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情需要經過考驗、淬鍊，才會有完美的果實──

沒有！

照著玲子提供的住址，隆一直奔北海道，但還是沒有找到人，她的父母說她沒有回去，這令他心痛至極。

為了找尋她，他決定在北海道多停留一些時日，一方面尋人，一方面與她的父母相交，離開時，他已經與他們建立聯繫，約定只要有她的消息，便第一時間通知他。

回到東京，他沒有再對母親提出離開集團的要求，他想光憑他的一己之力要找人得花多少心力，如果有集團的助力，應該是事半功倍。

再說，母親堅決要到法國去，如果他離開集團，那麼藤井將會面臨極大的危機，旗下數十萬的員工也會面臨失業，他不能這麼自私。

所以，他留了下來，派人四處尋找梅香。

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卻有如石沉大海般，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思念幾乎令他瀕臨崩潰邊緣，到最後只能靠工作來麻痹自己。

沒有她的日子，他覺得難熬，不管在家裡、辦公室里，他都會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但一伸手她卻又消失在空氣中。

偶爾他會忽然恨起她來，恨她為何不留隻字片語，恨她為何把心事埋藏在心底，恨她為何沒有勇氣與他攜手共度難關……

但靜下心來之後，他只發現再多的恨也比不上他對她的愛，不管如何，他只想要她回到他身邊。

梅香，你到底在哪裡？

隆一心煩地出現在SkyClub，坐在吧台邊喝悶酒，沒注意另一頭傳來的嬉笑聲。

優子像只花蝴蝶般地與兩名男人調笑著。沒了藤井先生這個目標之後，她開始在這間夜店釣起其他男人，但她沒想到藤井先生會出現在這裡。

她大喜，自從與藤井夫人談過之後，她心裡百分之百肯定梅香不會太好過，想必他們一定是有問題，他才會來Club喝酒，這下她有機會了。

這麼一想，她趕緊撇開那兩個男人，走過去搭訕。

「藤井先生，好久不見！」

「滾！」他連看都不看人一眼。

「藤井先生，你忘了我嗎？我是吉田優子啊！我們曾經在這裡見面，當時還聊得很高興呢！」她不死心的提醒，而且隻字不提梅香。

「是你！」聽見這個名字，喚醒他的記憶，他猛然回頭。

就是她！就是她打了梅香，也是她讓梅香離開他！一連串的事情令他的心火漫天燒起，但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沒變。

「是啊！就是我！」她笑得超級燦爛。

「坐。」他招呼道。

他想知道梅香到底是哪裡得罪她，要她這樣從中破壞？

「對了，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呢？我聽梅香說過，你們正在交往呢！」她很乾脆的坐在他身旁，隨口故意探問。

「沒什麼，出來散心而已。」他低頭喝酒。

「哎呀！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說啊！幹嘛悶在心裡呢？」瞧他鬱悶的模樣，優子馬上裝出關心的口吻，其實心裡在大叫。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他們之間一定有問題了！太好了！

「沒什麼，情侶之間一點小吵架而已！」

「哎！一定是梅香任性了是吧！她就是這樣，以前在店裡，她也是一點不順心就擺臉色，有好幾個客人都跟我投訴呢！」優子撇下嘴，頗為無奈的說道。

「是嗎？」他應聲。

她還真懂得把握時機，他不過隨便起個頭，她就開始說梅香的不是。

「當然是真的！你們是為什麼吵架？」她話鋒一轉又探問。

「沒什麼？梅香不肯跟我結婚而已！」他乾脆開始編故事。

「什麼？你跟梅香求婚啦？不好吧！她的個性這麼差勁，娶她好嗎？」她的聲音拔高好幾度，驚訝之餘連忙阻止。

「她是我的女友，不娶她，我能娶誰？」他反問。

「當然是我。」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你？」他盯著她。

她還真大膽，虧她還是梅香的同事。

「藤井先生，從第一次見到你之後，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惜被梅香捷足先登，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她把一切歸咎於梅香。

