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天，抽了個空，天齊撥電話回家。

「兒子啊，怎麼這麼久不回家，公司真的這麼忙嗎？」蕭母語氣愉悅，很體諒兒子的工作，畢竟丈夫以前也是為公司賣命多年，近年來才有時間陪她。

「媽，很抱歉。」

「不用道歉，把身體顧好，別生病就行了。」

「我知道。」母親中氣十足的聲音，讓天齊很放心，這代表她身體健康。

「怎麼突然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星期日有空嗎？」他知道近幾個月母親迷上爬山，常拖著父親一塊去，要找人還得先排時間。

「計劃跟你爸要到宜蘭太平山一趟，要一起來嗎？」雖然知道不可能，蕭母還是問道。

「可以請你們延後嗎？我想帶個女孩回去見你們。」

「女孩？真的假的？」蕭母嚇了一跳，聲音不自覺地揚高。

她兒子耶，她那個對女人視若無睹的兒子，居然要帶女孩子回家？哦！她的心跳得好快，她有沒有在作夢啊？她都快以為兒子想單身一輩子了說！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了？」

「對方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啊？家世如何？是哪家的千金？你們怎麼認識的？她幾歲了？」蕭母興奮地冒出一串問題。

「媽，恬恬只是普通女孩子，沒有任何背景。」天齊把話說在前面。

「是這樣啊，那也沒關係啊！你喜歡就好。」蕭母連忙改口，本來她就沒什麼門第觀念，更何況是兒子喜歡的人，她相信兒子的眼光。

「那星期天中午我帶她回去吃飯。」

「沒問題，我這就去跟你爸講這事。」

那頭，蕭母性急的掛上電話，然後跑到樓上書房報喜訊。

「老公啊！老公！」

「怎麼了？叫這麼大聲？」蕭父從計算機屏幕中抬頭，退休后，唯一不變的就是他依然喜歡上網看盤買賣股票。

「老公啊，我們兒子星期天要帶女孩回家耶！」她迫不及待的宣布。

「什麼？真的嗎？」他驚訝的反應和蕭母如出一轍。

「當然是真的，不過他說對方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她將得到的消息轉給丈夫知道。

「這不要緊，就不知道那女孩是什麼樣的人，萬一……」蕭父的心情又緊張又期待，擔心對方會不會只是看上他們家雄厚的家產。

「萬一什麼？你不信兒子的眼光嗎？」

「也不是不信，還是到時再說吧！真有問題，我們再見機行事。」

「這是當然。」蕭母點頭道。

夫妻兩人對星期日的來臨，抱著極大的期待。

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恬恬覺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不自覺地握緊又放開。

