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承使徒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村莊,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的。村外的農田中男人不時地相互嘲笑幾句在笑聲中忙碌地耕作著。村中幾處炊煙裊裊升起,隱隱傳來雞鳴犬吠。村頭幾個悠閑的老人圍在一起,一邊曬著太陽一邊說著閑話,樂呵呵地看著一邊的頑童打鬧,當然,偶爾也板起臉來呵斥幾聲鬧得過分的孩子。所有的人好像都不知煩惱為何物。
多好的地方啊!
這是喧囂的俗世中一個遙遠而寧靜的角落。
可惜,這份難得的寧靜卻忽然被孩子稚嫩的哭聲打破了。
只見一個中年男人拉著一個哭得眼淚與鼻涕滿臉的孩子向老人們跑來,後面還跟著一群驚慌失措的孩子。幾個老人見狀都緊張地立了起來。
那男人氣喘吁吁地跑到老人面前,朝著其中一個慢慢起身的老人說道:
「清叔,不好了,你們家明古掉進『無底洞』了!」。
「什麼?!」,清叔立馬跳了起來,一堆人都炸了鍋。
「無底洞」是村外二三裡外山林中的一個天然的深洞,洞口並不大,粗細只有四個成年人合抱多一點,可是幽然不見底。洞口很圓,不像是天然生成的。曾有村中的膽大的年輕人想一探究竟,讓人用繩子縋下,當用了將近一百五十米的繩子的時候,繩子忽然劇烈顫動,人們不明所以,忙將他拉上來,卻原來是他在一半時就火把脫手,掉到洞里,本想摸黑到底,但後來他自己實在承受不住在黑暗中的恐慌與壓力才讓人拉上來。問他還有多遠到底,他慘然地說,他火把脫手后很久也沒有聽到火把落地的聲音,這洞怕是個無底洞。從此這無底洞的名字便叫開了。那裡也成了村中的禁地,洞口被人們用柵欄圍上,大人們都告誡孩子不要去那裡玩耍。可沒想到,到底還是出事了。
清叔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對那幾個老人說:「夥計們,快去找人,拿繩子,再牽幾匹馬來。你,」清叔一指那中年男人,「宏喜,你跟我走」。分派完畢,一堆人找人的找人,找傢伙的找傢伙,都四下里忙活起來,清叔則帶著那叫宏喜的中年人一溜煙兒地往「無底洞」方向跑去。
一路上,清叔總算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村外野地素有些鼠兔等小獸,村裡的這幫孩子平日里就喜歡打鳥趕兔。這日一夥孩子在野地里看到一隻大灰黃的野兔,便帶著自己製作的竹弓追趕。不料今天這隻兔子甚是狡猾,幾個小夥伴怎麼也沒有捉住,一路追趕不經意間就來到了「無底洞」。這裡人跡罕至,雜草叢生,那野兔在草叢中七轉八轉就不見了。孩子們找不見兔子,注意力便放到了那黑黢黢的深洞里。一個孩子撿起一塊石頭,扔到洞里,半天都沒有聽到聲響,幾個孩子都驚嘆於這洞的幽深,便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一個說這洞怕不有幾百米深,一個說這洞根本沒有底下面連著地獄呢,幾個孩子正在胡猜,有一個孩子怯生生說道:「我爺爺說了,不讓上這裡玩,我們還是回去吧?」。
「明古,就屬你膽小!看我的。」說話的是明峰,他今年十歲了,是這群孩子中年紀最大的,長得也是最高大的,隱隱是一夥孩子的頭兒。他鑽進柵欄,站在洞邊,後退幾步,然後向前一衝,躍過了洞口,跳到了另一邊。他跳過去之後,眉毛一挑,驕傲地看著另外幾個孩子道:「今天不敢跳過去的,我們就不和他玩了。」
那幾個孩子互相看看,又有一個膽子大的,一咬牙也跳了過去。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只剩下面色慘白的明古了。幾個孩子見明古不敢,便都起鬨笑他膽小鬼。
