給孫瀚禮當助理的，就算她不理他，也會理縵縵，這傢伙八成是看出這一點才敢有恃無恐。「要緊急件也行啦，不過要多加兩萬元，他如果不答應，那就……」

她話還沒說完，縵縵就立刻響應，「答應，總監他……當然會答應啰，只要燕霓姊明天下午一點準時交給我們，絕對沒問題！」

看來這件case真的很急，她獅子大開口也沒被殺價。好吧，看在錢的份上，她願意熬一個晚上，然後再也沒下次。

「那好，告訴你家總監，叫他明天中午親自過來拿，要不然……呵呵，說不定我會一個不小心就把檔案給殺掉了，縵縵，你知道我的嘛，有時候我一生氣起來就會有失手的時候，懂嗎？」她笑吟吟地撂下警告。

縵縵握著話筒，拚命點頭陪笑。「懂！我懂！我一定會叫總監親自過去拿稿子，燕霓姊，萬事拜託了。」嗚嗚，可憐的永遠是夾在中間的小助理。

「那就先這樣了，再見。」

掛了電話，冷燕霓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滿心怨恨。還虧她今天邀了唐寅過來過夜，看來她得孤軍奮戰了。那個孫瀚禮，看她明天怎麼修理他！

門鈴響起，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三點整，肯定是唐寅，她神情落寞的起身開門。

「不歡迎我？」

「不是啦！」她一臉哀怨。「是我又要趕工了，對不起。」她雙手合十，乞求他的原諒，虧她昨天還特地去買一套性感睡衣，今天肯定派不上用場，鬱卒。

唐寅摸摸她的頭安撫，「沒關係，工作比較重要。」只要她人在他身邊，他就很滿足了。

她抬眼看著他，神情更哀怨了。「我跟安安是同等級的嗎？」她眸子眨呀眨地，無辜又可憐。

「什麼意思？」

「你喜歡他摸他的頭，喜歡我也摸我的頭。」母子倆同一層次。

「……那你想怎樣？」他沒想這麼多，只是單純喜歡碰碰她，剛在交往初期，當然要懂得適可而止。

想怎樣啊？冷燕霓笑彎了眼，把小嘴送上去，這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可以進去再親嗎？」他有點害羞。

「不行！這是通關密語。」她雙手張開擋在門口，不喊芝麻開門就絕對不讓他進去。請可憐可憐她待會兒就得閉關，沒有小寶貝在身邊，大寶貝也行，給她一點努力下去的動力吧。

唐寅妥協了，飛快地在她唇上點了一下，快得讓冷燕霓來不及感覺他的溫度，他人就閃進屋裡。一點感覺都沒有當然不算數，把門一關上，她立刻撲上去，堂堂一個男人居然被她強壓在沙發上，直到討到一個貨真價實的熱吻她才心滿意足的放開他。

她氣喘吁吁地霸佔他的胸膛，很不想去工作。「真討厭，我不想做了。」為了多賺一點錢，結果弄得自己作息不正常。

「好啊，我養你。」唐寅撫摸她的頭髮，不似安撫，反倒是在鼓吹她。

冷燕霓眨眨眼睛，又貪戀他的身體幾分鐘后，才不情願的起身。

「好吧，我會儘快完成工作。就把這裡當作你家，一切隨便你了。」說完，她一鼓作氣直奔三樓，不敢多看他一眼，免得意志動搖。有些話說說而已，真要做她也做不到，該死，希望今天晚上十二點以前可以完工。

懷裡的溫暖一下子被抽走，唐寅不太習慣，在沙發上多躺了一會兒才坐起來。

她說「就把這裡當作你家，一切隨便你了」，嗯，他很喜歡這句話背後的含意，表示他們愈來愈靠近，她對他的防備逐漸降低，對他的喜歡則是慢慢攀升。

他喜歡。

在她身邊，會有一種自由不受束縛的感受。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暖暖的，很舒服，他不禁多吸了幾口氣，然後起身上樓打開安安的房門，裡頭很整齊乾淨，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實在看不出是一個五歲小孩的房間，唯一能證明的大概就是滿屋子的玩具。

