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宋青天的指引下,駱昔浪和上官蔻心如願找到了王姓兄弟,經過種種的詢問及確認,已經可以認定這兩兄弟就是大娘的兒子。
這兩兄弟還真是像大娘所說的不孝至極;知道母親過世了不僅沒有掉半滴眼淚,還直說牌位擱在妹妹那兒也就夠了,何必送回來?尤其是他們的妻子,一臉輕蔑厭惡的表情,還不時暗示丈夫絕不能留下婆婆的牌位。
上官蔻心非常生氣!像大娘這麼慈愛的母親,這兩對夫妻卻一點地不知道珍惜,想起大娘過世前仍對兩個兒子念念不忘,她就替大娘叫屈,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但是她忍下怒氣嘗試說服這兩對夫妻,她明白若不能讓他們誠心留下大娘的牌位,又如何能指望他們每天給大娘上香?說不定她和公子前腳一離開,他們後腳就立刻把牌位給扔出去了。唉!百善孝為先,他們空有大善、二善的名字,卻完全不懂孝道;像她,雖然只認得自己的名字,但也知道凡是人都應該孝順父母,連這點都做不到真是枉為人。
然而儘管她努力了,但一個人又怎麼說得過四個人?偏偏她家公子就好象突然成了啞巴似的,杵在一旁只是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上官蔻心白了他一眼,轉頭繼續對兩對夫妻說:
「大娘已經過世了,她生前你們沒有善盡為人子女的義務,難道在她死後,只是每天早上給她上個香,同她問個好,你們都做不到嗎?」
「我們為什麼得這麼做?」大媳婦臭著臉問。
「就是啊!她明明已經到小姑那兒去了,現在送個牌位回來做什麼?」二媳婦這麼說。兩個兒子更可惡,居然在旁邊點頭附和。
「她?她可是你們的婆婆啊!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大娘的女兒女婿早已經過世,除了你們,大娘已經沒有其它親人了!」上官蔻心咬牙道。
「那就讓她的牌位跟著你們啊!」大兒子說。
「你們以為我不想嗎?」上官蔻心朝他們喊。「若不是大娘念念不忘你們這兩個禽獸不如的兒子,我才不會費盡心思送大娘回來!」
「禽獸不如?」二兒子眯起眼睛看她。「喂!這位小哥,念在你們是宋捕頭帶來的,我們一直對你客客氣氣的,你怎麼話越說越難聽了?你們要搞清楚——」
「你們才要搞清楚,什麼大善二善,如果世上有十大惡人,你們肯定是排名第一第二!」上官蔻心豁出去了,跟這種人說話要不氣死都難。
「你別胡亂說話!小兄弟,什麼惡人?我們可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你們這麼對待自己的母親,說你們是「惡人」還算客氣了,剛剛我說得沒錯,你們根本是禽獸不如,聽見了沒有禽、獸、不、如!」被說成如此不堪,兩兄弟惱羞成怒,顧不得宋捕頭在場,咒罵兩聲就要上前對蔻心動手。
宋青天見狀正欲出言制止,卻見駱昔浪右手一揚,兩兄倒地,便發出慘叫,雙雙捂著臉,痛苦地翻過來滾過去。兩人的妻子則是驚惶失措,既不敢過去牽扶自己的丈夫,也不敢離開大廳,最後則是靠在一塊哭了起來。
「很痛吧?」這是駱昔浪來到王宅后第一次開口,聲音似平靜,實則暗藏波濤。
「你——你對我們做了什麼?」王大善掙扎著站起來,呻吟邊以痛楚的聲音問。
「沒什麼,一點妖術而已。」駱昔浪淡然道。
「妖——妖術?」王二善跪坐在地上,因為大過驚愕而暫時忘了疼痛。
「兩位——不認識我嗎?」
「你很出名嗎?我們為什麼要認識你這老頭子?」王大善咆哮著,一張臉因痛楚而扭曲。
駱昔浪哈哈大笑。
「你說對了,我是個老頭子,很老很老,約莫有幾百歲了吧!」
王大善嗤之以鼻。
「誰能活幾百年都不死?你以為自己是白魔駱昔浪嗎?」
「啊!原來你認識我,這樣就好辦了。」駱昔浪臉上的笑容斂去,眼神也變得無比凌厲。
