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雷恩與達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而他們忙碌的目的就是——「營救」千年美女。當然了這是雷恩的說法,達芬可不這樣認為,有機會他倒想去博物館住住看,享受一下被古董包圍的滋味,
達芬挺樂在工作中,「雕刻」這項藝術本來就是他最愛的消遣,更何況有這樣美麗的模特兒呢!第一天他到博物館去,畫下她的全身的素描。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端詳她了,但以前他只把她當成古董,當作研究的對象,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知道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生命、她有思想,她本身就是一個千年難解的謎,這比她出色的外表更能挑動他。
雕刻她的模型也是一項大挑戰。那種濃厚的東方氣息是最難捕捉的神韻。就連靜靜地躺在那兒,也散發一種祥和寧靜的神態;彷彿只要看著她,就能忘掉一切憂愁,心靈好像被洗滌了一番。他現在終於可體會雷恩當時為什麼會對著她說傻話了,他發現自己現在竟有同樣的動機。如果說,雷恩是她的頭號保鏢。他很樂意應徵第二號,只要她不再喊他「乾爹」!
就在達芬完成了她的模型的同一天,雷恩也解開了開關「盒子」之謎,只是謎底比謎本身還要令人匪夷所思。若不是達芬那一天異想天開的大膽假設,也許他還不能這麼快地找出謎底。
雷思坐在電腦前,然後將頭埋在雙手裡,感覺用腦過度頭痛不已,活像宿醉后的感覺。他已整整三天沒合眼了!
忽然,嘩的一聲,達芬的影像.出現在熒光屏幕上。這是31世紀的通訊方式,只要按一下一個代碼,就可以出現在接受通訊者的熒幕上,而後彼此都可以看見對方的影像,也就可直接對話。
「嗨!老小子!你的氣色看起來很糟糕喔!」達芬忍不住調侃他。
「去你的!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雷恩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確實,達芬一向視為寶貝的長發,現在隨便地束在腦後,還有幾根髮絲掉了出來,看來十分憔悴。寬大的白袍上,早已沾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簡直與原來的顏色——白色,絕了緣。兩個黑黑的眼圈,顯示他跟雷恩一樣,有幾天未曾睡覺了。
「不跟你廢話了。老小子,說正經的,你想不想看一下我的曠世奇作?」雷恩知道他在吊自己的胃口,明知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看她那絕美的模樣,即使是冰冷的化身也好。
「廢話少說,限你十分鐘內趕來我這裡!」他一說完就按掉了通訊鍵。
門鈴響起時,時間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鐘剛過。
「達博士,你這次倒很準時,」對他的準時,雷恩感到很驚呀。
其實門鈴的作用只是提醒主人有客人要來。自動門上設有感應器,只要是熟客都可自由出入。但若是陌生人,資料沒有輸入感應器,自動門就猶如銅牆鐵壁,即使是鐳射槍也無法破壞。
「雷恩老小子,趕快過來幫忙!」達芬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什麼很重的東西壓住了。雷恩趕緊走到門邊。達芬背上託了一個看似很重的箱子。
「達芬,你這個天才,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搬運器嗎?你不怕這樣會把『她』碰壞嗎?我真是服了你!」雷恩氣極敗壞地說,一邊從口袋取出搬運器,一按,就有一道紅色的光束包圍住箱子,箱子浮了起來,隨著光速移動。雷恩遙著搬運器,把箱子移到了客廳。
「你知道,我不太喜歡那些東西,那會使人變懶的。」達芬一邊說,一邊運動一下剛搬了重物的雙臂。
「我知道,我知道。你這個原始人就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古董。」
「是嗎?某人最近不也迷上了一個特殊的『古董』嗎?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達芬這個有力的反擊成功地封住了雷恩的嘴。
「好啦!廢話少說,趕快讓我看看成品吧!」
「這個嘛……那個嘛……」
「達芬!」雷恩的臉色已經鐵青了。
