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會老,地會荒,我對你的感情絕不變。」男主角露出深情的表情,捧著她的臉:「說你也愛我。」
潮濕的嘴,在江佩妤臉頰流移,她毫無表情地瞪著他。
「你口中有大蒜味。」
男主角不能置信地嚷嚷:「你怎麼回事?」
導演很不滿地走過來。
「拿出你的敬業精神好不好?別說是大蒜味,即使是糞坑裡的臭屎味,也得表現出很享受的樣子!」
男主角一副深受傷害的表情。「我發誓,我刷了牙。」
「你一直演得很好,為什麼一拍感情戲,便狀況類出?」導演銳利的眼睛看著她問:「是不是戀愛了?」
江佩妤短促地笑了聲。「哪一個明星沒有花邊新聞,談談風花雪月的?」
「不是作戲。」導演當然很了解。「我是指讓你深限進去,愛得死去活來的那一種。」
「沒有!」她否認得太快。「傻瓜才會讓自己翻不了身。」
「我不想干涉你的感情世界,但在工作時,你就是劇中人,不是江佩妤,懂嗎?」導演嚴厲地說:「你得完完全全地融入劇情中。」
江佩妤做了幾個深呼吸。「我想我已經調適過來,繼續拍吧!」
導演走回位子,男主角是當紅小生,對她方才的話相當介意。
「請你合作點,大家好早些收工。」
「我真的聞到你口中的大蒜味。「她俏臉含煞地友駁:「不想讓大家早點休息的人是你。」
「你是故意搗蛋。」男主角生氣道:「我根本沒吃大蒜。」
「那你可要當心身體健康。」她淡淡地說:「口中有異味,是疾病的徵兆。」
男主角額頭暴出青筋地想發作,導演已在那頭喊:
「預備!」
能成為當紅明星,的確有幾把刷子,他立即換了一副表情。
「天會老,地會荒……」
還是不行,當他的唇一碰上她的肌膚,她即難受地起疙瘩,無法忍受地推開他。
男主角跳了起來:「這一回又是怎麼回事?」
「我建議你用德恩奈。」
「什麼德恩奈?」
「漱口水。」
男主角怒目切齒,雙手插腰地吼:「我發誓,以後絕不再跟你合作!」
「你發的誓未免太多了!」她浮躁地回嘴。
在導演未出聲前,江佩妤主動的道歉。
「對不起,請跳拍下一場戲,再給我些時間培養情緒。」
向來不太好說話的導演,這一次倒沒為難她。
「一個小時后,希望不要再浪費底片。」
「感謝你的諒解。」
「人難免有情緒化的時候,但不要被困住太久。」導演說了句頗有哲學的話後走開,吩咐工作人員換場景。
以前演來輕易的戲,何以她無法繼續作戲?江佩妤相當懊惱,男主角是公認的俊男,是許多女孩夢想的偶像,何以當他的嘴碰上她的臉時,她厭惡地想作嘔?這在以前她能控制得很好,為什麼現在卻不能……是他--王志豪,那個天底下最可恨的男人!偏偏他的唇那麼柔軟,禁錮了她的心,容不下其他男人的碰觸。
「我有一劑能讓頭腦清醒的良帖,可有興趣一試?」是他的聲音。
是出自她的想象嗎?江佩妤迅速地回過頭,王志豪坐在她身後的道具箱上,她方才心神恍惚,才未注意到他,她無法入戲的狀況,想必已納入他的眼內。
「這裡是不準閑雜人進入!」她惡聲惡氣地,全是他惹的禍。
「我不是閑雜人。」他氣定神閑。「我是來探班的。」
「我不需要你來探班!」
「別誤會,我不是探你的班。」他指著正在拍戲的第二女主角說:「她才是我的目標。」
她意識到他對她的重要性時,他竟在追逐其他的女人!饒是她經驗豐富,擅長偽裝,在心痛之下,她臉色慘淡,控制不住顫抖的聲音。
「你真行!」
「謝謝誇獎!」他微笑。「是你引起我摘星的興趣。」
滾下地獄去吧!江佩妤咬住下唇,不讓惡言出口。
「賀喜你戰績輝煌。」
她冷冷地說了這句話後走開,王志豪拉住她。
「想不想服用我的良帖,保證有意想不到的絕妙效果。」
只怕會加重惡況,她的頭嗡嗡作響。
「見到你,我頭就痛。」
「相信我。」他嘴邊浮著動人的笑容。「試一試好嗎?」
江佩妤冰冷地看著他的手。「放開,去招呼你的女伴吧!」
王志豪沒有放開她,拉著她往外走,她生氣地想甩開他,但他的手指箝得緊緊地,她無法掙脫出。
「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那一隻哈巴狗,今天沒跟著你嗎?」
「要是你不想招惹柯巧惠的腥氣,最好放開我!」
「我只在乎你!」
他溫柔的聲音,使她的身體靜止不再扭動。
「你說什麼?」
「你才是我最想要的女人!」
