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了計程車,王昕由後門溜進家裡,才正想趁傭僕不注意時,從廚房溜回二樓的房間,卻不意在樓梯口遇上剛下樓的老僕張媽。
張媽一看到她瞬時張大眼低叫:「小姐,你什麼時候出門的?」
「噓,不要那麼大聲。」王昕急忙低喝。
張媽看著她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這才恍然她不是早上出門,而是現在才回來。
「人來了嗎?」
「人?」張媽一時回不了神,呆怔重複她的話。
「長老們來了嗎?」王昕挑眉盯著她問。
「哦!長老們早就來了,我剛才就是上去叫小姐……」
「我知道了,我先上樓換件衣服,你告訴他們我馬上下來。」
「是。」
張媽看著王昕修長的身影迅速上樓轉進走廊,這才回身走向會議室。
正準備敲門時,門就從裡面拉開,朱軒泛看著張嫂低聲問:「小姐呢?」
「小姐正在換衣服,馬上就下來。」
看來她趕上會議了!朱軒泛臉上緊繃的線條微微放鬆。
「朱先生……我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張媽猶疑地說。
「什麼事?」
「剛才我上樓去叫小姐,發現小姐的床連動都沒動,小姐她……昨夜根本沒有回來。」張嫂小聲說。
朱軒泛神色自若的說:「小姐昨天去見一位由國外回來的朋友,應該是他們太久沒有見面,有太多話要說才會沒有回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張嫂吁了口氣,既然朱軒泛知道這件事,她就放心了,否則小姐獨自外出,沒有人守著,若是發生了什麼事,這整個屋子的人都會遭殃。
「朱先生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好了,你可以先送上早餐,讓長老們先用。」
「我馬上辦。」張媽立即銜命而去。
「怎麼,張媽在向你報告我夜不歸宿?」王昕優雅的走近,朱軒泛瞥了眼張媽胖胖的背影,撇了撇唇問。
「她只是擔心你的安危。」
王昕冷淡的笑了笑。「是啊,我的命可關係著整屋子人的命。」
「這是你的責任……」
「好了,不要一大早就對我說什麼責任,我聽了宿醉又會發作。」王昕打斷他的話,伸手揉了揉眉心。
「在沒有屬下護衛你時,你竟然喝醉酒?」朱軒泛沉下臉,口氣不悅。
「氣氛所致……」
「氣氛?昨天我才提醒你有人想對你不利,你就這樣陷自己於危險中?如果小姐不能保護自己,那我就不能不派兄弟保護你……」他冷著聲音道。
「不準派人跟著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王昕小聲警告。
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會議室內有長老揚聲問:「軒泛,我聽到小姐的聲音,是小姐來了嗎?」
王昕瞟他一眼,低聲道:「聽到沒有,不準派人跟著我。」
說完,她立即越過朱軒泛走進會議室。
圓形會議桌邊坐著八個人,除了五位老人外,其餘三名是約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
八人一見到她,立即起身問安。
「各位伯伯好,李護法、邢護法、江護法。」王昕朝眾人頷首打招呼,臉上掛著淡笑在首位坐下,一雙眼挑釁地看著跟著她進入會議室落座的朱軒泛。
「怎麼了?你們剛才在吵架?」長老之一的陳伯敏感地察覺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開口詢問。
「軒泛不敢,只是和小姐溝通一些事。」
「對對,溝通就好,千萬不要吵架。」陳伯連忙勸道。
王昕冷冷看著在座所有人莫不期望朱軒泛成為她的夫婿,心中更加鬱悶。
「陳伯,今天是月例報告,不需要談無關幫務的事。」她神色冷淡的提醒眾人。
「小昕,你和軒泛的事怎麼不關幫務呢?」先前曾來當說客的張伯忍不住反駁。「你該知道老幫主生前最擔心的就是你……」
擔心她卻立下要她接任幫主之位的遺願,與一票逞兇鬥狠的男人一同混黑道。
當然,眾長老還是排除不了重男輕女的觀念,只想將她嫁出去,讓眾人最看好的朱軒泛繼承神靈幫。
「陳伯,我會在生日當日向大家宣布我的決定,現在我們就先討論幫中的幫務。軒泛,你應該有事情要報告吧?」王昕淡淡打斷張伯的話,將話題由自己身上轉開。
朱軒泛自然樂意將眾人焦點由他與王昕的婚事上轉移,開始報告幫中的事件;一談起幫中大事,長老們立即面容一肅,將王昕的終身大事拋開,專註於幫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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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向來頭腦冷靜的老闆在會議中失神發獃時,所有律師事務所的員工每個人不禁面面相覦,驚駭莫名。
老闆從未在他們面前毫無防備的露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表情,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可以感覺這些日子以來,老闆眉宇間的郁色淡去不少。
每個人都在暗地裡猜測老闆是不是在談戀愛,否則怎麼會改變如此多?