上官蔻心看不出哪裡好辦了。兩位夫人聽了他的話,很有默契地低呼一聲,然後就翻翻白眼相繼倒地,兩個「善人」剛剛才站好的,這會兒碰的一聲又跌回地上了。
把這些人全嚇倒了,事情還有得談嗎?上官蔻心不由瞪了駱昔浪一眼。
「你——你真是白魔駱昔浪?」王大善鼓起很大的勇氣問,渾身上下抖個不停。
「你說呢?」駱昔浪冷冷地盯著王姓兄弟。「記得我使在你們臉上的妖術嗎?」他問。
精神有點恍惚的王姓兄弟茫然地點點頭。
「想不想聽聽它的可怕名稱?」
兩兄弟拚命搖頭。
「哦?那麼你們想知道的是如何去除它了?」
他們又開始點頭。
駱昔浪扯高嘴角。
「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這妖術一經施放就無法去除了,唉!唉!唉!先別急著哭,還不到回天乏術的地步嘛!只要你們倆攜同夫人,每天晨昏誠心給大娘的牌位上香,同她請安,閑來沒事多讀些佛經給她聽,這妖術便會乖乖潛藏在你們的皮膚下,不會發作。」
王姓兄弟半信半疑,駱昔浪於是舉步朝他們走去,泛著寒光的眼睛看得他們直發抖。
「是不是懷疑我的話?」
「不——不是!絕對不是!」兄弟兩人拚命搖頭。
「很好,記得我說的話就免受苦。從今天起好好「孝順」你們的母親,哪天忘了上香問好的話,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可是會生瘡流膿,爛得慘不忍睹喔!還有,把這番話一字不漏說給兩位夫人聽,記得心要誠喔!你們臉皮下的小妖作怪起來可是會傳染的。」
駱昔浪又給了他們陰沉的一瞥,然後轉身對上官蔻心說:
「走,回客棧去了。」
「公子啊!你這麼嚇唬他們,有用嗎?」和宋青天分手后,上官蔻心皺著眉問駱昔浪。
「哦?何以見得我是嚇唬他們?」
「別告訴我你員的會使妖術,我可不相信!」
「他們可是深信不疑。」
「這麼有把握?」上官蔻心還是擔心。「那兩對夫婦雖然沒什麼人性,但看起來也不笨,當真會相信妖術那一套嗎?」
「話若出自他人嘴裡,那兩人也許不信,既然是由我口中說出,他們是絕對沒膽子懷疑的。」駱昔浪譏嘲道。
「真是這樣就好了,大娘生前的心愿得了,終於可以和兩個兒子常相左右。」
「和那種不孝兒子媳婦在一起,還不如跟著你。不過人既已死,那塊牌位擱在哪裡也不重要了,只有你這傻子才會不辭辛勞非要來找這兩兄弟。」
「我說過了,大娘希望能落葉歸根麻!」
駱昔浪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牌位已經送達,明天就啟程回冰雪原吧!」他說。
「不行啊!」上官蔻心聞言忙道,走在前方的駱昔浪跟著停下腳步。
「為什麼不行?」他問。
「把牌位這麼擱著就走,我不放心。」上官蔻心回答。
「是你堅持要送回牌位。現在又說——」
「你也看見了,大娘的兒子媳婦全是那副德性,萬一他們心有不甘,拿大娘的牌位出氣呢?那怎麼辦?」
駱昔浪閉了閉眼睛。
「那要怎麼做你才能安心?」
「在青梅鎮多住幾天,早晚偷偷去王家瞧瞧。」
「你嗎?」
「當然是公子你。」上官蔻心道。「我一點武功也不懂,如何能到王家去「偷瞧」?」
駱昔浪聳起眉。
「你是要我躲在屋頂上偷看?」
「你要躲在樹上也可以啦!別讓他們知道就是了。」
「為什麼我要去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為了大娘啊!」
駱昔浪冷哼一聲。
上官蔻心看看他,改口道:
「那就算是為了我嘛!知道大娘過得好,我才能安心回冰雪原。」
「她已經死了,埋在地底下。」
「但她的靈魂上了天,正站在雲上往下看。」
駱昔浪盯著她,知道自己終究會妥協的,他不想再和她起爭執。反正這件事情一了他就會回冰雪原,而她也會一起回去,這就夠了,為了這個他可以做任何事。
