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藍秋涵帶著一個小包袱,跟著介紹人蕭大娘來到雷霆堡后,便隨著總管走進雷霆堡的內苑。
「這右側是通往大少爺的霆風居,再往裡走,是大少爺昔日練功夫的地方,現在封了,妳沒事不要往那裡去,知道嗎?」
「大少爺會武功?」也不知道她是否有聽見總管的交待,一雙滴溜溜的大眼在聽到大少爺會武功之後,瞠得老大,直盯著總管發問。
「嗯。不過妳最好別在大少爺面前提這件事,懂嗎?」
藍秋涵本想問為什幺,但隨即想起母親在臨行一父待的話:當丫環,上面的人怎幺說,便怎幺做,不要多問。她這才介面說了聲是,總管繼續帶她往裡走。
「這左側右拐是膳房,平常領膳食就在那裡。左拐有個花園,再過去一點是未來大少奶奶住的地方,妳得小心侍候著。」
「我是侍候大少奶奶的嗎?」她問道,進來這幺久,總管還沒告訴她,她到底要做些什幺活兒?
只見總管搖了搖頭,「不是。未來的大少奶奶還沒正式人門,妳要叫她表小姐。」
她哦了聲,表示懂了。
「還有,正南廂房住的是老夫人,老夫人怕吵,平日妳也少往哪裡去,知道嗎?」
練武場不能去、南廂房也不能去……藍秋涵一一記住,只不過她還是不清楚自己該做什幺,正要開口詢問總管時,迎面來了兩名女子,總管很快地把視線轉移到她們身上,「表小姐。」
被稱為表小姐的女子高傲的點了個頭,然後指著藍秋涵問,「這是誰?這幺沒規矩!」
「表小姐,這是新來的奴婢。秋涵,還不快叫人。」總管催促道。
「表……表小姐。」藍秋涵小小的身子彎下腰來,看起來更加嬌小了。
「是來照顧表哥的?」李纖纖不改態度,依舊是冷著眼看人,藍秋涵小小的心靈便感受到她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噯!」總管道了聲是,態度十分謹慎,但這位表小姐顯然還不滿意,她瞪了總管一眼,嫌棄似地看著他倆,「你把她找來,行嗎?這幺瘦弱,能挑能扛嗎?」
「表小姐,我行的。」
藍秋涵怕總管經表小姐的提點之後,會後悔買下她,在總管還未出聲之前,先行搶白,卻惹來李纖纖的不滿。「我沒問妳。」
「是……表小姐說的極是,這丫頭還不懂規矩,表小姐就不要和一個婢女計較了。」總管忙打圓場,冷汗直流。
「哼!敢頂撞我,罰她去洗我的被褥。」李纖纖命令道。
「是。」總管不敢反對,強壓著藍秋涵的頭頂,要她和他一同彎腰鞠躬。
李纖纖見他們一點主見都沒有,自覺無趣,高傲地同她的婢女離開。
「呼!」總管呼了一大口氣
「妳呀!」學機靈點,不要直話直說,什幺事兒先往腦袋瓜子里兜過一圈再作打算,今天要不是我,妳單隻有洗被褥這幺簡單嗎?」總管教訓著。
「喔!」總管的話,她似懂非懂,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表小姐並不容易相處……
坐在床沿,雷孟延像一個合作的病人,乖乖地讓柏宣愷為他請來的名醫看眼睛,眼盲的日子過了好幾天,他終於等到這個名醫由江陵趕過來,心想有了他,他的眼睛復明就有希望了。
至少,他是這幺冀望著。
他沒讓大娘知道這件事,也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那個人。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復原了,那幺,他就更找不到他犯罪的證據了,他就是要他自己露出馬腳--
「怎幺樣?」
名醫翻動他的眼瞼已有好半晌了,卻是不說出任何話語,就連一向沉穩的他都忍不住了,這才開口詢問。
又過了半晌,名醫才開口說道:「很難。」
「什幺意思?」他攢起劍眉。
「這是來自西域的毒,若沒有找到下毒之人,根本無救。」名醫說的婉轉,似怕傷了雷孟廷的心。
聞言,他一震。
無救?當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嗎?
他想開口問,可話到嘴邊卻怕聽見名醫說出來的事實,他怕他的答案……
天!這是堂堂坐擁滿山財富、萬夫莫敵的雷孟延嗎?
他竟像個懦夫一樣,怕一個人說出來的話?
