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不行!」司徒青鷹一口回絕了風允文的要求。「我跟嵐若說過她不用再服侍你,怎麼還能讓你每天都到我家吃飯?學學雷豹吧,別這麼沒志氣。」

「這是我和雷豹兩個人的要求,我只是倒楣猜拳猜輸了才成為發言代表。」風允文喊,隨即又低聲下氣,「其實你又何必這麼絕情?不過是吃頓飯嘛,嵐若都說了她很歡迎我們──」

「她是客氣才這麼說的,她不知道世界上就有你們這種遲鈍的人,連客氣話都聽不出來。」司徒青鷹搖頭。「很抱歉,我還是不能答應,她一知道你們要過去吃飯就會費很多心思做些拿手菜招待你們,這樣太累了,我不喜歡。」

「我的天!」風允文以睥睨的眼神看他。「你真是被她給徹底收服了,疼她疼得跟什麼似的,連多年來同甘共苦的老朋友都不理了。唉!真是不勝感慨,友情比不過愛情,枉費我和雷豹在你最失意的時候把你從酒精池中給拉了回來。」

「我說過別提這檔子事。」司徒青鷹拍桌子。「萬一她不小心聽見又哭了,我發誓讓你捲鋪蓋走路。到時候別怪我不念朋友之情。」

風允文笑了。

「她是心疼你才哭的,你心裡不也很樂?」

「我不喜歡她哭。」司徒青鷹傲然道,好像他的喜好應該被所有人奉為聖旨。

「可是她偏偏又很愛哭。」風允文搖頭。「女人還真是水做的,跟你嘔氣就哭,幾天不見你也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平均一天哭一次。現在懷孕了更慘,雞毛蒜皮大的事情都能叫她掉眼淚,真不知道你怎麼受得了!」

想起她,司徒青鷹就會露出難得的笑容。

「她知道一哭我就拿她沒辦法。所以一有事情就拿哭要我妥協,她哭,我投降,這麼惡性循環之下,她也就理所當然,一天哭個幾回當作是運動了。」

風允文微笑地看著好友,發現他其實很適合笑。

「看來你寵她寵得很習慣了。」

「她值得。」司徒青鷹回答。

「那麼為什麼還不結婚?你愛她、疼她,應該不願意見她成為未婚媽媽吧?」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你不想她做你的老婆,一輩子陪著你嗎?」

「我當然想,是她不肯。」司徒青鷹悶悶道。

「嵐若不肯?」風允文很詫異,隨即搖頭。「這個我不信,她對你的感情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瞎子是看不見的。」

「所以才拿來加強語氣啊!」風允文一揮手。「少扯開話題,告訴我為什麼嵐若不肯嫁給你。」

「我們的家務事為什麼要跟你說?」

「沒結婚哪來的家?哪來的家務事?不想我多管閑事就拉著人家去結婚啊!」

司徒青鷹瞪了他一眼,然後嘆了口氣。

「其實也不是她不肯,是──是我們有些小地方談不攏。」

「是喜帖的樣式還是要選哪家婚紗攝影拍結婚照?」風允文一拍額頭。「我求求你好不好?大哥,這種小事你就讓讓她嘛!反正你在哪家拍結婚照都一樣會造成轟動。」

「當然不是為了這種無聊的事。」司徒青鷹用眼神殺他。

「那麼你們究竟是哪個地方意見不和了?說出來讓我評評理。看看誰是誰非嘛!」

「你當然是判我死刑了,我還不知道嗎?你和雷豹全都站在嵐若那邊。」

「不會,不會!這次保證秉公處理。」風允文唱了兩句「包青天」,坐在那兒扮起包公的模樣。

「我信你的才怪了。」司徒青鷹嘀咕道,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打算把事情原委告訴風允文。

「老實說,我也為這件事煩惱了好久,打從她答應我的求婚卻提出這個條件,到現在也半年了,我幾乎天天都在想這個問題。這事無關我愛不愛她,完全是原則問題,你也是男人,應該了解我的心態,她這麼要求我實在太無理了,你說是不是?」

