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跟你說我叫單魅焱了,還叫我阿猴。」
秦小石輕柔地為單魅焱重新裹好傷口。「太好了,你終於知道自個是誰了。不過說也奇怪,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呢?」
他指指額上的傷,順勢握住她的手,她俏臉兒馬上飛上兩朵紅霞,想掙開,他卻是怎麼樣也不願鬆手。
她停止掙扎,任他的手溫柔的握著,感覺他拇指無意識似的在自己手背上摩娑著,並試著不去在意,那種麻麻的感覺有多麼奇異。
「我想,大概是受這個傷所獲得的補償吧!」他推測道,當初他被黑峰三煞追殺墜入昆崙山谷,額上受了撞擊而失去記憶,現在被亂石擊中同一位置,卻反倒尋回記憶,看來是因禍得福。
「呃,你肚子餓不餓?三天來你滴水未進,我去給你張羅些吃食來。」手被他握著越來越不自在,秦小石找著借口想避開這樣親密的接觸。
他放開手,暫時放她一馬。知道自已是誰,要怎麼要她,他是更有把握了,她要錢,他有得是,別說一千兩,一萬兩他都能眼睛眨也不眨地丟下。
不過……他得再想想,自己遇襲這件事據他研判並非是意外,可究竟有著怎樣的陰謀卻也是他參詳不透。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他得謹慎些。
他此行輕裝出行,對外放出風聲說他跟上一艘商船前往高麗國,因此知道他真正目的地的,也只有他們羈日山莊的少數幾人……若他沒記錯的話,他們在出了汴梁城沒多久后,他就發覺那三個傢伙行跡鬼祟,只是他當時並不引以為意,不認為和自己有關……該死!如果當時多留些心就好了,但話又說回來,命運要不是這樣安排,他哪能遇到她呢?
「哎呀,你醒了實在太好啦!」
田保掀開房門的布簾道,後頭跟著端著托盤的秦小石,托盤上有盅粥和幾盤小菜,還有一整隻山雞燉煮的雞湯,他們將沒用完的珍珠末和大夫換了些補血益氣的藥材,就盼他早點醒過來,趕緊補好身子才要緊。
「來來,嘗嘗這道湯,唉,就是為了這幾隻畜生,害你落得如此田地唷!」他將單魅焱扶起,來到桌邊。
秦小石聞著雞湯傳過來的陣陣撲鼻香味,不住地咽著口水。老天,她肚子怎麼會那麼餓?
「小石頭你也一起吃些,你們這對小夫妻真是恩愛,阿猴小老弟,你昏迷了幾天,你媳婦就跟著幾天沒吃沒喝的喔!」
單魅焱抬頭看了秦小石一眼,眸中有心喜有心疼,一向最餓不得肚子的她,居然會為了他茶飯不思,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也佔有個特別的位置?
「沒、沒啦,其實我半夜有溜去灶房偷幾個饅頭吃,沒那麼誇張啦!」她有些心虛地說,這幾天她只是吃得比平常少而已,還是有吃一點。不過這也是很奇怪的經驗,從小到大她第一次一天只吃一個饅頭就覺得飽了,像今天也是到剛剛才感到肚子空了呢!