是了,他怕。
方才他提過了:無救。既是無救,他如何能奢望名醫還有一點辦法?又驚又懼的感覺襲上心頭,他無法再問。
「走吧!」他悲慟莫名。
「雷堡主,其實……」
「走!走!我叫你走。」雷孟延猛地打斷名醫的話,那些同情、安慰的話,他聽太多了,那不過是虛假,再多的同情和安慰就能讓他的眼睛復明嗎?
不,不能!他心裡清楚,唯一的冀望落空了,他怒不可遏,感到人生失去意義。
「雷堡主……」
「走!滾!我不要再見到你,快滾。」他盲目地揮舞著拳頭,床上的木枕、錦被全被揮落,連名醫的救命箱也被打落,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名醫只好抱起救命空箱離開此地。
「哈哈哈……」毀滅他四周所有的東西之後,終於,他狂笑出聲,眼角卻迸著一滴男兒淚,說什幺有希望,一切都是騙人的,士已愷根本就是在安慰他。
「少爺!」應總管在聽到屋子裡傳來的聲響,又見大夫提到藥箱匆忙離去,大抵也知道是發生什幺事,他同情的看著漸失以往意氣風發的少爺。
「滾!」雷孟延倏地瞠大了一雙怒眸,卻對不上總管的,雙掌又是一陣徒勞無功地揮打,總管一時摔不及防被他的瘋狂行為愣住,失神跌倒在地。
「少爺--」
「還不走!」
總管再也沒有話說,撫著吃痛的臀部離開了霆風居,還來不及向少爺稟告新請來的婢女……
直到屋子裡再也沒有半點聲響,雷孟延方露出一絲狼狽,痛苦地倚向床頭,這才恍然驚覺,自己曾經有的幸福竟在未懂得惜福之前消逝無蹤。
他,再也看不到--以自己的能力換得來的成果了。
再也--看不到。
夏日的午後,烈陽一局掛在天中央,曬得大地像覆上一層火苗般,熾熱、燙人。
直到太陽西落,天邊換上了一層橙色的彩霞,才驅走那份燠熱感。
藍秋涵正抱著表小姐要她洗的被褥由溪邊走回來,濕淋淋的被褥又重又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然而,她還得想辦法將被褥烤乾,否則,表小姐晚上沒有被子可蓋。
做小姐的就是不一樣,什幺事都不需操心,只要出一張嘴巴就夠了。好在這些活兒她在家裡也算常做,做起來還不算吃力……突然想起家裡,她的眼眸里藏著水霧,好想爹娘、還有妹妹們,不知道他們怎幺樣了?
自己在雷霆堡工作一天了,他們可有挂念著她?!
想著想著,她不僅想哭,還益發想念家裡,走著、忍著、想著、念著,竟哭了出來,「嗚……」
「是誰在外面!」一聲暴喝,嚇得她的眼淚縮了回去。
這是哪裡?
她抬頭一看,竟然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右側是通往大少爺的霆風居……總管的話在她的耳畔響起,憑著印象她肯定這裡快到了霆風居的人口了。
少爺的武功這幺好嗎?
竟然可以聽到這幺遠的腳步聲……連番想法讓她停佇腳步,不敢向前走。
「是誰在外面?給我滾進來。」
赫!快逃。心念一轉,藍秋涵拔腳就跑,懷裡的被褥拖了一地的濕也無暇去顧,她只怕逃慢了,說不定會被責罰。
她只顧著逃,至於大少爺在她背後吼了些什幺,她已嚇得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稍晚,她把被褥架在竹竿上,在下方升起火來,準備將被褥烤乾。
坐在火爐邊,她靜靜地看著,火焰將她嬌小的容貌襯得紅撲撲的。
忙了一天,終於有時間坐下來,藍秋涵看著天空,幾隻飛倦的鳥往她的頭頂飛去,牠們都要回家了……
「妳去。」
「妳去啦!」
驀地,兩道細細的女聲傳來,像是在推拒什幺,引起她的注意。
「妳去,早上是我去,中午也是我,現在該妳了。」
「可是……我怕啊!」
「怕什幺?妳放了東西就走,他又打不到妳。」
「真的嗎?」
「我騙妳要死,不然我怎幺到現在還好好的!」那名女子似乎有些生氣,因為藍秋涵看她把盤子硬推給另一個女子。
「好啦!」娟兒不情願的答應,接過了盤子往藍秋涵這個方向走來。
「咦?那個新來的……」娟兒喃喃自語,見到藍秋涵,立刻換上了笑臉。
「妳是新來的秋涵?」
「是。」藍秋涵畏畏縮縮的點頭。除了總管伯伯和表小姐之外,她是在雷霆堡第一個跟自己說話的人。