風允文打了個哈欠。

「喂,堂下這位老兄,你還沒說出重點呢,本官如何表示意見?」

「啊--我沒說嗎?」司徒青鷹蹙眉。

「反正我是沒聽到。」

「我說出來你一定也會站在我這邊的。」

「那就快說,好讓我趕緊站過去。」風允文瞪了他一眼,納悶一個好好的男人怎麼會碰觸了愛情就變成這副德性。

「好,我說,」司徒青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她要我答應把第一個孩子取名為「偉平」或者是「葦萍」,否則就不肯嫁給我。拿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來替自己的孩子命名,你說這樣的條件我能答應嗎?」

眯起眼睛想了許久,風允文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局然是:「這個名字不錯,男女皆宜,嫂子還真有命名的天份」

司徒青鷹當下便站起來拍桌子。

「你這傢伙是不是想進醫院急診室?我在跟你說真的,你卻拿我的事來開玩笑!」

「說說而已嘛,何必生那麼大的氣?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有你這種幽默感。我想不會太長壽。」

「這句不錯,值得栽培。」風允文哈哈笑了幾聲,便在司徒青鷹致命的目光下轉為嚴肅。「『偉平』?不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嗎?」

「沒錯,但他同樣也是嵐若的初戀情人。」

「那又如何?」風允文問,按著說:「嵐若已經是你的人了,她對你用情之深,這我也說過的,瞎子都看得出來。是啦,要求你用其他男人的名字來為自己的孩子命名是奇怪了點,但是你愛她不是嗎?只要她一掉眼淚你什麼都能答應她,為什麼單單這點就不行?」

「她沒有哭。」

「啊?!」

「對於這個要求她從來都沒有以眼淚相逼。」司徒青鷹長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耿耿於懷。她不哭,表示她對這個要求非常重視,她這種態度讓我越想心裡越不舒服。」

風允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說穿了你就是在吃醋嘛!說了一大堆理由,我說的這個才是真的。」

「不是這樣。」司徒青鷹低聲否認。

「不是才怪!你對嵐若強烈的佔有慾根本就是人盡皆知。」風允文難得這麼認真分析一件事情。「其實你根本不在乎她給你的兒子或女兒取什麼名字,你只是害怕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及你死去的弟弟林偉平,我說的對不對?」

司徒青鷹張嘴欲否認,最後卻作罷了。他疲備地咬了口氣焰對風允文坦承道:「也許真如你所說的,我是忌妒偉平,我也知道這很可笑,但我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沒有必要嘛,他已經過世好些年了。」風允文提醒他。

「正因為如此我才害怕。」司徒青鷹苦笑。「我自信對她的愛不會輸給任何人,但是當對手不是個「人」時,我的信心就全都消失了。他已經死了,在嵐若心目中存在的永遠是他完美、毫無瑕疵的一面。而我是個凡人,脾氣暴躁,個性也稱不上好,儘管我對她再好,往後數十年的日子裡也難免會犯錯,會和她發生摩擦,而那個時候,如果她拿我跟偉平相比──」

「等等!再說了,你這根本就是杞人憂天嘛!嵐若不會這樣的,她不會故意拿你和一個死人比較。」

「那為什麼還提出這麼不合理的要求?她明明知道我有多忌妒她和偉平之間的感情。」司徒青鷹痛苦地說。

風允文搖搖頭。

「你看起來真像個善妒的先生,你把嵐若當成水性楊花、隨時都會紅杏出牆的女人嗎?」他說完,立刻拿起一個坐墊擋住司徒青鷹扔過來的檔案夾。

「你敢再這麼說她試試看!我發誓打得你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司徒青鷹狠狠瞪著他。

風允文絲毫不以為意地放下椅墊。

「這麼說來你對她的人格很有信心,那又為什麼在潛意識裡懷疑她呢?」

「我沒有。」

「怎麼沒有?你懷疑她人跟你在一起,心裡卻想著死去的前任男友。」

司徒青鷹沉默不語。

「不要鑽牛角尖了,老鷹。」風允文站起來。「忌妒」也足一種愛的方式,這是我在一本書上看過的,送給你,你好好想想吧!我還有事悄要做,先走了。」他拍拍司徒青鷹的肩,離開了辦公室。

*──*──*──*──*──*──*──*──*

輕撫著已微微凸起的肚子,方嵐若閑適地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聽著抒情音樂。湯已經煮好了擱在一旁。鍋子里正燉著蹄膀,青菜也都切好了裝在盤子上,就等時間到了下鍋炒熟,晚餐便可以上桌。