他嘴邊露出一抹促狹笑意,話里的情意倒是絲毫不假。「快過來吃吧,你餓著了,我這做相公的可是會捨不得。」他邊說邊為她自碗湯。
「誰是你娘子……」她又羞又氣的低聲嘟嚷著,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勺匙,像是在掩飾赧意似的又提高聲調,「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我來啦!」
「我這小娘子就是捨不得我。」單魅焱的笑容越咧越大了。
他是故意的!秦小石沒好氣的坐下,低著頭悶聲不響的開始吃起來。
「田大叔,一起用吧!」
田保搖搖頭,「我們吃得早,用過啦!你們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單魅焱突然想起一事地一喚。「對了,田大叔,那些山雞呢?那天有抓著嗎?」
「喔,那些雞呀!」他呵呵笑了起來,「就跟你說過它們笨著咧,被我們那大網一蓋,怎麼飛都不會嘍!」
「田大叔、田姥姥,到這就好,甭送啦。」
單魅焱休養幾日後,覺得頭上的傷勢穩當了,繼續上路不成問題,這日清早,和秦小石攜了那些山雞準備離開。
田保做了些竹籠,又用單魅焱交給他的銀兩去小鎮買了匹騾子,裝著一籠十隻山雞的竹籠層層疊疊載了一車;小猴子騎在小紅背上,威風凜凜地走在前頭當嚮導。
「你們路上小心點呀!將來有機會路過,別忘了再來田大叔這兒做客呀!」相處了這些日子,田保還真有點捨不得他們呢。「你們這對小夫妻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沒齒難忘……」
「田大叔,別這麼說,你和田姥姥能安穩過日子最重要。」被叫久了,秦小石也習慣了,不再會因為「小夫妻」三個字而臉紅。
「希望這些山雞真如阿猴說的那般值錢才好,才不枉他為了這群畜生受了這皮肉痛。」
單魅焱思慮過後,決定不告訴田保他們自個的真實身份,一來這樣解釋下來沒完沒了,恐怕得從一開始的地方說起,再來也是要維護秦小石的名聲,她這樣沒名沒分的和個男人在一起,會惹人說話的。
不是怕田保和田姥姥會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們,但能少掉一些被誤會的機會,他們又何必自討苦吃呢。
「就算不頂錢也沒關係,我正好一隻只把它們宰來吃。」秦小石露出一臉饞相,要不是阿……呃,單魅焱再三強調它們很值錢,否則早就被她動歪腦筋給吃得一隻不留啦!
「你真想吃我也無所謂,反正要救人的不是我。」單魅焱聳聳肩,無所謂地道。他現在恢復記憶了,憑他的身份,要多少錢沒有,可若要他掏出錢來救他的情敵,他就滿肚子不甘願。她想要錢,靠這些雞吧!
最好她自己把這些山雞吃光光,他省得麻煩,也少了個情敵。
「不吃不吃,賺大錢要緊。」秦小石笑眯眯地向兩個老人家揮手道別。「有緣再會了。」
「路上保重哪!」
田保目送他們直到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微側過頭,苦著一張臉朝身旁的田姥姥嘆口氣后說:「主子耶,接下來我們可以回昆崙山了吧?實在折騰死我這把老骨頭了,其他兩個丫頭都沒這麼麻煩,一下子要我扮牧羊苦命郎,一下子又是貪財壞心官,還要跟那群山雞搏命演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演技這麼好呢,哪天昆崙山混不下去,我到凡間梨園去混口飯吃好了。」
田姥姥微微笑道:「是可以回昆崙山去了,不過只有我回去,你還有事得忙。大騖那丫頭快服下靈藥了,青丫頭的情劫也不知化不化得了,你先去閻王那套套交情,到時要請人幫忙才不會不好意思。」
「閻王?」他搔搔頭,不解地反問,「我會要找他幫什麼忙?」
她露出高深莫測的一笑,手一揮,身後小屋頓時化為烏有,自個的身形也隨著話聲逐漸消失。
「天機不可泄露……開明,是福是禍只有看這幾個丫頭如何去抉擇她們此生的難題了……」