王志豪低下頭,在她微翹的鼻尖親了一下,只是輕輕地碰觸,卻能引發她內心的火熱,她張著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
「不要這樣看我,不然,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你推到床上。」
旁邊有一張拍戲用的床,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夜,她驀地臉紅。
「別告訴我--」他邪氣地說:「你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去你的!」
江佩妤在他胸膛上打了一拳,他哎喲。一聲,兩人笑了起來,不快的氣氛也跟著笑聲雲消霧散,他們笑著、笑著,而後,慢慢地止住笑意,深深凝望著彼此。
「談和好嗎?」他說。
「行!」她不想再壓抑自己的感覺。「不過,你得寫一份求降書。」
「以後再補交好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還有戲要拍,不能就這麼走了。
「你能等我嗎?」
「能不能不要拍?」王志豪嘟起嘴:「我不喜歡有男人在你身上摸來摸去!」
她高興他的醋意。「只是演戲。」
「以後別再演那種戲。」他獨佔似的擁著她的肩。「我不要有我之外的男人靠你那麼近。」
她喜歡他的霸氣,多日來的煩躁已一掃而空,她在他臉上輕輕一拍。
「我簽了合約,不能半途毀約,請忍耐一會。」
他勉為其難地道:「那你得快點。」
*****
「這就是你說的地方?」
「是的。」
江佩妤看著寬敞的大廳,牆上懸挂著一張她的巨幅海報。
「這是誰的屋子?」
「我是你的影迷。」
「你是屋子的主人?」
王志豪點頭道:「我的新家。」
「有女主人嗎?」她不經意地問。
「我正打算向她求婚!」他朝她走來,持起她的手,單膝跑下。「美麗的小姐,你願意接受我的求婚,當屋中的女主人嗎?」
與昨天被求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緊張得手心冒汗,深懼只是一個玩笑,
「這是今天的娛樂節目之一嗎?」
「不是娛樂節目:」他相當認真地說:「我以十二萬分的誠摯,請求你的首肯。」
他對她是真心的,她的疑慮是多餘的,江佩妤眼中有著霧氣--是喜悅之水,也許早從初次見到他時,她的心已被他所佔據,所以才會對他的忽視不悅,想引起他的注意:
「仁慈的女神--」他仍單膝脆著,等著她的回答。「請你大發慈悲,實現我的願望。」
「得看你的表現如何?」江佩妤彎下身子,舌尖在他的唇上輕輕移動,挑逗地說。
他大笑了聲想抱住她,她輕盈地閃躲開。
「我還沒參觀你的屋子。
「我帶你參觀主卧室。」王志豪眼中閃著促狹與慾望。
她扮了一個鬼臉。「我看到你的壞心眼。」
那一天,他們都在床上度過,餓了就吃著冰箱中的烤雞,冷冷的肉咬在嘴裡,味道並不好,他們卻不介意,原因是他們寧願捨棄美食,也不願離開對方的懷抱:
「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他將油膩膩的嘴湊上她的唇。
「你至少該將嘴擦乾淨。」她抗議地移開臉道:「表示一下誠意。」
他搔著她的腋下,她感到癢地笑了起來,他的唇趁勢封住她張開的嘴,吸吮著她的舌尖,她輕叫了一聲,抱住他的頭,他燃起她心中的火焰,管不了他的嘴是否油膩,兩人雙雙滾在床上……
晚上,他們躺在樓頂的陽台上,看著漆黑的天空,今晚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卻不減他們的雅興。
「嫁給我!」王志豪心滿意足地說:「我要天天與你守在一起。」
她沒有回答,他轉過臉看她。
「你不願嫁給我?」
她表情慎重地說:「你需先答應,不能再用冷雞肉喂我。」
「我會讓你天天吃好的、喝好的。」他暖昧地掃了一眼她露在襯衫下的一雙白晰、修長的腿。「不過嘛,有時候當我們不願離開彼此的體溫時,又另當別論。」
「這一點我沒有異議。」
江佩妤身體半起,手肘放在他的胸膛上,她穿著他的大襯衫,前面兩顆扣子不知何時鬆了,大半雪白胸脯落入他的眼內,性感十足,看得他口乾舌燥。
「老天!」王志豪呼吸急促。「我想我會永遠不想下床。」
