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池枕月再有意識時,已是兩天後的黃昏。濃郁的草藥味和龍涎香氣混在一起,在寢宮緩慢迂迴飄蕩。

他睜眼,床沿邊就是靜王的臉容。看見池枕月清醒了,靜王倦色濃濃的臉上終是露出點笑容,扶著池枕月靠坐床頭,遞過碗湯藥。「喝吧。」

再多葯喝下去,也救不了他……池枕月盯著葯碗,心裡澀得發苦,卻還是順從地喝完了這一大碗葯。

靜王放下碗,替池枕月抹過嘴,摸了摸他頭髮,道:「好好再睡一覺,靜養上幾天,就會好。」

這話,騙小孩子才差不多!池枕月暗中嗤笑,也不去拆穿靜王的謊言,又躺回被窩,目光流轉看到書案上堆積著十來封文書奏章,不少邊角都點上了紅漆.他知道這是代表軍情緊迫,輕喘著問靜王:「玄龍大軍行進到哪裡了?」

「今天早朝時,前方探子傳回消息說玄龍鐵騎已經快進入普安郡內,照這行軍速度,不出兩月,就能到達赤驪最北的邊境。」靜王眉鎖憂色,背負著雙手,在寢宮內緩緩踱著圈。「我今日已命赤驪全軍戒備,三天後各邊關駐兵都會陸續開赴北邊國境,絕不能讓玄龍大軍踏上赤驪國土半步。」

他和赤驪群臣都心知肚明,一旦赤驪北邊防線被攻破,勢必兵敗如山倒,再也抵擋不住玄龍鐵蹄。而傾全國兵力,是否就能將玄龍大軍阻擋在赤驪國門外,仍是未定之數。

如今只有祈求句屏國會施以援手。兩國合力,方有勝算。

池枕月也把希望寄托在曲長嶺送遞的那封書信上。楓色濃艷入深秋時,他終於等來了風塵僕僕的曲長嶺。

「如何?」他推開身上厚實的雪白狐裘,從軟榻上坐起身,追問跪在榻邊的人。

一個多月來,雖然沒再嘔血,身體卻似乎越來越虛弱乏力。靜王瞧向池枕月的眼神,也憐憫日深,不再將池枕月軟禁在寢宮。今日秋高天遠,艷陽高照,池枕月便讓人把軟榻搬到了御花園裡曬太陽。

曲長嶺微一搖頭,足以叫池枕月的心沉了下去。

「秦沙大人說這次幫不上皇上您了,還要卑職帶了封回信給皇上。」曲長嶺從懷裡掏出書信交給池枕月,又道:「卑職從句屏回來途中,發現句屏今秋收成欠佳,各地都有不少饑民聚眾滋事,亂得很。」

池枕月放下手裡的酒壺,正拆著書信封口,聞言釋然。句屏國有內亂,自顧不暇,當然沒空再來趟混水幫赤驪對付玄龍。這回,真是老天爺也不幫他了。

他苦笑,邊咳邊展開信箋,只有寥寥幾字,說他去年偷偷送給秦沙的大殿下重樓失蹤了,若有消息,秦沙會再書信告知。

池枕月怔了半晌。雖然當初為結交秦沙,把大哥重樓當贈禮奉上,心中仍是記得大哥的好,再三請秦沙務必善待,卻不料大哥竟在舉目無親的句屏國失蹤了。

他沉默著,最終撕碎了秦沙的回信,任破碎的紙屑被秋風吹拂著,四處飄散,落寞而蕭條。舉起玉壺,慢慢飲著烈酒。

去年秋季時女皇壽宴盛況尚歷歷在目,四兄弟共處一堂,才一年光景,已經全都變了樣。大哥重樓失蹤生死未卜,三哥夢蝶也沒有回來向他尋仇,而二哥池君上亦迄今杳無音訊。只剩他一人,獨自留守著這座冰冷無生氣的華麗宮城。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他這赤驪的皇,只是個在男人身下苟延殘喘的可笑禁臠……