「……」難過到用心機阻擋我跟梅香嗎？隆一想道，心頭萬分不屑。

「藤井先生，我是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她軟著身子貼了過去，喃喃述說著自己的愛慕。

「吉田小姐，你不覺得這樣對梅香很不厚道嗎？你們不是同事嗎？」他側過身子避開她的接觸，紫瞳像冰冷的水晶。

「為了你，值得。」她的嘴角露出誘惑的笑容。

今晚，她豁出去了。

「為了我，你不惜傷害梅香？」他再問一次。

「這怎麼能說是傷害，是我們先見面的，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我該感動嗎？為了你的告白？」他的嘴角有笑，但聲音卻沒有溫度。

很好！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羞愧！他算是開了眼界，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客氣了！

「不，我不要你的感動，只要你的心。」她又想把身體貼到他身上。

「可惜──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他滑下椅座讓她撲個空。

優子愣住，登時有種被耍的感覺，隨即惱怒起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梅香有什麼好？我哪裡比不過她？」她瞪著他吼道。

「在我心目中她最好，而像你這樣用盡心機耍手段的女人，我無福消受！」他冷冷的說道。

「你！」他居然這麼說她！

「謝謝你為了我所做的那些事，為此，我也會回報你。」他掏出幾張紙鈔放到吧台上，語氣輕鬆但森冷無比。

「什麼意思？」優子心下一沉，沒來由的感到寒毛直豎。

「你會知道的。」他冷笑離開。

三個月後──

隆一瞪著今早快遞送來給他的文件，許久才動手去打開。

映入眼帘的照片，告訴他，他終於找到人了！

感謝老天！

他閉上眼又睜開，下一秒，他已經走出辦公室。

為了這天，他已經準備許久。

梅香，你等著！看我怎麼修理你！竟然一句話都不說就跑走！

為了躲避一切，梅香連家都不敢回，偷偷帶著行李，直接搭飛機飛往日本的最南端──沖繩。

幸好老天善待，憑著她的技術，她很順利地在觀光飯店的美容中心找到工作，她想她應該會在這裡長久的待下去。

但她沒想到的是，老天爺還給她一個天大的禮物，來這裡兩個月之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消息令她既開心又悲傷，她開心的是即使離開隆一，上天還是讓她擁有屬於他倆最有價值的紀念品，悲傷的是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這將是孩子永遠的遺憾，但她發誓將用全部的愛來彌補他。

在飯店附設的美容中心工作，和在東京時沒什麼兩樣，她做的如魚得水。

這天午後，正巧沒有客人預約課程，她就在飯店附近的海灘上散步。

正值九月時節，沖繩還是熱的驚人，但從事海上活動的人可沒少過，或游泳或玩水，還有人在做日光浴，更有人在玩沙灘排球。

可惜她的皮膚不禁曬，一曬就發紅，所以不能像他們一樣裸露著身體，她只好穿著長袖，撐著洋傘在椰影下走動。

海風徐徐吹來，她呼吸著迎面而來的海洋氣息，不禁又想起隆一。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他一定很恨她吧！她是那麼惡劣的跑掉，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離開他，她多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

唉！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她也只能在這裡替他祝福，祝他找到比她更好的伴。

望著海平面許久，她才收回視線，打算走回飯店，沒想到一轉身，她整個人就愣住了，就連洋傘都掉落到地面。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人來人往的沙灘上，她竟然看到隆一，一個消瘦許多的隆一……