「好、好,不要那麼凶嘛!」達芬一邊說,一邊解開了繩索,然後將布掀開。
「你看,我連棺木都一起仿製了一個。」達芬邀功地說。然而雷恩渾然不覺,他早已目瞪口呆了。
明知躺在盒子裡面的她是假的,心中還是忍不住怦然一跳。儘管他早巳能在腦海里輕易勾勒出她的模樣,現在看見她的化身時,感覺還是猶如第一次般的震憾。看著她,猶如吃了禁藥,容易上隱,難以戒掉。
「達芬!」雷恩忽然狂怒,大吼達芬的名字。
「少爺,又怎麼了!」
「她為什麼是全裸的!你要讓她丟人現眼嗎?!」
「拜託!我要到哪裡去找20世紀的衣服?:那些都是古董耶!」
「你不是專家嗎?找件衣服應該很容易的嘛!」
「容易?經過一場核子大戰,剩下灰燼就該偷笑了,更何況一件『完整』的古董衣服?沒有!有的話,也全在博物館里。」
「那去偷一件如何?」雷恩又在打歪主意了。
「偷?你已經很讓我對不起博物館了,還要我去偷古董,你是存心要提早結束我的研究生涯、讓我被考古學界除名嗎?」達芬忿忿地說。
「好、好,不偷就不偷。我們仿製一件總可以了吧!」
「說得容易,布料從哪兒來呢?」
「我們可以偷偷剪下一小塊展示用的衣服,然後用電腦分析成份,做成合衣料你再把設計圖樣輸入,不就行了?」
「等等,你是要我去破壞古董嗎?」
「不要這樣說嘛!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救人啊!你說,是救人重要,還是古董重要?」
「算了。反正都已到這個地步了。」達芬轉身就走。
「喂!你去哪兒?」
「去博物館破壞古迹!」達芬頭也不回地說。
「謝了,老兄,」雷恩誠懇地說。達芬則聳了聳肩。
雷恩一個人站在客廳里,盯著躺在玻璃里的她。以現代的眼光來看,她實在十分嬌小,經由遺傳控制中心的篩選,31世紀的人,都是青英份子,不論在智商或體格上都有長足的進步。男子的平均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而女人的身高也都在一七零以上。根據這樣的標準,眼前這個小東西實在是嬌小得可以,他以科學家的跟光來估計,這小東西站起來,大概還不到他的肩膀,頂多只到他的胸部這麼高吧!
雖然嬌小,但她的身體卻非常的勻稱和……嗯……他瞥一下她胸前,快速下了個結論——豐滿。他忽然覺得有點不舒服,達芬怎麼會這麼了解她的身體呢?眼前這假人幾乎可亂真,與真人分毫不差,他該信任達芬的藝術家眼光嗎?還是……算了,他告訴自己,這樣想下去真是太危險了,他該信任他的好友的。
他們先在半夜「作案」,偷偷潛入博物館里。兩人都身穿黑色的緊身衣,方便融入黑暗裡,不讓人輕易察覺,一方面也方便行動,愛好運動的結果,讓他兩人都能保持完美的體格,在黑色緊身衣的襯托下,更顯得偉岸。
黑暗裡的博物館令雷恩不舒服,但為了木乃伊,他只好忍了,幸運的是,達芬對博物館實在熟透了,他們很輕易地就摸了進去。
「這麼容易就進來了?」雷恩忍不住問。
「我動了一些手腳干擾館內的中央監控系統,現在我們就像影形了一樣。但是還是小心為妙,這裡的監控系統有自動掃毒的免疫程式,我估計我們只有20分鐘,然後就會曝光了,行動得快點!」
他們潛入了20世紀陳列室,因為怕被監控系統感應到,他們不敢使用搬運器,只好一路扛著假的玻璃棺進來。
「好,輕輕放下來。」雷恩小聲地說。
「現在我們還有幾分鐘?」達芬快速地問,
『十五分鐘。」
「好,應該夠了。」
「等一下。」就在達芬手放上玻璃棺之前,雷恩制止了他。
「你戴了融離手套嗎?」雷恩問。
「戴了。」他不解為什麼雷恩一直提醒他。
「那就好,我們快點行動吧!」
20分鐘后,他們抵達了達芬的家,這次的「偷天換日」行動倒是很成功。
他們將達芬的房子布置成21世紀的樣子,因為木乃伊相信他們現在還在20世紀。事情未明朗前,他們只有謹慎行事了。
「你倒是布置得古色古香的。」雷恩稱讚道。
「謝了。」達芬手上拿了一些奇怪的衣服。
「你拿那些『東西』幹什麼?」雷恩不解地問。
「給咱們穿的,你身上穿的那些,不把她嚇死才怪。我可不希望辛辛苦苦把她營救出來后,卻被你嚇得休克昏死過去!」
在達芬的指導下,雷恩總算七手八腳地穿上了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長褲。達芬照著畫上的指導,手忙腳亂地替雷恩打上領帶,而雷恩臉上則一副休克的神情。
「20世紀的人真野蠻,為什麼要這樣勒自己的脖子呢?你不覺得這種花花綠綠的顏色令人噁心的?」
「你閉嘴行不行?你害我又打錯結了!」達芬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雷恩穿上黑色西裝外套,活像從雜誌里走出來的男模特兒。達芬則穿上咖啡色的西裝,長發整齊地束在後面。帥極了,他們兩人都是天生的衣架子。
鏡里的兩個人,一個一臉僵硬,一個悠然自得。
