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的,媽,是我軒軒。」谷予軒趕緊坐到病床上,好讓她清楚看到她。
「你,」崔慈心喘上來一口大氣,「你這死孩子、不肖女,我病了這麼久,你現在才來看我,這些日子你死到哪兒去了,給我老實說!」
哇!中氣十足。瞧她這力道,要不是快痊癒了,就是根本病得也不是太嚴重。
「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病了,早知道我就……」
「推託。」她掙扎著要坐起來,谷予軒忙幫忙攙扶。崔慈心中風后,右半身就中度癱瘓了。「你們一個個都不理我,背叛我了。」
「才沒有。」唉,媽只有睡覺的時候最慈祥,以前她老愛亂幻想,甚至猜她會不會是白雪公主的後母來投胎的。「我一聽到你病了就趕來看你,我其實很想你的。」
崔慈心打鼻孔里噴了一口氣,充分表達她的不相信。
「陸昊呢?他怎麼沒有陪你來?」
「他為什麼要陪我來?」她跟他又什麼都還不是。
「少騙我了,」崔慈心吃重的喘了一口氣,才提高嗓門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安安都告訴我了,他把你藏到別墅去,說是要就近教你念書,實際上只是想逼我就範。」
「就什麼范?他接我去住,不是經過你同意嗎?」即使陸昊的確對她別有心思,但人家發乎情也止乎禮呀,嘿,怎麼不知不覺變得這麼有學問了?
「不同意行嗎?你爸爸那個死鬼#%¥%……」這一長串,起碼延續了十五分鐘。
記得在一本叫《逆女》的小說里,那女主角說她老媽最適合去唱歌仔戲,因為她一開口就像在背台詞,而且不講到換不過氣來絕不罷休。
她媽也是,都病成這樣了,怎麼也不暫時歇歇,多累呀!
遭受一陣驚人的精神虐待,好不容易等母親再度入睡,谷予軒才垂頭喪氣地走出醫院大門,獨自站在雨夜裡,望著臆朦朧的萬家燈火。
她筆直地朝著前面的街道踽踽而行,忽然滂沱的大雨下起,濕透了她的髮絲和衣衫。
佇立在紅燈前,擾攘的人群令她興起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倉惶。
她並不在乎從鳳凰變成麻雀,在這以前,錢財對她而言,只是讓人更加墮落的催化劑。她憂心的是父母間這次劃下的鴻溝,恐怕一輩子也彌補不了了。
她跌坐在人行道上的鐵椅,劇烈的咳了起來,這樣的涼夜,這樣的雨,就著路旁的街燈,她看到自己映在紅磚道邊水漬中破碎的倒影,一時傷心得不能自己。
和安安比起來,她的傷心只是廉價的惆悵。她有什麼資格忿世嫉俗?安安付出的比她還多,過得比她還苦,可,她從不抱怨,跟她比起來她真是糟糕透頂!
又一陣急咳過後,連打了三個噴嚏,眼淚鼻涕齊流,幸虧一個好心的路人,給了她整包的面紙,幫她解決了難堪。
多麼落魄的女人,她自忖著。
「謝謝你。」平常她不會在外人面前把鼻涕擤得這麼大聲的。
「不客氣。」那路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需要雨傘嗎?」
她抬眼,一愕。」你一路跟著我?」
「半路,」陸昊溫柔地為她拭去頭上臉上的水珠。「我直接趕到醫院,果然你已經在那兒了。」
「你什麼都知道,卻都不跟我說。」她的心情較方才平復了些,但語氣依然倉惶。
「知道了又如何?你父親的難題,你母親的困境,甚至予安的情關,都沒有你能置喙的地方,何必要徒增煩惱呢?」陸昊遞給她一瓶溫熱的罐裝咖啡,摟住她的肩,「進車子里去吧,再淋下去會著涼的。」
「我還得回醫院照顧我媽。」
「我已經找了芳姨過去幫忙。」他起身拉著她往回走。「記得要報答人家的恩情。」
「我欠你們的太多了。」也許一生一世也還不了。「謝謝你們願意拿我當朋友看。」
「不是朋友,是愛奴。」他莞爾地盯著她的眼。「是你親口許的諾,忘了嗎?」
【第七章】
谷予軒在一片溫暖的晨曦中醒來,一開始有三秒鐘的呆愣。這不是她家,也不是海邊別墅的房間,而她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張異常寬大的彈簧床上,雪白的床單有潔凈的皂香味,眼前是一片長方形面向床鋪的落地窗,坐著即可望見外頭遼闊如茵的草坪,和放肆怒放的繁花。
她掀被坐起,一抹金色朝陽恰巧爬上她光裸修長的腿。記起來了,昨兒個她淋雨淋得渾身濕透,又困極倦極的在陸昊的車上睡著了。
這會是身處陸昊位於某處的另一個家?她輕足下床來,約略地環視左右,這間雅緻得像五星級飯店的卧房,是位於一棟三層洋房的一樓,里裡外外靜悄悄的。
牆上的掛鐘指著九點,糟!要是媽媽醒來發現她悶聲不響的走了,鐵又要罵得口沫橫飛。
用最快的速度奔進浴室,匆忙梳洗一番,用大毛巾把全身擦拭乾凈往梳妝台前一站,才驚覺她連一件換洗的衣物都沒有。
她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把每一扇櫥櫃的門打開找,看有沒有可以暫時蔽體的衣服,怎知,找來找去不是書就是字畫,陸昊愛書成痴,好像光看書就能餵飽肚子。
陸昊端著盛滿早點的托盤,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好個賞心悅目的畫面。」他毫不掩飾意淫的目光,貪婪地在谷予軒身上流連不去。
「把我的衣服藏起來,應該是你施行詭計的第一步吧?」小老妹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坐,伸手就拈起托盤內的培根,往嘴裡送。
「分明是你心猿意馬,為什麼非得把罪過推給我?」陸昊托起她的下巴,親吻她忙碌得不可開交的小口。
「荀子說:食色性也。」唔,被他吮吻的感覺好好。
「是孔子說。」
「隨便啦,總之,我們是互相吸引,不過你多愛我一點,也先愛我一點。」
「一定要這麼計較嗎?」他的吻越來越深,彷彿要探進她的咽喉。
一束格外耀眼的陽光從半合的簾幕躡足進來,一如鎂光燈般投射在他俊美倜儻的臉龐上。
從她的角度仰望這精雕細琢,野烈和儒雅交錯融和的五官,心不覺一陣激蕩。
過往她從未對異性有過這類情不自禁的感受,如果每個人都是上帝之手所出,那麼他絕對是它花了最多心血和恩寵的作品。
她一直沒問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因由讓他從不良少年,洗心革面變成商場上出類拔萃的新貴?
谷予軒已顧不得吃了,他所給予她的滿足遠勝過任何食物所能給予的。
以前她一定不敢置信今晨之後,自己會那樣迷戀且急切的渴望再次投入他的懷抱,享受他所帶領她體驗的每一場歡愛。
谷予軒亢奮地拱起肩背,承迎他的需索,於撕扯疼楚中,她體驗了女人初次的高潮,忍不住尖聲嘶吼。
一次又一次他們酣暢激烈地享受彼此的身體,之後,無比寫意地躺在對方臂彎里仍無法自己。
「請把餐盤遞過來,」谷予軒從他臂膀下抬起頭米。「我餓得可以吞下一整隻馬。你吃下沒?」
「沒。」
「那我喂你吧。」她笨拙地使著刀叉,將大部分的火腿、麵包、蛋卷送進自個嘴裡,小部分才輪到陸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