為了今天，她換上素雅的洋裝，還化了妝，為的就是給天齊的父母一個好印象。

「別緊張，我父母不會吃了妳的。」天齊笑道。他深信平日開明的父母，一定會接受她的。

「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伯父伯母，當然會緊張嘛！」

「放輕鬆，他們沒那麼可怕。」他邊開車，邊伸手去揉捏她頸后。

他的話並沒有發揮作用，她的心情還是很緊繃。

轉頭看著窗外，車子往郊外開去，景色也由一棟棟高樓大廈，變為青翠樹林，不一會兒，車子在一座拱型的雕花鐵門前停下。

「到啦？」恬恬傾身透過擋風玻璃往前看，只見到漂亮的庭園造景，卻不見房屋的蹤影。

「嗯。」他點頭。

突然，雕花鐵門往裡頭開敔。

「咦？你不用下車哦？」

恬恬才開口問，就已有人幫天齊解答。

「少爺，您回來啦！」庭園裡的園丁老王已經認出車子，特地開門迎接。

「好久不見，老王。」天齊按下車窗為兩人作介紹。「恬恬，這是老王。」

「小姐，妳好。」老人彎腰向她打招呼。

「您好。」恬恬笑臉以對。

「少爺，您快點進去吧！老爺和太太一早就在等你們了。」老王退開幾步，讓他把車子開進去。

「我知道了。」天齊朝他揮手致意，將車子開進上坡路道，在一棟別墅前停下。

這是兩層樓的建築，整體設計十分的富麗堂皇。

他們家比她想象中還大。恬恬心裡想著，跟著他一塊下車。

「別忘了東西。」天齊提醒她。

「哦，對！」這房子讓她看傻了眼，都忘記拿東西了。她趕忙回身從後座拿出一隻包裝精美的紙盒來。

「放輕鬆，只是見我家人而已。」天齊拍拍她的肩，安撫她的情緒。

「我知道，我會的。」真是的，他越是這麼說，她越緊張啊！

捧著紙盒，她跟著他踏上階梯，踏進另一個世界。

和天齊家不同，別墅的設計充滿中國味，建材則以木頭為主，實木拱形大門、玄關的擺設、周邊的櫥櫃……都是用上選的木頭做成，處處可見復古風。

客廳兩扇大面積的落地窗，剛好可以見到外頭漂亮的庭園造景。

還來不及再細看，天齊的叫喚就讓她精神再度繃緊起來。

「爸、媽，我回來了，這位是恬恬。」天齊牽著她的手來到樓梯口，朝上頭走下來的人打招呼。

「伯父、伯母，你們好。」恬恬緊張的朝他們行鞠躬禮。

「嗯，不錯。」蕭父仔細地打量兒子帶來的女孩，長得不媚，清清秀秀，有種溫和的氣質，讓人一眼就喜歡。

「來，時間還早，我們先進客廳坐。」蕭母招呼著。－

她本以為兒子會帶個美麗動人的女孩回家，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個清秀的鄰家女孩，感覺很平凡，沒什麼特別之處，這讓她有些煩惱，也有些失望。