她嬌笑了聲,在他唇上啄了下。
「我該回去了,還有工作在等著。」
「又是工作!」他眉頭皺成一直線地問:「你一天究竟工作幾個鐘頭?·
「沒算過。」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回答:「但總覺得二十四小時不夠用。」
「不要再接戲了,專心當好王太太。」他酸味地說:「我不要再讓男人靠近你。」
被心愛的男人寵溺,是一件很棒的事,江佩妤摸著他冒出的鬍渣。
「那得看你什麼時候娶我過門?」
「就明天好嗎?」
她拍了一下他的臉頰。「太快了!」
「一點也不!」他拉住她想站起的身體。「事實上,我現在便不想放你走。」
她也不想離開,但又不能放著片約不管。
「再不走,又會有人說我擺架子。」她掰開他的手。「那是個是非圈,很容易被誤解。」
*****
「媽咪--」
「什麼事?」
林雅瑜從報紙上抬起頭,見兒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感到有些奇怪,這些天他總像有話要說似的,問他卻又搖頭。
「來,到媽咪這裡坐。」她拍著身邊的椅子。「你有話要說對不對?」
「沒有。」他不善偽裝,一看即知有事。
「說實話,好孩子是不說謊的,你是好孩子不是嗎?」
林哲偉終於藏不住地說了出來:「我見到爹地了。」
她在大驚之下,第一個反應即是否認。
「你弄錯了,你沒有爹地!」
「你騙我!」兒子首次不信任她。
「真的,我沒有騙你……」兒子指責的眼光,使她說不下去。
「我相信他是爹地;」
「他是誰?」林雅瑜覺得有樁自己不知道的事在醞釀著。
「爹地說他叫王志堯。」
「哦!」
一聲絕望的呻吟聲,從她的口中溢出,他什麼時候知道有哲偉的存在?她腦中一片亂烘烘,他會與她爭壓孩子的監護權嗎?
「你以前都在騙我對不對?」林哲偉很不滿。
「大人有許多事,你的小腦袋是不會懂的。」
「他真是爹地?」
她無法否認地:「是的。」
林哲偉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我有爹地了,和同學一樣!」
「聽媽咪說--」
林哲偉已高興地跑開。
「明天我就告訴他們!」
與兒子的歡愉相反,林雅瑜垂頭喪氣,王志堯與兒子見面了,為什麼不讓她知曉?他在打什麼主意?別想奪走她的孩子,她不會妥協的,哲偉是她獨力生下,獨力撫養,他休想奪走!
一夜沒睡好,加上憂懼不安,她連連出了錯誤,不是數錯鈔票數目,就是打錯數字,林雅瑜敲了一下腦袋警告自己,不能再讓王志堯搞得心神不寧,弄錯了數字,她是賠不起的。
「我要存款。」
王志堯一臉迷人的笑容,她卻看了有氣。
「對不起,請你去別的櫃檯,此處不受理。」
「那麼,我提款也行。」
「走開!」
她聲音大得引來了主管質疑的眼光。「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小姐--」他輕鬆地說:「不願接受我的存款或者提款。」
「他是來搗蛋的!」她一副無辜狀。
「只是一點小誤會。」張明珠從旁解危。「我來辦理。」
主管見沒事,低下頭繼續處理事情。
他瞪著張明珠。
「你不是我的目標。」
「我要是年輕幾歲,或許會自我陶醉。」張明珠將存摺還給他。「想找回老婆的話,就別咂了她的飯碗。」
「她不需要吃這口飯。」王志堯霸道地說:「我能養得起她。」
「女人需要受敬重。」張明珠知道他的背景,語重心長地說:「不要用你的銳氣,使你的婚姻裂縫加大。」
他不是一個不能接受建言的人,心中一凜,收起不自覺流露的傲氣。
「受教了。」
他能虛心受教,令張明珠對他大為好感。
「雅瑜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你要好好珍惜她。」
「你會替我說好話嗎?」他打蛇隨棍上。
張明珠喜歡他的靈活。
「我最抗拒不了英俊男人的請求。」
「先說謝了。」他漾起笑臉轉向林雅瑜。「我等你下班,」
「你沒有其它的事可以做嗎?」他愈盯得她緊,林雅瑜就愈心慌,愈肯定他想帶走兒子。
「沒有任何事,比找回老婆還重要。」他沒有打消糾纏的意圖。「下班見!」
他走了出去。
林雅瑜情緒跌人谷底,心亂到了極點,他已經知道哲偉的事,真要爭奪起來,她的勝算有多大?