隔壁是冷燕霓的房間，她的房門是采拉門式，沒有鎖，門也沒關緊，他可以看清楚裡頭的擺設，躊躇了半分鐘，他始終沒有進入，就算她給他通行令，他還是謹守分際。

二樓是他們母子的房間，三樓是她的工作室以及書房，經過的時候他盡量小聲，而四樓有一間客房。

巡了一圈，大概了解地形，他下樓來，稍微把環境整理一下，然後拿出還沒看完的書窩在沙發上閱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牆上的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穩重持平。

明明跟昨天是同樣的優閑下午，明明陽光很溫暖，天氣好得不得了，空氣也沒有改變成分，二氧化碳絲毫沒有減少，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很不一樣，總覺得被一種恬靜的氣息給包圍了。

舒服、宜人。

他抬起頭，唇角微微上揚，肯定是跟樓上那個正在拚命的女子有關，今天唯一不同的是他和她共處一屋檐下。

就在他手中的書準備翻到下一頁時，電話鈴聲打斷他這份難得的閑適。

「叔叔嗎？」聽見男人的聲音，安安立刻聽出是誰。

「安安啊。」

原來叔叔在他家，看來有人行動了。「媽咪呢？」

「在趕工作。要我叫她聽電話嗎？」

「不用了，媽咪趕起工作是『十』親不認，沒關係啦！」他很懂得自立自強。「對了，叔叔，媽咪一趕工就會忘記照顧自己，脾氣也不太好，就麻煩你了。」

「我會的，你也要小心一點喔。」

「知道，還有請告訴她別忘記來接我喔。」

「好。」掛了電話，抬頭瞥了眼時鐘，發現已經六點，他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看看有什麼食材，他找到一顆高麗菜，拿在手上秤秤重量，驀地想到以前大哥鬧的笑話，不會料理的人笑話可多了，只是沒想到會出現在自家大哥身上。

想著想著，他笑了出來，正好被下樓喝水的冷燕霓看見。

「你笑什麼？」為免自己成了動也不動的「植物人」，她的工作室里不擺水，就是要讓自己勤勞一點。

「突然想起有一次大哥要煮飯給我吃，冰箱里只有高麗菜，他很天才的把整顆高麗菜拿到水龍頭下沖洗，然後就要拿去切，我覺得不太對，因為我記得媽媽不是這樣做的，大哥就反問我難道不是這樣洗的嗎？這是我對學做菜感興趣的開始。」

「可以說一點你小時候的事情嗎？」本來只是想喝杯水就回去工作的冷燕霓，一屁股坐在餐桌旁。

「我小時候啊……其實也沒什麼，爸媽在我八歲的時候去世，我們兄弟除了彼此沒有其它親人，只好待在孤兒院里，大哥未滿十八就出去工作賺錢養我，那時候我還小也不能工作，大哥經常不在我身邊，所以我很能體會安安的心情……說起來，大哥煮飯的那一次就是我爸媽下葬后的隔天。

「小時候，大哥樣樣都出色，而我瘦弱又膽小，總是成為大哥的累贅，不管到哪去，大哥永遠是注目的焦點，我不會嫉妒大哥，因為這跟我自己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誰教我本來就比較怕生、木訥，也不愛跟人交談……」唐寅邊說陳年往事，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過。

其實他不愛跟外人提起他的過去，不是覺得自卑，也不是怕被同情，而是覺得這是一種很隱私的事情，只有和他最親密的人才能分享。

因此，他告訴了她。

「在我心底，你是最棒的！」冷燕霓說不出什麼太感人的安慰話，比起唐寅，她實在太幸福了，根本體會不出那種與至親分離的痛苦，她只能抱抱他，然後表達真心。

「忙的話，就先上樓，待會兒吃飯我會叫你。」他不是想要她的安慰，而是希望她更了解自己。

纖細雙臂緊緊摟著他，冷燕霓實在不想放開。「不想上去……」她學著兒子很想耍賴。「可惡，明明說好星期六！現在居然要我明天就給他，太過分了。」她愈想愈生氣，有盤可口的點心就在她家，這下她不但不能品嘗也不能欣賞，心裡說有多嘔就有多嘔，想想多要兩萬元似乎還是太少了，根本不能彌補她的精神損失。

