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古的願望

彷彿過了很久一樣，但其實只是一瞬間。史途已經從那水球中脫離出來。

「想要得到的，都已經得到，那我也應該離開了。原來，這個村裡的人還有這樣的來歷呢。只是飛鳥盡，良弓藏，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為什麼人們總是不懂呢？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那種感覺一定很難接受吧？但真的沒有想到，蕭家的人居然只為一句承諾而苦守了那麼多年，這真的值得嗎？還有明古的父母，他們竟然，怪不得一直沒有見過他們，問村裡人也是吱吱唔唔的，不過他們還真的挺讓人敬佩的，被實在不行我就……唉，算了，我本來就不應該插手這個世界的事情，人都有各自的命運，我已經改變了明古的命運，還是不要再妨礙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行了。但為什麼一說要離開會有點捨不得呢？呵呵，感情這種東西，還是真的要不得啊。」

史途伸手在腰間一按，人就憑空消失了。下一刻，史途已經躺在小屋中的床上了。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開始考慮如何用一個正常的理由離開這裡。

史途正想著，忽然心生警兆，翻身坐起。驚訝地看著同樣是驚訝地看著他的明古。史途心中雖然在暗自叫苦，但整個人卻忽然放鬆了下來，悠然地鬆了一口氣，鎮靜如隨時準備赴死的義士。

很多年以後，當兩人再次回憶那一刻的情景，史途還是很佩服自己當時的鎮靜自若，明古也隨聲附和，

「對，你當時的樣子和我們村金蓮嬸有得一拼!」

「哦？這位金大嬸有什麼傳奇的經歷啊？」

「嗯，是這樣的。一天，大郎叔忽然讓我偷偷地去看看金蓮嬸，也就是他媳婦，在家裡幹什麼，我就去了。」

「哦？然後呢？」史途的眼忽然亮了。

「然後我就去了，結果發現金蓮嬸當時正在家裡練習唱戲，我就照著大郎叔說的，不讓她知道，偷偷地回報大叔了。」

「唱戲？」史途一臉的狐疑。

「真的，就像這樣。啊~~~~，咿~~~~，嗯~~~~，哦~~~~」明古認真地模仿，「這不是在練聲嗎？」

「噗……！哈哈哈……」，史途擦著奪眶而出的眼淚笑道：「對，對，是唱戲，再然後呢？」

「再然後，大郎叔就帶著我，叫著我爺爺還有村裡好多人，回他們家，結果發現……」明古停了下來。

「發現什麼，你快說啊！」史途急得像搔不到癢處的猴子，不停催促明古。

「發現金蓮嬸在和西門外的阿慶叔一起唱戲啊！」

「再然後呢？」史途打破砂鍋問到底。

「再我就沒有看到了，我被爺爺他們趕出去了。不過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金蓮嬸和阿慶叔了。因為他們兩個……」

史途嘆了一口氣道：「你不用說了，我想我知道他們的結局了。」

「哦？」，明古敬佩地看著史途：「史大叔，你還真是神仙啊！你是怎麼知道他們兩個離開了村子。我聽說哦，他們好像找了一個沒人阻止他們唱戲的地方幸福地唱戲去了！」

史途生生地把一口眼看要噴出的新血咽了下去。

「嗯……你們村裡的人還真是大方。要是在別的地方…算了，不說了。嗯？不對，你說我當時像金大嬸是……？」

「就是你們當時在床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啊！還有金蓮嬸不姓金，是姓潘。」明古說完這句話時人就已經消失了。

「啊！~~~~明古，你別跑，我要殺了你，我恨你！」，史途仰天狂呼：「我恨姓潘的！~~~~」

鏡頭再次拉回到那間有些昏暗的小屋，照在一大一小兩個呆立的石人像上。

寂靜了幾秒鐘，大的石像復活了，

「明古，你！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剛才還在家裡嗎？」一想不對，馬上改口：「你不是剛才才回家的嗎？」

小石像獃獃道：「是啊，不過我剛才不知為什麼忽然很想你，就來找你，可是沒想到你沒在，我剛想走，你就……」

明古忽然驚呼，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史大叔，你是神仙吧？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爺爺就說，普通人哪能從『無底洞』里救出人來，還是活的！」，

「小聲點，」史途一把將明古的嘴封上——用手，

「噓……」，史途驚恐萬狀。

明古先是掙脫開史途的手，又一把將史途的衣角死死抓住，「史大叔，你剛才用的是什麼法術？我聽爺爺講過，你們神仙可以在上天入地，縮地成寸，想去哪裡都成。」

面對明古的提的許多莫名其妙的問題，史途只有舉手投降，他雙手扶上明古的雙肩，用他帶著磁性的聲音，誠懇地對明古說：「明古，你想的沒有錯。是的，老子他媽就是神仙！」接著用便秘一般的可怕表情猙獰地說：「你要是敢告訴別人，尤其是你爺爺還有那個宏喜，老子就把你吃了。嘿嘿，怕了吧？」