「伯母，這是我親手做的蛋糕，希望您不嫌棄。」一坐下來，恬恬趕緊捧上紙盒，緊張萬分的開口。

「這是妳親手做的啊！可以打開來看嗎？」蕭母客氣的問。

「當然可以。』恬恬儘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再發抖。

「這什麼蛋糕？做得真漂亮。」打開紙盒，造型精緻的蛋糕，讓蕭母對她的印象加分不少。

「怕伯父伯母吃不慣高熱量的蛋糕，所以我特地用低脂低糖的材料，來做這個慕斯蛋糕，裡頭加了山藥果仁，對身體很好。」這是她昨晚熬夜做成的。

她為長輩著想的心，贏得蕭父的肯定，頻頻點頭。

「那太好了，我們飯後可以當甜點。」蕭母小心地蓋上紙盒，對她的印象再加個幾分。

說話的同時，管家端著四杯茶出來，放到檜木桌上。

「先把蛋糕拿去冰。」蕭母對管家道。

「是，太太。」管家很快地捧著蛋糕退開。

「年輕人大多不愛泡茶，不介意陪我們喝茶吧！」蕭父拿起茶杯啜飲著。

恬恬搖頭，「不介意，平時我就常喝茶。」

見他們並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她緊繃的情緒放鬆不少。

「天齊，你是怎麼認識恬恬小姐的？」蕭母轉頭問兒子。

「我們國中時期就認識了。」

「這麼久？你怎麼都沒跟我們提過？」蕭母很是驚訝。

「那是因為我們中間斷了聯絡，後來是在蛋糕店認出彼此。」天齊怕兩老會因恬恬冒名進入尾牙宴這事產生不良印象，自動省略這一段。

「蛋糕店啊？」

「是的，恬恬就是那間蛋糕店的師傅。」天齊說出她的職業。

「這倒特別。」蕭父點頭。

「老爺、太太，可以開飯了。」管家走來通報。

「我們邊吃邊聊吧。」蕭母領所有人移駕飯廳。

一頓午餐，蕭父蕭母已經知道她所有的背景，對於飯後的蛋糕，他們也讚不絕口，這令恬恬整個放鬆下來，笑容也變多了。

「老婆，妳覺得恬恬如何？」蕭父找個借口將妻子拉離飯廳，兩人躲進房間交換彼此的意見。

「不錯，是個好女孩，就是長相不夠美，老公，你覺得呢？」蕭母語帶保留。

「我也覺得她挺好的，感覺是個脾氣很好的女孩，不像我們兒子有時脾氣挺硬的，兩個人剛好互補。」蕭父對兒子的眼光沒意見，若是他找個美艷型的媳婦，他可能還會擔心呢。

「看樣子，你好像很認同她。」

「難道妳不這麼想嗎？我覺得兒子很護她呢！妳沒看他不時幫她夾菜、幫她說話，他哪時這麼體貼地對待女孩子了？」這才是讓蕭父最吃驚的一點。

「我當然看得出來，我也蠻喜歡她的，也不反對兒子跟她在一起，不過她有沒有自信進我們家門，又是另一回事了。」蕭母另有考量。

「妳是不是擔心什麼？」

「老公，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以後他們結婚少不了要參與社交場合，她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旁人的閑言閑語嗎？」

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上流社會是非常殘忍、嚴苛的，任何一點小事都會引來一大堆的蜚短流長，像兒子這麼帥、這麼受女人歡迎，他的另一半很容易就成為那些女人的鏢靶。

而她不足以令人驚艷的外表，就夠讓那邊一酸葡萄心態的女人，批評到體無完膚了。

「這間題該由兒子自己解決吧！」蕭父不覺得他們該煩心。

「不行，等到結婚後才發現，問題就嚴重了。」蕭母皺眉，想當年，她也是在風言風語中磨練過來的。

「那妳想怎麼做？」

「我想試她。」她直言。

「好吧！我會把兒子支開的。」蕭父同意老婆的要求。

「現在還會擔心嗎？」回到客廳，天齊拂過她的髮際笑道。

「不會了。」恬恬搖頭，表情放鬆許多。

「我早知道他們會喜歡妳的。」

「嗯。」她點頭。

「天齊啊，你上樓一下，爸有點事找你說。」蕭母從二樓走下來。

「哦。我先上樓一下，等會兒下來找妳。」天齊拍拍她的肩后，便起身離開，留下她與蕭母獨處。

「恬恬吶，要不要陪伯母到花房看看？」蕭母笑笑的提議。

「好啊。」不敢怠慢，她連忙起身跟著走。

少了天齊的陪伴，莫名的緊張又湧上她的心頭，讓她手心開始冒汗。

穿越人工草坪，她們一塊走進採光良好的玻璃花房，裡頭種滿各式各樣的蘭花。

「伯母，這裡好漂亮。」恬恬忍不住讚歎。

「這間花房是天齊為了他爸建的，讓他爸在退休後有事可做，幾年下來也算小有成就。」

「聽說蘭花不好養呢。」

「是啊！為了看照這些花，天齊他爸花了很多時間在這上頭。這也是因為公司現在是天齊在作主，他爸爸不用四處參與重要宴會，所以才有時間照顧這些花啊。」

蕭母輕撫黃色跳舞蘭的花瓣，狀似不經意的將話題繞到宴會上。

「哦。」恬恬不知該回什麼，只好這麼回應。

「恬恬，天齊帶妳出席過宴會沒有？」蕭母忽然面向她。

「還沒機會呢。」她微微一笑。

「那麼過幾天，願不願意陪伯母出席一場宴會呢？」蕭母提出邀約，與

其空談，不如直接試驗來得準確，這麼一來，就可以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成為蕭家的媳婦。

