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啊——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德齡雙手托住腮幫子,一臉疑惑地望著辦公桌上成堆的公文。
連助手小玲也看出她的不愉快,但又不好意思問及她個人的隱私,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察言觀色行事。電話鈴響起,她俐落地持起話筒,對於不相干的人她一一替德齡推掉了。
德齡已面對著公文發獃一整個早上了,小玲見她工作情緒如此低落,不得不提醒她:「朱律師,那份狀子今天要寄出,能不能請您趕一趕……」
「哇!什麼?」德齡由沉思中驚醒。「啊!是的,除了愛情,我還有工作。」
振作之後,她又火速投身於工作中,把精力全發泄在,工作上夕縱然如此忙碌,在她心底仍有一個小小的缺憾,會令她想到自己已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了。
經辦這麼多強姦受害婦女的研究,忽然間自己好像也因昨晚那件事而有些相同的痛楚——雖然沒有經過爭執、打鬥,但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和那個人上床,總令德齡不太能原諒自己。
電話鈴響起,小玲又接起來。
「朱律師,宮城先生來電。」
「謝謝,接過來。」德齡應了一聲:「喂?」
「是我,你等一下要不要和我一道喝下午茶?」
「下午茶?」德齡看了一下手頭上的工作進度,然後應道:「可以,我等一下就有空了。」
「很好,我派車去接你。」
德齡掛下電話,心裡沒有特別高興的感覺。
不明就裡的小玲靠過來問道:「宮城先生對你可真好,你們會結婚吧!」
「啊!結婚?」德齡沉吟了一下。「也許……不會吧!」
「什麼?他不是你心目中的標準五好嗎?」小玲露出驚訝的眼神,她不相信德齡會這麼輕易放棄宮城。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給我的壓力好大。也許是他太急躁、想要我急著做決定,但我又不得不好好考慮……」
「嗯!這的確是件很傷腦筋的事。」小玲又接了通電話,轉過來問道。「這通是楊醫生,我想你會接吧!」
「不!我不想和他說話,掛掉。」一聽到是楊訓明,德齡馬上露出驚慌的神情。
小玲實在不解:他們不是家鄉的老朋友嗎?平日雖常拌嘴,總還不到於如此討厭對方而不接電話吧!
她只好聳聳肩,拿起電話說:「對不起,她太忙了,沒空接電話。是,我會轉告她。」
德齡望著小玲,想知道楊訓明說了什麼。
「他說今天下午就要回南部去,只想和你道別。」小玲十分不解地問。「奇怪,昨天你見到他和那個娟娟還有說有笑的,怎麼今天說變臉就變臉?」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好嗎?工作吧!不是有一大堆事情做不完嗎?」德齡故意冷冷地說著。
「楊大哥,昨晚你到那裡去了吧!」在卡車上,娟娟這樣問著楊訓明。
「唔!」楊訓明沒有否認。
娟娟慘白著一張臉,她再怎麼純潔,也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整個晚上會發生些什麼事。
「我早知道她在玩弄你,就算你們有過什麼,她還是離不開那個日本人吧!」娟娟酸酸地說著。
「你在說什麼?」
「剛剛我又打電話去問了,律師助理說朱德齡已經出門陪宮城竭下午茶。看來她倒也真水性楊花,前一天夜和你發生了那種事,第二天仍舊面不改色去赴另一個男人的約。」娟娟嘆了一口氣。「可怕的是,不知在你上床前她是否也和那個人……」
「別說了!娟娟,我告訴你,德齡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楊訓明站了起來,往車廂外連接處走去。
走到外頭點了根煙,他不覺幽幽地吸了一大口,以解除心頭煩悶。連他也不知道德齡心裡在想什麼,莫非她真的嫌貧愛富,即便將身子給了他,還是願意和宮城在一起。
娟娟追過來,訕訕地望著楊訓明。
「那麼,你答應我的事呢?」
「呃?」楊訓明瞪了她一眼。
「就是說如果她還不執意和宮城在一起的話,你就願意接受我。」娟娟不畏懼地說。「事情如何了呢?」
是啊!事情還沒成定局吧!既然連娟娟這樣一個女孩都會勇於追求所愛,那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當然更要有追求愛人的勇氣才對。
雖然對方是黑社會的大流氓,但就算在德齡面前被他活活打死,也好過跟睜睜看她被人搶走吧!