「好吧!我會暗中觀察他們,不過只有三天。三天一過我們就回去。」最後他說。
「三天啊?不能再久一點嗎?」上官蔻心-有點得寸進尺。
「就三天。」
「好!好!三天就三天!」上官蔻心因為他的讓步而露出笑容。
「然後就回冰雪原。」
「嗯。」她點頭,忽然啊了聲。「如果不是妖術——公子究竟對他們兄弟做了什麼?」
「只是打了些砂子在他們臉上。」
「啊!」上官蔻心睜大眼睛。
「一會兒就不疼了。」駱昔浪微笑說。
「砂子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喃喃低語著,走了幾步又啊了聲。「我又想起一件事了,宋捕頭他——」
「為什麼突然間想起他?」駱昔浪看起來很不高興,白色的濃眉高高聳起。
「我只是想起他說要拜你為師那件事。」上官蔻心抬頭間:「公子真的不能教他一些功夫嗎?」
「你要我教他武功?」駱昔浪越來越不開心了。
「因為他看起來很想學嘛!你拒絕了他之後,宋捕頭就垂頭喪氣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哼!你對那姓宋的倒是挺注意的。」
「公子沒有注意到嗎?」
又是一聲冷哼。
「怎麼樣?公子,你真的不能教——」
「不行!」駱昔浪斬釘截鐵打斷她的話。「這件事不許你再提。走,同客棧去。」
他說著大步向前走,後頭的上官蔻心則是長嘆了一聲,小跑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王家牆外的大樹上,駱昔浪坐在那裡,冷眼看著王姓兄弟偕同妻子跪在牌位前膜拜;他雖面無表情,心裡可是極度的不悅。
就是為了這兩對不被信任的夫妻,他必須像只猴子似地攀在樹上;雖說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但他還是厭惡,真想乾脆把那兩兄弟的頭給摘下來,然後扔給他們的老婆,把她們一塊嚇死。
注意到王二善的妻子打了個哈欠,駱昔浪手一揮,灑出幾顆樹子,當然是準確地擊中目標。
「哇!我的臉——我的臉好痛!好痛啊!」那女人的嚷嚷聲傳來,接著是她丈夫的咒罵聲。
「你一定在心裡對娘不敬,對不對?白魔說過的,心不誠的話——啊!你的臉——你的臉起紅點子了,完了!完了!要是傳染開來該怎麼辦?快!快跟娘磕頭道歉,請娘原諒你,快啊!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四個人拚命磕頭,虔誠的程度可想而知。駱昔浪譏諷地笑了笑,輕鬆地回到地上,離開了王宅。三天的觀察期應該不需要了,有了剛才的教訓,這兩對夫妻肯定會一天兩回誠心誠意上香念佛,絕不敢再有絲毫怠惰抱怨了。
嗯,明天就同冰雪原吧!駱昔浪這麼想,心情好多了,而他走著走著,無意中頭一偏,發現衙門就在前頭,而宋青天正在大院里練著劍。
駱昔浪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宋青天舞劍。他全神貫注,不斷跳躍並揮動手中的長劍,儘管他的動作看在駱昔浪眼裡是充滿破綻,不論是劍招或是使力的方式都有缺陷,但表情很認真,似乎是個真心喜歡武學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駱昔浪並沒有馬上走開,他靜靜移動腳步,讓自己更靠近院子,倚著樹榦繼續看著宋青天舞劍。練過劍以後是練拳,然後是長槍,就這麼一項接著一項,好象永遠都不曾停下來似的。
駱昔浪看著他,見他終於不再練了,但臉上表情鬱悶沮喪,約莫是對自己的表現不甚滿意,駱昔浪這麼猜想。
而這正是宋青天心裡的想法;不管他再怎麼認真操練,他的武藝也不可能再有所精進,是他缺乏像駱昔浪那樣的高手指點?還是他根本就沒用這方面的天賦?