汴梁城裡,依舊是人來人往,因邊疆頻傳大捷,而顯露出一股慶祝勝利的歡欣氣氛。
單魅焱和秦小石來到汴梁,打聽到明王流連京城還沒回江南領地去,反正真宗皇帝正在澶州前線督師,管不了他,他樂得成日泡在花叢中當浪蝶,今日逛逛怡春院,明天去去麗紅閣,江南的姑娘軟滴滴的他覺沒勁,還是北方的窯姐兒嗆又夠味。
而這群山雞果然不負兩人所望,結結實實地狠敲了京城人一筆銀兩,一隻山雞要價幾十兩直逼百兩,竟還有一堆富人爭先恐後地買,那單魅焱做生意的手腕也真高竿,秦小石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著有人買了只比平常雞隻貴上千百倍有餘的畜生,還不斷說便宜。
「哇,你也太厲害了吧,十幾隻山雞沒一個時辰就幾乎全賣光了,害我都開始覺得這些山雞是什麼稀世珍寶咧。」
整車的雞賣到只剩一隻唉,誰叫這隻山雞賣相太差,也不知是怎地得罪了它們的雞老大,整車山雞凈欺負它一隻,把它脖上的羽毛都啄光了,雞冠東倒西歪地看來垂頭喪氣,別只同伴都被抱回去當寶了,只剩它害他們多蝕米。
兩人此刻坐在城裡最有名氣的膳館喜饈樓里靠大門的一桌,小猴子搶了盤花生米和小紅躲在桌底下剝著吃。
這單魅焱實在太有生意頭腦啦,他說在街邊叫賣這些山雞肯定得不到什麼好價,要削凱子一定得到有錢人會去的地方,喏,就是他們現在所在之地。
他們剛踏進喜饈樓來時,兩人雖已先換了套乾淨衣裳,看來倒也和尋常百姓無異,可身後那一車飛禽太過引人注目,店小二和掌柜的在獲知他們竟還想把這群畜生弄進店裡,更是大大搖頭說不行。後來也不知單魅焱在掌柜的耳邊說了些汗么,只見他有些為難的蹙了蹙眉,好半晌后牙一咬,讓他們將雞群帶了進來。
接下來隨著買氣的熱絡,那掌柜的似乎也感染到這股氣氛地興奮起來,還幫著他們不住地朗聲叫賣喊價,生意做成簡直是比他們還高興,嘴都笑得闔不攏。
「這些山雞的確是稀世珍寶沒錯。」單魅焱啜了口店小二送上來的茶,潤了潤剛剛用力過度的嗓子。「你記得我們相遇的那個鳳臨城嗎?傳說曾有鳳凰神鳥降臨,後來不知何故,竟一夕不見。我猜這山雞就是鳳臨城人口中所說的神鳥。」
「哎唷,你開玩笑的吧,山雞怎麼會變鳳凰呢?人家神鳥一定是飛回天上做神仙了,哪會笨到躲在那個山頭等我們抓。」她隨口回著,手忙著數錢。
他笑了笑,也不跟她爭,在他看來是鳳凰也好、山雞也罷,只要是人間少有之物,都象徵著財富。他們做生意的無非通曉奇貨可居的道理,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買賤賣貴,轉易取利,這才是商人本色。
「哇……哇……你、你看看,我們賺了……」秦小石又驚又喜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一千零十兩!耶,天堯哥他們有救了、有救了。」
天堯哥!哼!單魅焱不是滋味地轉開臉,她就不能少念著他一會嗎?
「呃,這位客倌,我們剛剛說好的……」掌柜的來到他們桌旁,一雙倒三角眼笑得都眯成一條縫了,他搓著手,在看到桌上的票子、銀兩后,心雀躍得快跳出胸口了。
「說好什麼?」秦小石心生警戒地看著他,發覺對方一臉垂涎的直往桌上的錢瞄,她連忙將銀兩聚攏收好,再丟了一記白眼回去。
「小石頭,拿一百兩給掌柜的。」單魅焱淡淡地說。
「什麼?!」她聞言都快從椅子上跳起來了。「為什麼要給他一百兩?我們才不過叫了壺茶水,幾盤小菜都還沒端上桌呢,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要得了這麼多錢?」
「客倌,剛剛你答應過的呀,可別說話不算話。」掌柜的也急了。
「給他吧!要不然你以為,人家怎麼會那麼『好心』地放我們進來賺錢。」他故意一諷。
不過掌柜的此刻眼裡只有錢,壓根沒聽進他的話。
之前單魅焱在他耳旁嘀咕一番的,無非就是做成了買賣會不忘給他好處;這掌柜的向來貪財,能賺錢的生意不會輕易放過,又瞧見他們所要買的山雞果真是少見的貨色,才勉強和單魅焱說定了,他可得這筆買賣的十分之一金額,而他們果真賺了錢,他不趕快來分杯羹怎成?