*****
「想躲嗎?」
林雅瑜一走出巷口,即與他迎面碰上,她在心底嘆氣,運氣怎會如此差?因不想遇上他,下班時特地走後門,沒想到還是被他識出。
「你能不能別來煩我?」
「不能!」
她發火。
「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是我的老婆,自然是希望你能與我回家。」
「就這樣?」
王志堯點頭道:「就這樣。」
「不要裝模作樣了。」鬼才信,她怒說:「你真卑鄙!」
他臉色微變。「什麼意思?」
「你知道哲偉的事對不對?」
他停了幾秒鐘后說:「沒錯!」
「你為什麼沒詢問過我的意見,便自作主張地告訴他你是他父親?」她質問。
「他有權知道真相!」他眼光責怪。「你不該分隔我們父子!」
他還敢指責她的不是,他根本沒資格身為人父!
「你不是他父親!」
王志堯表情兇惡,目光凌厲。
「你無法扭曲事實!」
「孩子是我的!」她倔強地說:「你無法從我手中帶走他!」
「你存何居心?」他臉孔因生氣而顯得扭曲。「你最好能對你狠心剝奪我和孩子的親情,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喝!他竟然還有臉問她,該不是他男人的自大心理,認為尋花問柳、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事?
「孩子是從我的肚子中出來,從出生至今都是我一手打理。」林雅瑜冷冷地說:「孩子是我的,不要妄想從我這兒奪走他。」
「兒子有一半來自我,我不會讓你自私地獨佔。」他的聲音與她一樣冷。
果然,他的目的在哲偉。
「你為什麼要出現?」她厲聲地指控:「為什麼要破壞我的生活?」
他臉上有一刻失神,沒有人色。
「你對我有偏見。」他啞聲地說:「為什麼?」
她怎能沒有一點怨懟?多少個寂寞的夜裡,他懷中摟著女人酣眠,而她卻輾轉難眠?多少個日子,她因工作與母親的角色無法勝任,備感沮喪時,他又在做些什麼?林雅瑜轉過臉,抹去眼中的水痕,一遇上他,總會惹起她的眼淚。
「我不追究以前,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表現得真是寬宏大量,搞清楚,錯的人可不是她,林雅瑜想對著他大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們以前相處得很愉快。」他柔聲地說:「再次相處絕不難,我有讓你不滿的地方告訴我,我會改進。」
她盯著他寬闊的胸膛,那兒曾是她的港灣,她好想靠上去讓他守護她,不再孤軍奮鬥。王志堯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將她拉向他。
「以後我們三個人一起生活,讓哲偉有一個溫暖、完整的家……」
林雅瑜的頭在貼上他胸膛的剎那,彈了起來,天殺的,她竟忘了他要的是他的孩子,不是她!他哄騙她,只不過是想易於得到哲偉。
「你在白費心機,我不會將孩子給你!」
她大叫了一聲后跑開。
王志堯氣餒地放下想叫喚她的手,他不明白哪裡出錯?他能感覺出她的身體在軟化,是什麼緣故使她又硬起心腸?