明古躊躇了半晌,使勁一咬牙,退了幾大步,甩臂跑到了洞口忽地停住了,「哄」那幾個孩子都笑了起來。明古小臉漲得通紅,又退後幾步,咬著牙跑向前,跑到洞口的時候,一蹬腿,人便躍了起來,明古人在空中,閉緊了雙眼,心「膨、膨」地跳著,彷彿懸在了空中,待到雙腳一踏上實地,心才放下。明古剛要睜眼,就聽得旁邊的孩子失聲驚呼,然後才覺得腳一下虛,立足的地方竟塌了下去,他的心猛得一跳,就感覺所有的血液都一下子湧上了頭,然後……他人就暈過去了。
清叔聽到此時眼中都要噴出火來,指著宏喜懷中的明峰罵道:「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就這麼看著他掉下去了?!」。
哭得不成樣的明峰哽咽道:「我想抓住他,可是真的離得太遠了。嗚……」,宏喜跟在旁邊小心勸道:「清叔你別急,明古福大命大,說不定沒事……」,宏喜看到清叔狂怒的表情,忙住了口。
清叔鐵青著臉走在前頭,兩腿如風,宏喜都有些跟不上他。清叔邊走邊在心中禱告:「滿天神佛,請保佑我這小孫子不要出事。啊!不是,只要是能保住一條小命,就算有點殘疾也不要緊,信男蕭海清必定感戴恩德。」
幾個人心急,幾里地飛奔著就到。待到得地方,幾個人都呆住了。
只見一個渾身包在黑色斗蓬里的人,立在「無底洞」旁,一雙皮膚慘白的手上抱著一個昏過去的孩子,赫然是明古。
清叔一雙手顫抖著伸向明古,那人小心地將明古交了過去。此時清叔看到了那人隱藏在黑色中的蒼白的臉,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那人雖蒼白卻在一直在嘴角掛著淺笑的年輕的臉,讓他對這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和好感。
清叔接過明古,看著孩子雙目緊閉,但呼吸平穩,一時心中百感交集,望著那恩人,雙唇顫抖,竟說不出話來。宏喜見狀忙上來施禮道:「多謝這位先生,不知……」,話沒說完,就看清叔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忙伸手去扶。原來,清叔本就年紀就大,剛才心急,一時跑得太快,待發現孫兒無事,心情放輕,忽覺兩腿酸軟,肌肉顫抖,竟是站立不住了。
宏喜只覺眼前一花,那人已經將清叔扶起,宏喜暗自納罕:「這人難道是鬼嗎?怎麼動得如此快。」
清叔此時卻又是一番心情。那人剛才一扶他,他便感覺有一股暖流從那人手上傳來,身上無力的感覺一掃而光,人竟彷彿年輕了許多。
清叔再無所想,將明古小心放在草地上,然後朝著那人深施一禮,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恩人救命之恩,蕭海清實在無以為報,恩人但有所想,蕭海清只要做得到的,絕無二話。」
那人輕輕一笑。一個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到了清叔耳中,「我能幫得了你,你卻不一定能幫得了我,再說,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別人幫得上的。」
清叔還待言他,宏喜說道:「清叔,恩人他不光是你家的恩人,也是我家的恩人,要不是恩人,我家那不成器的明峰不是要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做人。這荒郊野外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先將恩人讓到家裡,再做商議?」
清叔連聲說好,一行人便進了村裡。路上,宏喜將惹禍的明峰一頓好打,被清叔和聞訊趕來的鄉親勸開了。到得清叔家裡,便有婦女殺雞宰鵝,準備好了宴席。席間眾人便迫不急待地問打聽那人來歷,那人自稱姓史名途,一生別無所好,只愛遊山玩水,少時便立志歷遍人間所有名山大川。因一日突發奇想,想知道這蒼茫大地是否有盡頭,所以迎著太陽,一路向東,走了十幾年,才到得這裡,卻不知何時才能到達天涯海角。眾人聽得此言,不禁哄然,紛紛言道:「先生不必再找了,這裡便是了。」