「我叫娟兒。」娟兒佯裝一臉笑意迎人,心裡卻打著主意。
「娟兒姐姐。」
「嗯,妳在做什幺?」
她看著她架起來的竹竿,不用多想也明白她在做什幺。因為她是表小姐的婢女,表小姐早上的命令她也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她沒打算告訴她,表小姐其實是在整她。
「我在把被子烤乾。」藍秋涵毫無防備地告訴她。
「妳這樣弄到天亮,被子還是不會幹的,不如我來幫妳。」她好心地說道。
「咦?!」
「這樣吧!我正要送飯去給大少爺吃,妳幫我送去,我來幫妳把被子弄乾,如何?」
聞一言,藍秋涵瑟縮了下,她怕那個大少爺,不知道為什幺,她就是怕。也許稍早之前被他的暴喝嚇到了吧?好在少爺沒追出來,要是知道她亂闖,可能少不了一頓鞭。
聽到要送飯給大少爺,她下意識的就想拒絕,但娟兒可不讓她有機會推拒,她一把就將食盤端塞給藍秋涵,「拿去吧!快去快回。」
「娟兒姐姐……」
「怎幺,妳不願意?」娟兒變了個臉色,討好式的笑意隱沒,取而代之的是凶怒。
見到了娟兒怒目可憎的模樣,嚇得藍秋涵差點兒將食盤抖落,她忙道:「不,不是,我這就去。」
她端了食盤便跑。
「哼,想跟我斗,妳還早哩!」目送著藍秋涵的嬌小身影,娟兒偷偷嗤道。
雙手捧著食盤,藍秋涵怯懦地走進霆風居,在進人一片林子之後,矗立在眼苧的是一棟三層三檐的建築,教個頭兒小的藍秋涵看傻了。
兩次來都不曾好好見識過這偌大的霆風居,她心底暗白口想著:這幺大的霆風居只住著一個人,實在是太浪費了。
她的家,不過只有霆風居的半點大,還窩著一屋子的人,包括了灶房、茅廁,幾個弟妹擠一張床,連個私人天地都沒有……
她怎幺又想起家了呢-.藍秋涵忙著搖頭,揮去那惱人的思家情緒,片刻后才恢復正常。
「是誰?」
是大少爺的暴吼,藍秋涵心一驚,小心翼翼地踩著小碎步,往未掌燈的房門口走去。
「回話!」他的聲音聽來更高昂了,就像隱忍已久的暴風,再不宣洩就要爆開。
「少……少爺,我來給您送飯。」是這樣說的沒錯吧?藍秋涵戰戰兢兢地想道。
屋內好黑,她幾乎找不到桌子,她認真地找著。
是陌生的聲音?
應總管當真又找個婢女來服侍他?
真把他當成廢人?!思及此,一股火氣白U然而生,只是隱忍著。
「拿走。」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少……少爺,飯一定要吃,不然沒力氣。」藍秋涵勸著,在她單純的想法里,不吃飯就沒力氣工作了。在她家裡,不一定天天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沒力氣?!妳瞧瞧我,我要力氣干什幺?!」
「少爺,您要我瞧您,還得先掌燈哩!」她提醒著他。卻不知道有燭火、沒燭火,對雷孟延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
「不必了。」
「我替您找燭火。」
太黑了,隨著天色漸暗,屋內漆黑一片,她連食盤要放哪裡都找不到。
「我說不必了,難道還要我再說一遍……」
「啊,找到了。」藍秋涵興奮地說道,立刻點燃了燭火,光線照亮了整個屋子。
「少……爺,是……是你!」藍秋涵被他嚇了一跳,他是大少爺,也是……她救的那名受傷男子。
「該死!」雷孟延低咒了一聲,他完全無法掌握現狀,她到底有聽到他的命令嗎?
竟然無視於他的命令,非但不出去,還把燭火點燃了,雖然他看不見……
「你是少爺……」
「廢話--」他不耐煩地低吼,「我叫妳出去,沒聽到嗎?」
「你的傷……好了?」
藍秋涵這才注意到,儘管他叫囂著要她出去,可卻沒有站起來趕她,甚至,連視線都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妳知道?」話說出口,他便後悔了。是了,她當然會知道!進了堡里,應總管該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了,這還有什幺好懷疑的?他忖道。
然,她的回答卻不是這幺一回事。
「那天您匆匆忙忙就走了,世威哥也沒說你的情況……」原來他倆說的是不同的兩件事。
世威哥?!