「皇上?」久久不聽池枕月說話,曲長嶺試探地輕喚了一聲,偷眼打量池枕月。

這回離得近,他又留了心,清楚地發現池枕月脖子近衣領處露出幾點牙印吻痕。

池枕月一下子從恍惚中驚醒,朝曲長嶺一揮手,「你退下吧。」

「卑職告退。」曲長嶺恭恭敬敬地站起來,轉身背對池枕月的那瞬間,他臉上劃過一絲深思。

就在池枕月揮手間,他看到池枕月蒼白纖瘦的手腕上有幾道手指印。那指痕,很粗,也很深。皇后池雪瑤,絕不可能有這麼一雙粗大有力的手掌。

赤驪宮中,又有誰人敢在尊貴的皇帝身上留下傷痕?

***

靜王當晚就從池枕月口中得知向句屏借兵無果,他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反而安慰了池枕月幾句:「借不到兵,那是老天要我赤驪獨自面對這場戰事。玄龍雖強,我赤驪也不是那些軟弱無能的小國,可以任玄龍為所欲為。玄易那小子要開戰,只管放馬過來,本王已經在北境設好了伏兵陷阱,到時一定殺他個落花流水。」

他在燭焰下把玩著池枕月烏黑的頭髮,微笑道:「月兒,你儘管放心,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替你撐著,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

「有舅舅在,枕月當然放心。」池枕月眼波盈盈流動,下一刻卻透出幾分怯生生的表情,伸出帶傷的手腕低聲道:「舅舅昨晚抓得我好痛。」

靜王正想疼愛這小傢伙,見了池枕月手腕上的指痕,憐意頓生,將池枕月抱坐在自己大腿上,親了親少年淡紅的唇,低笑:「今天就由本王來伺候你。」

大手探入少年衣裳里,包握住男性最脆弱的根源,緩慢又細緻地套弄起來。

濕膩輕微的水聲不多時便響起。池枕月雙手緊緊抓住了靜王肩膀,蹙眉輕喘,忍受著下身越來越明顯的快感。

不想在靜王面前露出自己最狼狽無助的模樣,可男性的身體就是如此悲哀,儘管心頭再怎麼抗拒,身體依然忠實地順應本能,向玩弄他的男人流淚、屈服……

他深深閉上眼帘,身體猛然被放到了椅子里,他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埋頭在他胯間的靜王,隨即仰頭,呻-吟。

男人張口含住他,用力吞吐吮吸。

「啊……」池枕月十指緊扣座椅扶手,胸膛激烈起伏著,像個瀕臨廢棄的破風箱。

他茫然望著門口的珠簾,只覺那珠光益發閃亮刺眼,逐漸填滿了他整個視線……

***

數日後,玄龍鐵騎壓近赤驪北境,與早已屯兵以待的赤驪大軍兵戎相見,點燃了烽煙戰火。

赤驪將士人人知道這是關係到赤驪存亡斷續的一戰,都捨生忘死奮勇殺敵,竟接連打退了玄龍大軍數度猛攻,還乘勝追擊,逼得玄龍大軍倒退六十里。

捷報傳到朝堂,滿朝文武無不歡欣鼓舞。靜王也喜不自勝,退朝後匆匆趕回寢宮向池枕月報喜邀功。

池枕月正半躺在榻上喝著酒,聽到這喜訊,卻沒有露出笑容,眼波反而變得更清亮。「玄龍大軍向來勇猛,這敗仗,可有些蹊蹺。」

「月兒你太多疑了。」靜工正滿心歡喜,笑道:「我赤驪也是南疆大國,兵馬未必會輸給玄龍。月兒你這麼說,可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哈哈……」

知道靜王此刻躊躇滿志,壓根聽不進警告,池枕月垂眸,暗自冷冷一笑不再多言,只大口大口地痛飲烈酒。他跟玄易接觸的時間雖不多,卻已領略過那玄龍皇帝的狡詐機智。玄易,絕不是會輕易敗退之人。