司拓再一次自沉悶的會議中分神,其餘人卻只是盯著自己面前的文件,不敢出聲打擾他,等著他自己回神。
安靜的氣氛,讓失神的司拓倏地回過神,發現眾人正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有些困窘。
他略微振作起精神,快速將會議開完。
好不容易結束會議,才回到辦公室,桌上的私人專線就響了。
「喂。」他接起電話,百般無聊的坐入皮椅里。
傳入耳中的是一連串低沉的笑聲,接著是一句令人摸不清頭緒的話。
「恭喜你了。」
「嚴凡?」司拓眉一皺。「我有什麼事好恭喜的?」
「還裝?昨天據說有位美女當眾向你示愛,有沒有這回事?」嚴凡曖昧一笑,
『你怎麼知道?」司拓一愣,沒想到他的消息這麼靈通?
「昨天你前腳一走,我後腳就到了,一到PuB就聽到別人對你的艷遇議論紛紛;那個女人是你最近又喜又憂的原因嗎?」嚴凡笑語中帶著關心。
司拓向後躺入皮椅,笑道:「什麼時候連你這個大明星都成了狗仔隊?」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才會好奇你的事,這樣算八卦嗎?」嚴凡反問。
司拓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揉揉眉嘆息一聲。「我是遇到一個女人,但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意思?」
「我和她在一起,但是我並不愛她。」司拓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答案。
「你是指你和她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
玩玩?這個說法太污衊王昕了。
「不是,她不是那種玩玩的女人。」司拓直覺駁斥他的說法。
「不是?你既不愛她,又不是玩玩,那請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只是寂寞,互相陪伴的同伴罷了。」他提出說服自己千遍的說法。
嚴凡冷笑一聲,反問:「世上有這麼多寂寞的女人,你為什麼會選擇她?」
司拓沉默半晌,才低聲道:「她像曼兒。」
這個答案讓電話另一端瞬時沉默下來。
良久,嚴凡才開口問:「她知道你和她在一起的理由嗎?」
「不知道。」司拓心微微一緊。
「你知道這個理由比玩玩還傷人嗎?她在你眼中不過是一個替身?」嚴凡冷冷的語氣明白表示他的不贊同。
「我……」司拓被說得啞口無言,卻無力反駁。
「如果你只是想尋求慰藉,我勸你找別的女人,離開那個曼兒的替身。」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為什麼?你喜歡上她了?」
「喜歡不是愛。」司拓迅速反駁。在他心中,無人能替代曼兒的地位。
「你還要執迷多久?我們知道你愛曼兒,但曼兒已經死了兩年,你也為她痛苦了兩年,夠了吧?」嚴凡對好友的執著雖氣,卻無能為力。
「不夠!你不明白我的感受,我想她想得快瘋了!而王昕的出現是曼兒知道我想她,所以……」
「狗屁!你這是在自欺欺人!」嚴凡嚴厲打斷他的話。「你根本已經對那個女人動心,卻又不肯承認,還利用這種鬼話來安慰自己!」
「我……我沒有,我愛的只有曼兒一個人。」司拓握著話筒的手一緊,臉色鐵青地咆哮。
「司拓!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愛過曼兒,可她死了!你為什麼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呢?」嚴凡幾乎是用吼的,吼出他對司拓的擔心。
「我早就接受事實了,否則我不會這麼痛苦!」
「你痛苦是因為你還不肯放下,你根本不想治療你那幾乎已經潰爛的傷口!現在老天憐你,又出現一個令你心動的女人,你卻只會用那些屁話阻擋她的接近,如果你再不懂把握,我怕你會後悔莫及。」嚴凡拗不過他,只能語重心長的說。
「我不會。」他嘴上仍是強硬、不肯承認嚴凡是正確的,但他的話卻像一根針不斷扎得他發疼。
「那你想跟她耗多久?」嚴凡長嘆一聲,問出他最害怕的問題。
「嚴凡,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想勸你一句話,離開她。」
「現在不行。」
「現在不行,那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已經表白她喜歡你,難道你真要等到她愛上你才要分開?」嚴凡毫不留情的挑出問題。