「娟娟,事情還未成定局,你看著吧!我不會讓她和宮城走的。」
說完后他又回到車廂,取出行李。
「你要去哪裡?」娟娟問道。
「我要回去打她,把事情弄清楚,不然,我寧可被流氓打死。」楊訓明向娟娟招招手,便跳下車去。
娟娟望著楊訓明迫不及待跳下車的身影,忍不住罵了聲:「笨蛋,要下車也得等車停吧!萬一在見到她之前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那怎麼辦?」
她回頭望望平安無事跳下車的楊訓明,眼眶不覺紅了起來。
當德齡坐著宮城派來的車,來到他下榻飯店的咖啡室,才走下車,冷不防被她一走進約定的地點,發現咖啡室不像以前那般有各式各樣的客人,而是被一群穿著黑色西裝、戴墨鏡的男人包圍住。在團團重圍中,有四個艷麗異常、打扮入時的女人分坐在宮城兩旁。
「天啊——這些女人是誰??德齡小心翼翼地坐在宮城對面的位子,直覺到那些女人來意不善。
「你來了,很抱歉,沒想到會有人介入我們的約會吧!這些是我的家人們。」宮城對她露出淺淺一笑,似乎叫她不用害怕。
四名女子又瞪了宮城一眼,其中一位比較成熟,梳晶本髻、穿著綢緞和服的女子先開口了。「家人?你為什麼不要她先喊我們一聲姊姊呢?」
另一名穿著香奈兒名貴套裝,剪短髮、膚色較黑的女子也盛氣凌人地說了一句:「也許,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已有了四個老婆。」
「什麼?」德齡嚇得站了起來。「你有四個老婆?」
「沒錯。」宮城倒是很鎮定。「讓我介紹一下我的家族成員:律子,是我元配,自小訂親的對象;若芸,香港人,是我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
然後宮城又把另外兩個女人拉到一邊。「淑熙,韓國人,學護理出身;瑪麗有日耳曼血統,是個電腦專家。」
德齡端詳這四個女人,發現她們四個不但各有特長,也各有其風韻。
「既然這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再見,宮城先生。」德齡垂下雙眼,轉身想走。
「慢著,把話當面說清楚了,免得人家說我們四個欺負一個。葵不是想把她納為第五個嗎?為什麼不先和大家商量呢?」那個叫律子的女人先開口了。
「對啊!阿葵對她有什麼打算,對我們又有什麼交代,也該順便說一說吧!」
宮城看了德齡一眼,似是滿懷歉意。
「你願不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
出生即註定是黑道繼承人的宮城葵,由於生來便被賦予要負擔很大責任,於是在二次幫派結盟中,他與當時還很年幼的律子訂了親。
但他一直不希望和家裡為他安排的對象結婚,所以在十八歲那年偷偷從家裡帶走不少黃金到英國念書,而且在那裡結識了港商之女若芸。
直到二十四歲正式繼承家業之前,他都沒有回家,甚至連父親最後一面也沒見到——只為了他執意要娶若芸,不肯接受律子。後來他終於和家裡諸元老妥協,帶若芸回家,但在條件是律子仍為元配。
一年之後,他和若芸之間,以及律子之間愈來愈難持平,律子出身名門,家教甚嚴,若芸接受西方教育,個性獨立、自傲,兩個個性強悍的女人誰也不肯讓誰。
他在傷心之餘,只好抽空到韓國度假,沒想到又認識了溫柔多情的淑熙,於是他把她帶回家,反而引起更大的爭執。以後經過三年,宮城一心想生個優秀的繼承人,可惜這三個女人都沒替他生下一兒半女;另一方面宮城也認為這三個女人性格上有一些不好的地方,足以影響未來繼承人。於是他花了一年時間,尋找全救頭腦頂尖的女科學家,並從中找出最理性、最具堅忍性格的瑪麗,依契約在兩年內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即可分手。
「這就是我的故事。」宮城心生喟嘆。「如果我早一點遇見你,也許就沒有這些女人的存在。我一直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和我所有理想都能契合的女性,那就是你……」
「別傻了,」德齡冷笑了一聲。「所有的男人一旦有外遇都會用盡各種理由來數落前妻的不是。我告訴你,你一點都不了解我,說不定我一個人就具備了你們所有的不良性格呢!」
「不!我相信我的眼光,絕不會錯的。」
「隨便你怎麼說,不過我真的沒興趣成為你的老婆。聽說外面那四位嫁給你的女人,各掌管你組織的人事、財政、家事和電腦資訊是嗎?這下子我進去能幹什麼?」
「當我的法律顧問。」
「不,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根本無意和別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德齡將他推開了。
宮城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道出了他的最後通碟。「那麼,我和她們都分手了,你是不是就肯嫁給我?」
「什麼?你要和她們分手?不可能,不可能。」德齡笑道。「你這只是拿來騙我的吧!」
「蒼天可證、日月為鑒。」說完後宮城便由懷裡取出一疊紙張。「你若不信我可以馬上叫她們簽字。」
「等……等一下,」德齡這下子終於相信他不是在開玩笑了。「讓我考慮一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