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氣好的夏日，星星出現的總是比平時更早，閃閃亮亮地也比平時更加明亮耀眼。林家公寓二樓的一間香閨中，有人的心情更是好得要飛上天。

潔依將自己白皙細嫩的嬌軀全部浸在充滿泡泡的大浴缸中，一邊享受溫水花香的滋潤，一邊愉快地唱起那首Beatles最著名的「HeyJude」：

「HeyJudeIdon'tbeafraid，YouWeremadetogooutandgether，Theminuteyouletherunderyourskin……Dadadadada……Dadadada……」

雖然她的歌聲很悠揚很柔美沒錯，可是這仍苦了樓下正忙著的年輕女孩。

林初晴的眉頭隨著樓上老姐的歌聲越來越大，也跟著越蹙越深。她劈哩叭啦十指紛飛，拚命在面前筆記型電腦的鍵盤上敲擊著，企圖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來掩飾那拚命往她耳朵里鑽的美妙「噪音」。

嗚嗚嗚，她又敲錯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資料終歸逃不了毀於一旦的命運，林初晴真是欲哭無汨。

相比之下，她身邊另一個女孩倒是自在得多。

林家最小的女兒林如颯正抱著一袋酥酥的芝麻餅乾，吃得不亦樂乎。

不過她的小嘴除了吃之外，也沒有停下來。「又有好戲可以看了。」

她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窩在沙發里開始小聲地數起數來。

「一，二，三……」

「這次我猜不超過五。」林初晴徹底放棄了和那堆資料奮戰，轉到一邊坐到妹妹身旁，抓起好吃的餅乾就往嘴裡塞。

「四、五……」

果不其然，林如楓的六還沒有說出口，只見一樓一間緊閉的房門被人從裡面砰的一聲大力地踢開，那忽扇的門板足顫抖有三分鐘，可見此人用力氣有多大。

「要死的天殺的混帳笨蛋!誰把樓上那隻『豬』拖出去斬了，我大大有賞!」一身紅衣的林語薇像陣旋風一般從房裡踏出來，一邊高喊著邁開步伐，就要身體力行往樓上衝去。

「二姐，你先別衝動啊!」

林如楓一個飛身，咻的一下抱住火氣正旺的林語薇。生怕她一個沒留神，她們林家就要上演姐妹相殘這種灑狗血的八點檔劇情。

「你也是知道的嘛，只要大姐一有開心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唱這首歌的。何況她唱的也不算太差啊，不算侮辱你的偶像啦。」

林初晴也來到姐姐身邊，忍不住為一向敬重的大姐講話。雖然聽起來真的是比較「豬」，可是也不至於每次唱都要冒著被砍的危險吧?

「哼!」林語薇的俏鼻冷哼了一聲，火氣漸漸地退了下去。

她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抓過餅乾就啃，樓上的歌聲漸漸停了下來，才讓她的心情比較不會太激動。

竟然每次都把她偶像的歌唱成「黑豬歌」，害得一時失手將一件十分精緻的明朝瓷器錯手摔成了碎片，看她下一次逮到潔依要怎麼處置。

「對呀對呀。」林如颯不忘幫腔。

老天，如果二姐發起火來，她們豈不是沒有好日子過啦。所以防患於未然，把一切的火苗消滅在萌芽狀態，是非常聰明的作法。

「你這樣不冷靜的大吼，萬一把三姐吼起來該怎麼辦啊。可憐的三姐，說不定現在正被你的大嗓門吼得嚇醒呢!」

林初晴和林如楓都捧著心，對著林語薇作出「可憐可憐我吧」的動作，準確地戳中二姐的罩門。

只要一想到那個她一直極力保護的妹妹，林語薇的心霎時變得柔軟無比，火氣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瞧吧，還是這招管用。