搬進來和他同住轉眼已經過了十個月。因為愛他,她覺得每一天都過得好幸福,她為了寵溺他的胃口去學烹飪,知道他不喜歡太熱的湯、不吃冷掉的青菜,最愛紅燒的東西,一吃幾乎沒辦法停下來。

這一切的了解都是時間所累積下來的。起初,他們慢慢摸索,在彼此不同的生活習性中尋求共同點,然後他們學著適應,讓自己知道欣賞也懂得包容,即使偶有爭執,也不讓怒氣延續到明天。

他對她很好,真的。因此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壞,抓住他捨不得她哭的弱點,眼淚使他軟化。然而她又喜歡那種感覺,喜歡被人無條件寵愛那種甜而不膩的美好滋味,是以她樂此不疲。無法自拔。

她的生活幾乎是毫無遺憾的,只是孩子在自己體內一天一天成長,使她漸漸也有了為人母的自覺。寶寶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如果讓孩子因父母無理的執著而成為私生子,那麼等孩子長大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解釋這荒謬的一切?

也許是她的想法天真了些。但那天司徒青鷹的母親突然來訪,從那個老婦人身上,她體會到一股深沉的哀傷。一個兒子死了,另一個無法原諒她的另嫁他人,她因挂念而來,卻帶著失望和傷心離去。

方嵐若知道司徒青鷹對母親的觀念不是她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但她希望可以盡一分心力以一個媳婦的身份為他們母子搭一座橋樑。就這樣,她才想出了那個笨方法,要他以偉平的名字為他們將來的孩子命名,她認為這可以代表司徒青鷹對他母親的再接納。

沒想到他怎麼都不肯答應,她則任性地告訴他不答應就沒有婚禮,這件事就這麼沒了下文。為了怕起爭執,他們幾乎不再提孩子命名的事,卻也因此絕口不提結婚。

作罷吧!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再不然乾脆用眼淚逼他答應。讓這種小事橫亘在他們之間這麼久,仔細想想實在是可笑又不負責任。她對名分並不是非常在意,可是不能不替孩子想啊!

音樂停止時。方嵐若終於有了決定,她相信自己讓了這麼一小步,日後將有更多機會以其他方法來說服她固執的老公。

微笑著起身要打電話,電話鈴恰巧也響起。她拿起話筒,欣喜地聽見電話那端傳來司徒青鷹低沉溫暖的聲音。

「你好嗎?」他開頭總是這麼問。「我很好,」她笑著。「剛想打電話給你,沒想到就接到你的電話,真巧。」

「找我有事?」

「啊──是有點事--」

「是不是你阿姨和林先生終於決定結婚了?」

她笑出聲。「還沒有,不過我想就快了,阿姨她只是不好意思。」

「不是這個?那麼是寶寶嗎?寶寶踢你了?」

「踢是踢了,不過這種事我會等你回家再跟你報告啊!」

「哦,很重要的事嗎?」

「對我來說算頗重要了。」她答。

電話那頭一陣寂靜,按著是清了清喉嚨的聲音。

「事實上我也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這件事我──我考慮了很久才下定決心,不如你讓我先說好不好?然後你再說你的事情。」

「可是──我的事也很重要,我也是下了很大決心才──」

「求求你。」

在一起這麼久,要他以這種口氣央求別人可是很少見的,她發覺自己無法拒絕。

「好,你說吧!有什麼重要的事和我商量?」

又一陣沉默,方嵐若靜靜等著,絲毫沒想過竟能等到他的求婚,在電話里。

「我們結婚吧!嵐若。」他低沉的聲音充滿著對她無比的深情。「這麼多個日子。每一天我都期盼你能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妻子,我非常愛你,你知道的。」

「鷹……」她太震驚,也太開心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問你,嵐若,你不能對我說謊,但是只要你說出口,我就一輩子相信。」

「你問,我說的絕對是實話。」他向她求婚了!是真的!方嵐若高興得想大聲唱歌。

「你──愛我嗎?像我愛你那麼深?」

聽見他的問題,她感覺心在融化,好暖好暖。這個傻子,到現在還間這種問題。當真那麼缺乏安全感嗎?