「好了,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去開那個箱子了。」雷恩挺了挺身子。
「這麼說來,你已想到開關盒子的方法了?」
「沒錯。其實方法也非常的簡單,但若不是你那天的假設給了我靈感,可能要花上一倍的時間才能解開這個謎底。」雷恩清了清喉嚨,繼續說下去。「你知道自動門吧!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那玩意,但你知道自動門上的感應器吧!」達芬點點頭,但仍不知道雷恩葫蘆里到底賣些什麼葯。「自動門會開是因為感應器收了訊息,而主人為了安全或清靜,可以過濾自己的客人,方法就是把朋友的資料輸入感應器的電腦里,再用電腦來決定開門與否,如此一來主人就不怕來者是不速之客……」
「沒錯,但,這樣不是太缺乏人性……」
「好、好,這不是我們要討論的重點。重點是那玻璃棺好像自動門一樣,只要我們兩人身體任何部位同時碰到它,玻璃棺就會自動掀開了。」
「但,在這之前那麼多人我碰過它,包括我自己在內,為了研究,也碰過不下萬次了,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是你和我,因為我們兩者缺一就不行!」
「為什麼?」
「因為玻璃棺能夠感應你和我,不,正確地說,玻璃棺能夠感應你和我的祖先。我設想,我們的祖先就是發明玻璃棺的人,為了確保棺內那個女孩的安全,才發明了這樣的開關法。但不知為什麼,這棺材被保留了千年之久。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兩個人的後代漸漸沒有了交集,這口棺材的秘密就沒有人知道了。誰料到,千年之後,經過小島沉沒、地球核戰爆發,兩人的後代子孫竟又會相遇、相識,而且是莫逆之交呢?雖然經過千年,遺傳因子DNA還是保存了下來,因此玻璃棺才能感應到我們。」雷恩一口氣說完。
達芬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們兩人都是睡美人的王子了?」
「對,缺—不可。」雷恩點了點頭,補充道:「那也是為什麼我剛剛一直堅持要你戴上隔離手套的原因。」
雷恩又說道:「其實這堆理由有一點是說不通的。」
「當時沒那個先進的科學技術。」
「沒錯,但這使你的推理合理化了。」達芬有另外一種看法。
「怎麼說呢?」
「如果這種發明在當時被發現了,你想會怎樣?野心家會利用這種技術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你要知道;當時的人是貪婪又野蠻的。我猜想我們的祖先為了使這項技術不外傳出去,才做了這樣的防範措施。」達芬說得頭頭是道,雷恩不禁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疑問才重要——她為什麼得待在棺里呢?」達芬不解地問。
「這得等她醒來,問她本人才能知道了。」
「好吧,王子,我們一同去問她吧!」
他們一同走進了客廳,蹲下來仔細地瞧著她。
「準備好了嗎?」雷恩問。
「等我喊一、二、三后,我們就一起把手放上去。」達芬點了點頭。
「一、二、三!」
他們兩個人一起把手放上去,棺木立即地由左而右緩緩掀開。睡美人失去了棺木的保護,睡眠受到了干擾,長長的睫毛掀了掀,緩緩張開了眼。他們怕她一時無法適應,將室內的光線調到最微弱程度。她看了看他們,眼裡有一抹驚慌。
「笑啊!笑啊!」雷恩的心裡想著。他好想再看—看那睽違已久的笑容,美得令他失魂落魄、茶不思飯不香的想她的笑容。
「嗨!睡美人,準備起床了嗎?」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頰逗著她說。
「都是你們兩個害人家睡這麼久,好不容易可以醒了,還要取笑人家!」她不依地說著。
『好、好,是我們不好。為了證明你沒有睡糊塗,我們問你幾個問題可不可以?」達芬趕緊接腔道。
「嗯,你們問吧!:她柔順地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雷恩趕緊把他最想知道的問題提出來。她格格地笑了出來。
「這種蠢問題,我一定得回答嗎?」
「當然,如果你忘了,我們就叫你阿貓、阿狗。」雷恩使壞地回答。
「你好壞喔!好嘛!本姑娘姓秦名婉,秦朝的秦,婉轉的婉。」
「太棒了,你知道中國的秦朝,那你認不認識秦始皇?」達芬興奮極了,他像是遇到知音似的,全新天堂星球的人,知道秦朝的人已寥寥可數了。
「很抱歉,我知道他,但不認識他。」秦婉覺得奇怪極了,乾爹一向最討厭歷史的,他對歷史人物一竅不通,今天怎麼會主動提起秦始皇呢?還問了一個連小學生都可以回答的問題,難道他是在考驗她的智商有沒有退化嗎?