池枕月的預感很快就應驗。赤驪國都上下兀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西邊國境告急。

玄龍大軍雲集北境,連番猛攻的同時,一支三萬餘人的精壯輕騎已經悄然取道西邊山路,等赤驪西線戍邊將士發現敵情,為時已晚。赤驪的精兵良將全都聚集在北部與玄龍大軍對峙,西線兵力薄弱,根本抵禦不玄龍鐵騎,不到兩天就被這支輕騎破關而入,一路勢如破竹,直取赤驪都城風華府。

當靜王匆忙召集起國都附近的軍隊,玄龍輕騎已然逼近風華府,包圍了赤驪都城。

兩軍旗幟,隔著火紅岩石築壘的高大城牆,臨風飛揚,為秋末長天染上無盡肅殺。

雄渾悲涼的號角聲,彷彿在昭示著赤驪不可避免的亡國命運。

池枕月獨自一人,坐在宮中最高的觀景台「飛花閣」里,任鮮烈紅衣和漆黑長發被高處大風吹得獵獵狂飛,飲口酒,就猛咳一陣,喘息,然後再喝、再咳……

「別再喝了!」隨著走近的腳步聲,一隻帶著赤金指環的大手突地從他身後伸過來,奪走了玉壺,轉而將一件雪白狐裘裹住池枕月被風凍得瑟瑟輕顫的身軀。

「別管我!」池枕月出乎意料地回頭,對靜王豎起了雙眉。「把酒還給我!」

靜王怎麼也想不到池枕月居然膽敢呵斥他,臉一沉,但看了看池枕月蒼白憔悴的臉龐,他嘆口氣,實在拿這任性少年沒辦法,苦笑道:「月兒,御醫說過,你不能再喝酒了,不然……」

「不然就會死得更快,是吧?」池枕月搶著說,眼看靜王張口結舌,他反而笑了,肆態意放肆。「舅舅,你也不用再隱瞞我了。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我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他笑著從靜王手裡拿回玉壺,喝了一大口后,慢慢坐到了地上,眯起眼,凝望著落日餘暉里,那一片鱗次櫛比的巍峨宮宇……

「酒是斷腸刀。可要是不喝,枕月會更痛。」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夢想有朝一日能站在整個赤驪宮城中最高的地方,讓一切都臣服在他腳下,讓所有人都不再漠視他。可真正登上了赤驪皇帝的寶座,他才發現以往憧憬的只是美夢一場。現實之殘酷,令他只能用烈酒來麻醉自己。然而喝再多再烈的酒,縱使能鎮住病痛,也忘不掉心裡最深處的痛……

他看著夕陽緩緩地沉入暮色里,一口一口地,喝光了壺中殘酒,擦著近乎麻木的嘴角,扭頭對站在他背後的靜王笑道:「明天,讓我出城投降吧。」

「你胡說什麼!」靜王乍楞后滿面慍色,「你難道想當亡國之君?」

池枕月悠悠道:「活的亡國之君,總比死人強。再說亡國,也不過是換個皇帝來管,大家日子還是照舊過,有什麼大不了的。」

靜王白凈的臉皮有些發青。「身為池氏血脈,怎能輕易斷送祖宗基業?你……」忽然想到池枕月並不是女皇的親骨肉,登時收聲。

池枕月已經雙肩輕抖咯咯笑了起來:「枕月本來就不是池家人,哪談得上斷送祖宗基業?」他似乎越想越滑稽,笑得直抹眼角,又掩著嘴用力咳嗽。

靜王在旁看了許久,直至夜色籠罩四周,才拉起池枕月,緊緊抱著少年,低聲道:「你以為亡國之君是這麼好當的嗎?就算玄龍皇帝不殺你,赤驪舉國臣民也不會放過你,肯定會千方百計殺你泄憤。」

「我投降,也保全了他們的命,他們還要殺我?呵,就為了表明他們是愛國志士,所以要殺我這個貪生怕死的人沽名釣譽?」池枕月譏笑道:「他們若真的要為赤驪盡忠,大可以去殺玄龍敵兵,要不幹脆自裁殉國。殺我又有什麼用?」