很想好好捉弄他一下,可是又想起他在辦公室暴跳如雷遷怒他人的模樣便作罷了。他這麼小心翼翼地愛她。她還是別這麼壞心欺負他了。於是她也很認真地回答:「我當然愛你,傻瓜,而且比你愛我還深。」

又沉寂了片刻,司徒青鷹沙啞的聲音才又傳來。

「那是不可能的,」他說,在方嵐若還來不及抗議前繼續他的告白:「我愛你之深無人能比。結婚吧,我答應你任何條件。」

司徒青鷹掛上電話,感覺心跳快得像要躍出胸口。該死!他真不會說這種話,自已聽了都起雞皮屹喀,為什麼女人偏偏又都喜歡聽?

就在這時候,雷豹進來了,司徒青鷹心虛,故意彎下腰假裝撿東西,無奈還是逃不過雷豹那雙銳利的眼睛。

「你是不是感冒發燒了?老鷹,臉好紅。」他關心地間。

司徒青鷹拍桌子。

「要你們先敲門再進來,你們聽不懂是不是?」

他這麼一吼可讓雷豹更好奇了。

「這麼用力拍桌子,又不像真的生氣,是不是在掩飾什麼啊?」

「什麼掩飾?無聊!」司徒青鷹逕自拿過一分檔案翻閱,事實上什麼都沒看進去。這傢伙這時候來做什麼?跟阿風一樣來請求到他家吃飯嗎?他什麼時候才能安安靜靜思索一些問題。

「你那副樣子就像是拿怒氣來掩飾害羞,只是──」雷豹皺起眉頭思考這個問題。「我實在不記得你什麼時候害羞過,又是什麼讓你──哇!看來答案出現了,我真是福爾摩斯再世!」雷豹笑得很詭異。

打開門跑進來的正是從樓上下來的方嵐若,她擁抱迎向她的司徒青鷹,並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小心點。別用跑的」司徒青鷹蹙眉警告她。

「我很小心的。」方嵐若笑¨回答。一轉頭才看見雷豹微笑地站在旁邊。她臉紅了。

「啊--我沒看見你。」

「別介意,我知道和老鷹一比我是一點都不顯眼。」雷豹說的當然不是事實,只是說笑。「你們站在一塊兒還挺配的,兩個臉一樣紅,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宣布啊?」

「我沒有臉紅。」司徒青鷹還在爭辯,可惜已沒有人在乎他。因為方嵐若迫不及待想把這個消息跟好朋友分享。

「我們要結婚了!」她開心地說。臉頰紅得像玫瑰花瓣。她指指司徒青鷹。」他好差勁,居然在電話里跟人家求婚,沒有燭光晚餐,也沒有鮮花,而且還不聽人家回答就把電話掛了。」

「嗯,是很差勁。」雷豹笑著點頭,司徒青鷹則因為無法制止,乾脆轉過頭去,不看雷豹嘲弄的眼神。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太開心了!所以特地下樓來告訴他我的決定。」

「你這個樣子,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回答是什麼了。」司徒青鷹好氣又好笑地提醒她,方嵐若則俏皮地歪著頭,一臉無辜。

「是嗎?真的這麼明顯?大家都知道我一定、絕對、肯定要嫁給你了?」

司徒青鷹的臉更紅了,幸而雷豹沒有再調侃他,反倒是過來抱著他直道喜,然後又握著方嵐若的手,親吻她的臉頰祝福她。

方嵐若感覺重重的幸福圍繞著她,尤其是面對司徒青鷹深情的凝視,她相信自己這一生已別無所求了。

她回給她的愛人一個滿足的笑容,然後轉身對雷豹說:

「你和阿風今天晚上一定要來我們家用餐,有你們這兩個好朋友在。快樂才會越分享越多喔!」

雷豹微笑¨點頭。

「謝謝你的遨請,我馬上打電話給阿風。」

司徒青鷹邊低頭為方嵐若整理經跑步而變得散亂的頭髮。邊豎起耳朵聽雷豹打電話。

「阿風,任務成功達成了!」雷豹以懶洋洋的聲調對著話筒說話。「是,沒錯。我根本還沒開口呢!人家就主動邀我們了,當然是真的。好說,好說,用不著佩服我。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什麼不一樣?當然是腦袋構造了!對,晚餐肯定是很豐盛,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這句話你聽說過吧?還問什麼意思?就是要你趕緊準備一個超級大紅包,喜事近了。什麼?當然是真的,真的近了!」雷豹不耐地應付著風允文的質問。

方嵐若倚在司徒青鷹胸前。聆聽他的沉穩心跳,獨享他特有的味道,真的感覺幸福離她好近,好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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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大亨純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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