在一旁的雷恩倒聽得一頭霧水的,他猜想這個「秦屎黃」大概是個歌星或者電影明星之類的大眾情人吧!
「我很遺憾你不認識他,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嘛!有的是機會!」雷恩試著安慰她,但心裡不免還有點嫉妒這個秦屎黃。而達芬和秦婉則各自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秦婉心想:確實,她還年輕,離死亡是「來日方長」,若哪天死了,到了陰間「有的是機會」認識秦始皇!
「那你還記得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嗎?」雷恩接著問。
「當然記得了,一個是我的未婚夫,一個是我的乾爹,怎麼會忘記呢?你的中文名字叫柯宇,剛來台灣時,中文還是我教的呢!」
雷恩聽了,忍不住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的祖先和她竟有這種關係。
「至於乾爹,就叫達克,外號』『鴨子博士』,Dr·Duck,我取的!」她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
達芬氣死了!為什麼雷恩的名字就氣「宇」「軒」昂的,而他自己就是「鴨子」呢?連名字都被比了下去。
雷恩則是滿意極了,「謝謝你幫我取了這麼『實際』的名字。」
秦婉不明白「軒宇」怎麼對她客氣起來,羞怯地低下了頭。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把你放進那個盒子里嗎?!雷恩總算問了一個較中肯的問題。
秦婉皺了皺眉。「我不太清楚。我得了血癌,病情時好時壞。後來真的控制不住了,乾爹就把我放進醫療盒裡。乾爹說,在醫療盒裡人會一直昏睡,呈現假死狀態,細胞的新陳代謝減慢,癌細胞的擴散也會跟著慢下來。但,這隻能治標不能治本,我只好一直昏睡下去。」
秦婉忽然哀哀凄凄地說:「軒宇,我真的不想拋下你一人,獨自睡去,但你和乾爹都堅持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機會,所以我只好答應了。你說,你會儘快找到法子醫好我,你真的做到了!」
她充滿信任地看著他。「我終於可以不再睡了,等你把我治好了,我們就馬上結婚,好不好?」
雷恩不知該說些什麼,一下子無法接受這種峰迴路轉的大轉變,但面對她的深情,他不假思索而溫柔地告訴她,「好,等你病好了,我們就結婚。」
他話一出口,腦海里就閃過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好像真的發生過,就在千年前。但是不可能的,他用力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些,他只是在扮演一個角色,一個叫做軒宇的角色,他可能讓自己假戲真做。
達芬在一旁看著他倆含情脈脈注視對方的樣子,感覺不太對勁,趕緊插話,「秦婉,你還記得你是哪一年進入醫療盒裡的嗎?」
「當然啦!那時候是1994年的初夏。我還記得林青霞結婚了呢!還有麥可灰克森與貓王的女兒也結了婚,北韓領袖金日成死掉了,美國的總統是柯林頓,台灣的總統是李登輝,至於日本首相換得太快了,我還記不起來……對了!你不是擁核的嗎?我可是反對核戰的喔……」
乖乖不得了!雷恩在心裡想著,這小妮子真是不開口而則已,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好像要把一千年來沒講的話通通講完似的。
「對、對,核子真是不好……」達芬在一旁附和著。對他們這些歷經核戰的生存者後裔來說,真是談核色變。
「好了,你剛醒來,不要說太多話,會累著的。」雷恩心疼地說。
她真是瘦得可憐,未來這些日子,他一定要悉心地照顧她,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好了,我們問了這麼多問題可把你累壞了,還好你什麼都記得,記憶一點都沒有退化。現在你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們的?」雷恩輕輕聲聲地問她。