明古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一看史途那搞笑的表情，連忙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史途頹然地吐了一口氣，恐嚇看來作用斐然，明古居然還能笑！看來，自己還真的是沒有做壞人的資本。「失敗啊！」史途在心裏面垂頭喪氣。而明古此時的表情，像一隻打了興奮劑的小猴子。

「明古，你知道你很讓我為難嗎？」

明古疑惑地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上面有規定啊。一旦發生這種第三類接觸的事情，一定要小心仔細地滅口。」

「啊？！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你！」為了增加感染力，史途還用力咧開嘴露出所有四顆犬牙，可惜沒有閃光，要不然效果會更加好一些。

明古見史途不像是開玩笑，開始緊張起來。

「史大叔，你不能殺我啊！」

「哦？！為什麼呢？」

「因為殺人是要放火的啊！」

「啊？！那好，你放心，我殺完你一定放火。不好意思，請問先生你要幾成熟？」

「啊！不是，不是」，明古雙手急擺，

「我是說，殺人是要犯法的啊！」

「哦！~但是我是神仙啊，你們這裡的法律管不到我。所以，嘿嘿……小子，你還是認命吧！」。

「……」

「嗯？明古？明古？你怎麼了？喂，喂，別哭啊，別哭，剛才大叔跟你開玩笑的。明古？乖，不要怕哦。」

最讓男人頭疼的就是不得不面對哭泣的女人和孩子。史途恰巧是個男人。

「喂，男子漢，別哭了，不如這樣，我帶你去一個神奇的地方，保證讓你大吃一驚，怎麼樣？你要是再哭，可就沒機會了。」

史途完全低估了孩童的智慧。明古根本不理他，只是專心地哭自己的。

史途痛下決心，一聲狂吼：「好了！」

明古的哽咽一頓，驚恐地望著史途，史途馬上換上一張慈祥的臉，速度之快，連江湖上號稱千面小白龍的觀滄海都比不上。

「明古，你也知道了，我是神仙。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我決定，滿足你一個願望。」

明古聞言一喜，露出燦爛並且得意的神情，剛要說話：「我……」，便被史途咬牙切齒地打斷：「當然，要是有人想要提出再要更多的願望的話……嘿嘿，明古，要知道我是真的殺過人的哦！」

面對史途不穿衣服的威脅，明古也慎重起來，小臉露出了與他年紀並不相配的嚴肅表情。

「嗯……嗯……」明古眼睛忽然一亮，史途馬上湊上前來，

「我再想想」，史途閃倒，腰好痛。

明古平時有很多夢想，有很多願望，可當真的可以將其中之一轉變為現實時，他忽然沒了主意，「史大叔，不如這樣，你讓我好好想想，我過幾天再告訴你好嗎？」。

史途用可以將寒冰融化的溫柔聲音說：「當然……不可以了！過幾天我就要嗯，嗯，飛升，對，飛升。我馬上就要飛升了，沒時間等你想清楚，所以喲，你要快點想出來。」

明古哀求道：「史大叔，可是我現在真的想不出最想要什麼，不如這樣，我今晚回家好好地想一想，明天再告訴你好嗎？」

史途仰面想了半天，一跺腳，向明古伸出了一根手指，嗯，不是中指。

「好！一晚，我再給你一晚的時間想。不過，你要清楚，你決不能把這件只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爺爺，還有那個玉緣」說到這史途一臉壞笑，明古也有點臉紅，但史途又馬上擺出一付正經的模樣，「你的這個願望不能攙雜任何別人的意志，你也不能找別人來商量，否則約定自動取消，要知道，我可是有辦法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哦。不過我相信你，來，拉勾。」

史途內行地伸出了小指。

「好」，明古用力點點頭，也伸出了小指，兩人小指相勾，在神的見證下，做了一個百年不變的約定，並且他們的真誠樸實，卻深深地震撼著人心的誓言，幾百年後還是那麼地讓人激動：「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好了，你現在先回去吧，一定要想好哦。」史途目送著明古心事重重地離開，看著孩子瘦小的背影，一絲憐惜的微笑綻開在史途的臉上。

「他會想要什麼樣的願望呢？不知道他能帶給我什麼樣的驚喜，真的有些期待啊。不過當他知道我並非萬能的時候，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表情。」

一夜的時間是即漫長又短暫的。有人雖然睡得很好，但也一定有人渡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明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頭痛難眠。一個孩子本不應該有隔夜的煩惱，可是一份意外的禮物也讓孩子有些苦惱。

人總是這樣，因為想要的太多，結果到最後會忘記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所以當明古最終來到史途面前時，他的願望讓史途嚇了一大跳。

「什麼？我的耳朵沒有毛病吧？你再告訴我一遍」，史途誇張地把雙手做成聽筒放到耳朵上，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明古那張小臉已經紅得嬌艷欲滴。