「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恬恬傻住。

「我是看妳跟天齊交往很穩定，不如趁早把妳介紹進社交圈，好讓其它人認識妳。」她的理由冠冕堂皇。

蕭母的話等於是同意他們的交往，這讓恬恬很開心，但要參加宴會又令她有些猶豫，畢竟她從沒參加過。

「放心，如果妳答應的話，我會跟天齊說的，讓他陪妳一塊出席。」蕭母又補上一句。

「是，既然伯母這麼說，我願意陪您一塊出席。」深吸口氣，她點頭答應。只要有天齊在，她就能安心。

「媽，妳們在聊什麼？」天齊與父親談完話，便迫不及待地跑到花房來找恬恬。

「哪有什麼，瞧你緊張的，怕我欺負你的寶貝女友啊？」蕭母取笑道。

「媽。」天齊笑睨母親。

「好好好，我是在邀恬恬參加三天後楊老家辦的宴會。」蕭母不再跟兒子開玩笑。

「嗯。」恬恬搭腔。

「妳答應要去了？」母親在玩什麼把戲？這麼急著把恬恬帶到宴會去？天齊看向恬恬。

「嗯。」她點頭。

「我是有跟她說，如果她肯去的話，你也會陪她，可以嗎？」問歸問，蕭母已經可以確定兒子一定會跟。

「當然，既然恬恬要去，我一定會參加。」

「那就這麼說定，我們那天就一塊兒出席，時間我再跟你確定。」

「我媽在花房裡，只跟妳提到參加宴會的問題嗎？」回程的路上，天齊還是想問個清楚。

「嗯。」

「妳知道那個宴會的性質嗎？」他覺得有必要讓她先知道。

她轉頭看他，「宴會還有分性質？」

「相親宴、官宴、商宴、壽宴，其實這些都是消息交流管道。」

「消息交流管道？」她眼露疑惑。

「有人在的地方必定有話可以談，誰家發生什麼事，誰又談成多少生意，這是什麼都能談的是非之地。」說這話的同時，天齊突然皺眉。

母親是想測試恬恬的抗壓程度，所以才邀她參加宴會的嗎？

「怎麼了？」恬恬覺得奇怪，怎麼他的臉色忽然變了？

「沒什麼，妳真的想去嗎？如果太勉強，我可以幫妳跟母親回絕。」天齊正色道。

「不會啊！有你在，怎麼會勉強？」她笑盈盈地說道，完全沒想太多。

「那就好。」天齊道，黑眸注視著路況，心裡卻在想，她能承受突如其來的輿論壓力嗎？

深夜，天齊與恬恬共躺在大床上擁吻著。

沒錯，自從那天之後，恬恬就被拐進天齊家裡了，剛開始她還會回自己的住處，但他卻跟著硬住在她家，弄到後來，就變成現在的情況了。

「唔。」小手貼著他的臉，恬恬閉眼承接著他的唇。

就如同每晚一樣，他們總在分享彼此之後，氣喘吁吁的分開。

「妳這魔女，總有一天，我會因為壓抑而死。」他頻頻在她的唇上吮咬，一下又一下，惹來她的呻吟。

「不然我去客房睡好了。」聽懂他的意思，她半假半真的起身。

「給我回來。」他一把將她拉回，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他的床有她存在。

「嘻。」她笑著。

「妳還敢笑。」她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好嘛，我不笑就是了，謝謝你。」她捧著他的臉道，心裡明白若不是他夠自製、夠尊重她，她早就抵擋不了他的誘惑了。

「別道謝。」天齊翻過身，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天齊，你好像還是沒跟我說那宴會的性質是什麼哦？」她忽然想到。

「妳說三天後的宴會？」

「對呀。」

「如果我說是相親宴，妳會如何？」他淡然的開口。

「什麼？相親？誰跟誰相啊？」她滿臉錯愕的抬頭。

「妳說呢？」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絲笑意隱隱浮現。

「討厭！你騙我，對不對？」她直盯著他的臉，愈看愈懷疑。

「楊老家的宴會是壽宴。」他這才公布答案。

「我就知道，你好無聊，嚇我做什麼！」她拍打他的胸膛。

「恬恬。」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正色道。

「幹嘛？」怎麼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像川劇變臉似的變嚴肅。

「妳還記得我在遊樂園跟妳說過的話嗎？」他的語氣異常認真。

「我們那天說了那麼多話，你說的是哪句？」

「未來妳可能會一直聽見別人的批評。」他提醒。

「哦，我想起來了，怎麼了？」她又躺回專屬位置，不懂他為何突然提起這事。

「這個未來，可能會在三天後發生。」他皺起眉心，擔心她是否能承受。

「你擔心我不能應付啊？放心啦！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誰教你長得這麼帥呢。」她說得輕鬆自在，心裡也真的如此確定。

「妳能這麼想就好。」天齊只能相信她是真的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