「她不會愛我,她不是那種女人。」
「女人都一樣,她們求的都是愛情。」
「不,王昕不同。說實話,我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甚至連她住哪裡都不知道。」他撇撇唇。
嚴凡一愣,本以為司拓在利用那個女人,甚至他昨夜聽到的消息在在表示那個女人真的對他動了心,可如今聽來,那個女人似乎有些與眾不同。
「她不會是有夫之婦吧?」嚴凡緊張的問。
「不是,她是處女。」
「你們……已經是這種關係了?」
司拓以沉默代替回答。
「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她的事情?」
「這是我們的約定,不過問彼此的私事。」司拓淡淡的說。
嚴凡由他的語氣中察覺出一抹無可奈何的情緒。
「你在意了?」
「大明星,不要再用話套我,我說過我雖然喜歡她,但並不愛她。」
「你這麼篤定自己沒有愛上她?」
「我愛過,所以我知道那種感覺。和王昕在一起完全不同於我和曼兒之間的感覺……」
「什麼感覺?」
「我和曼兒在一起時很快樂,連想著她時都會笑。可是……王昕只會讓我感到迷惑不安,在興奮時卻又帶著恐懼,失去平時的冷靜……」
司拓陷入與妻子的回憶,曼兒就像一道光,照亮他的世界,帶給他平靜和喜樂,和她在一起時,時光美好得像是一場夢;但王昕卻像黑夜,讓他看不清楚,又像是漩渦,拉扯著他不斷往下沉,刺激、興奮卻又暗藏危機。
「我聽起來很像是談戀愛的感覺。」
司拓的眸光頓時變得深沉難測,雖然他口中說沒有動心,但實際上,他也厘不清自己現下的心情。
王昕的到來彷彿一場暴風雨在他乾枯的心湖上落下驟雨,掀起狂浪——
「不,對我而言,那不是戀愛。」司拓斬釘截鐵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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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嚴凡的那一通電話,司拓一整天坐立不安。
想見她,但又怕見到她,矛盾的心情在他胸口拉扯著。
想到後來,司拓甚至鄙夷自己變得優柔寡斷、猶疑不定。
深吸口氣后,他拿起西裝外套離開事務所,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市區里打轉。
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時,他隨意望向窗外,竟看到王昕與她口中的「哥哥」由一棟大樓走出來,身後還有幾名壯碩魁梧的男子。
那些男子在王昕轉身前態度恭敬的躬身行禮,然後她坐進停在街邊的黑色賓士,與她的哥哥一同離開。
白日的王昕依然美得驚人,但卻缺少與他見面時的柔情與笑容,一張冰冷精緻的臉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勢。可即使如此,但見著她時,他的身子就像被雷打中,全身流過一陣電流,心臟不自覺地狂跳起來。
他呆怔看著賓士離去的方向,直到後方車子按喇叭提醒他綠燈通行,他才回過神。
不假思索地,他在十字路口上用力轉動方向盤,在一陣喇叭聲中大逆轉,朝反方向追著賓士車。
賓士車在車潮中急速行駛,司拓隔著幾輛車不斷追著,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舉動是怎麼回事,唯一確定的是,他想知道更多有關她的事。
前方亮起黃燈,賓士車在燈號轉紅前通過,他的車卻被擋在紅燈前,只能眼睜睜看著賓士車愈行愈遠,向右轉后不見。
司拓皺起眉,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氣惱自己的徒勞無功。
而當他察覺自己的舉動時,才猛然清醒。
他們當初說好不干涉彼此的事,但他現在竟然跟蹤她?
他將車轉向開往自己租賃的大樓,卻在大樓不遠處猛停下來。
因為他發現王昕搭乘的賓士車竟然就停在大樓前,而王昕站在車前與男人說了幾句話后,在男人的注視下走人大樓。
賓士車在王昕進入大樓后隨即離開,司拓卻坐在車中望著大樓發怔。
自從租了這間套房之後,他已經有好一陣子不曾回家。
在王昕的陪伴下,他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在半夜因為心痛而醒來,對曼兒的思念亦不再張狂喧囂。
他一直不想承認,但是他的寂寞卻因她的出現而消失;縱使心煩意亂,卻不再是為了曼兒,而是為她。
他是真的自欺欺人嗎?
