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韓雨茉的行李,由搬家工人幫忙著一箱一箱往外搬,岳文亟無法開口詢問她的去處,害怕得到的答案是方拓的家。
他全程雙拳緊握,臉色鐵青,不發一語,生怕一個控制不住會衝上前去阻止她,會開口留下她。
終究也走到這一步,到了該放手的時候……那就放手吧!不該再留她……
他甚至不敢將目光移向站在不遠處的韓雨茉,怕一看就再也轉不開眼,阻擋了她的幸福。
原來自己是這麼懦弱的人,他到今天才知道。
愛上了,就決定了翰贏,而他,輸得一塌塗地!
多麼可悲的自己,他明明可以扭轉乾坤,卻還是讓自己成了輸家,只能眼睜睜看著喜歡的人轉身離去。
韓雨茉一直沉默地僵站在一旁,血色白得就像是即將要失去生命,眼前的一切,在她眼裡看來都像是慢動作般。
她多希望行李永遠搬不完,她就可以永遠留在這間屋子裡,只是眼看行李快速地減少,絕望籠罩了她,讓她幾乎要痛哭失聲。
她一點也不想走!
心中的痛苦及哀傷,讓她忍不住閉上雙眼,纖細的身子也因為那陣激烈刺痛而緊繃,任何動作都會讓心中那處鮮血淋漓的傷口更加痛痛不堪。
他連話都不想跟她說了嗎?為什麼鐵青著一張臉,連好好地說聲再見也不願意?
有太多的疑問與不甘,但她卻只能往肚子里吞,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痛哭失聲。
「韓小姐,東西都搬好了,我們可以上車了。」搬家工人提醒她。
韓雨茉點點頭,卻還是無法說話,眼睛著急地想看清岳文亟的表情,但視線太朦朧,她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一個急促轉身的背影。
「那就快走吧!要記得照顧自己。」岳文亟不願看著她走出他的生命,他寧可當一隻鴕鳥,他不願看。
他的動作又一次傷到她,她緩慢地呼吸著,花瓣般的唇勾起一抹尤傷的微笑。
只怪她不懂得保護自己,她不該愛上男人的,那隻會讓她痛苦一輩子,這個教訓,她記下了,再也不會犯了。
她緊握著小手慢慢地走出房間,一步一步走出他的生命,讓他們之間畫下句點。
岳文亟一向是個很自製的男人,也是個工作第一的男人。
他想,只要沉迷於工作,比平常付出更多的用心,他一定能把韓十茉望掉。
只是,當他連續兩天都做了錯誤的判斷,在不該買進的時候買進,在該賣出的時候還在遲疑,讓客戶與自己都賠上大筆金錢時,他終於肯承認,韓雨茉在他的心裡遠比他肯承認的還重要許多。
他已經很累了,眼睛幾乎睜不開,明天一早還要開會,他實在該去床上躺平,讓自己放空,好好休息。
理智告訴他要這麼做,但是他的身體卻不想配合。
每當他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是緊閉的,他的心卻還在挂念著,一聲一聲的心跳,都反覆念著她的名字,讓他的精神比醒著時還要緊崩。
雨茉……他無法習慣生活里沒有雨茉,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做到……他心情壞透了,卻又無力息我調適,只能任憑心情壞下去,無計可施,而日子卻還是要過下去。
一般潛藏且經過壓抑的渴望,在一個禮拜的發酵之後,范濫成洶湧狂潮,他必須見到她,而且是迫切的!
他在想念里撞得七葷八索,如今還找不到出路,唯一的方法就是滿足他的思念,他不想繼續折磨自己下去。
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他不會打擾她的幸福,他會滿足地離開,等至下一次思緒滿潮時,再來見一見她……
不行,他不能這麼做!
腦袋裡突然再次冒出「正義之聲」,他該離她遠一點,有多遠走多遠,最好從此不再見面……這個思緒,他每一天都在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局。
聽!這個說法多理智,多有理啊!他實在應該照著他的理智走才是。
反覆的想法,不停在「去」與「不去」之間徘徊,終於,岳文亟知道了——有些事情根本不歸理智管!
理智是一回事,想法與心情卻是另外一回事,由不得人控制。
一切都失控了!從她離開的那一天起,而他,未來又該怎麼辦?