靜王一時間竟被池枕月問得啞口無言,只能長嘆,扶著池枕月慢慢走下了飛花閣。

翌日上午,池枕月剛睡醒,正在寢宮喝著湯藥,驀地聽到外面傳來數聲沉悶的巨響,緊跟著隱隱約約的殺喊,兵刃撞擊破空聲混雜著戰馬嘶鳴,驚飛了宮城中無數棲鳥。

玄龍攻城了?池枕月目光微凜,就見珠簾晃動,曲長嶺沖了進來,也無暇顧及禮數跪拜,道:「皇上,敵軍已經攻破西、北兩處城門,殺進風華府了。」

他還沒說完,外面腳步急促,靜王一手提著長劍和一個藍布包裹,大踏步闖進。

他另一隻手還拖了個少女,竟是池枕月自大婚之日後就未曾再見面的雪瑤。此刻雪瑤身上換上了民間普通女孩的服飾,抱著白貓兒雪球,看見池枕月就笑道:「月哥哥,爹說你一直在生病,好了嗎?爹今天要陪我們玩捉迷藏呢!」

池枕月一楞。靜王已經放開池雪瑤,走到他身邊,從包裹里取出身粗布衣裳,催促池枕月道:「快換上!城中兵馬不足,抵擋不了多久。儘快逃出皇宮才有生路。」

見池枕月還在猶豫,靜王不耐煩地拿衣服胡亂往池枕月身上一套,又倒出一把香爐里的灰燼,將池枕月臉蛋塗得髒兮兮的。拖起池枕月和雪瑤就往外沖。曲長嶺忙跟了上去。

宮中僕役已被宮城高牆外越來越清晰的廝殺聲嚇破了膽,驚叫著四處竄逃,亂得不可開交,也沒人來理會池枕月等人。

四人穿過一片假山石,來到個不顯眼的角門邊。

靜王止了步,將那個藍布包裹塞到池枕月懷裡,疾道:「裡面是些細軟盤纏和乾糧。還有你每天服的丹藥,我也命御醫煉製了不少,都在包裹里。今後隱姓埋名,千萬別給人認出你來。瑤兒就交給你了。」

「那舅舅你……」

「我自然不能走。」靜王一晃手中長劍,決然道:「我是池氏親王,縱死,也要戰死皇城。」耳聽殺喊益發激烈,他不舍地望了池枕月最後一眼,道:「快走!」轉身快步離去。

池枕月面色數變,倏地用力從身邊曲長嶺腰間抽出腰刀,擱上池雪瑤脖子,沖著靜王背影大喊道:「站住!」

靜王回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怒吼一聲想衝過來,卻又生生剎住身形。

一條血絲正從池雪瑤脖子上掛落,她又痛又怕,「哇」地大哭起來。

「月兒你幹什麼?」靜王驚怒交迸。

邊上曲長嶺也神色微變,拿出個銅哨吹響,一陣尖銳哨子聲頃刻傳遠。

池枕月沒理會曲長嶺的舉動,只是握緊了手裡刀柄,盯著靜王道:「想要雪瑤的命,你就自己把右手先砍下來,再斷雙腳。」

靜王渾身氣到發抖,怒道:「月兒,我一心一意救你,你就這樣對我?」

池枕月咬著嘴唇,陡地笑了:「你當初怎麼對我的,枕月可從來都沒有忘記。我等今天,已經等很久了。」

「原來你一直都在演戲唬弄我!」靜王面孔扭曲,兩眼均泛了紅。

「廢話少說。再不砍,我就把這傻丫頭的手給剁下來。」池枕月表面很鎮定,雙手卻已經忍不住在靜王怒威下輕顫。若非一股深重怨念支撐著他,他早已握不住刀。

聰明如他,當然看得出靜王對他迷戀日深,他便也用虛假艷麗的微笑一點點瓦解掉靜王的防備。只為有一天,可以狠狠報復這個凌辱他至深的男人。

他的雙手,從來沒有真正染過血。可那個不堪回憶的夜晚之後,他就在心底發誓,一定要親手殺死這禽獸。所以,他不會讓靜王死在敵軍手裡,那實在太便宜靜王了。

「你敢再傷瑤兒一根頭髮試試看?」靜王眼底儘是怒氣,臉上卻反而綻開個令池枕月背脊發毛的笑容,一步步向前走,縮短著兩人間的距離,猶自嘖嘖道:「月兒你真是太不聽話了。看來,本王還得再好好地調教你,呵呵……」