「那就別做了。」

……居然跟她乖兒子說出同樣的話。

「安安教你的？」

明知道不可能不做，所以她只會哀號兩句以示悲慘，要她真的棄之不管，性格上絕對做不到，這時候旁人總會三請四請的，她心情一好就會繼續工作。

無奈兒子太了解她，壓根不順她的意，她不想做，他也由她，然後她就會乖乖繼續埋頭工作，本以為也可以用這招來對付唐寅，哪知這人也厲害的回以這招，害她很想捶心肝。

「沒有啊，如果你真的不想做就別勉強自己。」他全是為她著想。

「呃，還好啦。那我上去了……真的不要我陪你嗎？」

「乖，快去把工作做完。」

唉，冷燕霓再怎麼無奈，也得乖乖上樓，只是她對前夫的怨恨，也愈來愈深了。

結果這回坐不到一個小時又被拉下樓，case半，卡在半途，她很火大，非常想找個人發泄，可當她看見唐寅那張溫柔似水的臉，是那樣的擔憂她的身體，哪裡還有火，統統被澆熄了啦。

「乖，先吃飯，身體沒顧好，工作怎麼做？吃個飯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而且安安也打電話回來要我照顧你，如果沒把你照顧好，我會良心不安。」

「只有良心不安嗎？」

「安安還要我轉告你記得去接他回來。」

「就這樣？」

「當然還有捨不得，快吃吧。」

這種滿是陷阱的誘哄口吻，仍舊使人抗拒不了。「對不起喔，叫你過來，結果卻是讓你照顧我，計劃本來不是這樣的，我是希望由我來下廚，煮一頓好吃的給你吃，然後再喝點葡萄酒，聽點音樂，然後……」她笑得很曖昧。「我家浴缸很大喔，還是按摩浴缸，絕對夠兩個人一起洗。」

當初這屋子她全部交給設計師打理，唯獨浴室有特別要求，就是那組差點進不了她家大門的按摩浴缸。

她對什麼都不講究，只有洗澡是最重要的事情，馬虎不得。

「洗一個舒服的澡可以鬆弛神經，消除疲勞，那個按摩浴缸我天天用，感覺真的很……」很之後的那個棒字尚未吐出，就瞥見唐寅滿臉通紅卻還力持鎮定的模樣，看他那副表情，她噗哧笑了出來。

唐寅顯得狼狽，端起碗喝湯，對她的笑顏視而不見。

「可是今天真的不能陪你了，好可惜喔。」冷燕霓挑挑眉，把腳上的拖鞋一扔，腳趾爬呀爬地爬上他的小腿。

今晚的旖旎全部化為泡影，都是那個混蛋前夫害的。

「沒關係，改天。」他試圖不受她的影響，內心卻紊亂不已，警鈴大作。

冷燕霓心情大好，笑呵呵地看著他困窘的模樣，能看見她愛的男人為自己意亂情迷，大勝利。

「改天喔……人家今天還特地為你買了一套全新的睡衣呢，是性感的黑色，我的皮膚白裡透紅，穿黑色最美了，你覺得呢？」

唐寅點點頭，目光更不敢看向她，兩人身體相碰不斷引發他沉潛的慾望。

說教的時候、關心的時候，他能夠筆直地迎上她的目光，堅持他該堅持的，一旦她有意挑逗，他就成了被狩獵的那一方，只能受制於她。想反擊，很難，誰教他愛她那麼多，註定無法理直氣壯。

「不好看嗎？」她故意問。

「很好看。」

「可是你又沒看過！」她存心挑他語病。

「……看我無措的表情會讓你很快樂嗎？」就算他脾氣再好，也沒人敢這樣欺到他頭上來，至少在認識她以前沒有。

「有一點點耶。」她老實承認。

唉。「上樓去工作吧。」他認命去洗碗。

「遵命！我會早早趕完，回到你身邊的，要等我喔！」一提到工作，她就高興不起來。

轉頭望了樓梯一眼，唐寅突然想起他大哥的擔憂，果然是一語成讖。

為了早點結束工作，冷燕霓不停加快速度，遇到棘手的部分，就順便連前夫也罵一罵，晚上十二點半她終於趕完兩款共十張的平面設計稿，存檔列印出來再燒成光碟，然後宣布大功告成。

才十二點半而已，還早嘛。

新買的性感睡衣放在工作室，計算機一關機，她立刻去洗澡，換上新睡衣，回到房間，卻不見半個人影，於是她開始找人，一樓沒人影，二樓晃過了，三樓不可能，四樓……不會吧？他真的乖乖睡客房？！