駱昔浪究竟師出哪個門派?宋青天完全猜不透,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種程度,從他那瞬間就能鎖喉的招式也看不出什麼,但的確是高深莫測,不管是他的人還是武學造詣,似乎部只有這四個字能形容。啊!果真是傳說中的人物,如果能傳授個一招半式給他該有多好啊!宋青天越想越覺得遺憾,不甘心地一拳擊在地上。
「怎麼了?宋捕頭,有通緝犯藏在地底下嗎?」駱昔浪懶懶地走近大院,宋青天倏地站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駱公子?你——你怎麼會——」因為太過詫異,宋青天有點語無倫次。
「我怎麼會來這裡是吧?老實說,不小心經過罷了。」
宋青天聞言難掩心中的失望。
「啊?是嗎?我還以為——」
「以為我是刻意來找你的?」駱昔浪扯扯嘴角,毫不留情道:「不可能,我說過的話是絕對不會收回的,你可別誤會我是來傳授你什麼功夫的。」
「呃——小弟剛剛是有那麼一點奢想。」
「再說一次,我的功夫你是學不來的;不過你剛才練的那幾套拳法劍術,我倒是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建議?」宋青天心跳加速。「公子的意思是願意指點我的拳法跟劍術?」
「你要這麼說也行,不過千萬別喊我師父,我會很不高興的。」駱昔浪警告他。
「是!是!我還是喊你駱公子,只是——」宋青天好奇問道:「能否請教,公子為何會忽然改變主意呢?」
「我幾時改變主意了?」駱昔浪瞪他,宋青天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怎麼會這麼湊巧,公子突然經過,還願意指點我的功夫?」
「就說是我受了某人影響,心變軟了吧!」駱昔浪回答。
「哦?啊!」宋青天忽然喊:「是那位小哥吧?是他說服公子的?果然,他看起來就有副好心腸。太好了,因為他,公子才願意指點我的武藝,我一定要登門親自答謝——」
「省省吧!」駱昔浪挑起白眉。
宋青天不解地眨眼。
「你在她臉上畫了一刀,她雖不想責怪你,但餘悸猶存,夜裡還經常惡夢連連,為免橫生枝節,你還是別再見她的好,聽見了嗎?千萬千萬別再出現在她面前。」駱昔浪扯著漫天大謊卻毫無愧色。
宋青天一聽,神情歉疚。
「這樣的話找更應該前去誠心向他道歉才對啊!」他說。
「我會轉達你的歉意。」駱昔浪看了他一眼。「還不開始嗎我應該先警告你,越接近正午我的脾氣就越差,過了正午就會完全失控,你最好別慢吞吞的。」
宋青天一愣,忙應了一聲,取過長劍開始演練起來。
駱昔浪在接近正午時回到客棧。他一進門,店小二和掌柜一反以往的畏縮懼怕。居然爭先恐後朝他跑來。
「不好了!大爺,事情不好了!」兩個人說的話倒是完全一樣。
駱昔浪揚起眉看著他們,對他們的態度感覺奇怪,但仍開口問:
「出了什麼事?」
「上官小哥——上官小哥他——」掌柜吞吞吐吐的。
「她闖了什麼禍嗎?」駱昔浪在桌前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
「小哥他——他被人帶走了!」店小二說出了掌柜末說完的話。
「被帶走了?」駱昔浪的雙眼危險地眯起。
「是外地來的陌生人,我一再警告他上官小哥是跟您一道的,誰知他聽了無動於衷,依舊堅持要帶人走,還留下一封信要我們掌柜的轉交給大爺您。」店小二搶著說。
「信呢?」
「在這裡。」掌柜急忙將信交出。
駱昔浪打開信函觀視。信中只有短短數行,他看完后,面色凝重,眉宇間展露的怒氣顯而易見。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他問。
「一大早,我才剛剛開了大門,那人就進客棧來了。」店小二說。
「他說了什麼?」
「說了句「打擾了」就朝樓上去,我們也不敢硬上前攔他。」
「然後他就扛著小哥離開了,只留下這封信。」掌柜補充道。