*****
「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江佩妤很高興能說出來,因為她找到了她的真愛。
楊守隆身體往後靠,失魂落魄地。
「你不能再考慮嗎?」
「真的很抱歉!」她已找到她要的男人。「答案仍是相同。」
「你是我唯一動過心的女人。」他臉上的黯然之色,叫人不忍。「我真心希望能與你共度這一生。」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如果沒有王志豪的出現,她想她會答應他,但現在只能對他表示歉意。
「你會找到更好的女孩。」
「我知道不會。」楊守隆十分專情。「我並不容易喜歡上人,你將是我唯一所愛的女孩。」
沒想到他對自己情深至此。被傑出的男人所愛,是一件很能滿足虛榮心的人,但她只衷心的希望,他能將對她的感情轉移,尋得一位很好的伴侶。
「將來的事誰也難預料,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位真心相愛的女人。」
「不會再有別人。」楊守隆很固執。「我清楚我的感覺,或許你還未遇上,無法領會那種見了對方,即知你將會為他付出全部,用一輩子的光陰愛他、疼他,此生只要她一人的感覺。」
她很能感受那種感覺,只因打從遇見王志豪起,她即被此種感覺所籠罩。
「請你再考慮--」
「不用考慮了。」一個聲音打斷楊守隆的話,等在外頭的王志豪,不放心地來到他們桌位。
「你是誰?」楊守隆不悅地拉長臉。「不懂打擾別人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
「不是打擾!」王志豪坐在他們中間。「我在保護我的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是誰?」
「你求婚的對象。」他指著一旁的江佩妤。「是她!」
楊守隆相當激動,手指差點沒點上他的鼻子。
「你胡說!」
「是真的。」回答的是江佩妤。
楊守隆臉上泛著鐵灰。
「你接受他,卻拒絕我!」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不想傷害他,卻無法避免。
「這個男人有什麼好?」楊守隆難以承受打擊。「一個油頭粉面的滑頭!」
油頭粉面的滑頭?王志豪險些被口水嗆到。
「你怎麼這麼說?」江佩妤憋住笑。「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他絕不是你的理想對象。」楊守隆以厭惡的眼光看他。「他只會給你帶來災難。」
這一點倒說對了。
王志豪翻翻白眼說:「你沒聽過君子不口出惡言嗎?」
「我說的是實話,為了佩妤的幸福,她絕不能嫁給你。」
「你手中有能預見未來的水晶球嗎?」王志豪冷冷地說:「憑什麼認為我不能給她幸福?」
「不用水晶球。」楊守隆武斷地說:「也能想見你不會專一於一個女人。」
「去你--」
王志豪無法忍受地想開罵,她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將氣氛弄糟。」
王志豪拉起她。
「我們走吧!」
「佩妤--」楊守隆急喊:「別跟他!他不會給你幸福的!」
「你--」
她將準備開口的王志豪拉至身後,正色地看著楊守隆。
「很謝謝你的關愛,我不知道將來會是幸福還是災難,不過我清楚的知道,如果我現在失去他,就是將災難提前,我愛他,愛得沒有選擇的餘地。」
「即使是災難,你也要投身進去?」楊守隆發出悲鳴之聲。
「不錯!」她神色是那麼地確定、裝重。「就算下地獄,我也認了。」
兩個男人齊叫出聲,王志豪動容地抱住她。
「我會永遠愛你!」
她甜甜地一笑:「真話?」
「真話!」他承諾。
王志豪握起楊守隆軟趴趴的手。「謝謝你讓我見到她的心。」
楊守隆幾乎快哭出來!「你沒有資格擁有這麼好的女人。」
「你錯了!」王志豪從容地說:「我們擁有彼此。」
她不願再刺激楊守隆,他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
「再見了。」
楊守隆心碎地看著她問:「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他一回國,她嫁為人婦,相見無期,江佩妤也有點傷感。
「謝謝你多日來的陪伴。」
他們走向咖啡館,在霓紅燈下,兩人都有一種新的感覺,感情更加地緊密,王志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我相信。」
兩人深情的眸光交纏時,閃光燈一閃,有記者發現了他們,王志豪大大方方地擺著姿勢。
「給你一則獨家報導,我們正在籌備婚禮。」
*****
「啊!」
林雅瑜縫著兒子制服上掉落的扣子,一個失神地扎到手指,唉!不專心真的無法做好一件事,連顆扣子都縫不好。
有門鈴聲。
「我去開門。」正在寫功課的哲偉,沖了出去。一定是張太太,雖然天天來照顧哲偉,假日也會常來走動,說是習慣了。
「爹地!」哲偉歡呼地喊。
是王志堯,她手指又是一痛,手中的針不小心地刺到手。
「聖誕老公公來了!」王志堯手中抱著許多盒子。
「爹地!」哲偉已叫得很順口。「那些是什麼?」
「奶奶送你的禮物。」
一聽是禮物,哲偉眼睛亮了起來。「我能拆開嗎?」
「屬於你的東西,自然由你處理。」他喜歡見兒子興奮的模樣。「需要我幫忙嗎?」
「好!」
「你先自己拆。」他看向林雅瑜。「我和媽咪打過招呼后再來幫你。」
「我應該先拆哪一個?」哲偉這邊看看、那邊看看,下不定主意,該從哪一個著手。
「何不由小的開始?」他建議。「那會比較容易些。」
哲偉拿起最小的一個盒子。「就從這一個開始。」
這樣一幅溫馨的父子圖,是她想過不少次的畫面,林雅瑜獃獃地想著,他朝她走了過來。
「美麗的媽咪也有禮物。」
「我不需要禮物。」
「一個屬於你,而忘了拿的東西,」王志堯手伸進口袋,拿出一枚戒指。「戴上好嗎?」
是結婚時,他送她的婚戒,戒指上的鑽石,閃著美麗的光芒,八年前戴上它時,她滿懷喜悅,以為從此能過著童話中王子與公子般的神仙生活……林雅瑜一時百感交集。
他牽起她的手。
「我為你戴上。」
再一次的套上,是表示夢魘的結束?還是另一個開始?