她打開客房的門，躺在床上的人宣告這個事實。

該說他君子過頭嗎？

見他睡得沉，那種突如其來的慾望頓時熄滅，她轉身要離開之際，卻被人拉住手，一條手臂迅速勾住她的腰，用力一扯，她整個人跌在床上，小臉剛好貼上他的胸口。

房裡暗暗的，只有外頭的月光，唐寅那雙深幽的眼眸直望著她，彷彿夜裡最燦爛的星子，吸引她全部的目光。

「弄好了？」

淡淡的酒氣撲鼻而來，他喝了酒？

「對啊，我吵醒你了？」

「沒……我正在想你。」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項間，引起她的輕顫，他把她拉近，唇在她嘴上又吻又吮，並加重扣緊的力道。

他真的好想、好想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令他如此牽腸掛肚。

唐寅邪魅的眸光、輕佻的口吻太迷人了，有點不像他，平常的他正經八百，肯定不會說出這種挑動人心的話，一點點的曖昧、一點點的勾引，是因為酒的緣故嗎？

「想我什麼？」

「想很多……」他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一手還探入她的性感睡衣內，在她細緻光滑的肌膚上遊走，又捏又揉。「最想要的是……把你的衣服全部扒光。」

突然之間，冷燕霓非常期待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整個人因為唐寅而亢奮起來。

「然後呢？」

「跟你做愛。」她睡衣的帶子被他解開，扔在地上，內衣的前胸扣也已經敞開，露出迷人的渾圓，眼看他的手伸往底下想要褪下她最後的防線──

然而她等了等，沒等到唐寅的下一個動作，抬起頭卻看見他趴在自己身上睡著了，推了推他沒有任何動靜，大概真的很累，白天得工作，今天又被迫來她家當免費勞工，不累才怪。

她撿起地上的睡衣、內衣穿上，伸手摸摸他的臉，親親他的唇，既然男主角已經睡著了，也就沒看頭了，但要她回到冷冰冰的被窩裡？才不幹呢，當然是要躺在他旁邊。

即使什麼浪漫、旖旎氣氛都沒有，不過有個心愛的男人陪在她身邊，也挺好的。

認識孫瀚禮的時候，她也沒那麼饑渴，孫瀚禮的身材很好，人也長得很帥，但她就是很有自制力，堅持一切得等結婚以後再說，反倒是遇上唐寅這根木訥的乾柴，害得她不小心變成烈火，想快快將他燒得一乾二淨，不讓其它的女人佔便宜。

嫉妒心真是可怕。

誰教想到他對自己的好就滿心歡喜，唐寅只能是她的，誰也別想搶。

摟著他其實還滿不錯的身材，睡覺啰。

醒過來之際，旁邊多了個睡美人，唐寅臉上泛著微笑。

昨天晚上，冷燕霓在樓上工作，唐朝要他過去他家喝酒，結果喝得有點醉了，不過他也挺厲害，還知道回到這裡爬上四樓的客房睡覺。

被他的聲音吵醒，冷燕霓稍稍睜開眼睛，看見唐寅的笑臉，身體趕緊換個方向趴在他腿上。

唐寅低下頭在她耳邊道聲早安，因為被子掀開了，也看見她的睡衣，果然很性感，黑色的絲質睡衣將她的肌膚襯得更加白皙，看來她昨天還是打算誘惑他。

「早……」她要死不死的賴在他身上。「幾點了？」

「四點半。」他的生理時鐘已經習慣這麼早起。

「為什麼？」

「我要開店，忘了嗎？」

「那……我去幫忙？」她神智不清地問。

「你乖乖睡吧。」唐寅拍拍她的臉，要她別自找麻煩。

「那我要回房睡。」她很振作的起身，在唐寅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她睡不慣彈簧床，這一晚是捨命陪男友，不過也夠她受了，肌肉酸痛得要命，稍稍動一下都是折磨，她發誓，絕對不會再睡彈簧床。

「下次如果要睡覺，記得來我房間啦，客房就是留給客人睡的，你又不是客人。」

「我是你的誰？」

「男朋友啊。」她咕噥一句。「你睡傻啦？」

不是他睡傻，而是情話人人愛聽，他也不例外。

「我去上班了，你繼續睡。中午爬得起來就到店裡來吃。」

聽見拉門的聲音，冷燕霓睜開眼睛，見房裡只剩自己一人，頓時覺得有點寂寞，不過沒關係，待會兒睡飽之後，再去找他。

身上滿是他的氣息，能愛上一個男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