用扛的?這麼說來蔻心是失去知覺了,否則絕不曾毫不掙扎就讓人帶走。都怪她非要他去盯著王姓兄弟,否則也不曾發生這樣的事。
「如何?信中可曾提起是誰帶走了上官小哥?」掌柜神情焦慮,雖然對白魔駱昔浪深具戒心,但他可是真的挺喜歡那位小哥。
「她不會有事的。」駱昔浪道。
「真的嗎?」店小二也憂心忡忡。「大爺知不知道小哥人被帶到哪裡去了?」
「我會帶她回來。」駱昔浪站起來朝外走,到了大門口又停下來,轉頭對掌柜說:「積欠你的房租和伙食費,等我回來再一併給你。」
「啊?」掌柜一愣,沒料到會聽見他這麼說。「不——不用了!就當是小店招待——」
「我一定會給的。」駱昔浪說著,走出客棧,掌柜和店小二則是錯愕地互看了一眼,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良久良久,兩人回過神來,各自繼續自己的工作,一個記帳一個抹桌子,不時也閑聊個兩句。
「掌柜的,你說剛剛那人是不是冒充的?白魔駱昔浪怎麼可能說要付房租給咱們?」店小二這麼問,一臉苦思不解。
「你傻了?」掌柜的給他一個白眼。「那樣的人物是想冒充就能冒充的嗎?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點腦子?」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你不覺得奇怪嗎?駱昔浪居然會說出那種話。」
「所以找說了,是上官小哥對他產生了影響。」掌柜的推開算盤道:「那孩子心腸好,單純得像張白紙似的,白魔和他在一起久了,逐漸被上官小哥給同化了,一定是這樣的。」
「白魔是那麼容易被人同化的嗎?」
「別人也許不可能,上官小哥可就難說了,你看不出來嗎?白魔很重視他,這會兒不就急著趕去救他了?」
「看不出他哪裡急了。」店小二邊擦桌子邊嘀咕。
「像他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你這傢伙怎麼能看出他的著急?」
「那掌柜約又怎麼看得出來?」
「我目光犀利是青梅鎮眾所周知的。」掌柜得意道,隨即指著店小二正在擦拭的桌子。「那邊的角落沒抹到,你以為我瞧不見嗎?給我認真點,否則扣你工錢。」
駱昔浪沒有費事去找馬匹,使起輕功便朝鄰鎮奔去;太陽尚未西落,他人已經來到了江湖聞名的「傲笑山莊」外頭。
站在山莊大門外,看著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四個字,駱昔浪心裡百味雜陳,難以言喻。他靜靜站著,放縱思緒飄回遙遠的從前。
就在這時候,駱昔浪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他緩緩轉身,一匹黑色駿馬朝這兒奔來,馬上坐著黑衣人,而坐在黑衣人前方,此刻仍垂著頭昏迷不醒的赫然就是他要找的上官蔻心。
黑衣人驚駭地看著他,半晌后,抱起上官蔻心扔向駱昔浪,自己才緩緩下了馬。
「沒想到千里良駒依然不敵你的輕功,我雖早你數個時辰出發,你卻能在我返回之前到達山莊,實在驚人。」黑衣人微笑道,清朗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惡意。
駱昔浪沒有回答他的話,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上官蔻心,然後問:
「她為何昏睡不醒?」
「只是尋常的迷藥,藥效一過,自會醒來,絕無大礙。」黑衣人回答。
駱昔浪看了他一眼,抱著上官蔻心就要離開,黑衣人見狀,張開雙手將他攔住。
「你這樣就要走?」他語帶焦慮。「至少進莊裡坐一坐,喝杯茶!」
駱昔浪神情冷若冰霜。
「「傲哭山莊」這的神聖之地,我這不祥之人還是不要冒犯的好,好意心領了,告辭。」他又舉步,黑衣人則堅決不肯放行。
「你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帶回來——」
「我是來要回她。」駱昔浪看看懷裡的人。