韓雨茉換了住的地方,是僅隔幾條街外的小套房。
因為賭氣,所以她沒主動告訴岳文亟住址,想等著他開口,但他卻始終沒問。
於是,很沒骨氣的是她連工作也不敢換,就怕他找不到她。
只是,一個禮拜過去了、兩個禮拜過去了,他連一通電話也沒打,像是從來就不認識她,一點也不關心她似的。
有幾次,她明明已經把號碼撥完,就差一個發送鍵,她就可以聽到他的聲音,卻又用力地按下取消鍵。
怎麼說,她也是被趕出門的,主動去找他,未免太沒有女孩子的矜持,她不讓自己連最後的尊嚴都喪失。
她把自己的行程排的很滿、很忙,她的作品成了公司的主打,她突地成為紅牌設計師,設計圖一張一張地畫,她甚至還參加了新設計師的比賽。
榮獲第二名的佳績。
她覺得好快樂、好快樂,心裡有滿滿的喜悅想要找人分享,才一拿起電話,她的快樂就畫了休止符。
她的快樂,再也無法純粹,總有一些似有若無的失落,埋伏在每一件讓她展笑的事情上。
所以當她愉快時,那失落就會出其不意地突襲過來,將她的笑容註上一抹荒廖的酸澀,甚至還能逼紅她的眼。
愛情,她苦……她不想再碰了。
但是,那已經刻畫在心裡的痕迹,又要到何年何月才會徹底地消失呢?
她想他,她想好想……
好想直接沖回那間熟悉的房子,直接奔入那熟悉的懷中,感受那溫暖的教人掉淚的氣息……
只是,她已經任性太久了,不能再讓她的任性造成他的因擾,他有他的未來,而她也有她的。
只是,離開他已經快一個月了,她還是找不到她的未來。
日子一天又一天,她像個行屍走肉般地活著、笑著,心卻空著。
她日也盼、夜也盼,沒盼到想見的人,卻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恐懼——李大全。
手中的設計圖掉落在地,正巧讓李大全察覺韓雨茉就在身後,
臉上明顯帶著酒意的李大全,在看到她時,先是有幾分的不的不確定,過了幾秒鐘后,才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原來是我的『寶貝女兒』,長得果然很漂亮……」漂亮得讓他捶胸頓足,怎麼那時會讓她給跑了?
「你逃獄?」韓雨茉退了一步又一步,從使努力維持鎮定,但不堪的記憶卻教她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李大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明明因為販毒,還有好幾年的苦牢要蹲……
「不,這就得感謝我們偉大的總統,特赦啊!」李大全笑得令人反胃,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不知道,我這個爸爸可挂念著你呢!」
李大全話說得噁心,一點兒也不怕咬到舌頭,但韓雨茉卻聽不下去了。
「你快走,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她不承認有這樣的父親。
李大全沒有理會,只是朝她身後看了看。
「那個護著你的男人到哪兒去了?」李大全提防地問著,縱使出現在此之前,他早已打聽過,這裡只有她一個人住。
韓雨茉察覺他的試探,心裡一驚。「他待會兒就會回來,你最好快走,我會當作不知道這件事。」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心虛,沒有嚇到李大全,反而讓他大步逼近。
「你又是虛張聲勢了,我的小寶貝……」李大全笑的露出泛黃的牙,在路燈下看來格我嚇人,讓人倍覺不舒服。
「不要那樣叫我!」韓雨茉厭惡地瞪著他,索性直接轉身,他不想走,那她離開總可以了吧?