這天底下唯一能讓二姐控制住怒氣的，恐怕就只有三姐林雪霏了。林初晴和林如楓一見天下太平，急忙跳過來拉著林語薇問個不停。

「二姐，你知不知道，大姐這些天為什麼會這麼高興啊?」

「對啊，對啊，好像是從服裝秀上回來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好耶。」

「她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了吧，怎麼整個人變得奇奇怪怪的?」

「天啊，她不會又想到什麼整人的點子了吧?」

問題爆多，頓時讓林語薇心煩意亂，她擺擺手，讓一直圍著她的兩個妹妹離她遠一點，免得她火大起來又想動手打人。

林語薇瞥了樓上剛下來的人影一眼。「放心吧，她這次要算計的人不是你們，也不是我或者是雪霏。再說，她本來不就是奇奇怪怪的嗎?」

「壞心的語薇，不僅脾氣壞，嘴巴也毒得很。」嬌嗔的聲音傳來，讓樓下的三姐妹背後一陣發涼，林如楓更是快步跑到角落裡躲了起來。

看到一身盛裝的姐姐站到自己面前，林語薇沒大沒小地開口嘲笑她。

「你終於知道下樓來啦。一直在那邊豬來豬去的，我還以為你掉進豬窩裡出不來了呢!」

「嗚嗚，壞心的語薇就知道欺負我，我要去告訴雪霏，說你不把我這個老大放在眼裡，還說我是一個奇怪的人。」潔依假裝用手背抹眼淚，說得好不委屈。

林語薇斜著眼睛瞄她。「難道你不奇怪嗎?外人說好聽一點叫做特別，說白了還不就是特別的奇怪?」

聽了妹妹開她玩笑的話，潔依轉頭笑得好不開心。

「奇怪不也是挺好的嗎?要知道天下之大，奇怪的人卻是少之又少；能當一個奇怪的人，做些奇怪的事情，想來也不錯呢。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是怪人一個?」

她們林家的女兒真的是都挺特別的，不過她現在又找到了另一個特別的人，而且重要的是，那還是一個特殊的男人。

潔依想到那一再被她撩撥著情緒的褚易寒，一時間笑得好不開心。

「大姐，你那樣笑，不會是一會兒又有人要倒楣了吧?」林初晴有些怕怕的，心裡沒底地問。

「放心放心，剛才語薇說的對，這次的目標不是你們，儘管放千萬個心吧。呵呵……」一會兒可有精彩的好戲可看呢，她捂著紅唇，故意笑得三八兮兮的。

看著她提著長裙，動作優雅地往門外走去，林語薇還不忘「好心」地提醒她一下。「當心別讓人家吃得太快，否則就沒戲唱羅。」

冷嘲熱諷里擺明了話中有話。

「放心放心，我辦事你放心。」

纖細的高跟鞋跟敲在大理石地板上，聲音格外地清脆動聽。潔依拿過包包和披肩，步履輕盈地往門外而去。

不過角落裡一個縮成一團的人影讓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笑語也隨口而出。「我說小妹啊，你一個人蹲在角落裡做啥?」她有些好奇地瞧著小妹低著頭蹲在那裡畫圈圈的姿勢。

「我在撿我剛才掉的雞皮疙瘩。」

林如楓的聲音很小，幾乎讓人聽不見，不過屋裡的另外三個天才女孩還是聽了個清楚明白。

潔依嘴角含著笑，在姐妹們的笑聲中走出家門。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而聰明的女人則可以擁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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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易寒在晚上七點整來到潔依之前給他的地址，他靠著車門，點著一根香煙逕自地吸起來，靜靜等候著她的到來。

多久沒有在這個時間欣賞夜空和街市的景色，他已經快要不記得了。只知道似乎是從創建楚陵集團開始，他就不曾擁有像以前一樣輕鬆享受的日子。

他沒有家，沒有愛人，也鮮少有知心的朋友，就像是一部拚命在事業上打拚賺錢的機器。如果不是還有心中那一股無處發泄的仇恨火焰一直在支撐著他，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是否能繼續撐下去。

褚易寒將煙熄滅，目光冷冷地注現著四周的一切動靜，身後那熟悉的腳步聲讓他直覺地回過頭來。在視線接觸到她的那一剎那，褚易寒的黑眸霎時發亮。

如果不是那張熟悉的臉上正帶著十分熟悉的笑容，褚易寒真的不敢相信，這如同天仙般的女子竟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潔依化了妝，雖然只是淡淡上了一點彩妝，塗了唇彩，可是她那獨特的氣質已經成功地吸引住他全部的目光。