她掩住嘴，下一刻，她轉身就逃。

「桂梅香！你看到我還敢跑！」隆一吼道，拔腳追人。

知道她的下落之後，他馬上訂機票飛到沖繩來逮人，在詢問過飯店人員后，他總算在沙灘上看到人。

但她給他的見面禮卻是逃跑！她就這麼不想面對他嗎？

她不敢跟家人、朋友聯絡，他是怎麼找到她的？梅香不敢停，但沙灘原本就難跑，一個不小心，她的腳步一拐，整個人跟著跌倒。

「啊！」

「梅香！」隆一根本來不及反應。

「好痛！」跌倒在地，她馬上感覺腹下一陣刺痛，臉色倏然變得慘白，她緊捂著腹部弓起身體。

寶寶！不要！

「梅香！你怎麼了？」隆一被她的叫喊給嚇到，大跨步衝到她身旁。

「隆一，寶寶……醫院……」她說完幾個字之後，黑暗隨之襲來。

「梅香！」他大喊，但她已經聽不到。

梅香突然昏倒，隆一抱著她，在其他人的幫忙下，緊急送醫。

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瞪著急診室的大門，他有些恍惚。

在飛機上時，他想著她，想像著見到她時，他該是用質問的語氣面對，還是等她先開口解釋。

可是，當他從不遠處看到梅香站在那兒時，他發現自己什麼都忘了，他只想狠狠地吻她，用吻來證明這不是夢，只不過他沒料到梅香會見了他就跑，還跌倒昏過去。

他低頭望著雙手，似乎還能感覺到她的重量。

還來不及多想，急診室的大門突然打開，拉回了他的思緒。

「醫生，我女朋友怎麼了？」隆一起身迎過去。

「放心，她只是突然受驚，造成子宮收縮，有點流產的現象，在做過處理之後，已經穩定許多。」穿白袍的胖醫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

「流產！？」他的表情震驚。

「看來你好像不知道你女朋友懷孕二個多月了！這樣不行哦！當男朋友的人怎麼這麼不注意？」胖醫生忙不迭地叨念。

梅香懷孕三個多月了……醫生的聲音在隆一的腦中回蕩。

「唉！算了！算了！」胖醫生髮現他根本沒在聽他訓話，改口說道：「你女朋友等會兒會被推到普通病房，觀察個兩天看看情況，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

胖醫生見他還是一臉呆樣，搖了搖頭就離開。

梅香懷孕了……他們之間有了愛的結晶了！這個認知讓他忽然笑了。

他要做爸爸了！

「不好意思！先生麻煩你讓一下好嗎？」

護士小姐的聲音讓他回神，轉過身才知道，原來是護士推著梅香的病床從急診室出來了。

「對不起！」他連忙退開，然後跟著護士到普通病房去。

梅香沉沉地睡著，隆一不禁伸手去撫摸她的臉。

之前才剛在想她好像變胖了，沒想到她是懷孕了。

這女人竟然連懷孕都沒打算通知他，如果他沒有找到人，是不是她真的打算瞞到底？

她真是……隆一發現自己找不出任何話來罵人，他氣不起來。

想到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裡面有著新生命，他真的氣不起來，即將當父親的喜悅已經勝過其他。

更重要的是她就在他面前，他不用再盲目的尋找，她就真實的在他面前。

「喝！寶寶！」梅香突然驚醒，捂著腹部半坐起來。

「梅香，不要緊張，寶寶沒事！」隆一抱住她，安撫她的慌張。

「寶寶……真的沒事？」她的寶寶還在？她抬頭看著他再問一次。

「沒事，醫生說沒事了。」他抬出醫生做保證。

她緊繃的肌肉明顯放鬆下來。

「梅香，你再躺好，你才剛穩定下來。」他小心地將她放平在床上。

「隆一……對不起……」平靜之後，她看著他忽然哭了起來。

他變瘦了，他的臉頰變得好瘦，這都是她害的。

「別說了，什麼都別說了。」他阻止她再說下去，現在他已經不在乎那些解釋，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

「嗚──不要，我要說！」她邊哭邊搖頭。

「對不起，隆一，我不應該不說一句話就走的，我只是沒有信心，原諒我，從你跟我說你母親是誰之後，我就沒有信心了……咳……」

她講到嗆到，還是繼續說。

「可是我心裡還是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故意忘記這事，可是你母親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你懂我的感覺嗎？」