「不。」她抽回手。
「我想知道我們的障礙是什麼?」王志堯陰沉地說:「有男人佔據你的心?」
做賊的喊捉賊,林雅瑜想發脾氣,但一眼瞥見兒子憂鬱地看著他們,將火氣壓住:
「你是來找碴的嗎?」
他也見到兒子擔心的模樣,僵硬地將嘴角拉開,換上笑臉。
「外面的天氣很好,一起出去玩好嗎?」
「不要。」她直覺的反對。
他眉毛微微聳動,看往兒子問:「想不想坐吉普車?爹地帶你上山下海痛快地玩一天。」
「好耶。」林哲偉跳了起來,立即顯現孩童的玩心。
「去問媽咪可不可以?」他用迂迴的方法。
兒子眼中充滿祈盼地看著她問:「我可以去嗎?」
這個奸詐的男人!林雅瑜惱怒地瞪著一旁露出狡獪笑容的他。
「兒子正等著你的回話。」他似乎很高興見到她為難的樣子。
「媽咪,我能和爹地一起去嗎?」
由於她平時空暇不多,甚少帶兒子出門,他渴望出遊的心情很能理解,她不忍拂逆兒子的懇求。
「好吧。」
早巳料定她的答案似的,王志堯笑容擴得更開。
「你一起去嗎?」
這下他可得意了,林雅瑜真想踹他一腳。
「當然!」
她才不放心將兒子交在他手上。
****
熊熊的火光,照印在江佩妤專註的臉上,她下巴抵在膝上,深情地望著火光中的他。
王志豪手指輕巧地撩撥著吉他上的弦,動人的音樂,加上海浪的波濤聲,別有一番情趣。好美的夜!她滿足地微笑,不是演戲,是現實中真有一個她喜歡的男人,為她彈奏。
兩天前他送她回家的途中問--
「怎想當明星?」
「明星只是結果。」她答:「我喜歡演戲。」
「演戲?」
「或許說圓夢會較恰當些,國中時我看過一部電影,片名已不記得了,但其中有一幕情節讓我印象深刻,心儀不已,我想這可能是我後來之所以走上熒幕的原因。」
因而有了今晚這一幕,電影中英俊的男主角,與美麗的女主角在湛藍的海邊,踩著翻起的雪白浪花嬉戲,那一個場景很長,美得扣人心弦,年輕的兩人攜手看著太陽的升起,黃昏時他們坐在灑滿金黃霞光的沙灘上,看著遠處的船隻;夜裡,在升起的營火旁,男孩張著深邃的眸子,對著女孩彈唱情歌。那時她正處於對愛情懵懵懂懂的青春期,熒幕上那位男孩的溫柔舉止,一直駐藏在她的心底,她渴盼有朝一日,會有男人如此待她,但年歲稍長后,她明白多情的男孩只存在於夢想里,現實中不可能出現這麼一位男人。
「Ican'tstoploveingyou……」王志豪輕輕地唱著,聲音低沉感性。
不料,現實中的確有這麼一位愛她的男人,她的夢不需要經過熒幕實現,他實現了她的夢,江佩妤覺得自己好愛他,她走到他身後,雙臂圍住他的脖子,輕咬著他的耳垂。
「我愛你!」
輕輕一句,卻猶如千斤重,王志豪身體受震動,彈錯了音符,他放下吉他,將她擁人懷裡。
「你這位女巫,又對我施展了什麼魔咒。」他聲音沙啞地說:「我會連生命都交給你。」
「那不是很好嗎?」
她吃吃地笑著,手一用力將他身子往下拉,兩人躺倒在沙灘上,他身體壓在她身上,呼吸濁重。
「不要考驗我的能耐。」
「沒什麼不好啊!」她手指淘氣地在他的喉結上輕輕刷著。「因為我們的想法一致。」