「你不會再有機會了。」一個冷漠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一團紫影隨聲急掠至靜王身後,沒等靜王扭頭,便有三尺青鋒扎進了靜王后心,又從胸前穿出截劍尖。

這下快如電光火石,靜王連叫聲也沒來得及發出,便已氣絕。他面上,兀自掛著笑容,顯得十分詭異。

池枕月也是震驚莫名,眼看劍尖「嗖」地縮了回去,靜王頎長的屍身失去了支撐,方才「砰」地摔倒在地,露出他背後的人。

一身紫衣,一柄長劍,猶在滴血。安劍君輕輕一抖劍身,甩落連串的血珠,冷冷瞧向池枕月。

面對安劍君周身散逸而出的強烈殺機,池枕月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刀柄。雪瑤立時撲到靜王屍身上,哭叫道:「爹,你快起來啊!爹……」

池枕月這時才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後退兩步,聽到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他耳後叫了聲:「別怕。」

一雙手,扶住了他驟然僵硬的身體。

「二、二哥……」他喃喃地側首,正對上池君上雙眸。淡淡的一抹溫柔如舊,彷彿從來也不曾從他身邊離開過……這瞬息,池枕月竟不知是真是夢。

「枕月……」池君上見這四弟想認又不敢認的膽怯樣子,不禁一陣心疼,舉袖替枕月抹乾凈了臉上的灰,低聲道:「二哥回來了。」

安劍君冷眼看著這兩兄弟。身後腳步聲響,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走近,頭上一頂竹笠邊沿垂著青紗,不露半點容顏。

男人看了看靜王身體,道:「子卿,你既然已經出了氣,就走吧。」

安劍君一點頭,拿布巾拭盡劍身血跡,歸劍入鞘。見池君上仍痴痴地望著池枕月,不覺皺起眉頭。

那男人在面紗后笑了下,一拍安劍君肩膀道:「走吧。你的寶貝兒子夢蝶還不是不聽你的勸,趕著去句屏找重樓殿下。君兒執意要回來,也由得他。這是兒孫自己選的路,禍福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自小到大,你都這麼會說話。」安劍君微微苦笑。

「武功我不如你,要是再說不過你,我在你面前,不就永無翻身之日了?呵呵……」

男人笑著挽起安劍君的手,飄然轉身,兩人衣袂輕揚,很快走遠。

池枕月呆了良久,驀然驚醒,寒著臉用力一甩胳膊,掙脫了池君上的扶持。視而不見池君上眼裡的不解和受傷,他彎腰撿起腰刀,走到靜王屍身邊,一腳踹開還在大哭的池雪瑤,揮刀亂劈亂砍,將屍體下身剁了個稀爛。

「枕月!枕月!」見少年滿臉都是瘋狂神色,池君上心悸,上前想阻止池枕月。

池枕月已經累到脫力,丟了腰刀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又忍不住笑。

他終於可以從這禽獸的惡夢裡解脫了。可有些事情,卻再也追不回來了……

池枕月又笑了一陣,聲音慢慢地低落,最終消散在風裡。他抬起頭,對正站在他身前,一臉痛惜的池君上冷冷道:「你還回來幹什麼?你不知道我下旨要捉拿你嗎?」

「我知道那一定是靜王老賊逼你寫的旨.那天我闖入寢宮見你,靜王藏身暗處,你也是為了救我,才故意說那種話趕我走的。」池君上拉起池枕月,柔聲道:「枕月,二哥不是傻子,全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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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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