他對王昕真的超過「喜歡」的程度,甚至有一點「愛上」她?
一思及此,他的心便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腦子一片混亂。
不!他不愛她!司拓用力搖頭。
彷彿想證明什麼,他自上衣口袋拿出滿是摺痕的照片,望著照片中巧笑嫣然的曼兒,他的腦中卻浮現另一張相似卻氣質回然的女子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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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昕一進到與司拓共同擁有的小天地,整個人緊繃的情緒才舒緩下來。她坐進柔軟的沙發內,靠著沙發仰起頭,閉眼吁了口氣。
這個小小的房間卻比她那個豪華寬敞的家來得更令她安心。
或許是心境上的轉變,才會讓她有如此不同的感受。在這裡,她不是神靈幫的大小姐,也不需要煩惱幫務,純粹就是個女人,一個深陷愛河中的女人。
她睜眸看了看腕錶,比往常到這裡的時間提早許多,向來她都是與司拓在PUB啜飲一杯后,才一起回到這個地方。然而今天她一人前來,竟有種錯覺,她彷彿是在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
妻子?王昕不覺苦笑。
愛著司拓的她,根本無法想像讓別的男人碰觸她,而這一點認知或許會讓她下決定接任神靈幫,而非選擇成為某人的妻子。
不想在此刻想起殘酷的現實,她起身走進廚房。六點多了,司拓知道她會直接過來,應該快到了。
她打開冰箱拿起前幾天到商店買的麵條,用她一點都不精湛的廚藝煮麵。
滾燙沸水升起的蒸氣將她的臉蒸熱,看著麵條在熱水中軟化時,她不禁微笑起來,為人洗手做羹湯的感覺有些怪異,但卻相當幸福。
兀自陷入思緒中的王昕,絲毫未察覺司拓已打開門走進來,倚在廚房門邊看著她娉婷的身影。
與王昕在一起,總是充滿不確定與狂野、炙熱的激情,全然不同於妻子平和單純的愛情。
滿腔的柔情因她而激蕩,卻強烈得教他渾身顫抖不已,邁不開步子,只能緊盯著她。
被人注視的感覺將王昕自失神中喚醒,她回過頭見到司拓無聲無息站在自己身後時被嚇了一跳。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出聲呢?」她輕撫胸口,微噘紅唇。
司拓突然大步走向她,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低啞道:「我回來了。」
王昕反手抱住他,敏感地察覺到他與以往不同。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微微移開身子,望進他溫柔的眸子。
司拓凝視著她輕聲道:「我只是開竅了。」
「開竅?」她不解地輕蹙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思緒還很紊亂,等我整理好了再跟你說。」他低頭輕吻她一下,本想淺嘗即止,但才一觸到她的唇,卻情不自禁地加深這記輕吻。
她的迎合讓他才剛明白的感情更加澎湃得無法自己。
他不停深吻著她,一隻手在她的背上滑動,另一隻手順勢關掉爐火,又急忙回到她的身上撫摸她的柔軟。
「司……拓……」司拓狂野放肆的熱情,惹得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當司拓抱起她往外走時,她微喘著氣說:「晚餐……」
「我現在只想吃掉你。」他在她的耳邊呼著氣,低啞地說著令人臉紅的話。
王昕滿布紅暈的嬌容上更加紅潤,只是羞惱的輕咬他的頸子,留下一個曖昧性感的紅痕。
她的反應讓司拓大笑,王昕望著他的笑容不禁看呆了。
司拓將她扔放在床上,順勢壓在她身上,撇唇望著一臉呆愕的她。「有人在家嗎?」
王昕眨著眼,伸手輕撫著他的臉,輕聲道:「你今天似乎很高興。」
他凝視著她,半開玩笑地道:「我是很高興,不過能不能請你不要分心?」
「我做事絕對全力以赴。」王昕伸手摟住他的頸脖,仰頭主動送上她的芳唇。
司拓眸子因慾望而變得深沉,貼著她的唇笑著。「我喜歡你的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