原來,這村裡人的祖先是一群躲避戰亂的遊民,原本只想躲得越遠越好,也不知道逃了多久,終於到達這裡,發現再也無法向東走了,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世界的盡頭。前路被一層迷霧籠罩,這迷霧無形有質,誰也進不去,一走近便會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彈開。村民們曾想盡無數辦法,也沒能進得去那霧裡。所以便一致認為已經到達了世界的盡頭,並大膽地推測,那迷霧的裡面想必有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史途聽眾人七嘴八舌地亂說,心中暗笑:「人類的想象力還真是無窮啊,可是誰又知道,那絕不僅僅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而是……兩個。」
眾人又向史途問了很多關於外面世界的情況,史途便為他們一一作答,引起一片吸噓之聲。
清叔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站起身來,向史途施了一禮才問道:「恩人,老漢方才想起還不曾知道您是如何將我那孫兒救起的啊?」。眾人紛紛道:「是啊,那『無底洞』深不見底,先生是怎麼救人的?莫非先生會法術不成?」。
史途聞言先是一楞,隨即笑道:「我哪裡會什麼法術,我之所以能把孩子救起,全靠它」,說著,便從腰間解下腰帶,擺弄幾下,鬆開機關,放在桌上,讓眾人觀看。
眾上湊上前來,細細觀看,不禁嘖嘖稱奇。原來,那腰帶兩頭有兩個如鋼爪,一陰一陽,系在腰間便相互咬合,嚴絲合縫,解開便如飛爪一樣。但還是有人不明,問道:「先生就是用這東西將小明古拉上來的嗎?可這也太短了呀!要知道那『無底洞』怕是有幾百米深呢!」
史途笑而不答,拿起腰帶,四下打量一番,不知用手按了那腰帶上哪裡,只聽「噗」一聲,那鋼爪倏地一下飛了出去,眾人頭跟著一轉,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鋼爪已經飛了回來,上面還死死地抓著幾片樹葉,竟是屋外一棵大樹上的。眾人恍然,皆嘆服不止。
清叔奇道:「先生此物甚是神奇,不知叫什麼,是哪裡的能工巧匠打造的?」。
史途嘴上說:「這叫如意鉤,是我用千金求帝國的一位煉器大師為我特地打造的。」,心中卻在暗道:「我哪能告訴你這叫多功能旅行帶,是使徒專用的裝備。」
這一頓飯吃了好些時候,眾人都漸漸散去。只剩下清叔與史途,清叔便問,
「先生平生之志已經達成,不知現在有何打算啊?」,史途不讓清叔動輒稱他恩人,所以清叔便也以先生相稱。
「我現也沒有什麼打算,只想先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另外……」史途頓了一下,「我想好好探訪一下那個地方」。
「先生是說『無底洞』?」
「不是,我說的是你們叫做『禁界』的地方。」
清叔一笑,「先生就不要白費工夫了,那裡沒有人能進去,我們祖上幾代人都試了無數次了,多少年來,沒有一個人能進去。所以我們才認定那絕對是大地的盡頭了。」
史途笑道:「我活了四十多年了,最喜歡的就是尋幽探秘,這麼神奇的地方,我是一定要去好好看看的。還有,這些年來,真的沒有一個人能進到那裡面去嗎?」
清叔肯定地點點頭,道:「村裡的人年輕的時候也都不信邪,也有不少去試的,但無不撞得頭破血流地回來的,沒有一個成功的。」清叔一番感慨,想來年輕的時候也是碰過壁的。
史途心中暗想:「你們當然是進不去的,但我不一樣啊。因為我有鑰匙。」,史途忽又想起一事,
「清叔,我還有一事相求。」
清叔忙道:「先生請講,只要是老漢能做到的,但無不允。」
「我想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但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喜獨來獨往,不慣與人同住。所以……」。