潔依今天的裝扮，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過，一件水藍色的弔帶低胸晚禮服，亮滑柔軟的質料和她白皙的肌膚緊貼在一起，將她襯托得既清麗又高貴。

小巧的耳垂上閃耀著兩顆小鑽石，讓她的臉更加明亮；帶著濃濃笑意的杏核眼明媚晶亮，圓俏的小鼻子和粉嫩色的嘴唇，在在都讓他莫各地心動不已。

特別是看到她那空空的脖頸處一片的白皙，圓潤香肩微露的嫵媚樣子，褚易寒頓感自己身上某一處突然緊繃起來，讓他的眸子也越發地高深莫測。

「怎麼，看了我這麼久，都沒有想說的話嗎?」潔依在大方讓他看了足有五分鐘之後，終於按捺不住地開口。

「你……」褚易寒收回打量的視線，強壓住胸口那股熊熊升起的火焰，他聲音嘶啞低沉地贊道：「你今天……很美!」

「謝謝，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瞅著一身黑衣西裝的他那刀刻斧鑿般的俊容，潔依笑得好開心，清潭一般的雙瞳更顯晶亮。

她說……他會喜歡!

那火焰又再次有上升的可能，剛剛被迫壓制下去的鼓脹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褚易寒長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這才壓制住自己的慾望，不會馬上撲向一臉清純笑意的林潔依。

很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他走到另一邊的駕駛座開著車往會場趕去，腦海里還在不停地想著。

她真的會是別人的情婦嗎?和她接觸的時間越長，褚易寒就越懷疑自己當初的想法。這樣乾淨單純的女人，又有著那種溫和清麗的笑容，怎麼看都不會是那種自甘下賤的嘴臉。

不過，她那副惹火的身材還是讓褚易寒的眉頭不悅地皺起。

他不喜歡看到她穿成這個樣子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如果穿，也只能穿給他一個人看，因為她的美好讓他想要收藏，從此只屬於他一個人。

該死，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褚易寒搖搖頭，在心裡否定自己。不管她是多麼誘人的女子都跟他沒有關係，女人在他生命里根本就是不該出現的，也是他所無法擁有的。

一路上，褚易寒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而另一邊的林潔依也不講話。

她只是淡淡笑著，他臉上出現的各種情緒都被她看進眼裡。一會搖頭一會嘆氣一會皺眉的樣子，讓她有點想知道，現在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林家距離這次DSG預訂的飯店雖不太近可是也並不太遠，再加上褚易寒的跑車性能良好，只一會兒時間，兩人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會場上人頭鑽動，可見鄭百祥是憑著自己的老臉，把所有在商界服裝界有頭有臉的人全都請來了。想要自己女兒在氣勢上打倒林潔依的想法十分明顯，而這也是褚易寒最不齒的地方。

從進入會場的那一刻，他緊絞著的眉頭就沒有打開過，特別是看到一群又一群的男人紛紛把注意力從台上的模特兒身上放到他身邊的林潔依時，他眼中的怒火更是旺盛，恨不得能一個個用眼神將他們燒個精光。

感受到攬著自己的那隻手臂收得越來越緊，林潔依笑盈盈地輕拍褚易寒的手臂下。

「你別那麼緊張啊，快要勒得我喘不過氣來了。再說，你這麼緊張，一會兒怎麼看戲?」她將視線對上這個明顯在心底暗暗生氣的男人，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

褚易寒淡然地點了點頭，摟著她的手臂只鬆開了一點點，他仍是向眾人示威一般地緊擁著她，和她一齊看向那台上正精彩的高潮部分。

鄭家儀是鄭百祥的獨生女兒，也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設計師。不過她走的卻是和潔依完全不同的路線，有著代表她個人品味的設計風格。