「不成!給了他一百兩,那我救人的錢就不夠了。」秦小石倔著一張臉,死攢著那些銀票銀兩不放。
「咱們做買賣的不能言而無信,再說這點錢也算不得什麼,包在我身上便是。」
呵,怎麼沒早點想到這招呢,如果湊不夠錢,那她就救不了那該死的天堯哥,而他是她的金主,為了錢,她便離不開自己……如果她永遠籌不到一千兩,就永遠待在他身邊……
「他想得美啦,要我給他一百兩,三個字不可能!」反正錢在她手上,她不給,諒這掌柜的也拿她沒辦法。
他們拼死拼活才抓了這些山雞,憑什麼讓不相干的人坐享其成。
單魅焱見她堅持得很,又見掌柜的鐵青著臉色僵在一旁,他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他認了,被秦小石喚了這麼多天金主,他白日夢少作地慷慨解囊一回吧!
只不過……他想拿出錢來,身上卻是沒半個銅板。唔,羈日山莊主要勢力雖在江南,不過在汴梁也是有些商號,宮城東門外還有棟氣派的府第,是負責汴梁布莊生意的兄弟單魑曦的居所,不如他先上那,拿了錢好打發這個掌柜的。
「掌柜的,你就別向我家娘子要啦,她視錢如命,銀兩到她手上就別想說服她再拿出來。不過你也別擔心,我答應給你的錢,自然不會耍賴,你若信得過我,我這就回家給你拿錢去。」
掌柜的一臉狐疑的看向他,如果他娘子視錢如命,他哪還有錢可以給他?
「你家……」秦小石斜睨他一眼,咦,他家在汴梁呀?可她明明記得他說過,他家鄉是在江南升州呀,一個不知道叫太陽還是月亮的地方。
「咳,娘子,你就在這等著,為夫的去拿錢去去就回,你可別亂跑,別讓掌柜的以為我們存心訛他呀!」說完他起身向掌柜的吩咐道:「拿出你們這家店的招牌好菜來,我娘子早上沒吃多少,現在一定又餓了,我一下子就回來。」
才啃五個饅頭而已,提前吃午膳也好,省得還要找點心吃。
掌柜的看看這兩人,雖然不知道單魅焱葫蘆里賣什麼膏藥,不過想想,反正那些錢都在這個小娘子身上,就算他跑了,自個還是有討債的對象。依他說,這瘦不啦幾的小娘子還比較好對付呢,這人要敢唬弄他,他就把他娘子賣到窯子去,依她的姿色,賣個上百兩不是問題。
「來人呀,給這桌小娘子送上本店招牌醋溜草魚……」他扯住一個店小二,故意用幾人都可以聽到的音量說:「好生招待這位小娘子,等她家相公辦完事來付賬。」意思是他們別想給他耍花樣,他們喜饈樓全店上下一、二十個夥計,想跑沒那麼容易。
「你……」秦小石拉住正要往外走的單魅焱,疑惑地問:「你要去哪?」她才不信他真有家可回。他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拍拍她的手,拿起桌上擺著的一雙筷子放到她手上,「先吃吧,你餓著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黑峰三煞怎麼會出現在這?
單魅焱閃身一躲,偷瞧再看一眼,沒錯,是那天暗算他的那三個小人。
瞧他們和單府門房那股熟絡勁,門房看見是他們,問也沒問地就延手請他們進府。他略微沉吟,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心裡忖度此際不宜貿然行動,還是先探探究竟再說吧!