「這我知道,但是——」
「我以為青梅鎮沒人敢動她,所以大意了些,給了你可乘之機,此時她既已安全回到我手中,這件事到此為止,請你讓開,莫再擋住我的去路。」
「不行!」黑衣人沒有讓開,反倒語氣激動地向前了一步。「我不能讓你走!「傲笑山莊」出了大事情,我們需要你的協助!」
「「傲笑山莊」會需要我的協助?」駱昔浪仰頭大笑。「你是在說笑吧?只可惜我沒有欣賞的興緻。」他繞過黑衣人就要離開,黑衣人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白色的外袍。
「請你等一等!讓我把事情原委告訴你!」
「不需要,「傲笑山莊」發生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駱昔浪回頭看他。「放手!」
「不,我不放,絕不能讓你就這麼離開!」黑衣人嚷著。
「別逼我,我的性情近來是溫和了些,但還是沒什麼耐性。」
「你要動手就請便,我是絕對不曾鬆手的!」
駱昔浪眯起眼睛,危險的氣息霎時湧現。
「哦?那就對不起了。」他冷冷道,一掌擊在黑衣人胸前,將他打退了有數尺之遠,還由嘴裡噴出了大量鮮血。
駱昔浪臉上閃過一抹動搖,但隨即又恢復了慣有的冷漠。
「這是你自找的。」他看了黑衣人一眼,抱著上官蔻心決心離開「傲笑山莊」。
駱昔浪走了兩步,山莊的大門突然被碰的一聲推開,他緩緩轉頭,看見兩個家丁扶著一位婦人走出來。她步履蹦珊,細瘦的手顫抖地伸向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寫著深刻的哀傷與後悔。
駱昔浪心一震,表情卻絲毫末變,他冰冷的雙眼對上老夫人那若有所求的眼睛,半晌后才移開,接著又舉步向前,顯然並沒有打消去意。
婦人見狀掉下眼淚,突然推開扶持約兩人朝駱昔浪跑去。
「浪兒!浪兒啊!」她心碎地喊,跑了兩步,就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娘!」黑衣人焦慮地喊,奮力爬起來沖向婦人。扶起母親,看著她蒼白無意識的臉,黑衣人氣憤不已,沖著駱昔浪大聲咆哮:
「你難道真這麼狠心?娘為了你昏倒了,而你居然不聞不問,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你——你究竟還有沒有人性?」
抱著上官蔻心,駱昔浪轉過身子。看著黑衣人和他懷裡的婦人,半晌之後開口道:
「快抱你娘進去休息吧!」
「她也是你娘!」黑衣人說。
「別說笑了,她怎麼會有我這樣的兒子?」駱昔浪說著,眼裡可一點笑意也沒有。
這時候他覺得懷裡的人有了動靜,低頭一看,上官蔻心正皺著眉,然後慢慢地,她的眼睛先眨了眨,終於全張開了。
她盯著駱昔浪瞧,好一會兒之後突然尖叫一聲!
「公——公子!我怎麼又和你睡在一塊兒了?」她抖著聲音問。
「我們沒有睡在一塊兒,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駱昔浪說著,將她放回地上。「可以站嗎?會不會頭昏?」
「我很好,為什麼這麼問?」
「既然你沒什麼不適,那我們走吧!」他拉著上官蔻心,「再」一次試著離開「傲笑山莊」。
「等一等!」果然不出所料,又被阻止了。「你當真就這麼走了?娘還沒醒過來啊!」黑衣人大聲道,語氣里除了憤怒還有哀求。
駱昔浪還末開口,上官蔻心已經以那雙靈活的大眼望著他。
「娘?公子的母親嗎?」她訝異地問,甩開他的手朝那婦人走去,還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她不是我母親。」駱昔浪冷冷地道。
「胡說!」上官蔻心轉頭對駱昔浪笑著。「你和你娘長得根本就是一個樣子。」她說著忽然皺起眉,「我這麼說也許有點失禮,但是——我們是不是應該扶她老人家到屋裡去睡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