因為他們的本意就不是來看這場宴會開始前的小型服裝秀的，所以出門的時候這場秀已經開始了，現在正是結尾的部分。

模特兒誇張的妝容加上一身火紅的禮服，站在一臉得意白痴樣的鄭家儀身邊，讓褚易寒覺得這一切簡直就是粗俗不堪。

「你來就是為了要看這種三流的服裝秀?」

褚易寒的眸子從台上那過分裸露的衣服轉回到懷中護著的人兒臉上，潔依看得津津有味的表情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這種低級沒品的衣服，她居然也能看得如此投入。他緊緊地盯著她小臉上出現的各種奇怪表情，一刻也不能移開。

服裝秀結束，現在是鄭家父女互相吹捧的時間。潔依無聊地撥開頭，拉著和她同樣不自在的褚易寒站到一邊的餐點前。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

她拿來一杯他喜歡的紅酒遞給他，而自己則是拿了一杯淺黃色的香檳。「不要告訴我你不吃不喝鄭家準備的東西喲，有了上次的例子我是不會相信的。」

褚易寒只是笑笑，主動在她的杯子邊輕碰一下，把酒送到嘴邊輕啜了一口。兩個人就這樣在眾人的注目中輕聲地聊起天來。

不過兩個人還有沒機會聊太久，剛下了台的鄭百祥已經和他花枝招展的女兒鄭家儀一起，來到他們的身邊。

褚易寒和潔依快速地交換了一個視線，潔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而一旁的褚易寒的俊顏則是綳得緊緊的，他投向鄭家父女的眼神既凌厲又冰冷。

年過半百的鄭百祥眼睛里全透著奸商的精明與不擇手段，在看到潔依的那一剎那，他先是有些驚訝地不敢置信，但隨後立即收斂起那種讓人不屑的目光，不過他眼中的貪婪與邪念還是讓褚易寒的鐵拳不自覺地握緊。

而他身邊的鄭家儀本來還想著要向父親面對的那位大美女示威，卻被硬冷不苟言笑的褚易寒吸引住全部的目光，

天啊!他……他真的好帥好有型啊。

鄭家儀看著褚易寒冰冷剛硬的表情，霎時便露出標準花痴女的表情，讓褚易寒一陣厭惡噁心。

相較之下還是老薑鄭百祥掩飾得好些，他拉過呆望著男人流口水的女兒，極力地吹捧。「今天林小姐竟然可以和褚先生一起來，真是讓敝人覺得蓬壁生輝、榮幸至極，歡迎歡迎啊。」

他的目光閃過一絲陰暗，心中也另有算計，不過語氣仍然誠懇，強裝出來的笑容也並未離開他的臉上。

「林小姐，不知道你對小女今天的作品有什麼高見?家儀剛剛從國外回來，雖然深造的大學是一流的明星大學，可是畢竟沒有什麼經驗，這方面還請林小姐多多指教提拔才是。」

感覺到越來越多的人把好奇的視線投向他們這邊，鄭百祥得意洋洋講得更加賣力了。

「我聽小女說，這是今年歐洲最受設計師推崇，並受到消費者熱烈歡迎的服飾設計。很快我們DSC就要為家儀舉辦她學成歸來后的第一場成衣發表會，希望我們這裡的消費者，也可以很快地接收掌握到現在歐洲時尚界最新的流行資訊。我想這幾年一直都是本土的設計師帶動成衣市場的流行趨勢和走向，現在看來也是該到了換一換人，換一換風格的時候了，哈哈哈……想必!小姐也是這樣想的吧?」鄭百祥挑釁般色眯眯地盯著林潔依，那目光中赤裸的肉慾簡直讓人作嘔。

「鄭老闆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接話的人是褚易寒，他冷冰冰的語氣讓在場眾人的心一驚。

「原來最受歡迎的衣服是這樣的，看來我們今天來的人可真是託了鄭小姐的福，大開眼界了。」

他話語中嘲諷的味道十分明顯，引來在場人士交頭接耳竊笑紛紛。只有那一直在猛流口水的鄭家儀還傻傻地把這句話當成讚美，做作地羞紅臉低下了頭。

潔依見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一如平常的溫和從容，不過褚易寒還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凌厲冷漠。

「既然鄭老闆已經有了自己滿意的優秀設計師，我想我們幻彩工作室和貴公司也沒有再次合作的必要了!」

她輕柔的話語一出，現場頓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