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後門處翻牆入府,這裡平時只有下人進出,大白天的他如此鬼祟行徑也比較不引人注目。
這座府第建好之初他曾來過幾次,不過後來因將汴梁生意交給二弟后他就少來了,即使經過汴梁,也多選擇上客棧住宿。想到這個兄弟,他眸底驀地一黯,羈日山莊家大業大,然手足不睦一事,早成了商賈間茶餘飯後取笑的八卦。
單魑曦是大娘所出,原本在羈日山莊的地位應該在自己之上,儘管論出生先後,自己才是長子。而前幾年過世的爹,並沒有嫡庶之分,他眼中看到的,是每個孩兒的資質品行。
單魑曦打小仗著自個是正室所生,養尊處優,嬌生慣養,年幼時不愛四書五經,長大了吃喝嫖賭樣樣精,在單震頓這個做爹的眼中,他根本是個一無可取的浪蕩子,偌大家業絕不能交與他手中,否則被敗光是遲早的事。
於是單震頓不顧結髮妻子以死相脅,執意讓單魅焱接掌整個羈日山莊,讓單魑曦上汴梁,一些零星家產給他敗無所謂,羈日山莊是單家命脈,毀不得。
事實證明,單魑曦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汴梁的幾間布莊,本來還算是有賺錢的商號,可也不知他是怎麼打理的,每年收益結算勉強只能打平,往往還要向山莊要銀子度開支。單魅焱不與他計較,他要多少由得他拿,只是雖然自個無私心,人家卻不這麼想。
單魑曦這個阿斗如果真能過得樂而不思羈日山莊這塊蜀地就好,偏偏他滿腹不平,認為父親偏心,偏袒他與高麗女子私生的番種,羈日山莊應該是他的,憑什麼他只得那幾間爛布莊,而單魅焱卻擁有整個單氏船隊。
兄弟倆有這個心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二弟他真會對自已痛下殺手?單魅焱搖搖頭,是不敢也是不願相信。
府里似乎沒什麼下人走動,這情況有些詭異,單魑曦向來注重排場,幾十個人服侍他一人是司空見慣之事,怎地這宅第會看來空蕩蕩的?
不過這樣也好,不少些人,他的行蹤鐵定早被發現。他來到大廳,沒看到單魑曦,倒是剛剛開大門的那個下人正和黑峰三煞說著話。
「王位大俠,你們來得實在不湊巧,我家公子正好回升州一趟啦,預計再幾日後才會回來。」陳新奉上幾杯茶,熱絡地招呼道。
「哎呀,我們兄弟這趟來是想給單公子借些銀兩花花,他不在,豈不叫我們空手而歸嗎?」煞雷神懊惱地叫道。他們這種魯漢子,想什麼就說什麼,要銀子就要銀子,要他們拐彎抹角,不如叫他們嘴巴閉上比較快。
「放心、放心,我家主子有交代了,三位大俠要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就是,小的一樣可以作主。」
「哈哈……」煞電神聞言大悅,「單公子真是爽快,也不枉我們兄弟為他趕了幾百里路做那筆買賣。」
單魅焱心念一動,他說的該不會是……
「不知道一百兩銀子夠不夠三位大俠這幾日的花用?待我們家公子回府,一定再備份大禮,好好的酬謝三位大俠。」
「嘿,陳管事,我現在知道單公子為何如此器重你了,聽聽你這張嘴唷,呵呵,好吧,我們就先取了這一百兩,等單公子回府,再看看他要準備什麼禮來見我們兄弟了。」煞風神拿起茶盅來看了一眼,「啐,這是什麼鬼?老子是喝茶的料嗎?還不給我拿壇好酒來。」
「是、是,沒問題,」陳新狗腿地笑著,「小的這就去拿。」
他跑得氣喘吁吁,沒一會,人就抱著一壇酒回來,手裡還抓著三個碗。
煞電神出言取笑,「我說陳管事,你們單府是沒人了嗎?怎麼拿壇酒還要累得你老自個去拿,喚個奴才不就得了。」
陳新顧不得頭上的汗未擦,巴結一笑地為他們斟酒,聽到此番笑言,忍不住微微地蹙起眉,好像有多苦惱似的。「唉,三位大俠不知道,這年頭下人愛偷懶,服侍公子不順心,才一個個都給辭退了,我這幾日正忙著應試下人,忙得我焦頭爛額。」
下人偷懶不合用是假,其實是一個個受不了主子的虐待,和陳新這個孤假虎威的囂張管事,趁著單魑曦回江南去,帶走大批護院之時,趁機逃離這個人間地獄。
「來來來,多喝點,這壇杏花白酒可是外頭喝不到的佳釀……」他殷勤勸酒,眼底不經意地閃過一抹厲光。
哼,多喝點,喝死你們最好,別怪我家公子心狠手辣,是你們自個的貪心才招來這場禍事。
「嘖,這酒不錯咧……呃!」煞電神抹抹嘴邊的酒漬,忽然,他牛眸般大眼一突,手撫住頸子,死命地盯著陳新,「這酒……有毒!」
話聲剛落,煞風神和煞雷神也突覺肚內腸絞,痛不欲生,倒在地上頻頻打滾。沒多久,三人竟口吐白沫,一命嗚呼了!