「別走!」李大全擋住韓雨茉的去路,握住她的手腕就往懷裡拉,嚇得她當場尖叫。
「你馬上離開!要不然我就喊救命了。」她用力摩擦著被他握過的手腕,忍不住一陣噁心反胃。
李大全並不理會,伸手又要來抓她,當她再度躲過時,他的表情逐漸變得慎怒,在酒精的催化之下,生氣的情緒很快被點燃。
「他媽的!明明就是個婊子,裝什麼淑女!」李大全目露凶光,語氣粗俗,大手朝她猛地一撈。「別以為我傻得相信這世界有什麼好人,那個男人救你,還不就是為了睡你!」
李大全握住韓雨茉的手臂,雙眼通紅,像是瘋狂的野獸,對著她的臉大聲咆哮。
韓雨茉發出尖叫,驚慌得幾乎昏厥,過多的恐懼讓她雙眼昏黑,只能不斷反抗,雙手雙腳都用力地想要從李大全的控制中掙脫。
只是,一個女人的力量,怎麼跟男人抵抗?她立刻被拉進較為昏暗的角落,驚慌得大聲尖叫。
「放手!放手!你這混蛋,救命啊……唔……」
韓雨茉才要開口喊救命,身子就被整個扭轉,李大全用一隻手制住了她,另一隻手牢牢捂住她的嘴,讓她求救無門。
不!不——
少女時期的恐怖畫面再一次在她的眼前倒帶,韓雨茉拚命掙脫、扭動,卻無法掙開,她覺得好絕望,全身的血液都像凝結似的。
文亟……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啊?
過多的恐懼讓她淚眼迷濛,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看看……這皮膚多美啊!嘗起來一定很甜……」
李大全在韓雨茉耳邊說著極為猥褻的話,教她再也無法堅強,淚水紛紛掉落。
不!如果她真的逃不過被他染指的命運,那她寧可選擇不要這條命!
此時,不遠處出現了車燈,直直往這個方向駛來,韓雨茉在心裡祈禱,只要車主往這邊開來,她就算是命不要了,也要讓車子停下來,就算死也無妨,她絕不下地讓這個男人碰她。
見韓雨茉停下了掙扎,李大全以為他已成功制住了她,便稍稍放鬆了箝制,當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有車子駛近時,韓雨茉已經用力抬起小腿,直接踢中他的命根子,讓他痛得抱住下體,無力抓住她。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韓雨茉整個擋在車子前方,還好車速不快,也還好剎車夠靈敏,她的雙腿已經支撐不了她的重量,整個人軟倒在地上。
然後,她聽到車子開門的聲音,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急迫地朝她奔來。
韓雨茉還沒來得及抬頭看清是誰救了她,馬上就被攬入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懷裡,聞到溫暖得讓人落淚的熟悉氣息……
文亟……
韓雨茉的腦中空空蕩蕩,難以呼吸,心好亂,又驚又喜,不知該怎麼面對,只能逃避,結果才低下頭,就發現了熟悉的車牌。
她太慌了!她太急了!她的淚模糊了雙眼,才沒發現這根本就是岳文亟的車子。
「該死!我才離開多久,你又攔車要人救命了?」岳文亟的聲音好壓抑,有著自責,也有著生氣。「這次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還要拿身子來感謝別人的救命之恩?」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脆弱,他幾乎無法想像,他要是晚來一步會發生什麼事?
還好他早就查到她住的地方,還好他常常開車到她的門前晃蕩,縱使他從來不曾驚擾到她,但只要能看見她,他就心安了。
也還好他沒有真讓她受到什麼傷害,要不然他一定先擾刀捅自己幾下!
幾句話讓韓雨茉的臉色更白,直接想掙脫他的擁抱,只可惜他的力量太大,用力緊抱著她,讓她只能貼著他的肌膚,聽見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跟她一模一樣。
「又是你!」李大全不改之前的怒氣,一步步走來。「你老是破壞老子的好事。」
幾年的牢獄之災沒讓學乖,反而在酒精的助長之下更加狂妄起來。
「好事?」岳文亟眯起眼睛,不讓黑眸泄露了他此刻如火的憤怒,語氣卻因憤怒而平板無波。
「我沒讓律師告死你,是我的換策,這一次,我不會再手下留情。」再一次看見李大全試圖凌辱韓雨茉的畫面,讓岳文亟憤怒得想將他碎屍萬段。
他作勢要起身,準備好好「招待」李大全,一隻小手卻緊張地握住他的衣領,小臉上滿是驚慌。
「文亟……」韓雨茉好慌,有種很害怕的感覺。
「別怕,有我在,別怕。」岳文亟低下頭,靠近韓雨茉的耳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在那雙溫柔的眸里,韓雨茉的害怕漸漸退去,她輕緩地點頭,小手才鬆開,岳文亟就往李大全走去。
「我警告你,你別……」李大全才開口要威嚇,岳文亟已經一拳朝他飛去,正中他的臉。
「砰!」地一聲,李大全因那下重擊整個人往後跌去,牙齒更因為那一拳全都七零八落地掉下,大量的鮮血從他鼻子、嘴巴里噴出,他疼得大吼大叫。
「這是回報你對雨茉造成的壓力,至於這一下,就算是利息……」岳文亟緩慢地走上前去,又是凌歷而不留情的一腳,讓李大全痛得哇哇大叫。
「救命啊!殺人了……」李大全原本兇惡的氣焰陡然消失,突然變得畏畏縮縮,整個人抱著肚子,痛得受不了。
「你會怕了?會痛了?」岳文亟斜睨著李大全,冷哼了一聲。「你得感激你還來不及碰到雨茉,要不然我非斷了你全身的骨頭不可。」
「我沒有!我沒有碰到她,求求你……」李大全猛擺手,倒在地上,抖動著手腳不住呻吟。
「求我?」岳文亟眼中的怒氣更甚,拳頭再度緊握成拳。「雨茉求你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聽?」
李大全一步又一步地退後,看著岳文亟眼中的殺氣,他知道岳文亟今天真的是氣瘋了,難不成他今天真要這樣被打死嗎?