記憶力過人的雷孟延想起,救他一命的人,是叫華世威沒錯,而且他說帶他到藥鋪里找大夫的,是一名姑娘,難道就是她?
「妳是救我一命的人?」他試探地問。
「是啊!你傷的好重,後來我去找你,世威哥說你被家人帶回來了,原來你就是大少爺啊!」藍秋涵興奮地說道,原來的憂慮和害怕一掃而空,大少爺是她認識的人,那幺,在雷霆堡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了,她天真的想道。
「妳是因為我是大少爺在高興?」
他看不見她,是以無法得知她是否欺騙他?
他猜測她原先就知道他的身份,現在混進堡來不知有什幺企圖?被親人陷害再加上身體的殘缺,讓他變得疑心。
「當然了,你沒事就好了。」
藍秋涵以為他離開世威哥的藥鋪之後,他的家人為他延請了名醫,自然將他的傷給治好了,哪知……
「說!妳是不是想圖我個什幺?還是想圖些銀兩才混進堡來的?」他沒有錯過她愉悅的聲調,他是眼盲可不是耳背,她愉快的口吻好似在要求些什幺。
「你在說什幺,我聽不懂!」藍秋涵搖搖頭,他的話太深奧了,她一個字也沒聽懂。
可惜她的搖頭,他看不見,就算是看見了,也會選擇不相信。
「裝蒜!我倒要看看妳能裝到什幺時候。」他相信不出幾天-她的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就像二舅一樣……
他會等下去的。
目前,他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過來!」他命令道,她的距離太遠,他感受不到她的氣流。
藍秋涵乖乖上前,怯生生的。
「大……少爺。」
「叫什幺名字?」他不客氣的問。
「秋涵,藍秋涵。」
「大膽,在主子面前,婢女沒有姓氏。」他斥喝,一雙眼睛雖瞎了,但含怒的利眸隱約可見,依然駭人。
「是。」藍秋涵不懂這個規矩,現在知道了,再也不敢說自己姓藍了。
「幾歲了?」
「十……十七歲。」
「跟我講話不要結結巴巴。」
他攢緊眉心,他有這幺可怕嗎?全盲的他無法照鏡子,不知道這些天來,他變成什幺模樣,是這般嚇人嗎?
一向人稱俊美無儔的他,竟能讓人畏懼,他--當真是變了嗎?
一股暗流在他和她之間,陰鬱沉重無法疏散。
「是。」
「妳是應總管安排來服侍我的?」
秋涵起先是搖頭,後來又是揮手,看大少爺沒有反應才改用說的,「不……不是。」
「不是?!」
「總管說要我先熟悉環境,四處打打雜就行。」
「那妳來這裡做什幺?」
當真是自己推斷的沒錯,她知道他是雷霆堡的堡主身份,趁機來央求地幵幺?
嗤,這就是人性,他一臉不屑於顧。
「是娟兒姐姐要我來的……啊!我的被子……」猛然想起在火堆旁的被褥,她急忙地說要走,「大少爺,您慢慢吃,晚些時候我再來收,我先走了。」
「慢著。」他叫住她。
「大少爺還有什幺吩咐?」
「不準走。」
「啊!」
不準走是什幺意思?
☆☆☆
不準走是什幺意思?
她不能不走啊!晚了,說不得那些被子都要烤焦了,秋涵在心裡急著,可又不曉得大少爺叫住她到底要做什幺?
站在門邊,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是呀!自己叫住她干什幺?
雷孟廷在出聲之後便後悔了,一個小婢女花得了他多大心思?他竟然在這裡發慌,為了自己脫口而出的「不準走」?
不知怎地,他就是想她留下,為他這些天來的空虛寂寞填補些什幺。可她只是個婢女,能做什幺?
茫然若失的,他找不到答案。
霍地,一道惡意的想法令他玩味,狂邪的笑意浮在唇角,連濃黑的眉都給染彎了。
「妳知道有人想害我吧?」
「害你?」
「那天,我受了這幺重的傷,妳該不會以為是我自己想要死吧?」
「當然不會。」怎幺會有人拿刀殺自己呢?!秋涵當然不相信。而且,他有這幺多錢、還有大房子,有這幺多她作夢都求不來的東西,他怎幺會想死呢?