「你可以跟我說的，為什麼要悶在心裡，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他撫過她的眼淚。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說……」

「你知道當我發現你不在時，我的感受嗎？」既然她想講，那麼他們開誠布公的來說好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她愧疚的低下頭去。

「不，那是後來的事，剛知道你不見時，我幾乎瘋了！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你會突然不見，事前完全沒有預兆，你就好像從這世界消失似的！」當時，他覺得世界好像在他眼前崩塌了。

「對不起。」她除了道歉，實在不知該講什麼。

「你知道我怎麼知道你離開的原因嗎？」

「你母親說的？」她試問。

「不，你的同事說的，我跑到你店裡去找你時，你的同事玲子告訴我一些事，我才把前因後果連起來的。」

「事實上，我想說的是，你擔心的事已經不是問題了。」他話鋒一轉說道。

「嗄？」她不太懂他最後說的意思。

「我跟我母親談過了，她不會再反對我們了。」

「這……這怎麼可能？」她的表情震驚。

想當初她是那麼的重視門當戶對，怎麼可能說不反對就不反對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她已經遠走法國，打算永遠在那裡定居，所以再也沒有人會反對我們在一起了。」他再次強調。

「隆一，你是不是跟你母親起爭執了？所以她打算定居在法國？」她忙不迭地追問。

「你知道嗎？我會離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們母子倆因為我而爭吵，你怎麼還是讓你母親離開了？」她蹙眉，覺得很內疚。

她最不想發生的事怎麼還是發生了？

「梅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承認我們是起了點爭執，但我母親會遠居法國，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我應該沒有跟你提過我父親的事吧！」

她點點頭。

「其實我母親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這麼勢利的，這完全是因為我父親……」隆一開始說起過去的事，父親的車禍、母親的誤會，還有他成長的背景。

「那天我母親看過那些資料之後，才知道自己的誤會有多深，所以她才決定到法國去看我父親的墓，然後在那裡定居。」

「真的是這樣嗎？」她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你要我怎麼說，才肯相信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他攤開手，實在有些詞窮。

「隆一！」她嚷著他的名字，伸出雙手。

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梅香！」他過去擁抱她。

「隆一，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她低喃著。

「看在孩子的份上，我還有什麼好生氣的。」他開玩笑的說道。

「那我還得感謝寶寶呢！」她聞言也笑了。

「是啊！若不是有寶寶，我早就抓你過來打屁股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跑掉！」他在她的耳畔撂下狠話。

「對不起嘛！我再也不敢了啦！」她緊緊擁抱他。

「隆一，我愛你。」

「再說一次。」他抵著她的頭。

「我愛你。」

「我也是。」他親吻她的唇。

久別重逢，隆一越吻越深，直到兩人喘不氣來，他才放開她。

「永遠別再離開我，梅香。」

「不會的，一次就夠了，我不會再離開，永遠都不會。」她搖頭，眼裡有著堅定的光芒。

「以後有話就說，不准你再悶在心裡。」他覺得這是要不得的習慣。

「嗯！我會盡量。」她給予承諾。

「不是盡量，是一定。」他不讓她有退路。

「哪有人這樣逼人的，人家的個性又不是能說改就改。」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有誠意了。

「放心，我會盯著你的。」他露出白亮亮的牙齒。

「你這樣說，我覺得好恐怖。」她起了雞皮疙瘩。

「這樣你才會聽話！誰叫你背著我偷跑，還跌倒暈過去，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體！」他眯起紫瞳，不提還好，一提他就想訓她。

「啊啊啊！好啦！對不起啦！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再念了！」她捂著耳朵求饒道。

「以後你敢再這樣亂跑，你就知道！」

「好，是，親愛的！」她舉手投降。

「你哦！」他拉過她的身子，第N度抱住她。

他實在拿她沒轍，他真的愛慘了她。

「呵呵呵──」

病房裡傳出幸福滿溢的笑聲，兩人心中的陰霾也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