「終於輪到我問你們了嗎?」
「嗯,」
「……太棒了!我們現在有沒有可能是在21世紀?」她興奮地說著。
21世紀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山頂洞人的時代?小姐。我們非但不在21世紀,我們還不在地球上呢!雷恩真不知該如何答起,怕一答錯,一切就全毀了。
秦婉絲毫不知道他內心的掙扎,還一邊說著:「如果現是21世紀,我這一睡,可是跨越世紀的長眠喔!」
豈止是跨世紀?是跨了十個世紀呢!該怎麼告訴她?雷恩的心裡真是煩透了。
達芬就機靈多了,在一旁解了他的圍。「不,小姐,你還得再等一等,今年是1999年。」
「1999年?那麼地球毀滅了嗎?」她忽然問道。
達芬與雷恩一聽,猛然大吃一驚,難道他們剛剛露出什麼破綻了嗎?他們各自在腦海里,快速地回想了一下,然後雷恩虛弱地笑了一下,問她,「你為什麼這麼問呢?」
秦婉則被他們的反應嚇了一跳,不明白他們為何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沒有啊!我只是開玩笑嘛!以前有個很有名的預言家,他預言地球會在1999年毀滅,可是你看,我們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那個預言家說得沒錯,只要把預測的時間再往後延個六百年就更準確了,雷恩不禁想道。
「我睡了五年,那麼宇軒你現在不就比我大11歲了嗎?我本來是21歲,你27歲,只比我大六歲的。」
不,小姐,是你比我大了一千多歲,雷恩在心裡想著。
「對啊!你看我已經是個30多歲的老頭子了!」他一說完,自己不禁也嚇了一跳。
該死!怎麼這麼巧呢?他不多不少今年剛好32歲,難道他真的是來填補宇軒的空缺?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太危險了。
「好了,小美人,不要再想那麼多了,趕快睡一下吧!」他看她打了一個呵欠,卻還逞強的撐著眼皮。
「可是我不要再睡在醫療盒裡,我想睡在真正的床上」她撒嬌地說。
雷恩無可奈何地抱起了她,照著達芬的暗示走進了卧室。卧室里最明顯的傢俱就是一張超大的水床,它引人注目的原因,不只是它過人的尺寸,還有鋪在上面紅色的床單。雷恩一看,嘴巴差點合不起來,而在他懷裡的秦婉則格格地笑個不停。「宇軒,這幾年來,你的品味可改變了不少呢!」
當雷恩溫柔地把她放在水床上時,她問道:「宇軒,我剛剛就想問,我們搬家了嗎?」
對呀!我們從地球搬到新天堂星球上!他可不敢說出來.會把她嚇死的。
「對啊!你喜歡嗎?」
「你說新家,還是水床?」她慧黠地說著。
「你說呢?」他忍不住逗逗她。
「你討厭死了!」她捶了他一下。
「好了,你趕快睡吧!」他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不陪我睡嗎?」她緊抓著他的手。
天啊!柯宇軒有這種習慣嗎?
「求求你嘛!我一人會怕的。」她不安地說著,拍拍旁邊的枕頭,然後掀開一邊的棉被,邀請他。
「好,我投降,我投降!」雷恩無可奈何地舉起了雙手,再也禁不起這樣的誘惑。他快速地脫下了外套,鬆了松領帶,然後滑進絲質的被單里。
秦婉很自然地偎近雷恩,他伸出一隻手讓她的頭枕著,另一手則輕拍她的肩,哄她入睡。秦婉已很久沒消耗過這麼多體力了。
臨睡前,她口齒不清地問:「你和乾爹為什麼都穿得這麼正式呢?你們要去參加喪禮嗎?」話一說完,她就睡著了,非常不負責任地留下雷恩和他的慾望掙扎。
雷恩硬邦邦地平躺在床上,絲毫不敢動彈一下,秦婉身上、發間散發出一股自然的,淡淡的香味,不斷刺激著他的嗅覺。多年的教養,讓他絲毫不敢造次,直挺挺的像棵大樹,而熟睡中的秦婉像只無尾熊似的,肆無忌憚地攀附在他巨大的身上。雷恩真是不舒服極了,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困難的,於是溫柔地把她架在他脖子上的手移開,她馬上在睡夢中不依地動了一下,然後把他抱得更緊。他只得再重新試一下,終於在試過第N次后,完成了這項花費多時的浩大工程,把秦婉從他身上「解開」。