清叔沉吟一下道:「先生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先在我家中住下,過幾日,我與你在村中不拘哪裡找一處好地,只要你喜歡,就再起一處宅院如何?」
史途點頭稱好,又道:「這樣最好,但是又怕太過勞煩。」。
清叔呵呵笑道:「先生這麼說就是在罵老漢了,莫說這樣,就算是我這條老命對先生有用,只管拿去。就怕先生嫌我們活計簡陋。」
史途道:「怎麼會呢?再說我並不打算在此長住,只有一瓦遮頂便好。」
清叔是個行事利落的人,於是第二天便領著史途看地。清叔本想在村中找一個好點的地方給他,不料史途千般推託,只在村外山上找了一處平整的地方,清叔也只好依他。於是在一村人相助之下,不過三天,便搭好了兩間木屋,雖不是磚瓦之質,卻也結實異常,並連一應日常所需之物辦置整齊。其間也有人相問,史先生一個人漂泊,怎麼連一點行李都沒有啊?史途以馱馬丟失應之,清叔忙命人去找,史途也不好說他本就沒有什麼行李,只好看著一群人忙去了。至此,史途這個一身是謎的陌生人便在這禁界旁的小村裡住了下來。白天就總去禁界那邊探尋,晚上便與清叔等人閑聊,打發時間。
這山村的人雖然思想單純,但並非蠢笨。一天,宏喜見史途又出去了,便一個人偷偷找到清叔。
「清叔,這個史先生不簡單啊。」宏喜聲音透著擔憂。
清叔停了半晌,頭不抬,眼不睜,瓮聲瓮氣地道:「我也看出來了。且不說他一個人如何到得咱這不毛之地,就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一個常年奔波的人。」
「還有呢,清叔,單說他把明古從那『無底洞』中救出來,說是靠的那什麼如意鉤,我便不大信。我那天仔細檢看了明古身上,非但沒有一點抓痕,就是連一點碰傷擦傷都沒有,我就奇了,他到底是怎麼做的呢?可惜那天明古嚇暈了,要不然……還有,他沒事總去禁界那裡幹什麼,那從來也沒有人能進得去啊。他為什麼總不信呢?我總覺得他來咱這是另有目的。該不會是帝國的探子吧?」
清叔搖搖頭道:「不能,我也曾懷疑過他的來歷,但應該不會是探子,要知道他來了以後,並沒有問什麼村裡人的事,包括我們從哪裡來的,祖上原來是做什麼的,他都沒有打聽,這些,我都偷偷地問過明古。明古現在總是跟著他,他如果有心,應該會問孩子的。所以我覺得他不是追察我們的探子,再說都百多年了,帝國應該都把咱蕭家忘了吧?」
「就算是帝國忘了蕭家,但我猜他們也忘不了那個東西啊!」
「嗯,我也知道。但這史先生應該不是沖著那個來的,再說他總算是救了明古,我也不願多想。再說,他能一個人來到這裡,想來也是有一身特殊的本領,只要他對我們沒有惡意,我們也不能忘恩負義,而且,聽他的意思,並不想在這裡呆多長時間,我們還是放下心來,不要想那麼多了。」
宏喜並不十分同意清叔的看法,但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擔憂。
而此時,在禁界旁的一座小山上的史途,通過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投影儀,看完了發生在清叔家的這一幕,不禁苦笑:「原來,我真的不善於說謊啊!不過,他們說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呢?有時間我一定要好好查查,原來,這裡的人也不簡單啊!不過,這次任務的期限也快到了,我要快點完成工作了。」只見他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緊接著,在一個被迷霧籠罩的地方,他的身影又顯現了。如果有村裡的人看到一幕的話,一定會驚訝地把下巴掉下來,因為他出現的地方,赫然是從來沒有人進去過的——禁界。他這種神奇的移動的方式,難道就是他能從「無底洞」將明古救出來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