「我不會再動她的腦筋,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李大全不停哀求著,那兩下已經讓他痛到受不了,再挨個幾拳,他鐵定要去蘇州賣鴨蛋。
「饒你?」岳文亟輕哼了一聲,雖沒打算要李大全的命,但是這幾下拳頭是省不了的。「我打夠了,自然就會停手。」
李大全臉色發白,不停往後縮,往後爬行的手正巧摸到一隻剛才喝完的玻璃酒瓶,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殺氣,決定跟岳文亟拼了。
「你不要逼我。」李大全沉聲說道。
岳文亟冷哼,並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但韓雨茉卻在這時沖了上來,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繼續前進。
「不要惹事……」她不希望岳文亟因為一時氣憤而犯下錯誤。
「他死了也不為過!」岳文亟的目光仍然瞪視著李大全。
「不可以!那是要坐牢的。」韓雨茉心急地阻止,驚慌之情寫在眸底。
岳文亟凝眸看了她一眼,肅殺的表情頓消,眼底出現一抹笑意。
「你擔心我?」他很高興她還有這樣的心緒。
「當然。」韓雨茉想也不想地回答。
岳文亟輕聲笑了笑,心裡有著莫名的滿足。「就沖著你這句話,我非得再打他幾拳不可。」他開玩笑地說道。
只是,李大全卻被這句話嚇到,決定出手反擊。他手握酒瓶,在酒意發酵之下,要替自己出口氣,於是用力將酒瓶往地上一敲,「鏘」地一聲,在暗夜色里格外嚇人。
「你想多揍我幾拳,也要問看看我同不同意!」李大全目露凶光,握著酒瓶朝兩人走來。
「文極……」韓雨茉驚慌地看著李大全,想起他酒後的瘋狂模樣,不由得替岳文亟擔心起來。
「放下。」岳文亟緩慢開口,臉色陰寒,把那兩個字說得像是世界未日的前兆。
「你以為我是傻瓜嗎?」李大全怒意氣在燃燒。「你打了我那麼多拳,我不用還給你幾拳嗎?」
「你再不放下,我就真的不客氣了。」岳文亟並不害怕那個破酒瓶,以他的身手,李大全不可能傷得了他。
「我也不會客氣。」李大全話才說完,就拿著破酒瓶直接朝岳文亟衝來,猛地用力一刺。
岳文亟用手格開酒瓶,李大全踉蹌往右跌去,卻不肯罷手,再次朝岳文亟衝去,幾個你來我往之間,李大全已氣喘吁吁。
正當韓雨茉替岳文極鬆了一口氣時,李大全卻乘隙朝她衝來,一把勒住也的脖子。
「不要過來,要不然我毀了她!」李大全口威脅,把酒瓶架在韓雨茉的脖子上,破碎的酒瓶邊緣甚至已經畫破她細緻的肌膚,出現一條明顯的紅痕。
「不要動她!」岳文亟的心跳差點停了,沒想到一個鬆懈,竟然讓韓雨茉遭受到這樣的危險。
「我可以不要動她,但是我不能饒過你……」李大全兇狠地瞪著岳文亟。
韓雨茉心裡暗叫糟糕,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