王志豪大笑,在他未有行動前,她推開他,滾到一邊。
「你還未演完今天的戲,我們還缺少電影中月光下的追逐。」
她跑了起來,他在後面追,好快樂喔!江佩妤舉高雙手,她要永遠抓住這份快樂。跑累了,他們停下來喘息,她頭靠在他的肩上。
「想不到你彈得一手好吉他。」
「學生時期玩過一陣子,想不到現在能派上用場。」
「你曾用這種方法追過女孩子嗎?」
「沒有。」他不認真地回答:「她們通常都不需這麼費事。」
「我值得,不是嗎?」她高傲地說。
他同意。「你值得男人為你做一切的事。」
「下星期我要去印尼出外景。」
「別去!」他大為反對。
「只是幾天。」她也不想與他分隔。「拍完了那邊的戲,便可以休息一個長假。」
他還是搖頭。「什麼國家都行,就是不能去印尼。」
她沒想太多。「印尼有什麼不對?」
「不是印尼不對,是住在那兒的人不對。」他孩子氣地說:「楊守隆那傢伙讓我有威脅感。」
她已忘了楊守隆,經他一說,笑著搖頭。
「地方那麼大,我們不會磋面。」
「天知道會不會!」王志豪是真的擔心。「我不希望有此可能性,即使只是一點。」
「你吃醋!」江佩妤吻著他的唇。「我喜歡有醋味的男人。」
「這股醋勁可是會將你淹沒的。」他的嘴一下霸氣十足地攫住她的唇。
*****
「嘩……」
當打擊者一棒打出滿貫全壘打時,全場觀眾為之瘋狂地站起來歡呼!
林雅瑜手按著頭,被震耳欲聾的聲音,弄得頭疼不已,事情愈來愈失控了,看著身邊的這對父子,也加入瘋狂的行列,又叫又跳的,彷彿得到大獎似的歡愉,她心情沉甸甸地。兒子跟著父親似乎是定律,才幾天的工夫,志堯王已將哲偉的心占走,他盯著兒子做飛機模型,排列火車,如何讓風箏飛起,如何讓身體保持平衡的騎腳踏車……他似乎想將所有的絕活,一下子全教給了兒子;而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費,他一離開,哲偉便已引頸企盼他的到來,口中爹地長、爹地短的,再繼續下去,她會失去兒子。他根本不必打官司,或與她爭奪,他已用看似無侵略性的方法,一點一點地將哲偉從她身邊拉開。有幾個夜裡,她從夢裡狂亂地醒來,懼怕兒子已不在她身旁。
「喜歡棒球嗎?」王志堯將兒子頭上的球帽戴好。
「喜歡!」
父子兩人戴著同式的帽子,穿著相同的衣服,長得酷似的臉,林雅瑜悲觀地想叫,她還能擁有哲偉多久?
「很精采是不?」
哲偉臉蛋通紅,不知是因暴晒?還是興奮?
「精采極了,將來我也要成為棒球球員。」
王志堯斜睨了一眼沒有表情的她。「我想媽咪並不這麼認為。」
林哲偉看著她問:「媽咪不喜歡棒球?」
「女生通常都不喜歡棒球。」他代答:「這是屬於男生的運動。」
想將她排除在外,好一個人獨得兒子,林雅瑜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哲偉,我們該回去了。」
「但是--」林哲偉意猶未盡地說:「爹地說要帶我去看恐龍展。」
恐龍展-一她一聽就頭大!