他一走到客廳,達芬就沖著他暖笑。「先生,會不會累啊!怎麼去這麼久呢?」
雷恩一時怒火攻心。「還說呢!你這個白痴智障低能的什麼歷史學家、考古學!叫我穿這種『垃圾』,害我被秦婉調侃了一番,說什麼……我們要去參加喪禮,老天,你考古到哪裡去了?你到底有沒有搞錯!」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覺得,我們這次要和她正式見面,穿正式點不是比較好嗎?」達芬又在發揮他死不認錯的個性了。
「老天!她以為我們是她的乾爹和未婚夫耶,這麼熟的人,會在半夜三更穿西裝、打領帶和她見面嗎?你用點腦筋好不好?」雷恩乘勝追擊。
「好吧,好吧!反正我也順便仿製了其它的衣服。」他又從箱子里拿出幾件衣服。「這些是比較休閑式的。可都是當時的名牌喔!有兩支腳丫子的、青蛙的、鱷魚的,還有一個小人在打高爾夫球耶!你要哪一件啊?」
「隨便啦,看起來差不多嘛!對了,當局對你這種海盜行為怎說?」
「到目前為止,我的顧客只有你一人,只要你不穿出去閑逛,我就不會曝光。」達芬非常自信地說,他敢打賭雷恩絕不會這樣做的,那簡直是要他的命。
「好,不要抬杠了,談一點正經的。」雷恩結束他們每天必有的吵嘴。
「OK,對了,你是醫生,你覺得她的病情怎麼樣?」
「在沒有替她作過全身檢查前,我不敢下斷言。不過,如果真的如她所說的只是血癌,一切就好辦了。我真不懂,她怎會認為血癌是絕症呢?」雷恩充滿疑惑地問。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中古時期的歐洲人,還把黑死病當成絕症呢!20世紀的人也把愛滋病當成世紀黑死病喔!」達芬又在發揮他的歷史癖了。
「真的嗎?那時的醫學一定落後可以,」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當然不能同日而語。」達芬趕快替他最愛的「古人」辯論。
「但事情並非那麼簡單,我一直對那口盒子放不下心來,你知道,一向被我們醫學界曠稱『賽神仙』的醫療箱嗎?」
「嗯,就是把病者放進那個箱子里進行醫療,治癒率幾乎百分之百的『賽神仙』嗎?」
沒錯,因為如此神奇的緣故,它才被稱為『賽神仙。我不懂的就是,秦婉睡的那口醫療盒少說也有一千年了,可是你要說它是現在『賽神仙』的模型也不為過。為什麼一千年前就有這樣的技能呢?而且,它還有一項驚人的功能,是目前最新型的『賽神仙』也辦不到的——它可以保存人的壽命達千年之久!」
雷恩一說完,忽然就有一股不祥的預感閃進達芬的腦海里。
「雷恩,我想我們不知不覺捲入一個大陰謀了。」達芬沉吟道。
「什麼樣的陰謀?」雷恩趕緊問道。
「我還不清楚是什麼該死的陰謀,這只是一個預感。但這個陰謀很可能已經持續了好幾個世紀了。」達芬不禁戰慄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達克和柯宇軒如果有這樣的才能,他們為什麼不發表出來?是他們不想?還是不能?抑或不敢?既然有了你、我兩人,就證明達克和宇軒各自有了後代,柯宇軒為何背棄與秦婉的婚約呢?他們在逃避什麼?陰謀,一定有什麼陰謀!」
「那我們該怎麼做?」雷恩也漸覺事態的嚴重性了。
「我們當初只是抱著救人的心理,殊不知把自己也捲入游禍里。陰謀跟著秦婉已沉睡了好久,我們的輕率妄動喚醒了秦婉,也喚醒了陰謀。木乃伊既然復活,我看詛咒也跟著復活了……」達芬的目光似落在很遙遠的地方,失去了平時嘻笑怒罵的樣子,神情十分陌生可怖。
「那我們的敵人是誰?」
「這就是恐怖的地方,我們對敵人毫無頭緒。但情況還不是最壞,因為敵人還未發覺我們的存在。如果他發現我們『偷天換日』地行動,我們就危險了。不只是你、我,連秦婉都很危險!」
「那我們能停止這一切嗎?」
達芬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們開啟了一個齒輪,所有的齒輪也跟著啟動。巨龍正從千年的睡眠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