陳新冷笑了聲,「不用等我家公子回來,這份大禮,由我今日為你們奉上。」
單魅焱在門外看得膽戰心驚,他本來還盤算要找黑峰三煞問個究竟,沒想到未等他找上門,牛頭馬面就先勾走了他們。
有問題!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陳管事會和這種人有交集就已經夠叫人匪夷所思了,又為何無緣無故要殺害這三人?
這團迷霧,他必須理出個頭緒來。
「什麼?!你去賣身為奴?」
顧不得左右桌客人的側目,秦小石吃驚一喊,這單魅焱在說什麼啊?一個時辰前莫名其妙地把她丟在這間膳館,說什麼要回家拿錢,她還在奇怪他哪有家好回,這下子他的確拿了錢來,也真多了個家——主子家。
而且他賣身為奴就算了,幹什麼還把自己弄成這鬼樣子,他臉上那塊大紅斑是怎麼回事?還有也才一會工夫,他鬍子就密密麻麻地長了一把,要不是憑聲音,她還認不出是他。
他看起來還真可怕,乾脆頭頂上再裝上兩隻角,當鬼差去好了。
掌柜的拿了一百兩銀票歡天喜地的走開了去,也不管給他錢的人是何許人也,面目還如此猙獰,有拿到錢最重要。
「噓,小聲點,你當這是什麼光彩事呀!」單魅焱瞟了瞟隔壁桌的客人,故意大聲地說:「咳,呃,小姐,老爺請你用膳完了就快回府去。」
其他客人當他是來找主子的奴才,沒多想地又轉頭回去,把注意力放在自個面前的好料上。
秦小石更是一頭問號團團轉。「什麼小姐?你在說些什麼呀!」
他壓低了聲音,「小石頭,你就先別問那麼多了,我現在有事要去忙,你不是要去救你天堯哥他們嗎?救人要緊,我事情忙完了自會去找你的。」
這些日子來可不是白相處的,他早摸清她的底了,知道她住汴梁城外的東春鎮,每月會進城來賣藝,習慣在相國寺前擺攤,要找她,容易。
「你要忙什麼事?」
「我要去調查為何我會墜崖的原因。」他一路上曾跟她解釋過自己被黑峰三煞追殺,導致墜崖失憶,可為什麼人家要殺他,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有線索了?」她鬆了口氣,「呼,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要給那掌柜的銀兩才去賣身咧,要真是這樣,我情願不要這一百兩,也不要你去當人家奴才。」
他聽了有些動容,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真想緊緊地抱住她。
溫煦地朝她笑笑,他試著壓抑住滿心對她的愛戀。「總之,你現在先回家去救人,我們分頭進行,事情都耽擱不得。」黑峰三煞和單魑曦及陳新的關聯,儘早查出越好。
他會打扮成這副模樣,也是因為和陳新有過幾面之緣,不弄得誇張點,恐怕騙不過那隻老狐狸。
「你賣身到哪裡?我事情忙完了也好去找你。」
單魅焱沉吟了一下,告訴她也好,萬一她有什麼事想找他的話,才知道去處。
「宮城東門外,單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