明古低著頭，繼續紅著臉，小聲說道：

「嗯，我……我就是想讓所有的人都喜歡我！」說到最後，聲音已經變得好大，嚇了史途再一跳。

「真的嗎？不再改了嗎？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的！」史途的聲音溫柔得像勾引美女的色狼。

明古一抬小臉，一臉的堅毅：「不改了，如果可以的話，大叔，請你幫我實現這個願望！」

「唉~~，好吧。」史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樣東西，托在掌心，送到明古面前。

明古按耐下激動的心情，伸出兩根略微有些顫抖的手指，小心地捏起那東西，放在眼前仔細地觀察。

黑色的，方方正正。仔細聞聞，還有一股從未品嘗過的香甜。這是？明古抬起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一臉聖潔的史途。

「咳咳」，史途清清嗓子，彷彿那裡面有一根雞毛。明古聽著都替他難受，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史途乜斜著看了一眼明古，慢條斯理地說道：「不要小看這個東西，擁有它，你可以擺平世界上所有的女人。」

明古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史途，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那黑東西填進嘴裡。

咀嚼兩下，不由嘖嘖讚歎，

「嗯，好吃。史大叔，還有嗎？」

「嗯，還有。」

「啊！」

史途照著明古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很遺憾，明古明顯沒有躲過去，

一臉委屈地望著史途，

「為什麼打我？」

「你該打，你以為老子是賣巧克力的嗎？出門身上會帶著一大堆。這還是我好不容易省下來的，給你小子嘗個鮮。」

「哦？這個東西叫巧克力嗎？」明古匝匝舌頭，嗯，還真是好吃。

「怎麼樣，現在有什麼感覺？」史途現在極為想知道療效。

明古閉上眼，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從小腹升起，心中彷彿有一團火。

「好熱，我好熱，史大叔，我想要」

「嗯？」史途驚訝地看著明古，這反應不對啊！史途翻翻身上，「沒錯啊，極樂散還在啊，我沒給他吃錯啊！」

「史大叔，我想喝水。」明古非常不好意思地說。

「我靠，小孩子說話不要大喘氣。」史途手拍著胸口，好容易鬆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

「史大叔，這叫巧克力的仙丹還真是有用，我現在感到充滿了自信，渾身都是力量。」明古一臉的興奮。

史途訕笑著答應：「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心中暗罵：「靠，聽著還是像吃了春藥。」

「史大叔，現在所有人都會喜歡我了嗎？」明古激動地問著，小胸腔一起一伏的。

「笨蛋，當然不會。」史途忍不住又給明古腦袋一個板栗。

「啊！」明古抱著腦袋失望地嚷道：「那你不是騙人嗎？」

史途正襟危坐，一股逼人的強大氣勢從他身上股股地湧出來。

「擁有了巧克力，你只能征服這世界上的女人。但女人只是這世界的一半，那男人呢？」，

「對啊，那男人呢？」明看著神棍模樣的史途，不由自主地問。

「男人，你就要用這個來征服。」史途又掏出了一樣東西。

明古擦了擦眼睛，瞪大了眼睛。失望地說：「就用這個？」

長著頭髮沒有盈尺的白須的高僧史途用黃鐘大呂一樣的聲音洪聲道：「對，沒錯，就是它。其實，有了它，你就可以征服全世界。」

在史途手中，靜靜地躺著一枚在帝國流通的金幣，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明古搖頭說：「這種東西根本沒有用，除了做得很好看，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有什麼用呢？」

史途下巴要掉到地上，他驚訝地嚷道：「什麼？明古，難道你不知道錢有什麼用嗎？」

明古真誠地看著史途，搖搖頭。

史途立撲。

「明古啊，你真的應該到外面的世界去走一走，你會發現，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同時你也會懂很多你在這裡永遠也不會懂的道理。」，史途感嘆道，溫室里的花朵雖然美麗，但卻經不起風雨，蕭家人對子孫的教育是對還是錯呢？

「史大叔，史大叔」，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將史途從沉思中喚醒。一看，卻是一臉羞赧的明古。

「嗯？」史途迷惑地看著明古。

「史大叔，那個，嗯，現在，我就已經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了嗎？」，明古一臉的期待。

哦，病人在確定療效。史大夫肯定地點點頭，示意患者放心，老子是有殺人許可證的，絕對是合法行醫。

史途雙手重重地放在明古雙肩，深沉地說：

「明古，你放心好了，你的願望」，史途頓了一下，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

史途發現，明古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暗淡了。但他沒有辦法。他雖然可以做一些神才做的事情，但他畢竟，真的不是神。

「明古，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神仙吧？」史途看著明古，一付是你自己太傻的表情。

「史大叔，你的意思是，我的願望你不能實現嗎？」明古的聲音中透著深深的失落，但仍在期待地望著史途

史途不忍看明古的眼睛，只好把頭轉向別的地方，

「明古，對不起，大叔本來……只想跟你開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