「它們很可愛。」
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會可愛才怪!不過,她還是屈服在兒子哀求的眼光下。
「如果你想看的話。」
恐龍館有好幾層,擠滿了嘈雜的人,林雅瑜走了幾步即不舒服地停下。
「我不進去了。」
王志堯看著她發白的臉,表情溫柔地說:「你還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
她無力地點頭,一遇人多,尤其是密閉的室內,她便會額頭冒汗,胸口猶如缺氧般的難以呼吸。
「你在外面休息會兒,我們很快出來。」
「裡面人多,將哲偉看好。」
「我不會讓他離開身邊。」王志堯將兒了放在肩膀上。
他看著她還想說什麼,高高地跨坐在父親肩上的林哲偉,興高采烈地催促。
「爹地,我們快進去!」
「好。」
望著父子兩人的身影,走進人群中,林雅瑜心揪得緊緊地,她得想出解決的方法才行,孩子需要父親,剝奪了兒子的父愛,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又不能任由此種情況持續下去。
*****
「爹地回去了嗎?」林雅瑜將兒子放在床上,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問。
唉!又是爹地:
「還沒。」她坐在床邊。「想聽故事嗎?」
她想找回昔日的步調。
「不要!」他坐了起來:「我要跟爹地道晚安。」
「媽咪替你說。」
「我要自己說!」哲偉沒穿鞋子,赤著腳跑出房間。
林雅瑜咬著下唇,今晚一定要與他攤牌,要他走出她的生活,永遠地,不僅兒子的心超向他,她察覺出自己的心也在期待,等待他的身影來到。
王志堯抱著兒子走進房間,將他放在床上,眉宇間流露出濃濃的父愛。
「累了,好好睡一覺。」
哲偉合上眼睛,又張開:「爹地,我愛你。」
她沒有錯過他眼中一現即逝的水光,王志堯唇在兒了額上輕輕一碰。
「爹地也愛你。」
兒子沒忘了她。「媽咪,我也愛你。」
而後,玩了一天的他,倦倦地閉上眼睛睡著,不曉得他的話,給兩個大人帶來強烈的震撼。
「我們得談一談。」
他們的心意在此刻倒是相通,林雅瑜點頭,走出孩子的房間。
「是你先說,還是我?」她圍起一道牆。
「你先說。」他很有風度。
「不要再來擾亂我們的生活。」
他似乎料到她會這麼說。
「這就是你的結論?」
「是的。」
「輪到我說了。」他平靜地說:「我不會放棄你們母子。」
只有孩子吧!她早知道他不會輕易鬆手。
「也包括我嗎?」林雅瑜冷笑道:「買小送大嗎?你何不幹脆挑明的講,你要孩子,他才是你的目標。」
「孩子我要,孩子的媽我也要。」王志堯出其不意地抱住她問:「是什麼原因讓你變得冷酷絕情?」
闊別了八年的胸膛,在投入的那瞬間,她腦子變得空白,很自然地像以往那般的靠上去。
「我知道你對我仍有感覺。」他緊緊地接著她,沒留一絲空隙。「為什麼要離開我?」
他的話在她頭上敲了一記,這個胸膛是否仍留存著林秀妮的體香,忿怒猶如洶湧的波濤般排海而來。
「不要碰我!」
她發狂似的捶打他,王志堯沒有鬆開,緊緊地抱著她,任憑她的拳頭打在他的身上,直到她手打酸、打累了。
「心情有沒有比較好過些?」他柔聲地說。
林雅瑜抬起淚眼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感到後悔,為何不吭一聲地走掉,至少該對著你大吼大叫一頓,那樣會感覺好過些!」
「現在呢?發泄過後是不是舒暢些?」他沒有生氣,只有關愛。
「為什麼?」她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纏著我?」
「你是我的老婆啊!」王志堯輕輕撫去她睫毛上的水珠。「一輩子都是。」
「就只是這樣?」他眼底的感情看起來很真。「你忘了我們以前的相愛嗎?」
她沒忘,若非愛得濃郁,何以會傷得如此深?
「你對多少女人說過相同的話?」
「只有你一人。」
「騙人,」他仍想欺騙她!
「你從未想過對我忠貞,對不對?」她指控。
「不對!」他很迷惑,彷彿不明白她的猜疑為何面來?「我從未對你不忠。」
「沒有女人能忍受與人分享丈夫。」她冰冷地說;「也沒有女人能容忍丈夫在摟著自己的同時,身上有著另一個女人的體味。」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王志堯生氣地扳住她的頭,讓她對著他。「要是因為這個無中生有的理由,使你躲開我,剝奪我與兒子相處的權利,我會狠狠地痛打你一頓屁股。」
她怒瞪著他。「想先聲奪人,掩蓋你的不足?」
他回瞪著她。「我自信從未對不起你!」
「抵賴是一件可恥的行為。」她冷冷地說:「你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男人!」
他氣得頭頂冒煙。
「我是你的丈夫,你卻不願信任我。」
正因他是她摯愛的男人,她才無法忍受一絲一毫的欺騙。
「我的信任只給有高尚情操的人!」
王志堯想在她耳邊大吼,讓她明了他的心,但一接觸到她頑強的眼神,他放棄了用言語改革她,無限悲哀地放下手臂。
「因為你的不可理喻,受傷害的將是三個人。」
他身心俱疲地拿起帽子,慢慢的走向門口,他打開門,一股冷風吹進屋中,外面正下著雨。
他一離開,她又將孤單地面對凄冷的漫漫長夜。求他留下,快!出聲還來得及,但林雅瑜更加咬緊下唇,任隨心中的渴求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