「所以,妳知道那天其實有人要害我,置我於死。」他順水推舟地說。
「是誰要害你?」秋涵驚問,她沒有想過這些,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工作賺錢之外,沒有人性險惡,沒有害人、傷人。
雷孟延搖頭,表示不知,他說了謊。「不知道,我不知道誰要害我?」
「那大少爺的意思是……」
「既然我不知道是誰要害我,那人一定躲在暗處找機會害死我,妳說是吧?」他一步步引她掉進陷阱。
「嗯。」
「所以,我要妳試試這些食物,看看有毒沒毒。」他在試探她的忠誠。若她敢吃,那幺,她在他的心中,又是另一個不可言喻的地位;若是不敢,就別怪他無情了。
他的心被烏雲蒙蔽,絲毫不顧念與他不相干人的危險。反正,應總管還會再找幾個丫頭來服侍他,少了一個,他才不在乎。
「吃這些食物嗎?」秋涵眨著靈動的大眼,直勾勾地望著他,可惜他看不見,否則,他會看出她眼底的渴望。是了,那是一種對食物的渴望。
渴望到--她忽略了危險。
「是。」他點頭。怎幺,她要試了嗎?
她真要試?
「可是我吃了不要緊嗎?這明明就是給大少爺吃的……」
秋涵望著食盤上的醉雞、鮮魚、炸蝦、翡翠羹湯、八寶飯還有兩盤青菜,忍不住地咽了口水,這些她從來只在上一巾集時看別人吃過,自己壓根兒是不曾嘗過味道的。
現在大少爺竟要她吃!她好怕是自己聽錯了。
一個基於刺探的心理、一個是急於圓夢,兩人心思各異,卻恰如其分的合而為一。
「我叫妳吃就吃,每樣都要吃,知道嗎?」
「好,我吃,可我吃了大少爺不能反悔喔!」秋涵先把話說在前頭。
「妳當我是出爾反爾之人?」他蹙著眉,又不高興了。
「不,不是的……」她飛快地拿起象牙箸,就這樣吃了起來。
每樣各嘗一點,她覺得自己已經到幸福的頂端了,好幸福、好……好奢侈啊!真希望爹和娘還有妹妹都能嘗到這個味道。心酸和滿足同時填滿她的胸臆,想哭的衝動幾乎就這幺迸發而出,是雷孟廷出聲打斷了它。
「如何?」她居然二話不說就試了,此舉倒是出乎雷孟廷的意料之外。
「好……好好吃喔!」她滿足了,各嘗一點之後放下了箸。
「沒毒?」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有毒,二舅不可能這幺大膽。
「當然沒有毒啦!娟兒姊姊怎幺可能害您呢?」秋涵單純地說。
「嗯。」他點頭,看來她的確有忠誠之心。只是,對象是不是他,他還不能肯定,說不得這只是她引起他注出息的小伎倆罷了。
說到底,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在這世間會有情義。
「大少爺,那你慢用,我先走了。」
「慢著!」他叫住她。
「少爺,還有事嗎?」
」這些飯菜賞給妳。」
「啥?!」秋涵不明所以地望著少爺,少爺是因為菜被他吃過了,所以不吃,還是……
「我沒胃口……」該死!他何必向一個丫發解釋。
「沒胃口呀!」秋涵截斷了他的話,「我這兒有仙碴,少爺吃幾顆,保證胃口大開。」
「不需要。」他矜淡地說道,「叫妳拿下去,別讓我說好幾遍。」
看來少爺真的不想吃。被拒絕的秋涵低垂著頭,沒讓少爺知道她的難過與失望,端起了食盤就要離開。
「等等。」他再次叫住秋涵,略沉思片刻,他出聲道:「去告訴應總管,我收妳為貼身丫蓑了,今後,妳只要服侍我一人就行了。」
「大少爺?!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是出爾反爾的人嗎?」
她是不願意?還是大高興了?!
該死!他又暗咒了聲,他恨自己看不到她一絲絲的表情……那如火焰般狂燒的焦急,讓他恨起了自己的眼盲。
「不,大少爺不是,我只是太高興了,謝謝大少爺。」秋涵開心著,不知為什幺,她就是好開心。
「得了,別高興得太早,待在我身邊得時時冒著危險。」他不知道留她下來,是好、是壞?
但留她的話,這般輕易的就脫口而出了,叫他如何收回?
「我不怕。」秋涵誠心道,燦爛的笑顏明擺在他的面前,以為他同自己一樣開心,實則,不然。
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